071喜欢我吗?
都说人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身体机能全部停止,生理上被宣告死亡。
第二次,举行葬礼,在社会意义上彻底死亡。
第三次,当这个世界没有人在记得这个人存在过,那此人便彻底消亡。
跳过了一和三,花寻觉得自己可能正在进行第二项死亡议程。
现在,多拉贡、歌利亚以及人类,三个人各自坐在埃利奥特医生办公室的座位上,或者沙发或者椅子,默不作声,死一般的沉默正在三人之间蔓延。
不夸张的说,在这场沉默结束之后,花寻觉得自己脚趾可能要骨折了。
骨折的原因是因为从事墓地挖掘工作。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脚趾已经把自己的墓地扣出来了(闭目)
就在刚刚,这位执法三队弗雷德里希,说着他一贯的台词要求这件办公室里的人开创接受检查,因为有人举报这里有违法行为正在进行。当然原话不是这样,原话要更加有冲击性一点,这可能会对人类本就脆弱的精神状态造成二次伤害,花寻不愿意再重复一遍。
进窗之后,弗雷德里希显然察觉到了室内略显暧昧的信息素,面色冷硬的上前一步,将僵硬的花寻纳入自己的保护圈,看向埃利奥特:“请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这位先生。”
埃利奥特心里想杀人,但是他很好的掩饰住这一点,出了小灯泡一样亮闪闪的眼睛,甚至还能保持平和。他说:“我是成年个体,花寻也是成年个体,如你所见我们之间即将发生一些快乐的事情,我想着似乎并不违反法律和道德?”
“如果是双方自愿,自然不违反。”弗雷德里希说:“我接到的举报是有人在这件办公室内对别人进行强制行为,幸好我赶来还算及时,举报当中的‘强制口口’内容尚未发生,但这绝不是姑息罪恶的理由。”
啊,他真的说出来了。
花寻:我可能已经死了吧。
埃利奥特震惊了两秒。
然后气笑了。
他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开始把自己的袖口挽起来,还说着“很好,你很好。”
看起来像是要进入治疗流程了。
学习的成果初显,花寻想起多拉贡是有一种合法斗殴豁免条款的,那就是当他的尊严受到严重冒犯的时候,他可以在未提交决斗函的情况下率先与对方发生战斗,赢回尊严后再向有关单位提交情况说明。
现在可能就是那种情况。
而反观另一边,弗雷德里希没有半点退却,那两根耳朵和他的身体一样仿佛蓄势待发。因为执法队成员在面临不法分子的时候有直接摧毁的权力,而且他们的合格个体都拥有能够独自应对绝大部分情况的能力,每个人都是非常自信的个体。
这场战斗看起来在所难免。
社死也是死,虽然死人不会说话,但是为了避免更多尸体出现,也为了避免让自己在社死之后还是要额外套一笔钱去短租房子,花寻还是坚强地举起了手:“稍等。两位,停一停。”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有话要说。”
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沉默又失落的红龙。
面无表情的歌利亚。
觉得自己脸丢光了没脸见人感到想哭的人类。
三足鼎立。
虽然人类知道她和埃利奥特必然会就这一问题展开一次坦诚的谈话,但是在她的所有想象当中——哪怕是最可怕最糟糕的想象——都没有这样的。
虽然都怪尼尼,但是也不能都怪他,但是
总之为了能让人类安稳的度过这一段时间,也为了让她脆弱的心脏有更多的力量来承受这一次的蹂丨躏,海事都怪尼尼吧。
“对不起埃利奥特医生。”花寻捂着脸,声音有点哽咽:“因为我的无知说出了有歧义的话,对我们两个人的名誉造成了严重的损坏,我,我会想办法的。”
埃利奥特:“我很想说我不在乎,但是我说不出来。”
他看起来在生一场窝囊气,非常憋屈,甚至看起来也很想哭。
他说:“我很在乎,花寻,我非常在乎。”
“我想告诉你在你提出想要我的办公室的夜间使用权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但是我很高兴,虽然在我的预想当中如果我们发生这样的事
情可能会在一个更加温馨或者浪漫的地方,比如你家或者我家,或者别墅酒店之类的地方,但是你提出来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
埃利奥特说:“人类是罕见种族,我试图寻找一些有关于你种族的资料,但是没有找到,所以我只能从其他人形种族的喜好当中拼凑一些你可能喜欢的部分。我给鳞片用了一些软化剂,把一些部位的棱角磨得圆滑,使用了一些香料,更换了摆件,虽然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我穿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似的衣服。”
“我希望你能感受到自己被重视,也能感受到我并不是只想要发生肤浅的关系才答应你的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些准备很多余。”埃利奥特声音沉闷,尾巴失落的垂在地上:“我很伤心,花寻。虽然我不是想要以此逼迫你继续完成误会当中的事情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很伤心。”
人类发出一声呜咽:“对不起埃利奥特。”
“我不是想要你向我道歉。”红龙说。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龙的鳞片依然亮闪闪的宛如抛光,但因为他本人太过于颓丧,莫名的给人一种灰扑扑的感觉。
埃利奥特说:“我想你看见我,花寻。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或者是假装看不见我。你对所有人都很好,我并不是其中特别的那个,但是我想你其实并不讨厌我,对吗?”
那双失落的眼睛小心地看过来,带着一点期待,和很多忐忑。埃利奥特看起来也在紧张,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应该到了说的时候,他在花寻去旅行之前,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就一直盼望这份感情有朝一日能够宣之于口,他并不是害怕被拒绝,但是他很害怕一切都没有答案。
最初这个人类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习惯用友好和笑容全面对所有的事情,也习惯用这些东西去掩盖自己身上的厌烦和难过,她总是有很多害怕的东西,恶意能轻易的伤害她,但善意也同样让她担忧。
所以他选择逃避所有的感情,总使用非常温和但抽离的态度疏远所有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好像改变了,这个人类不再在世界之外游荡,或许是那一罐家乡的土壤给了她勇气,她好像变得勇敢了。她变得敢于了解,敢于融入,甚至敢于独自一人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去做一件令人忐忑的事情。
有时她依然会表现出无所适从和担忧害怕,但这一次她并不选择逃避或者咯吱这些问题。
她变得勇敢了。
也许还没有勇敢到敢于爱与被爱,但她已经比以前勇敢了许多
让埃利奥特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试一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然而这份真情的剖白在继续下去之前,沉默的歌利亚突然举起了自己的手,打断了埃利奥特。
“稍等。”弗雷德里希冷静的说:“考虑到我们这里有人的常识并不完备,所以我认为在接下来的话出口之前,有必要对部分群众进行一些科普。”
弗雷德里希声音小了一点,凑近花寻:“我认为埃利奥特医生正在向你表白,花寻。”
弗雷德里希:“这份表白的下一步举动或许就是求偶,距离埃利奥特医生的易感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所以我判断这并不是他就信息素波动的原因做出的失智举动,这一点上你可以放心。”
埃利奥特:?
本来以为这是来拆台的,没想到这一通话说下来直接把摩拳擦掌的埃利奥特弄不会了。
埃利奥特不太确定的:“额,谢谢?”
弗雷德里希:“不用谢,我该做的。”
他继续说:“多拉贡再生性较强,所以他们有将部分身体赠送给配偶作为定情信物证明身份的习惯,毕竟身体部位是蕴含信息素最多最丰富的载体。多拉贡至今保留着远古时的习俗,即如今的多拉贡依然又在关系确定仪式上互相赠送新鲜折断的逆鳞或者骨骼碎片、部分心脏腱索等等,赠送的部分再生越困难,代表的意义就越重大,考虑到人类的再生性较弱,希望您能够将这一点也纳入考虑的范畴。”
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沉默着站起来。
他说:“走,出去说。”
“我只是在科普,没有挑衅任何人的意思。”弗雷德里希一脸平静:“如果你执意要对我使用暴力,那么我将将之视为对我个人的非法决斗,并决定对此予以回应——你想在哪里说?”
看起来这似乎又是一场难以避免的纠纷。
花寻觉得自己半句话也没说,甚至还沉浸在社死当中没有自拔,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雄性就是会在别人连回应都没有的时候就自说自话呢。
“别吵了。”她疲惫极了。
“在我说话之前,我要问你们两个一个问题。”人类揉了揉自己的脸,示意他们重新坐下。
她说:“你们喜欢我吗?”
“不是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觉得很可爱很好玩,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想要求偶的喜欢。”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又问了一遍:“对我,是这种喜欢吗。”
072谢谢你
发生分歧怎么办?
勤劳纯朴的中国人往往会在饭桌上解决此事。
但有的时候糟糕的餐点可能会把事情推向另一个尴尬的极端。比如现在,花寻带着埃利奥特和弗雷德里希一起出门吃饭,地址就在阿卡姆附近的餐馆,现在正是吃“正极”的季节,据老板推荐,这个东西听起来就像是大闸蟹一样,花寻想反正没吃过,既然是当季的菜那尝尝就尝尝。
她很快就后悔了。
这种星际大闸蟹和螃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从容器里被取出来的时候还有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看起来可怕的很。
“好吃极了!”那个看起来像小拳石的老板大力推荐:“尝尝嘛!”
正极的味道可能超越了人类味蕾所能品尝到的酸甜苦辣咸,花寻只能尝到一些普通跳跳糖在嘴里蹦来蹦去的感觉,但没有甜味,更多的像是一种棉花糖口感。
但食用正极给她带来了一些其他的影响。
比如衣服鼓张,全身电火花噼里啪啦,头发全部愤怒的向天炸起。
一共三个人吃饭,只有她形象略有改变。
对此,见多识广知识渊博的人外朋友们给出的回答是因为正极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电信号。
换句话说就是人类的生物电信号还没有这份食物强,轻而易举就被影响了。
花寻:……算了,反正都这样了,现在停止进食也没什么用。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先确认了一下正在上班的弗雷德里希是否方便和他们一起吃饭,毕竟他过来是因为接到报案,既然如此,那最好不要因为这些原因影响到他的工作。
弗雷德里希:“感谢你考虑周到,请放心,在出发之前我已经提前预判了这一点,已经向我的队伍提交了处理过此事后提前下班的申请,虽然没有获得了批准,但是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旷工的惩罚。”
其实这个说的也不精确,准确来说应该是执法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执法队员在遭遇真正需要就地摧毁对方这个级别的战斗之后可以
当场下班,之后的工作汇报可以通过终端联络完成交接,不用本人重新回到总部来。
弗雷德里希在接到情况说明并确认事发地点后信息素短暂的失控了几秒,没有来得及对同事或者上司进行一些解释就紧急出动了。
虽然执法队员们更多的是把摧毁他人当做一种口头威胁,一种迫使他人屈服的手段,但那时候,弗雷德里希认真的评估了一下自己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摧毁多拉贡的可能性。
埃利奥特是疗养院的医生,自己是执法队的队员。
如果这场死斗爆发,他会优先将人类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幸好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一切只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没有任何人因此而受到伤害——但也是因为这个,弗雷德里希紧急下班的前提条件就不成立了。
在离开和接受旷工的惩罚之间,弗雷德里希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感到自己忐忑又期待,或许多拉贡也是同样的感受,他们担心听到那个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同样,他们更害怕人类会将这个话题轻轻接过,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敷衍和轻视他人的心意了。
她会怎么说呢?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和弗雷德里希心中的理想情况并不相同,想象当中他与花寻应该在更加私人的环境里讨论这个,只有他们两个。
人数多于二后,一切就会变得不确定起来,或许答案也会改变。
人类看起来平静又平和,偶尔去摸一摸自己因为静电而自由飞舞的头发,指甲偶尔有火花闪烁,偶尔看起来出神,但非常镇定。
仿佛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胸有成竹。
……她会怎么说呢?
弗雷德里希忐忑的等待着答案。
然而虽然看起来镇定自若,但事实上这位人类并不那么心如止水。
感情生活并不丰富,对超越友谊的感情所有的了解都来自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与人外的交往除了自己的经验就是尼尼の宝库,看起来实在是给不了人什么参考价值。
尤其是尼尼の宝库一些影视作品往往是以求爱被拒绝为理由,接下来就是两人或者多人疯狂运动,然后是两个走势,一个是在运动当中他们的身体建立了深厚感情(这种是连续剧),另一种就是剧情急转直下,因为对方有狼蛛或者螳螂的习性,让之后的剧情直接变成法治节目。
这显然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既然如此……
花寻决定坦诚面对此事,坦率的说明自己的心情。
“说真的,我其实……不太能理解你们对我的感情。”简单的措辞之后,人类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如你们所见,我们从身体强度、种族、文化等等方面都没什么契合可言,我很难想象为什么你们会喜欢我。”
星际的风气,再加上abo性别的特殊性,人类这种身体在择偶这方面有一些天然的劣势。花寻感受不到信息素,不可能和伴侣在这方面有一些高级的情调和调情,出一趟门回来如果忘记使用除臭喷雾,就会像是去开放派对乱搞鬼混回来一样,对彼此之间的感情也会有很大的考验。
更别说她这薯条一样的身体强度。
能放特殊假期的人在花寻这里属于需要非常慎重考虑的人选,毕竟和伴侣之间的生活不可能每天只有神交,身体上的交流多少也会有——她很担心对方在特殊时期失手杀了她。
这些问题她一个不习惯abo性别的人都可以想到,这些早已经习惯了性别分化和特殊时期的家伙不可能想不到。
也许是人类的担心太小众了,又或者是这种担心在别人看来有点奇怪,好像不在点子上,这场谈话的其他两位参与者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出乎预料和尴尬。
不是因为话题尴尬,而是因为人类的担忧全部都是基于……过于客观的问题。
埃利奥特沉默了片刻,艰难的问:“除了这方面,你有其他的顾虑吗?比如感情方面的,或者两人性格方面的因素呢?”
花寻摇摇头:“埃利奥特,你没有明白,我担心的本质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安全受到损伤,在这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可以谈,但与安全相关的事情不行。”
她叹气:“我不是很怕死,但是我很害怕走向死亡的过程,尤其是如果这个过程充满痛苦,我会更加害怕。”
温柔的叹气。
她在为这件事苦恼,但柔软的性格,让烦恼也显得温和起来。
红龙看着她,看向花寻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的手指之间也同样附着着甲壳,但那不过是柔软肢体的延伸。
在任何人的眼中,这样的肢体都无法进行有效的反抗。
食欲、杏欲、求知欲,当他人对她产生这些欲望,并打算积极探索实践的时候,花寻是无法反抗的。
她遭遇这些事情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想想就让人焦虑、愤怒,想要去撕碎这个潜在的歹徒——但埃利奥特强迫自己去想,花寻会怎么做。
她会配合的。尽可能的配合,以求尽可能的少受伤害,活下来。
活下来。
这是花寻对自己最大的要求,也是最底线的需求,其次才是别的,好的东西。
曾经她不会谈起这些,她会尽可能配合掩藏自己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而现在,她选择去面对它。
这让埃利奥特为她高兴……也让人手足无措。
多拉贡也好,歌利亚也罢,他们从不为此事担忧,活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担忧。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与人类之前的一条鸿沟。
就像现在。
爱本来应该是让人快乐的事情。
但它会催生别的东西。爱会让人想要了解,想要贴近,想要拥有也想要被拥有。它会让人不在满足于安全距离,不在满足于对话、接触、拥抱。
它让人渴望更深入的交流,彻底的拥有,进入对方的身体和生活,剖白自己的心放在爱人的面前忐忑又期待这颗心能得到温柔对待,然后温柔的将爱人放在与心脏一起收进胸腔之中。
龙的内脏高温灼烫,于是在人类的眼中,爱也会变得令人害怕。
“……我好像明白了。”沮丧时,红龙听见歌利亚平静的声音。
他的耳朵依然低垂着,面容却看不出半点失落,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说:“你没有办法相信我不会伤害你,或者说,没有办法相信在易感期的alpha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危机感让你没有办法正常的面对感情,所以一谈到这个问题,你优先想到的并不是与伴侣在一起生活后面临的麻烦,而是你的生活当中会多出一个潜在的巨大危险,对吗?”
人类看向别处,脸色有点抱歉,但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弗雷德里希说:“虽然这是未曾设想过的问题,但逃避问题从来不是歌利亚的风格。但这是客观原因,与你的心情似乎没什么关系。”
歌利亚思索了一会:“被焦虑和恐惧环绕的时候容易产生错误的感情,花寻,我们可以首先解决你现在的担忧,等你觉得,自己不再会频繁的因为自己的安全问题担忧的时候,请你认真的考虑我之前提出的请求,这样可以吗?”
请求?
人类愣了一下,很快,她想起在自己曾经拒绝了歌利亚略显仓促和草率的婚姻请求。
……没想到他还记得。
些微的心累之后,人类重整旗鼓:“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些问题,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了,我不能向你保证。”
但是等到有一天人类不再因为生存而担忧之后……
也许那个时候,她才会真的只是把爱当□□来看待,不会再把它们当作
其它的东西。
原本花寻以为这件事情可能平静无波的结束了。
没想到第二天,埃利奥特医生沉默的给她传输了一些文件,让她接收一下。
埃利奥特:“我回去之后根据你现在的身体情况重新规划了你的锻炼计划,除此之外我觉得你可以稍微涉猎一些其他的知识。你的身体强度受限,但我们可以通过外界因素来增强强度,比如拼装和改造、徽纹应用、简单咒文、元素应用等等,如果你能够正确运用这些东西……”
他思考了一下:“至少应该可以打败尼尼、鬼火、床单幽灵之类的。”
等她可以熟练运用之后,那生活当中的大部分情况将都不再能威胁这个人类。
“如果这样,会让你感到安全吗?”埃利奥特问。
他声音轻轻的,低头看着花寻。
人类默不作声。
她沉默的翻阅这份过分详细的计划,觉得喉咙有点涩涩的。
红龙医生眼中有些血丝,鳞片比起以往也稍显暗淡,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昨天的。
“你……”话刚出口,花寻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立刻用力咳嗽了一声,她抬起头,看向埃利奥特:“你昨天没有休息吗?”
“我休过了。”埃利奥特背着手说。
他有一个习惯,撒些小谎的时候,他喜欢把手背到身后。
目光又落在那份计划上,眼前景象好像开始有些模糊。
花寻说:“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埃利奥特:“什么?”
多拉贡呆呆的,在人类张开手臂时不知所措,没有躲开这双柔弱臂膀。他被轻轻的拥抱住,甚至能感受到人类温暖的体温。
“谢谢你。”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埃利奥特。”
“……不客气。”虽然他更想听到的是另外的三个字,但是:“不客气,亲爱的花寻。”
布满鳞片的粗壮手臂谨慎的环绕过来。
他回应这个拥抱。
小心翼翼。
如同拥抱一朵花。
花寻和尼尼打电话的时候,没忍住说了这件事,甚至还把自己的进步计划发给尼尼看了,后面好像还有埃利奥特制作的一些课表。
“哇,这也太厉害了。”尼尼由衷的感叹:“这些要是都能学会,我都不知道你会厉害成什么样,好多东西都很难的……稍等一下。”
尼尼蠕动了一下,仿佛想凑近确认某事。
等他确认完毕,略有点不太肯定的说:“是我看错了吗,花寻……我怎么看见你有四个老师???”
啊?
花寻愣了一下。
“不会吧,埃利奥特给我的啊,我今天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细看……”人类也立刻爬了起来,点开课表确认。
然后发现确实有四个老师。????
等、不是,怎么回事????
她立刻发消息向埃利奥特询问此事。
埃利奥特:“噢,没错,我们是这么商量的。”
花寻:“你们???”
埃利奥特:“想要彻底解决你的问题涉及的领域比较多,我也有很多方面都不了解……总之,虽然我也不太愿意,但不得不说有些人存在还是有价值的。”
他安慰到:“别担心花寻,我们已经不是心里不高兴就会互相打架的毛头小子了。”
花寻:……
花寻挂断了电话。
人类冷静了几秒钟后,重新拨通了尼尼的联络。
她面无表情,身心冷峻:“我觉得可能是我搞错了,尼尼,是我自我意识太旺盛,这些人对我的感情可能和爱情没有半点关系。”
尼尼:“啊?”
花寻,冷静:“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想给我卖课,不是想跟我谈恋爱。”
073一次四个还是有点超过了……
人生有很多错觉,大部分都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引起的。
比如有人叫我。
比如我能反杀。
比如他喜欢我。
花寻现在基本确定了,自己遭遇到的这些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星际种族之间的文化差异造成的误会,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误会是什么,但是肯定是误会。
原因?
哈哈,还能因为什么。
如果有一个人喜欢自己,那很正常,毕竟她也是一个品行优良的好青年,乐于助人从不做坏事,待人接物礼貌又友善,她又不是一个坏人,有人喜欢她,对她心怀好感,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同样情况下,如果有两个人喜欢自己,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吃惊,毕竟生活并不是电视剧,不太可能出现比较复杂的感情纠葛,一般情况下这种二对一的情况只会在小说或者影视作品当中出现,在生活当中,这种三个人的复杂纠葛,花寻除了在债务人、债权人、担保人的债务纠纷当中见过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可能性。
不过那也不是感情纠葛,那是经济纠纷。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突然有人说,现在有四个异性同时对你产生了一些好感,你会怎么办呢?
人类思索了两秒,得到了一些答案。
第一是让人松了口气有少许失落:原来弄错了。
第二是有点被算计的生闷气: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你们开始卖课完全可以告诉我事实啊,在经济情况允许的范围内我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多学一点东西,肯定会支持你们的,干嘛骗人啊!
第三就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是那种又轻松又释然,但又让人忍不住有点失落和难过的“果然不是喜欢我”。
尼尼:
尼尼因为欲言又止和震惊变成了带着白色波点的酱色。
今天下班之后,尼尼难得的受到了自己好朋友的邀请,询问史莱姆是否着急回家,要是不着急的话,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这份邀约属实在意料之中,因为昨天晚上刚刚看到了花寻那份过于厉害的课表,并且看起来在婚飞结束之后就要开始实行,情况紧急,时间紧迫,就算花寻不叫他出来,爱操心的尼尼也会忍不住约他的朋友一起出来谈谈心,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主要是看看这个想法当中有没有明显的常识性错误,不要在最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昨天,尼尼已经和霜瓜说明了情况,提前给它请了假,表示自己第二天有事会晚点回来。
家里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于是尼尼欣然答应。
两人选了一家私密性较好的小酒馆(对此尼尼表示震惊),并且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小酒(尼尼更加震惊)。
花寻:“干什么啦,人类也是可以消化一些酒精的而且我这杯是无酒精饮料啦,不用担心我说的话是因为酒精麻痹大脑后产生的失智言论。”
尼尼:“虽然这确实是我的担忧之一,但是更让我震惊的是——这件事情原来给你带来的困扰这么巨大吗?”
也不能说很巨大
啧,主要就是让人心情很复杂,很纠结,很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
没办法,人是情感动物,尤其是对于有可能与新的人产生超越友谊的亲密关系时,这份尚未产生的情感也会给人带来一些影响。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尼尼往前蠕动一点,连桌子都吃进去一小块:“你讨厌他们对你产生的这样的感情吗?”
“”花寻用手指轻轻地戳着自己的那杯冰饮料,冷凝水附着在玻璃杯上,因为她的戳戳,指腹印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其实,我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说话时,花寻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只是这份为难当中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比如开心。
人类慢慢的开口:“最开始的时候其实在我去地球旅行之前,我和埃利奥特出去吃过饭,那个时候我们也聊了这个类型的话题,但是当时没有把话说明白。我那个时候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嘛,遇到事情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觉得麻烦和害怕,那时候我想的是,也许等一段时间,埃利奥特就会注意到别的人了。”
尼尼突然变成震惊的亮黄色:“啊?那就是说你其实知道埃利奥特医生——”
花寻急忙:“别吵!别吵!——你别那么大声啊!”
亮黄色突然变成沉默的漆黑正方体,但即便是漆黑正方体尼尼,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原来你知道啊!”
知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也许你不相信。”花寻
诚恳地说:“但我始终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应该是我自己自我意识过剩,搞错了。”
她隐约能感觉到一点点,埃利奥特对待自己与对待别人似乎有些不同,但是真的是不同吗?她并没有切实的去了解过埃利奥特是怎么对待别人的,万一他也是这样对待别人,只是自己不知道呢?或者对于她的种种特殊对待,只不过是因为人类的身体本身就有别与他人,无关于任何情感方面的原因呢?
最开始是因为她有点懒得面对这些人外的情感,虽然更多的是出于对生活的担忧,但是多少还是有点懒得面对这件事情的原因在,就搁置了。
到后来,花寻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
因为这种东西没办法确定,她没办法去询问当事人——退一万步,就算她去问了,对面说“不是,你搞错了”,然后他们关系尴尬破裂,这是一种可能,但万一对面说“对,我是这样的”,那怎么办啊?
而且生活当中除了感情之外还有很多事情,一忙起来一下就给人搞忘了。
而且这还只是埃利奥特一个人的事情。
还有弗雷德里希。
在歌利亚在埃利奥特医生办公室里对她说出那番惊天动地“身份推荐”之前,花寻一直以为他们是比较纯洁的朋友关系。
埃利奥特就算了,他们上班的时候天天在一起,那条尾巴偶尔会不自觉的向自己的方向靠拢一点她有时也能注意到——但是弗雷德里希是为什么啊?
她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份感情是怎么产生的,他们甚至都没太在一起过啊!
真叫人想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显然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花寻,喝一口甜味的冰饮料,冷静的说:“所以我还是觉得肯定是搞错了,他们两个要不然就是自己没有搞清楚我们之间的感情到底应该如何界定,要不就是因为我不知道的一些星际文化差异产生了误会。”
尼尼:“你自己相信吗?”
花寻,冷静:“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福尔摩斯说过在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必然就是正确答案。”
尼尼:“所以你丝毫没有考虑过他们确实喜欢你的情况吗?”
花寻花寻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不可能吧”,然后喝了一大口冰饮料。
这种态度让尼尼也陷入了为难之中。
他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的好朋友究竟是什么想法,究竟是想要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看起来并不讨厌这两位,或者说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激烈讨厌的对象,但同样的,她好像看起来也没有要和人和人发展一段亲密关系的想法——是的,她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和对象无关,对象是谁她都没有这个想法。
可是花寻并不是排斥爱的。她同样渴望爱,也会去爱上别人。
尼尼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星空色,他心想,这个矛盾的人类恐怕是那种非常令人一言难尽的角色,就是那种她会喜欢别人,但这份喜欢与他人无关,会像一份收藏品一样被藏在心底,她会将它束之高阁,偶尔观赏回味,但不会为这份喜欢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她不会去追求别人,偶尔喜欢的对象向她表达心意时,她也会因为羞窘或者其他纠结感情,下意识去拒绝对方——并且在追求攻势稍微激烈的时候,就会开始感到想要退缩或者逃跑。
看起来她好像只是享受喜欢别人的感觉,她甚至不需要和别人暧昧上头,这从头至尾都是一份与他人无关的心情——但所有的心情归根究底是希望得到回应的。
“这听起来像是一些情感缺陷。”尼尼老师公正评判道:“可能还是因为一些安全感的缺乏,有没有自信我不知道,但应该还是处于安全感的缺乏,以及对于未知的恐惧。”
花寻:“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她叹着气:“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解决这种事情呢?”
这个问题让尼尼有点犯难。
尼尼说:“我见到这种性格的角色都是在我的宝库里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只要主角或者主角们对这个角色进行一些强制行为,他们在酒店、卧室、客厅、地板、办公室疯狂口口”
花寻:“可以了尼尼,再说下去恐怕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可以了。”
哦,那行吧。
尼尼如同耸耸肩一般抖动了一下:“你懂得,反正他们做过之后就会解开一些心结了。毕竟通过身体缔结的契约比口头或者精神的契约会更让人信服,有的时候会给人提供更多的安全感。”
他鬼鬼祟祟:“你想试试吗?”
花寻:“可以了,再说我打你了。”
为了不被打,史莱姆有点失望的缩了回来。
有的时候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疯狂口口是很好的解压手段,激素和情绪的大量释放能快速充担任精神当中压抑的部分,甚至有的时候这种压抑的口口还会带来有别于普通情绪的释放和轻松,总结一下就是各有各的爽。
总之尼尼还挺建议花寻去尝试一下的。
不过想想就知道估计这个思想过于保守的人类不会采纳此意见。
看着花寻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自己的杯子,尼尼扭了扭,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花寻:“请问。”
尼尼:“在你知道他们对你的感情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啊?”
转动杯子的动作停了一下。
人类沉默着,许久之后,尼尼看见她好像笑了一下。
“我觉得”她轻轻地说:“我觉得很惊讶,没想到有人喜欢我,而且还不止一个这让我有点得意。虽然当时的那个情况有点复杂,而且在我的印象里,这种事情一般是一对一,哪怕是后续的交谈什么的,都是两个人一起谈,当时的情况确实让人有点棘手”
但是她其实挺高兴的。
毕竟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人丑恶、虚伪而对其产生爱慕好感,有人喜欢她,说明他们被她品格或者外表当中的某些闪光点折服,所以才会忍不住对她产生这样的情感。
爱意宛如一份认可,让人觉得“我真不错”。
但是爱意这种东西怎么说,花寻觉得这个东西如果指向的对象是她,那在数量上一定是有上限的。
如果一个人喜欢她,如果她不讨厌对方,或者对对方的品行也十分信任,并不排斥与他升华友谊,那她会有点期待紧张,猜测今天对方做出的某个举动是什么意思,然后允许一些靠近,一些亲密,尝试去发展一段感情。
如果两个人喜欢她,她会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忐忑的猜测自己是不是弄错了,毕竟这可是两个人,这种概率怎么说都还是比较小的。
如果这个人数变得更多,那她恐怕会立刻冷静下来——还有什么可能啊,肯定是弄错了呗!
仔细想想,她没有值得众人倾倒的地方,有些种族以力量为美,崇尚强大,在这种审美之下,花寻觉得自己可能和路边一粒小石头差不多。而抛开力量,单说品德和性格——她觉得自己虽然不做坏事,但是与无数的普通个体一样,不可避免的沾染这一些“懒惰”、“胆小”、“爱
享受”、“理想化”等等的陋习。
如果说她因为高尚的品格打动了很多人,花寻会觉得对方可能是诈骗或者×教的人。
人类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识。虽然照照镜子好像并没有感觉被惊艳到,与女明星或者小说当中恃美行凶的漂亮女孩相差甚远,但是人要善于欣赏自己,偶尔花寻也会觉得自己有点可爱。
但也到此为止了,有点可爱,但实在不是那种艳压群芳大美人。
那种因为漂亮的外貌一见钟情的戏码可以歇了,更何况这个世界人形的种族还有很多,恶魔、天使、精灵、血族、塞壬、人鱼,这些种族就像是整个种族都开着美颜滤镜一样,而且有的邪魅狂狷,有的不可侵犯,有的光辉圣洁,无论你想要什么气质都应有尽有。
所以人类的外表确实没什么竞争力。
没有漂亮到惊世骇俗,性格也就是普通好打交道的有礼貌性格,品德优良不做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圣人,信息素那就更不用说,这玩意压根就没有。
怎么看都很普通。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普通的人凭什么被很多人喜欢?
“要不就是诈骗,要不就是×教。”花寻说:“要不然就肯定是我弄错了。”
但就目前了解到的消息而言,这四位名单上的老师都有正当工作,比她能打,比她挣钱多,身体健康(花寻有残疾证),没有奇怪的教派信仰,也没听说要给哪个神明进献祭品。
实在没必要骗她。
理性分析了一通,花寻看起来已经把自己说服了。虽然搞错了别人的心意这一点让人稍微有一点点沮丧,不过也只有一点点而已,爱情这种事情也算是小概率事件,花寻买“95%中奖率!每张都有小奖!”的刮刮乐都能刮出没有奖的那张,更别说这种纯主观的事情了。
普通人嘛,有的时候要接受自己可能不是那么幸运的那个的事实。
一杯冰饮料见底。
尼尼看着面前的人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然而在踌躇之中,尼尼突然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关于人类的×P。
花寻在众多收藏当中是更喜欢温和强制的一款,尼尼老师分析,很可能是因为花寻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属于非常被动的那种,所以希望自己的伴侣能够应对这一情况。
但是这个人类的心敏感又温柔,身体柔软又脆弱,过于强硬的方式不能打开她的心,只会用恐惧将他越推越远。
更何况花寻的逻辑都已经形成闭环了。你看看她现在自说自话都已经把自己说服了,这种情况下还想跟她谈场恋爱,谈个屁。
“”尼尼深沉的说:“这真是我做情感咨询以来,遇到过的最棘手的案例。”
花寻抬眼:“啊?还有别人咨询你啊?”
尼尼,深沉:“吃瓜较多,但认真咨询的,你是第一个——没想到第一个就这么棘手,真是叫姆难办啊。”
唉,谁说不是呢,别说尼尼了,花寻自己也觉得很难办。
这个人类皱着眉头,一脸费解:“你说我何德何能,到底为什么”
那只手在空中欲言又止,乍了乍,最终颓然的放下了。
她再次如同自我催眠一样:“一定是弄错了。”
弄不弄错的反正你心里也清楚不是吗。
尼尼很难想花寻说明她受欢迎的程度,至少在目前尼尼认识的人的范围当中,好像没有听说有不喜欢这个人的。或许在人类的社会当中情感与喜好都以一种非常温和的方式出现,就算他们不喜欢某人,也会在面上做出一副感情尚未破裂的样子,让彼此之间不要显得那么尖锐——但这一点在星际当中完全行不通。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只有在彼此不熟悉的时候会留在中间的区域,在互相见过几面之后,就会开始向两边分化。哪怕嘴上不说,行为上不表现,信息素很难说谎,所以被讨厌的个体非常轻易就能知道是谁在讨厌他。
并且因为决斗程序的存在,星际的种族大部分在非常讨厌某个体的时候,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只需要因为“我讨厌他”这一点发起与对方的决斗。
迄今为止花寻从未收到过决斗函,这就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连尼尼都曾收到过,也想别人发出过决斗请求呢!
“要是你有腺体就好了。”尼尼遗憾的说。
要是有腺体的话,她就能接收到空气中无数的无名信号,也能自然而然的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了。
不过要是她真的有腺体那恐怕也不太好。
那估计会受到很多alpha和omega特殊时期的临时标记请求,估计会把这个人类吓到变脸,或者干脆请病假好几天不来上班了——唉,她就是这方面有点太保守了。
尼尼甚至忍不住想了一下,要是花寻是个omega的话怎么样
那估计这四位老师在得知人类的文化当中只有一位合法伴侣并且伴侣之间要彼此忠诚之后,会互相发起死斗吧。而且有了信息素之后,她就会没有办法对很多事情视而不见,信息素的刺激也会让alpha的种种行为更加受到本能和兽性的支配天惹,尼尼甚至觉得如果是那样的话这篇文可能会不受控制的往花市一路狂奔,然后被和谐。
太恐怖了,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不,不如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史莱姆伸出两根小小的触手,两手一摊:“你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既然这样,那咱们不如先来谈谈更加紧急的问题好了。”
尼尼点开那份课表。
尼尼:“现在是婚飞的第四天,再过一段时间你的课程就要开始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花寻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副难以面对的模样),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要不回绝对方,不去上课了?”
花寻:“我想去。”
她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这些东西,我没有听过,很多知识我自己看根本不能够理解,而且应用和学习的时候都有危险。”
甚至很多课表上列出的内容在书本上都会直接标注出来“禁止个人自学”,因为曾经因为自学出现过很多惨案。
很多机构会有专门的教学课程,但是其中老师资质良莠不齐,和目前能看到的这四位老师肯定是不能相比的——尤其是老师们都非常了解自己的薯条学生,在课程安排上肯定也会非常针对性的进行一些特殊调整。
而且
“我很想变得厉害,尼尼。”花寻说:“这对我来说诱惑真的太大了,我根本没办法拒绝我要去,不管之后会怎么样,就算他们真的只是给我卖课,只要是我能够接受的价钱,我肯定还是会接受的唉,可是,我,唉”
主管和客观的碰撞,情绪和现实的拉扯。这个总是喜欢多想的人类有一些尼尼没办法理解的骨头,额,这块骨头好像和情绪相关,叫什么来着哦对!骄傲的骨头!
尼尼劝她:“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让你骄傲的骨头阻挡别人进步的脚步了吧?”
“?”花寻:“你是说傲骨吗?”
“对,就是那个。”尼尼说:“你这样想,以你现在的水平和情况,无论谁想要和你展开一段强制爱,你都是没有办法反抗的,甚至连本强壮史莱姆都是你不能拒绝的对象。当然,因为本姆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史莱姆,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连我都无法拒绝,那其他人你就更拒绝不了了,更何况现在对你心怀好感的并不是单一对象。”
“对于alpha来说嫉妒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花寻,虽然这有点
危言耸听了,但是很多alpha在被嫉妒冲昏头脑之后,都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尼尼凑过来,用深沉的颜色说:“这种剧情,你也看过,对吧?”
圆头圆脑凑过来的尼尼被花寻用手掌啪的拍了一下。
“不要这样说。”人类正色说:“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被拍了一下的尼尼:“你信任他们吗?”
“嗯,我觉得他们不会做这种事。”花寻一脸平常:“而且我觉得这种猜测可能会对别人的名誉造成影响我们两个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啊。
又是这样。
这个人类总是这样。
维护别人好像是她日常礼仪当中的一环,哪怕这些人对于她来说是一些潜在的危险,是她苦恼的来源。
她总是一脸寻常的做出这些事情,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样的人类,还对自己受欢迎这一点感到怀疑和迷惑。
唉,这可能是人类文化和星际文化之间的一些小小差异吧,所以她并不了解自己的宝贵。
而这样宝贵的人,是他的朋友,选择在苦恼的时候来向他倾诉。
被阻止的尼尼丝毫没有感到冒犯,他的颜色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想去就去吧,花寻!”尼尼豪迈的说:“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断,那就不要犹豫,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们不是会轻易辜负别人信任的人,如果他们胆敢做出不好的事,本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别担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尼尼:“除了增长知识和才干之外,还能当做是和异性的试交往嘛,看看他们的品格如何,考验考验!”
花寻,虚弱:“不不不,一次试四个还是有点超过了”
尼尼,昂扬:“没关系!事实上我的朋友,我还是想要建议你去找一个身体健康性格温和的个体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
人类扑过去压住他:“可以了可以了尼尼,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有了苦恼和朋友聊聊天永远都是不错的选择,问题虽然没解决多少,但是再回埃利奥特医生办公室的路上,花寻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她还是决定去上课——拜托!这可是精品一对一课程啊!
快要走到阿卡姆时,花寻在于一位先生擦肩而过的时候,被叫住了。
“花寻小姐?”
花寻回过头。她确信那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花寻:“你是?”
对于人类的谨慎,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来人摘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您不认识我,但您或许听文森特提起过我。”
他说:“我是愚群研究学会的研究员,幸会,小姐。”
074我选择报警
天使。
这种神话生物多出现于童话故事或者宗教故事当中。
花寻不信教,对于天使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童话故事、绘本漫画、以及近现代创作的动画片和文字作品。虽然有些文学创作当中天使也会扮演一些白切黑或者鬼畜的角色,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是一些长着翅膀,身上缠一块布的光屁股小孩。
作为神的使者,每天的工作要么就是接引善良的灵魂进入天国,要么就是与邪恶作斗争,以及堕天。
对,堕天也是艺术创作作品当中天使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无数或令人惋惜、引人落泪以及极其口口的情节,都是从堕天开始的!
花寻在这方面涉猎不太光,但是当时她的一位朋友非常喜欢看天使堕天的桥段,激情推荐道:“你不觉得看圣洁禁欲的存在变得或者邪魅又口口,或者依然圣洁但是口口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吗?什么?你不觉得?你这没品的人不要和我说话!自觉和我冷战三分钟!”
那个时候花寻就看出来了,这位朋友根本不是偏爱天使这种生物,她只是喜欢看口口罢了——你看看她看那些非天使题材的口口的时候一样很高兴啊!她就是喜欢看口口而已啊!
这位地球人朋友和尼尼一样有一个大容量U盘作为自己的宝库,曾经因为宝库丢失,在焦急难过之下竟然还发烧生病了。好在最终她在大扫除的时候在一件衣服的内衬口袋里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宝库,为了庆祝宝库回归,她们还一起去吃了海底捞。
而现在,天使这种只出现在故事当中的幻想种,正在花寻的面前。
还给她做了自我介绍。
这位自称诺亚的天使就如同花寻在大部分故事里看到的一样,虽然不是身长只缠一条布的光屁股小孩,但是看起来非常温和好脾气,只是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诺亚对于两人之间的见面感到非常高兴,并且希望她能原谅自己擅自前来,希望这样的行为没有给花寻带来紧张。
“毕竟,学会想要促成与你之间的合作,这件事情我想文森特应该已经告诉你了。”诺亚说:“但请相信,此次相遇我并无意,学会想要与你达成的合作也绝不是以伤害和残忍为目的。”
诺亚:“或者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您可以自己来挑选地点。如果您之后还有其他安排,那么我会开始期待和您的再次见面。”
说话时天使的翅膀收敛着,也没有主动靠近,安全的社交距离让这场谈话显得毫无压迫感,花寻感到很轻松。但是这个提议略显突兀,此次会面也让人觉得多少有点措手不及,花寻思索了一下:“之后可能不太方便,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之后另外约时间见面,您看怎么样?”
诺亚:“我同意。”
添加联系方式时,花寻忍不住看了看诺亚的后背。
那双巨大纯白的翅膀安静的收敛着,拢在背后,每根羽毛都被打理得格外整齐
看起来和法贝的翅膀有点像呢。
不过作为信使,法贝的工作更多是在外面跑来跑去,总是用翅膀到处飞,风难免会让羽毛变得凌乱——但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经常使用让法贝的翅膀看起来非常强壮,和具有少年感的法贝相比,那双翅膀看起来就不好惹多了。
大概有点像是海鸥长着金雕的翅膀,但却丝毫不觉得那双翅膀喧宾夺主,很和谐。
飞羽的末端看起来甚至会有金属的光泽,非常锋利。
诺亚的翅膀好像不是这样。
看起来好像一件艺术品,或者说在力与美之间明显更注重“美”的展示,白白的软软的,让人莫名联想到羽绒被。
要不然就是不常使用,要不然就是在户外的时间非常少——不过也对嘛,研究员这种职业可能还是室内工作要多一点。
“您看起来对我的翅膀很好奇。”
这话让花寻猛地一僵,眼神chua的就收回来了。
被发现盯着被人的身体看多少还是有点让人尴尬和羞耻的,虽然诺亚看起来好像没有被冒犯到的样子,但是花寻还是觉得很抱歉。
“对不起啊。”她不好意思的说:“我有一个翼人朋友,他也有一双翅膀你们两个有点像,我一时有点走神了,不好意思。”
“确实,在收拢起来的的情况下,翼人、兽人和天使的翅膀看起来彼此之间确实不太有分辨性,有
时生物学科和社会学科会将这道题目作为考试的一道选择题,看来下次如果我是出题的老师,也可以用这样的题目去为难我的学生——不用道歉,我并没有感到冒犯,被人欣赏我也很荣幸。”天使温和的笑了笑:“您是第一次见到天使吗?”
花寻点头:“我很少离开这片区域,本地区的幻想种生物不算少,但是人形生物很少,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天使。”
“希望我没有让您对天使失望。”
“没有,您很好。”
预想当中的冲突和紧绷的气氛始终没有发生,在花寻表示想要离开的时候,诺亚自然而然的同意,并对占用了人类不少时间表示抱歉。
诶呀,真是太客气了。
虽然谨慎的人类并没有因此就放松对那个想要研究自己的学会的警惕,但是诺亚看起来不像是想要发生冲突的样子,之后交接谈判的对象是一个温和的人,这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走了两步后,诺亚突然想起:“虽然无关紧要,但我想您或许会对此有兴趣。”
花寻:?
原本收拢在身后的翅膀动了动,诺亚说:“或许,您想看看我的翅膀吗?”
花寻:!
这真是一个毛茸茸的邀请,听起来甚至像是小狗狗同意你摸摸它的脑袋一样!
但好在花寻已经不是那个刚刚来到这里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了!这个人类已经成熟稳重,就算面前是一个没见过的种族向她发来了友好的展示身体的邀请(?)她也没有立刻同意,而是非常高兴又谨慎的问了一句:“不会冒犯到你吗?”
诺亚:“当然不会。只是因为我的一些个人原因,我不能给看我所有的翅膀,只展示其中的一双可以吗?”
花寻:“当然可以!”
她不挑的!
于是天使让花寻稍微往后一点,在人类拉开距离之后,那双翅膀在身后抖了抖展开了。
当那双翅膀展开的时候,花寻看着诺亚,心中只剩下四个字。
神话生物。
她想不到其他的更加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或者描述,圣光展开的时候,原本的光亮的翅膀几乎变得不可直视,视觉的冲击和精神的冲击让人每一次心跳都变得又重又急也让人忘记了呼吸。
物理意义上的。
在自己因为缺氧眼前发黑站不稳,差点倒下的时候,花寻才发现自己忘记呼吸了。
但同样,她也理解为什么之前诺亚让她后退一些了。
那双翅膀比它看起来的大很多,甚至光已经成为了翅膀的延伸,如果不拉开距离,当诺亚的翅膀张开再合上,她就会轻而易举的被那双翅膀收拢其中。
眼睛上是温柔暖和的触感,是诺亚的手掌还覆在他的眼睛上,这位天使在发现人类没有呼吸的时候还以为这是这个种族的某种习惯,直到她因为缺氧快要倒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并不是某种习惯。
“看来您对光相关的力量相性很好。”诺亚苦笑着说:“不如说看起来有点好过头了,它们好像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攫取你更多的注意力呢。”
地面上因为之前的小雨还有点潮湿,人类的手指因为缺氧变得冰冷,诺亚看了那无力的柔弱肢体一眼,在她的衣服被潮气侵染之前,将原本靠坐在墙根上的人类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
“保持呼吸,花寻小姐。”天使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在人类的肩膀和胸膛因为有意识的深呼吸而起伏时,温和的称赞道:“做得很好,就是这样。”
“我还没有这样晕光这么严重过。”花寻说。
她还有点使不上力气,但失温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像是陷入了一片暖融融的光之中。
“或许是因为您还没有见过彻底的趋光生物。”交代了一声让花寻先不要睁开眼睛后,诺亚慢慢的将手掌拿了下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过量的光通过窗户挤了进去,抢占了心脏的位置,现在花寻像个发光体,特别是心脏的部位,那些过量的光堆积在她的胸膛里,萦绕在内脏,特别是心脏的周围,欢呼舞动,不停的想要附着在人类的核心上面,而心脏也因为这样的刺激拼命的猛跳。
甚至看起来像是某种免疫反应,想要通过剧烈的运动,把这些外来的东西甩下去——但显然失败了,那些光甚至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欢呼着被震掉,接着又涌上去。
不过好在关闭了入口之后,很多光已经随着呼吸以及天使的呼唤离开了人体,虽然花寻看不到,但事实上现在她每一口呼出的气都像是带着亮片一样。
心慌感在逐渐消失,冒汗也渐渐没有了——剧烈的心跳正在平静下来。
花寻:“诺亚先生,你在唱歌吗?”
诺亚:“不是,是在呼唤。希望有些不听话的小东西在听到我的呼唤之后,能稍微恢复一点理智,别像小疯马和小野狗一样到处乱跑。”
那这个呼唤也很有艺术性,听起来像是在唱歌一样。
心脏渐渐恢复正常,手脚也在逐渐回温,花寻感到自己力量正在恢复,勉强撑着诺亚的肩膀坐起来。虽然每个人外(包括尼尼)都能轻易负担人类的重量,但是像刚才这样靠在别人身上,总还是让人感觉不太好。
但这个起身的动作并没有成型。
有人的指尖点在人类的肩膀上,轻轻地将她按了回去。
“别着急。”诺亚的声音和之前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让你的核心靠近我会让这些光更快回到我这里,会让你更快恢复健康。虽然有点冒犯你,但是请再忍耐一下,这样待一会儿。”
我倒是还好。
闭着眼睛的花寻趴在诺亚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些难以触摸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香水一样流走,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正在慢慢回归平缓,但莫名开始产生一种下坠感,好像缺失了一块什么东西
叫人感到很失落和难过
也叫人想让那些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来。
“别担心,这是正常的。”诺亚说:“生物对力量的追求是刻进基因里的,现在能存活下来的物种都是因为有力量应对种种困难才能跨过进化和筛选的难关。现在你感受到力量正在离开你,哪怕那是现在可能会让你无法承受、陷入危险的力量,它的离开也是那么让人失落和难以接受。”
诺亚看起来非常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再确认现在困扰人类的只有情绪的原因后,他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他说:“这种情况最好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或者让熟悉的朋友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像我这样刚刚把你的力量多走的人。”
短暂的失重让花寻忍不住收紧了手指,给诺亚外套的肩膀上的留下一些抓痕,天使对此并不在意,他的手臂稳稳地托起人类,让她在自己的肩膀上找到了一个更加稳定舒服的位置。接着,花寻感到他们可能飞起来了,拂过手臂的风变得与地面上的有了区别,但她却没有听见任何翅膀拍打的声音。
“我看看卡奇莫多的方向啊,找到了。”诺亚声音轻快:“我们很快过去,坚持一下好姑娘。”
在飞过去的路上,天使忍不住感叹:“人类可真是多愁善感情绪丰富的物种。当然,我绝无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
花寻闷闷的:“别说啦。”
天使住嘴了。
力量流失,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懊悔、不甘、酸涩、失落,还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从枷锁当中释放的劫后余生,这些感情都来自于基因和本能,交缠在一起变成了一些沉重的絮状物,胀胀的堵在胸腔里。
花寻忍不住哭了,她没有睁眼,也没看到现在她的眼泪都带着黄金的色泽,闪闪发光。
虽然努力的控制了,但是诺亚的脖颈和衣服上多少还是粘上一点黄金的颜色。
好在情绪是会过去的。
在时间的缓冲之后,理智最终还是会占据上风。
于是虽然嗓子有点哑,但花寻还是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之前说趋光生物,还有其他的生物吗。”
当然有。
“这只是天使习惯的叫法,外面都不承认的。”诺亚说。
花寻听见他笑了一声:“因为所有天使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趋光生物,就算是光辉精灵,在被光喜爱的程度上也要稍逊一筹。当然,稍逊一筹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但我们都知道事实是怎么样。”
看出来了,你们在这方面真的非常有自信。
于是花寻忍不住想,那自己对于光的吸引力如何?如果评级,自称趋光生物的天使是十级的话,那花寻觉得自己怎么也要评选一个六级七级的样子吧?
然而天使稍作思考,只能遗憾地告诉她,这恐怕比较难哦。
“躯体是力量的容器。”诺亚说:“如果承载了超过容器极限的东西,那容器只会碎掉。”
说话时,他捏了捏花寻的手掌,又捏了捏她的手臂和小腿,遗憾的叹气。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什么都说了。
“别小看我。”花寻有点愤愤不平。
也许现在还是力量流失之后的后遗症阶段,她的情绪相较往常更容易产生一些波动,尤其是不想被他人在力量方面这样说——哪怕对方也只是平实的说一些实话。
事实胜于雄辩,对于这些无法反驳的东西,花寻也没有兴趣硬要别人怎么样,她只是愤愤的:“以后我会变得比现在厉害的!”
天使说:“那要加油啊。”
在能看到阿卡姆大门的时候,花寻拍了拍诺亚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下自己了。
“可以自己走了吗?”诺亚看了看她:“大门很快就要到了,我送你过去也可以。”
“还是不要了,里面都是我的同事和病人,这样过去有点让人难为情。”
那好吧。
看着花寻刷卡进入阿卡姆大门后,天使向她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离开之前他看向了一扇窗户,它依然保持着打开的样子,窗帘只拉了一半,因为风雨的吹拂,窗帘已经飘扬到了窗外。
诺亚笑了一下——他预感到回家的路上可能会偶遇一些不太受欢迎的访客,或许还不到收到决斗函的程度,但是偶遇是必然的。真讨厌啊,这群人恐怕也是算准了他现在不太方便展翼飞翔,大部分的时间需要停留在路面行走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雨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天使的翅膀收拢在身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避雨的措施。此时往往使他们的炫技时刻,每位天使在雨中行走时都会像诺亚这样,全身都发着微微的光,光所到之处,雨丝全被隔绝了。
颈侧的水意还没干,诺亚侧过脖颈,用指腹轻轻点了点还湿润的皮肤。
那些闪粉一般的光随着轻轻按压的动作依附在指腹上,诺亚端详了这些光粒一会儿,轻轻挥了挥手将它们驱散了。
人类的手和脚这么柔软,骨头也并不强韧,心中总是有许多丰富的情感,甚至会因为难过这样的理由哭出来。他已经检查过了,人类的身体没有任何病理性的原因,也许对于这种生物来说眼泪也是一种平衡情绪的装置,在这些液体离开她的身体之后,花寻看起来渐渐地恢复过来,不再那么难过和沮丧。
但同样的,眼泪也承载了别的情感,比如她因为自己哭泣而感到羞耻和难为情。
拥有泪腺的生物不再少数,但泪腺更大的作用是湿润眼球,而不是用来宣泄情绪。而且在亲眼见到花寻之后,诺亚产生了一种猜想——与其说是花寻的血液对愚群有特殊的作用,不如说这是因为她本人的特殊性,所以对愚群产生了作用。
这是一个暂时无法论证的猜想,但另一个异常现象引起了诺亚的注意。身为研究人员,尤其是一个能够不惜撕毁学会与领航员达成的合约、冒着被截杀的危险来到这里,只为亲眼看一看这位“能够号令愚群”的实践派,诺亚发现自己的大脑当中并没有产生关于如何重现花寻与愚群相遇时场景的计划。
他甚至在回避思索这个问题。
不会错了,这个人类本身是特殊个体。
就像她的眼泪不仅是自己情绪的承载体,也是他人情感的增幅器。
他本能的不想看见那些液体从她眼睛当中流淌出来
这可真让人稀奇啊。
新奇的生物总会引起人的好奇心,对于研究人员来说也是一样。
于是诺亚忍不住想,要是有更多的人类就好了——要是有更多的人类,他就会有更多的样本,可以凭测出究竟是人类本身具有独特性,还是花寻这个个体独特。如果族群本身具有独特性,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消失在宇宙之中,如果是个体独特。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
基因变异?宇宙辐射?天生不同?
真让人想知道啊。
而且对于人类来说,轻微的失水似乎可以代偿一些身体或情感上难受的部分。他发现花寻在心脏异常跳动的时候大量出汗,手攥紧了胸前的衣服,在难过时又有一些液体从眼睛里流出。
眼泪、汗水。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液体也会稳定她的身体状况和情绪吗?
想到这里,诺亚发散的思维又聚焦在了一个对于平时的他来说十分奇怪的地方。
人类的核心。
那可脆弱的心脏因为光的涌入而变得异常。当然,这件事情诺亚自问他也有责任,他没想到有人能从天使的身上攫走光,那些光从那个温热的胸膛离开的时候并不情愿,就算是天使也不得不再三哄劝。
他从没有这样做过。没机会。
天使是光的宠儿,没有人会比他们更讨光的喜欢
或许这些生物灭绝的原因是因为羸弱的□□无法承载这样的力量。
就像花寻,光的力量喜爱她,钦慕她,愿意毫无代价为她所用,但她的身体仅仅是因为这些力量附着过来就产生异状。然而越弱小的生物越是渴望力量,于是在那些光离开身体的时候产生的空虚感也会更加严重。
可是这样也不对,如果花寻是趋光生物,那她和非光性生物的相处或许不会那么愉快,但目前的资料显示她是由一队误入敌人大本营的魔族解救并带回来的,冲动好战的魔族不仅没有选择将她撇下投入令人血脉喷张的热血战斗当中,还在那样的极端环境下教会她说很多通用语词语。
匪夷所思。
他从来没见过擅长使用光魔法的魔族,虽然现在世界,各种族之间已经不再有那么激烈的仇恨,但依然有种族和种族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比如光精灵和暗夜精灵,比如天使和魔族。
也不是没有这两个种族之间的混血儿,但是即便是混血,也很少有能够像单一血脉个体那样对于力量运用自然熟练,跟别说出现花寻这样的情况。
他现在开始有点相信这个人类确实无法完成抽血任务了而且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提醒给一些无关紧要的讨厌鬼,免得这些蠢货因为自己的无知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伤害他人
还有之前的研究计划也得重新来做,周期可能会更长,但显而易见的是漫长周期或许会有一个比预期要好很多、也更加彪炳的成果。
不疾不徐的脚步在思考当中缓缓走过一个弯,那里早有一个人在等候了。
戴达洛斯看起来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与即便在雨中漫步也毫不沾湿的诺亚不同,他的头发、上衣还有马背上的毛发都有不同程度的润湿,原本略显蓬松和精神的头发乖顺的贴下来,让总是昂扬的人马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至少在那双怒火中烧的眼睛看过来之前,他看起来确实忧郁。
忧郁的王子在雨中拉肖邦,而人马一族多出战士,忧郁的战士可以在雨中缓慢的磨刀。
“你比我想象中过来的要慢一些。”诺亚的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脸上还是恬淡的笑容:“但是不得不说,在眼睛观测到你之前,我确实没有感知到你在这里,难道愤怒会让人马变得收敛起来吗?这也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戴达洛斯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在他眼里这个鸟人和垃圾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他也对垃圾的衍生物没什么兴趣。
人马的所有精力都仿佛被他握在手中的那把锋利细剑所吸引,他非常认真的用一块砥石摩擦刀刃,那些落下的雨珠很难停留在
上面,总是飞快滑落。
“我还有十五秒擦完刀。”戴达洛斯随意又平静说:“你可以用这宝贵的十五秒想想你的借口,或者安静的等待。”
诺亚:“真可怕,我还以为我已经脱离了星域,来到了秩序井然的社会当中呢。”
“当然秩序井然。”戴达洛斯笑起来:“如果今天不下雨,我还得花点功夫呢。”
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响声的余韵中,这把剑劈开了雨幕,如同一朵花在人马的手中转了一圈。蹄子在地上点点,戴达洛斯好整以暇:“看来你选择了安静的等待。”
“不。”诺亚也笑起来:“我选择了报警。”
执法队赶来需要一小段时间,而那段时间对于人马来说也许足够了。
然而在冲锋开始之前,诺亚的通讯接通了。
“诺亚先生?”
是熟悉的声音。
戴达洛斯猛地刹车,剑刃悬停在诺亚的眼前,几乎已经斩开了光的屏障。
天使平静的与他对视,依然微笑着,不说话。在花寻第三次确认电话是否接通时,戴达洛斯收剑回鞘。
“是我,花寻小姐。”诺亚说:“很抱歉现在打扰您,但是我有一枚袖扣丢失了,请您看看那是否在您那里?”
“我找找啊,挂在我的衣服上了!”花寻说:“您走远了吗?我现在给你送过来。”
“不必了,等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再交给我吧,不是什么大事。”天使叮嘱道:“下雨后可能会有降温,请注意不要感冒。”
一通简短的联络。
不足以化解一些矛盾,却足够消弭些许杀意。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他什么也不做看起来也让人作呕,戴达洛斯看着平静的诺亚,总觉得他的目光在一刻不停的挑衅。
“你运气很好。”人马说:“你保住了自己的命,不知死活的鸟,但希望你记得,这样的好运不会出现第二次,我也不允许你第二次单方面的撕毁协议。”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疯马,什么尊严,什么荣誉,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如果我们之前想要研究的个体不是花寻而是另有其人,你们会这么紧张吗?不会的,你和那条野狗在工作结束之后连多的眼神都不会施舍给别人,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天使声音平静:“你们这样做,只是因为我们想要研究的个体是花寻,仅此而已。”
“不过我必须承认,她确实有特殊之处,在来到这里亲眼见过她之前,我并不觉得自己会改变想法,并且做好了冲突的准备——你想的没错,我原本确实是打算在这一次带走她。”诺亚说:“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回去之后我将赞同文森特的保护性研究提议,但是希望见面时,陪伴在她身边的不要是你和他之中的任何一个,我真是受够野兽生物可怕的体味了。”
“正好,我也收购恶心的羽粉和光污染了。”也许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戴达洛斯突然笑了一下,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看向了笑容淡了一些的天使欢快的说:“关于陪同人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到时候在你们会面时你不会见到我和文森特之中的任何一人,但同样的,我也祝愿你在见到她的其他陪伴者时,不要对我和文森特过于想念。”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学会和协会一样,习惯私下解决争端,并且将这种解决方式当做约定俗成的处事手段。
无论是执法队的频繁例行查问,还是红龙死不罢休决斗函,戴达洛斯都发自内心的希望诺亚能够享受这些即将到来的惊喜。
“他怎么说?”
“诺亚先生说找到就好,下次见面再给他就行了。”花寻安慰的拍了拍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过头的埃利奥特:“别担心,他看起来不想很丧心病狂的人。”
埃利奥特:“这一点我完全不能赞同,丧心病狂的人有不会把丧心病狂几个字写在脸上,你看看沧医生,只是看他的证件照片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臭毛驴吗?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说着,红龙忍不住恐吓花寻:“大部分天使在成年之后都有不只一对翅膀,那个人只是用一双翅膀就能让你晕光,你不怕他把你抓走吗!到时候你就只能被他关进房间里为所欲额。”
本意是恐吓,但是说到最后他自己不知为何尴尬了起来——但是总之,色厉内荏的埃利奥特还是撑起气势,把这些话说完了。
省略了为所欲为的部分。
“谢谢你担心我,埃利奥特医生。”人类说:“但我也不是毫无防备嘛。”
说着,她在自己的终端上操作了一番,将刚才的界面给埃利奥特看:“我已经设置过了,如果出现以下几种情况就会立刻联络我的紧急联系人,并且向列表当中的所有经常联系人发送求救信息,如果他刚刚敢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在动手的时候你们就会接到信号了。”
埃利奥特凑过去看。
人类设置的几种情况分别是意识消失、特定手势以及长时间的身体状况异常。
之前本来最后一项已经触发了,终端要报警的,但是人类把它按掉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这样的行为还是很有安全隐患的!
总之多拉贡狠狠地教育了她一番,主要说明了一下热衷于研究的生物个体可能脑子都不太正常(你看看沧医生,难道你不怕那个天使在你身上做奇怪的实验吗),大部分性格偏执又奇怪,而且完全不听人劝说。
这种偏执在很多小事上都能体现,比如沧医生虽然被大熊医生暴揍了很多次,依然固执的喊对方“万尼亚”。
花寻有点为难:“也不能把每个研究者都和沧医生等同吧有时候沧医生也没那么可怕。”
埃利奥特,无慈悲:“那下次我让他来我办公室里做徽纹改进实验。”
花寻:“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让他来。”
通过列举身边的反面教材,花寻表示自己已经充分意识到了研究员是一些多么可怕的团体,并且保证自己一定会谨慎的面对诺亚提出的任何提议。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红龙看向了别处,尾巴变得僵硬,声音也变得有点飘忽起来:“就是,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但是这个问题本身其实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
花寻:“什么问题呀?”
就是
额
很多别扭的酝酿之后,埃利奥特小心地凑近了一点,两只爪子交握在一起,用胳膊去蹭花寻。
一边蹭,一边有点期待又不好意思说:“你,你的紧急联系人是谁呀?”
花寻:啊?
看到人类惊讶的脸色,埃利奥特立刻:“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你想回答吗?”
花寻摸着自己的脑袋:“不是,我还以为让你这么为难的问题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这个没关系,这只是个小问题,我可以回答。”
说着,她把终端的页面点出来让埃利奥特看。
红龙又忐忑又期待的凑了上去。
然后看到了弗雷德里希的名字。
埃利奥特:???!!!????
“为什么?”他震惊又不解,声音十分伤心:“为什么是这个人!”
“他是执法队的啊。”花寻理所当然:“有问题找执法队,不是更加快捷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但是
但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是那个臭歌利亚!
等那些震撼的情感渐渐平静下来,埃利奥特只觉得非常委屈。本来他是因为花寻看起来好像在紧急关头更加信任别人而有点生气的,想要和她冷战一会儿,不理她,但尾巴在这种时候就像一个可耻的叛徒。
它委屈的,期期艾艾的圈住了花寻的小腿,用光滑的鳞片蹭了蹭人类温暖的皮肤。
埃利奥特:可恶!这是一条没有尊严的尾巴!
埃利奥特:“你把我也添加为紧急联络人可以吗。”
埃利奥特:“我也很可靠的。”
但是紧急联络人好像是有数额限制的啊
那我不管,反正你把我添加进去
求你了,呜呜。
在如愿以偿之后,埃利奥特快乐的收拾东西准备把自己的办公室让给花寻过夜了。
“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哦。”快乐的红龙说:“毕竟我是超级可靠的紧急联络人嘛。”
这种过量的快乐让人类觉得很好笑,她不解又无奈:“这件事情值得这么高兴吗?”
“当然啦,被重要的人信赖的感觉很好的——哦对了,你不许告诉弗雷德里希他是你的第一个紧急联络人哦。”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攀比的。
人类不太理解。
不过没关系,不理解的事情就先放一放,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是要做。
学习!锻炼!
花寻:没有人能够阻止我进步!
在她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用僵硬的身体做完一套舒展的广播体操之后,她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
文森特:在忙吗?如果有空可以来我这里一趟吗?
他很会抓取时间,现在正好是花寻正事结束,刚刚放松玩身体,但还没打算立刻休息的空闲时候。
于是花寻欣然答应。
打开门时她被从门里涌出的风狠狠推了一把,文森特的房间里窗户打开,夜风凛冽,将他的窗帘吹得胡乱飞舞。
三头犬的夜视能力很好,房间里只在玄关处留了一盏等候客人的小夜灯。
三头犬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狂风大作,窗帘被风击打出可怕的声音,他看见她的每只眼睛都发出慑人的光
让人有点害怕、不想进去了。
“我知道你今天遇到诺亚的事情了。”文森特平静的说:“进来,花寻,关于这件事,我们得谈谈。”
075合理的理由
文森特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黑暗中灼灼的眼睛和激荡的狂风看起来格外鬼魅。
是以花寻在关上门之后一直没靠近,只是站在门口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文森特看起来非常“兽”,不太“人”,花寻总觉得贸然靠近可能会被咬。
他们两个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文森特手一挥,接着房间里的灯啪一下就开了,等那东西在地上弹跳一下重新回到他手里。
黑暗环境突然涌现灯光,鬼魅感一下就被驱散了。
这是花寻也看到了文森特握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弹力球。
狗狗好像都很喜欢各种球。
虽然和现在的气氛不太相符,但是花寻却莫名的想到了曾经非常富有搭配之力的朋友曾经说过的“小配饰偶尔能左右整套造型的氛围”,就比如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弹力球,甚至还是一件非常“狗狗”的东西,但是莫名的,让花寻觉得文森特好像没那么叫人害怕了。
文森特:“别站着了,坐下吧。”
这一次花寻没有犹豫,她坐在了那张柔软的沙发上。在文森特这里的时候她一直坐在这,但今天不太一样——花寻突然发现那张并不柔软的椅子的高度上要稍微高于沙发,三头犬本身也要比她高大一些,尤其是沙发软垫因为人的重量微微下陷之后,她竟然要稍微仰头看文森特。
这个视角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对不起她突然想到了一些宝库当中的东西。
都怪尼尼啦!
(尼尼:尼?!)
思想发散的时候脑袋里就是会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比如数学考试一般题越难脑子里的音乐播放器在播放乐曲方面就会越土嗨,现在,为了避免自己的脑袋发散到奇怪的方面,或者回忆起其他可怕的东西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花寻立刻清了清嗓子,省略了无用的开场白强行切入主题:“你叫我过来是为了要和我谈谈关于诺亚的事情吗?”
“是的。”文森特说:“再谈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终端出现文件接收提示,花寻点开,发现是几份类似判决的材料。
上面是一些关于诺亚违规实验、使用违禁物品、拘禁其他有智生物等一些法外狂徒行为的惩罚措施,最轻的是罚款,最严重的斩掉一对翅膀???
花寻震惊的抬起头,说不出话,用手指着那段话,眼神仿佛在说“还有这种事?这是真的吗???”
文森特:“这是公开的资料,协会和学会内部都有自己的保密资料,你不是相关成员,我不能给你看那些东西,但只要你想要查找与此人相关,这些东西很好查找。”
“我并不是想要对你危言耸听,或者为了证明你在与此人交往的过程当中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虽然我确实不赞同你在和诺亚交往时使用的态度,但责备你并不是我的目的。”文森特说:“我很担心你,花寻,我希望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一点一点翻阅的诺亚的张三履历,花寻忍不住咋舌——真是张三啊。
等等,既然他都这么张三了,那要不看看他都取得了哪些成果?
这么想着,花寻举手:“我可以现在在终端上查询一下关于诺亚的事情吗?”
她看见文森特一只耳朵飞快的抖了一下。虽然三个脑袋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但莫名的,她总觉得文森特的心情好像变得好一些了。
文森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当然可以。”
这下花寻彻底确信他的心情真的变好了。
哇为什么啊,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在查询之前先问了文森特的意见吧。
你们Alpha还真是难懂诶。
这样想着,花寻开始搜索诺亚的研究成果。
果不其然,研究狂人除了有目无法纪的狂妄,同样也有过硬的综合素质和专业知识,这位违法乱纪的知识分子目前能够查询到的研究成果花寻拉了两页才拉完,网络上对诺亚的评价——竟然不是两极分化!
大部分人还挺认可诺亚的,好家伙,真叫人震惊,这就是星际人民的包容力吗?怕了怕了。
极少数反对诺亚的行为方式,认为他会对现有社会的秩序和规则造成一些冲击,但大部分人觉得:嗐,大不了把他杀了
真是朴素的善恶观啊。
这也很正常,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实力都相当自信,觉得自己要是收到了诺亚发来的合作合同,除了筛查其中的法律问题,双方权利义务规定,接下来肯定就是尽可能多的给自己争取一些酬劳。
毕竟这个人刑是真的刑,给的也是真的多。
几次被执法队抓住犯罪现行,面对审讯,诺亚对自己的做的事情都供认不讳——这倒不是说他有问必答,而是他总是一副“好烦,赶紧结束这个环节”的样子,对于自己之后会被怎么处置根本毫不在乎。
无论同案(一般是他的实验对象)其他人说了什么人,诺亚都会表示:“一切以他们人说的为准。”
虽然大部分时候诺亚和实验对象之间都会有契约来规定双方的权利义务,但是因为合同的内容本身违法,所以这种关系既不能算雇佣也不能算合作。
花寻着重看了一下让诺亚失去一双翅膀的案例是因为双方在实验过程当中产生了一些分歧,两人一个是激进派,一个是保守派——就是觉得激进派太保守了的保守派。这场分歧给实验带来了一些火花,火花导致爆炸,爆炸导致被抓,然后一查,哦豁,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两人分别服刑结束之后,他们还是在一起完
成了该实验,取得的成果就在诺亚成果栏第一页的第十二行。
这种坚韧不拔的信念,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与诺亚相关度最高的话题并不是学术或者实验。
与他相关出现的最多的语句竟然是“不要选择它作为自己的导师”。
没有错别字。
因为作为导师的诺亚不通人性,不能算作有智生物。
下面有人问:既然你的导师不通人性,那你这么说人家,不怕他知道了给你穿小鞋吗?
此人回答:无所谓,反正导师眼里我也不通人性,而且我真想不到我现在的生活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怎么给我穿小鞋。
过了半个月之后有一条补充回答:哈哈,我弄错了,果然这个死堕天使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他没有人性还可以去做恶魔,我再也不说他没有人性了。
(恶魔:骂人怎么那么脏呢!)
娱乐话题会冲淡事情的严肃性,但不得不说花寻还是看得很开心。她很喜欢看那些学生对自己导师的吐槽,人类的研究生有的时候也会吐槽自己的导师没有人性,就这一点看来哪里的学生都一样,是不是人都一样。
文森特:“结果如何?”
花寻:“还挺让人惊讶的,我看到他学生对他的评价,我感觉他的学生是大文豪。”
说着,她下意识的举起手来,好像邀请文森特一同来观看大文豪的名言。
三头犬欣然应邀。
他没有选择短距离直接来到花寻的身边,反倒选择了一条更远的路。当三头犬手臂撑在沙发的靠背上,脖颈也好、肩膀也好,都能够轻微的感受到沙发软垫形变带来的微微触摸,三头犬的气息才后知后觉的到来。
即便是在疗养院,这位喜欢让一切事物都井井有条的领航员也延续了自己一贯的生活习惯,他没有允许自己邋遢的度过每一天,花寻感受不到信息素,但现在,缭绕在她鼻尖的香水味好像成了另一种信息素。
只有文森特是这个味道。
这是文森特的味道。
他并没有靠得很近,这个距离并不显得冷漠,只需要人类再稍微把手腕举高一点,就能让他看到。不过好在文森特阅读速度很快,并没有让人类举着手臂很长时间。在阅读结束之后,花寻忍不住感叹:“真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会看到那种像是电影里变态科学家一样的人,但是看到这样的评论,感觉诺亚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又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与人产生交集之后就会收获一些他人的评价。”三头犬握住她的手腕:“我不是希望你害怕他,生物在恐惧的情绪下往往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我希望你了解他,然后谨慎的对待他。”
花寻:“我知道,本来他希望和我今天单独谈谈,我觉得不太合适,就没有答应,对突发情况也预先设定了紧急联络人呢。”
被握住的手腕被向后拉动,最后松松的按在沙发的靠背上,靠在沙发上的花寻感到自己的脑袋被揉了揉,接着文森特说:“做得很好。”
他的气息并没有离开。
甚至有狗狗胡须扎扎的感觉,来到了距离脸颊很近的地方。
鬼使神差,花寻抬起那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看也不看就像身后伸了过去,当手心里出现了熟悉的毛绒触感,轻轻地抓一抓,那个柔软的耳朵就会从手里跑掉。
文森特和裴不太一样,他不会热情的发出一些呜呜哼哼的声音撒娇,也不会拼命地用脑袋去拱人类的手心,也不会过度分享一些被抚摸的感受,央求别人多摸摸他想要被摸摸的地方。成熟的三头犬更多的是引导人类的柔软的手掌来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抚摸的方式如果不是他最想要的,那他就会短暂的离开。
但很快,他又会重新回来。
他总是会重新回来。
“笑什么?”他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但是此时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花寻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她只是稍微缩了缩脖子躲避随着说话呼出的气,并没有离开。
花寻笑嘻嘻的:“我现在相信你和裴真的是亲戚了——你们两个一模一样的。啊,你咬我。”
是狗狗的轻咬。
牙齿衔住手掌,感受到口腔当中潮湿的热就被松开,接着便是如同安抚一般的蹭蹭。
什么东西挤进了她的手心里,花寻又一次抓住了那只敏感又柔软的耳朵。
“这是什么话,他是我的侄子。”文森特说:“裴还是年轻的小狗,难道你也像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待过他吗?”
肆无忌惮哇,这样说起来可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没错,我肆无忌惮的对待过你的侄子,真不好意思哈。
文森特哼了一声。
花寻感到自己又被咬了一口,这一次的力量比上一次要大一些,是能够感受到牙齿坚硬的程度。
肯定留下牙印了。
“我是一个爱护子侄的叔叔,小姐。”文森特说:“所以你最好把你对我侄子做过的事情尽快交代清楚,否则或许你将要因此付出一些代价。”
花寻:“哦不,请不要这么做。具体是什么代价呢?”
嗯,这可问倒了这位好叔叔。他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索具体应当受取得代价,但或许失败了,他最终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你总会知道的。”
湿热柔软的触感飞快的略过手心,或许是错觉,在这之后,文森特放开了花寻的手。
“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他转身去柜子上去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将一个菱形的小瓶子放进花寻的手里:“之前答应过你给你调香,后来总是有别的事情就耽误到了现在,希望不算太晚。”
花寻愣了一下。
她都忘记这件事情了,没想到文森特还记得。
人类有些受宠若惊的道谢。
“好漂亮啊。”她仔细端详着那个瓶子,瓶子里说是香水更像是别的东西,甚至不太像是液体,物质一刻不停的变化,星光闪烁其中。
像是一个微缩宇宙。
她看向文森特:“我可以现在试一下吗?”
三头犬做出了请的手势。
打开盖子,带着香气的喷雾像是蕴含着闪电的云,隐隐的闪烁之后才消散,气味并不浓烈,只是温柔的环绕在身边。
让人想到刚发芽的绿植和风中的柳絮。
文森特:“喜欢吗?”
花寻:“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真的很喜欢。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这样就好。
毕竟有什么比被人收到礼物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更让人满意的呢。
离开之前,花寻提醒文森特叶寒风凉,窗子不要开这么大。
花寻:“要给你把窗子关上吗?”
文森特拒绝了。
“没关系,就这样吧。”
“那好吧小心着凉哦。”
人类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之后,文森特头探到外面,深深地呼吸。
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经是他本人都觉得有些烦躁的程度了。虽然都是自己的味道,但是过于浓郁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不适。
在窗口看到花寻和诺亚在一起,尤其是花寻无力地倚靠在他身上的时候,那一瞬间文森特简直觉得天旋地转。他脑子里甚至没有闪过多少法制栏目的案例,也没有想过呼叫执法队,他短暂的空白了一下。
信息素时空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发生的,他花了一些时间来调整,通风,虽然花寻感受不到信息素,但他并不希望对方在谈话结束之后以这种形式携带他的信息素离开这个房间。
而且缠满信息素的人类必然会带来一些过量的刺激,让人做出一些失态的行为他现在需要的是远离刺激源,保持平静。
现在那个鸟人恐怕也确认了,他并不是单纯的装病,他确
实需要一些疗养
确实需要一些,让人变得平和的疗养。
就目前这个情况,他觉得在下一次出海体检的时候,他必然会因为信息素稳定性不达标被强制在家休息。
除非他能给出合理的理由。
比如理直气壮的说出因为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爱情事件,所以他的信息素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理直气壮地向别人介绍自己信息素紊乱的理由
要是能快点就好了。
076一封明信片
尼尼:“回礼?”
史莱姆从圆滚滚身躯上伸出一根触手,挠了挠自己光滑的头顶:“什么回礼啊?”
花寻简要讲述了一下她昨天收到香水的前因后果,但是后来复盘的时候觉得只是这样受别人的礼物好像多少有点令人难为情,所以要不然去买个回礼什么的送给文森特。
尼尼:“你谈恋爱了?”
花寻:啊?没有啊。
花寻:“这个差不多算是好朋友之间互相送礼物吧?你看,就像我看到好吃的小零食也会带给你,你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也会分享给我这样的。”
尼尼整个姆向下绷直,做出一副洞悉一切暗自得意的样子,高深莫测的抖动:“或许如此吧,但本智慧史莱姆有不同的看法——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领我的好朋友感到烦恼,而友好的史莱姆也非常愿意为她排忧解难不过最近可能不太行了。”
花寻:“最近你有什么事情吗?”
尼尼:“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就是,你还记得我的旗帜吗?我的传承者快要从旗子上脱离出来了,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点难产了,我很为他感到担心。”
花寻:!
这不是超级重要的事情吗!
难产啊!很可能会一尸两命额,好像不会,毕竟母体是旗帜——但是小尼也会非常危险的啊!
她立刻焦急地问道:“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吗?或者需不需要去找什么医生?好危险啊,现在小尼怎么样了?”
小尼?谁啊哦懂了。
朋友这样为自己的事情操心让史莱姆非常感动,尼尼用触手轻轻的拍了拍花寻,表示不用在意:“这在史莱姆当中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别担心,我相信我的传承者一定能顺利地脱离旗帜的,毕竟他已经是充满活力荧光色了嘛。”
对尼尼来说,关于这件事情,他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因为我们史莱姆的石堡,只有主人在家的时候才会挂上旗帜,但是因为现在是特殊情况,所以我的旗帜一直挂在我的石堡上。”尼尼叹气道:“本来如果脱离顺利的话那面旗帜很快就可以收回来了,毕竟我也不在家里,要是一直挂着旗帜,万一有客人来到家里,那可是非常失礼的,但是现在挣到了关键时候,如果打断了脱离,我很担心传承者会变得没有力气再继续下一次脱离。总之,我和霜瓜已经说好了,在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它驾驶云朵负责观察传承者的动向,要是有异常就立刻联系我。”
一直到午饭结束,花寻也没有找到能够陪自己今天下班后一起去逛街的人,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全都有事。
尼尼要去接生(?),床单幽灵要去试穿新花色的床单(据他本人说是他已经排队很久的小恐龙图案床单),鬼火则是参加了爆米花比赛,今天要去爆米花机一展身手(承诺明天给大家带一大桶他自己亲自爆的爆米花过来)。
不过大家到时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了一堆回礼的主意。
尼尼说买个同等价位的小东西,但是最好也是这种消耗品,不要那种能一直存在的。
鬼火说既然如此,要不请他吃顿饭算了,这顿饭吃了就吃了,没有那么多后续的事宜。
床单幽灵不太赞同,因为他认为这顿饭吃了还有下一顿饭,你请我我请你的,那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匮。
花寻:
花寻:“所以,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
尼尼:“要不我从宝库里挑选一些看了就会引来执法队的珍贵资料,你把这个送给他吧,正好他一点开就有人敲窗子勒令他立刻删除,然后东西也不见了,你也回礼回过了,而且也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你觉得呢?”
花寻:“这个太离谱了,不利于双方友好关系的发展,驳回。”
好主意落选,尼尼扼腕:“尼。”
接下来是鬼火选手。
鬼火:“我也没有相关方面的经验啊要不你送这个给他吧,我找找啊有了!就是这个,琴蕈小盆栽,怎么样很漂亮吧!”
终端的页面上,那个看起来肥肥胖胖,伞盖下面还有点点荧光飞舞,非常可爱,甚至还有小夜灯的作用。这份礼物看起来非常正常,花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为此鬼火沾沾自喜,看起来十分得意。
然而好景不长,人类的眉头渐渐皱起:“稍等。”
“这行小字是请不要和琴蕈在封闭空间超过十五分钟,琴蕈是享受孤独的蕈种,饲养者应当给他充足的私人空间,否则它将开始释放毒素???”花寻满头问号:“是我理解错了吗?是那个毒素的意思吗?就是,有毒的那种?”
“你没理解错,琴蕈就是有毒蕈种。”鬼火一脸理所当然:“只需要把它放在窗边就行了,打开窗户经常通风毒素就不会堆积。不过堆积也没关系,反正那些alpha身体都很强健,大部分的个体还是具有基本抗毒性的,所以完全不用”
花寻,冷静的打断:“驳回。我本来以为你是个靠谱的,没想到你比尼尼还要离谱。”
鬼火:“诶!怎么这样啦!怎么样也比这个弹弹弹史莱姆要好吧!”
完全没有。
现在是三号选手发言时间。
床单幽灵作为这张桌子上唯一的希望,认真思考,斟酌措辞之后,慎重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可爱骨头。”他认真地说:“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礼物,送他一定可以。”
这个回答让人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花寻:“什么意思啊?”
床单幽灵:“就是这个。”
他在终端商点开一个图像。
也是一个床单幽灵,但应该是床单幽灵当中的模特,用来展示衣服、我的意思是床单的款式和个性。
那张床单正式可爱骨头的花纹。
花寻:
花寻:“你的想法是这张桌子上最靠谱的,也是看起来可行性最高的,但是不好意思,我觉得各个种族之间的文化可能多多少收还是有不能兼容的部分。”
就像她实在没办法给文森特送一张床单,哪怕是印满了骨头也不行。
床单幽灵的想法也被驳回了。
唉,这张桌子上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够提出建设性意见的人吗!真是叫人失望!
总而言之,接下来只能花寻自己挖脑浆了。
这个问题她没敢去问埃利奥特医生,不然很可能礼物会从一份变成两份,有的时候多拉贡可能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这对于大部分时候都已衣服沉稳可靠的形象出现的埃利奥特医生来说让人觉得非常反差。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也怪可爱的。
工作之余,花寻在楼道窗边驻足了一会儿。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家的方向,那里正是婚飞区域,偶尔能看到什么东西突然飞起来,像一道流星一样从这边飞到那边,但更多的是一闪而逝,用人类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完成了一些行为。
而且从这个建筑物毁坏的程度来看那,婚飞的激烈程度恐怕是爆表级别的。
她倒是不太为王储感到担心,毕竟经过科普之后,她基本上已经了解婚飞的性质和意义了,除了采集足够多的种子,同样也是蜂族秀肌肉的行为。大概就类似于“看!我就这样在你们面前你们照样那我没办法”。
而且让人震惊的是,几乎每一次婚飞,都会有一些刺客混进狂欢现场,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去杀死王储,而且王储也会性命也会被公开悬赏,甚至有的时候蜂们还会就历任王储的悬赏额度进行一些攀比。
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有蜂王死在狂欢现场。
进入会场
的刺客可能会被当场击杀,也可能会视情况或者视个体素质决定是否需要采集该个体的种子然后击杀,但如果只是参与悬赏,往往并不会被蜂们针对。
所以有些乐子人会故意在这个时候凑个热闹,往奖池里投入一些钱财,看看本届婚飞有没有勇士能够杀死王储。
花寻不太理解,她只能艰难的尊重这项传统,然后为朋友祈祷平安。
窗边的人类心中想,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的小破集装箱就那么点大,外壳看起来也不如其他的建筑物坚固,虽然知道在狂欢结束之后蜂族会将一切都恢复原状,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小房子担心。
“花寻,有人找——”
“来啦。”
打断担忧的是未知访客,等人类噔噔噔跑到前台,看到站在那里等待的人时,她忍不住愣在当场。
“怎么了。”那个人微笑着转了一圈:“难道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真是让人伤心呢,牧濑小姐。”
黑发黑眼,柔软的皮肤,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身体,甚至连脸上都挂着活泼又柔软的笑容。
花寻震惊的说不出话,那脚步先是迟疑,然后渐渐加快,越来越快,最后快跑到蜂王意识承载体的面前。
她还是说不出话,于是拉起他的一只手,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像是看看他是否有被人啃咬过的痕迹。
承载体非常好脾气的任由他左右查看,在人类心中的震惊终于没有那么庞大时,他说:“我来看你,你高兴吗?”
“高兴的!”花寻用力地点头。
她想问很多事。
她想问你是怎么来的?你来到这里没关系吗?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但是这些话交融在一起,最终值变成了一个笑容,一句“很高兴”。
“看来我并没有给你添麻烦。”承载体环顾四周:“那就好。”
现在并不是忙的走不开的时候,花寻和一起工作的同事说了一声,和意识承载体决定一起去花园里坐一会儿,聊聊天。
花寻:“你,您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承载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婚飞快要结束了,我突然很想再见见你,所以就过来了。别担心,这种程度的小小任性并不会对族群产生什么影响,是可以被容忍的范畴。”
说到这个,花寻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个人类不擅长处理离别相关的感情,即便对只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也是一样。
倒是承载体十分豁达。
“能在回归族群之前认识特别的外族朋友,我已经比很多蜂王都要幸运了,别露出这样的脸嘛。”承载体轻轻拍了拍她:“而且,这一次过来,我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承载体:“以我对下一任蜂王的了解,他的性格当中多少有点执着,所以我猜测,他可能会与你继续保持联系。再加上这孩子有那么刻板,我猜他会选择定时书信往来或者其他联络方式。而你,我内心柔软的朋友,在面对这种请求的时候,你想必一定会答应下来,但是相信我,答应一个死板家伙的请求是着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因为你们之间的约定一旦达成,那无论到时候你在干什么,无论你在加班、崩溃、甚至是在拉屎,你都要按时完成那封书信,交给信使,让他带着信件回到王台,否则强迫症就会全身难受。这种难受的具体表现可能在前几次都不会出现,即便你已经解释过当时不能写信不能按时交流的原因,但是约定就是约定,约定是不能违背的。
他很可能在之后某次你又遇到某事,无法完成约定时采取一些过激行为。
他会排除所有有可能成为干扰项的因素,为你创造一个能够一心一意完成约定的环境。
承载体,表情嫌弃,仿佛突然有一颗敏感的牙齿吃到了很酸的东西:“怎么样,贼恐怖吧?”
花寻,欲言又止:“听起来这个后续发展会不太健康的样子。”
承载体:“正是如此,所以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毕竟交到一个外族的朋友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拥有一个可爱的外族朋友更是难上加难,我不想让一件好事变成坏事——所以别担心,亲爱的牧濑,我会教你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这种时候无须担心,你可以随便抓起手边的东西——任何东西——交给信使,无论是废纸也好,灰尘也好,甚至可以使你掉落的毛发嗯,这个还是不要了,这个可能会让你在下一次通信的时候收到蜂王的一段肢体,你不会喜欢的。总之,给点东西,让信使带走即可。
花寻缩缩脖子:“感觉好敷衍啊。”
“没关系,毕竟王室很无聊嘛,每天又有很多工作要做,这种时候你知道的,就算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都能让人发现很多乐趣玩很长时间。”承载体耸耸肩:“跟别说是来自外面世界,带着其他气味、物质和新鲜信息的外来物品了,就算你送一个笔帽过来也会让他开心很久的。”
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随便送垃圾给他吧!
当然我是开玩笑的,请不要真的送垃圾给他,持续受到敷衍的垃圾他可能会悄悄哭出来呢。
而且还有一种极端情况,那就是如果赠送废品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完成的话
承载体沉默了一下。
像是在思考,但是下一秒,他好像突然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具身体,在他崩坏消亡之前,会永远保留下来。”承载体说:“或许你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下一任蜂王的意识承载体了,也正因如此,之后你见到的信使,可能会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额所以呢?
所以
“所以希望这能为你减轻一些心理负担。”
这样说着,承载体突然转过头来。
阿卡姆的花园里有一些长凳,他们两人本来是并排坐在一起的,现在,他突然凑近。
在人类动弹不得的时候,柔软的嘴唇在她的嘴角轻轻吸吮,一触即离。那像是一个亲吻——那就是一个亲吻。
“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了。”承载体说:“这样也可以。”
愣住的人类没有反应。这种时候她好像很难给出什么反应。这一切好像是一个错觉。但是唇边的湿润又是试试曾经发生过的铁证。
手指动了动,她这才发现手指之间多了一张硬硬的卡纸。
是
一张明信片。
“因为我是个坏家伙,所以这张你就不用回信啦。”透明的翅膀从身后延展而出,承载体声音快乐从高处传来:“抱歉啦,花寻,但是我可不会说请求原谅的话哦。”
说着,他飞走了。
那是一张画着黑发小女孩坐在飞天轮滑座椅上的明信片。将图案翻过来,背面空白处画着一个眼泪汪汪抱歉的表情。
抱歉啦,真的很对不起。
但是希望你不要原谅我。
:P
077裴:她就像是我的主人一样
一张少女乘坐飞天轮滑椅图案的明信片被珍重的放在了一个罐子旁边。
这个罐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里面装了一些灰白泥土,但是能被这个人类一起收拾了带过来的都是不能有任何闪失,对她来说独一无二的宝物。
人类的宝库当中突然加入了新的东西,立刻引起了一些朋友的注意,尤其是这个人类在拿到这封明信片之后还会稍微失神,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卡纸有点粗糙的表面。
看起来非常珍重的样子。
但是单个卡纸就这样放在外面难免会磨损磕碰,还有可能沾上污渍之类的东西。
裴:“既然如此,比如出去顺便也给它买个相框?”
花寻:“我也正有此意。”
裴是来探望文森特叔叔的,众所周知,大部分的成年个体都能够非常熟练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三头犬也不例外,而且文森特叔叔在家的时候又总是表现得这么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比如曾经强硬的把裴捆起来令他接受治疗),采用的手段也非常粗暴!
没有耐心!残忍!偶尔甚至还会用费解的眼神长时间的注视着自己!
可恶!难道这个狗就没有考虑过别的狗也会有自己的自尊心吗!完全不考虑别狗的将在家庭当中受到极大抵制!
今天来看望文森特叔叔就是裴迈出的反抗第一步。
为了让自己表现出成年个体应有的样子,他把家里打扫干净,然后把自己喂饱,洗澡,穿上熨烫得体的平整衣服,毛发都梳成大人模样,昂首挺胸的推开了病房的门,打算好好的嘲笑一下这个连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了的没用大人。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噢哟,这不是超级厉害的金牌领航员文森特嘛,怎么你也在这里了?难道你现在还是青春期吗~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已经成年了但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啊,哈哈哈啊哈哈哈笑死人了~
↑就这样说。
然而门一推开,他突然愣了一下。
他没感觉到叔叔的信息素。
这里的空气太过干净,以至于裴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梗在那里了。
坐在窗边,吹着风靠在椅子上看书的文森特撇了一眼过来,书哒的一声合上:“进来吧。今天有空过来?”
“嗯”
跟在文森特的身后,裴期期艾艾的走进来,耳朵塌了下来,甚至连尾巴都垂着,有点夹起来,最后小心的坐在沙发上。
个体的信息素很多时候都能表达很多信息,比如信息素低迷,说明个体情绪低迷,或者身体状况虚弱,信息素高昂,说明身体健康获证处于兴奋状态。一时之间裴拿不准这两个可能究竟是哪种更好,因为无论是叔叔身体虚弱还是他心情恶劣,这两种可能性看起来都不太美好
也都不太适合他把腹稿的内容通篇朗诵出来。
不过好在,在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的时候,文森特已经首先注意到他的异常,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了,文森特对裴的性格已经了如指掌,尤其是这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眼睛。
“我没事。”文森特说:“康复训练,我现在的情况在不接触刺激源的状态下很稳定,基本不需要治疗,只要疗养一下就行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等一下!我可不是来关心你的!
直到叔叔没什么大事,裴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今天可是来反抗的!是来吹响叛逆的号角的!这种臭狗的身体健康像裴这种帅气大狗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所以他挺起了胸膛,准备把腹稿倾泻而出!
但是没有机会了。
文森特已经重新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往往意味着叔叔要开始说话了。
虽然文森特语速不快,声音也并不严厉,话与话之间也不是相连紧密,但是他显然不打算让裴来倡导这场对话,尤其是通过他侄子的一些小动作和今天他着装当中的一些小细节,文森特觉得他绝不会给这个小狗自己开口的机会。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在外面打孩子不好看,他自己多多少少还是爱面子的,虽然裴现在还总是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比较晚熟,但是也不能再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对待了。
所以就像往常每次裴准备给文森特憋个大的,但是总是没有机会表演一样,今天也是一样。裴对此没什么意外的,他只是稍微有点气愤和沮丧,然后就快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也不是全无好事。
为了让侄子少说话,今天裴享受到了和医生助理话疗的时候一样的待遇,装满小零食的盘子被重新挨个端到了桌子上,裴虽然肚子不饿,但是嘴巴有点寂寞,他决定吃一小点,给文森特一个面子
再吃一小点也没关系吧
就剩一点点了,浪费了也可惜了。
吃完就吃完了!怎么!我可是他亲侄子!他还能打死我啊。
反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当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一边聊天,一边把零食全部都吃光了。
虽然文森特始终抱着双臂,但是坐在桌子边上,没离开过——总不可能这满桌的垃圾都是他一个人制造的吧?哈哈,必不可能。
文森特:“自己吃完自己收拾干净。”
裴:“好的。你们病房呼叫清洁机器人的按钮是哪个啊叔叔。”
花寻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病房的。
在裴因为等待清洁机器人打扫而感到无聊,所以询问“能不能让我骑上你转一圈”的时候。
花寻:“那个,还是不太建议体重超过五十公斤的个体坐在移动的清洁机器人上面的哈,可能会对清洁机器人早晨一定的危险,不要这样做哦。”
被发现后已经石化震惊无语的裴,突然解锁,狂乱的想要解释自己没有像爬上清洁机器人的意思,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绝对不会欺负扫地机器人的,他是成熟的个体了,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羞耻又尴尬的裴:“叔叔,你说是吧!”
他看起来快哭了。
文森特:“我作证,他确实没有欺负扫地机器人。”
花寻:
确实是挺成熟的哈。
花寻:“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对话治疗吧,文森特先生。”
文森特:“当然可以,不过今天出了一点特殊状况,我可能没办法提供一些聊天的零食了,抱歉。”
花寻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每次来他都这么热情,搞得人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话疗。
这种治疗一般分成三种情况。
分别是治疗型对Alpha的对话治疗、疗养型对Alpha的对话治疗以及对Omega的对话治疗。除了治疗型对A话疗,剩下两种因为危险性不高,并且大部分时候化疗的个体都属于有自理能力和理智的个体,往往可以由人类单独完成。
这是花寻能够唯一一件能够独自完成的与治疗相关的工作,虽然本人不太能感受到这项工作有什么具体意义,但是和她聊完天之后,病人们都还挺开心的,让病人保持快乐平和的心情也是稳定信息素的重要手段之一,这么看来这项工作意义还挺重大的。
有时候花寻忍不住想,要是她去做那种专门的“陪聊”,说不定还挺挣钱的,毕竟在聊天后如果第二次进行化疗的个体不是她,说不定还会被问“花寻去哪里了”之类的。
这项工作也没有令人觉得困扰或者压力,相反她还挺喜欢和这些人聊天的。
有时候人外与人迥异的思维会非常有趣,虽然偶尔这种迥异会像尖锐的针一样猛地把人刺痛,但大多数时候,它们还是非常可爱又有趣的。
人类认为她只是在完成一些工作,就像为埃利奥特医生整理桌面或者完成文书工作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裴觉得不是这样。
裴也曾经做过话疗,但是当时他一般是进行治疗型的,聊天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以埃利奥特
医生为主导,花寻只在一旁负责记录,只有最后他快要痊愈,已经基本能够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会再被信息素冲昏头脑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的时候花寻才被允许独自一人来为他做一些话疗。
但是那个时候,花寻和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也许是因为人类并不熟练,也有可能是因为裴并不想文森特这样见识广博,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的话题好像并不像现在花寻和叔叔一样,好像随便聊点什么都可以。他们会聊聊今天看到的新闻,也会聊聊文森特的身体状况,花寻甚至会把昨天在学习过程当中遇到的一些困惑自然而然的拿出来询问文森特,好像他是一个非常好用免费家教。
叔叔也真的会解答
这个问题并不难,裴觉得自己也可以解答出来
呜呜,干嘛这样区别对待啦。真让狗伤心。
虽然委屈,但是裴坚强的吸了吸鼻子,决定要作为一个成年个体来从容应对此刻的心情。
裴:呜呜,就让我独自忍受煎熬,承担这份大人的寂寞。
花寻:
文森特:
他们两个眼神各有各的复杂,但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面对着门边、缩在角落、总是发出喇叭一样很大声擤鼻涕声音、小声呜咽的一大坨狗子。
好可怜。
但是好烦。
又烦又可怜。
而且这种场景总是令人熟悉。
裴曾经也在这里住过,那个时候他就喜欢这样撒娇。不过那个时候裴一边假哭一边还要偷偷地回头看一眼,或者竖起耳朵听一听花寻的动向——这些没有了。
这次他的耳朵非常老实的贴着脑袋,即便是发出呜呜噫噫的声音的时候也没有转来转去,也因此让人忍不住推测,不会是真的哭了吧?
这是人的猜测,三头犬就不会这样想了。
虽然文森特非常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哪怕是对于自己的侄子,他也总是劝说自己,同一件事情一定要忍耐过三次之后,到第四次在动手,这一原则让裴在他自己上不知道的时候少挨了很多揍——但是今天不太行了。
虽然今天只是裴第一次正面招惹文森特(刚刚两个人说话的那次因为没有完成他的表演都没给算),但是文森特非常想要尽一尽长辈的义务,让自己的侄子不要总是这样令人费解。
比如现在。
他难道就不能出去哭,或者不要发出声音吗?
然而所有的话和隐秘的愤怒、丢脸的物语以及令人悲哀的习以为常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文森特头疼的按住自己右边脑袋的一只耳朵,让花寻稍微等等,自己过去处理一下此事。他缓慢地走到裴的身后,脚上的皮鞋让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跺出非常可怕的声音,咚咚咚的,每次想起都让裴的心头狂跳。
每次叔叔不紧不慢的靠近往往意味着他有抓住了他的一些把柄,或者揪住了一些不那么严重,但也同样不那么能轻易放过的错处,因为叔叔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判断失误过,所以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裴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但是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他都对自己的错误全无头绪——怎么可能有啊!要是一个人知道他有错,难道他还会那样做吗?必然不会!
还有为什么叔叔在自己的病房里还要穿正式的鞋子而且还是皮鞋啊!他都不觉得难受吗?
文森特:“成熟的个体应当保持自己会客时随时衣冠正式且整洁,行为大方而得体,我记得我教过你这个。”
刚刚因为擤鼻涕发出“嘟!”的一声的裴,眼泪汪汪的回头控诉:“难道我有哪里不得体的地方吗!我甚至没有打扰到任何人!难道你想说我的眼泪吵到你了吗!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大狗!”
“如果你只有眼泪那你显然没有吵到任何人,吵到我的是你的鼻涕和呜咽。还有,别在我这里耍你的小狗手段,照我上面说的做,不然就出去。”
裴对文森特进行了一些怒视。
但是因为他现在是一坨狗子,蜷缩在角落,身高骤降让他在怒视文森特时,在气势上已经先天逊了一筹,而且文森特对裴的情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酷无情的抱着手臂,站在裴的面前。
叔叔好像还像以前一样,像一座高大又不可逾越的山,裴试图用目光看向别处,渴望光能把他的委屈和信息传递出去,看看有没有用是能够来救救可怜的小狗,但是仁慈的光可能拒绝了他的请求
看来他已经被光讨厌了。也对,怎么会有人喜欢总是胡乱撒娇,发出不成熟声音作出不成熟行为,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的残疾三头犬,呜呜,就让他独自一人忍受煎——
“不要对他这么严厉嘛。”
有人拍了拍那座山的山肩,接着那座山就像是被撼动了一样,威严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些温情的裂隙。
总归还是不忍心听到狗狗发出那样可怜的声音,花寻叹着气:“要不咱们还是有话好好说啊。”
短促的惊呼。
呆滞、愣住、因为喜悦逐渐苏醒,最后所有的心情交织在一起变成了狂喜。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三头犬也是一样,并且在极度喜悦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也会突破自己的极限——比如裴。
她没有放弃我。她心里有我。
这个认知甚至让裴突破了文森特,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花寻,然后因为冲得太猛,直接把人类冲到了地板上。
哈哈,五十斤的狗子冲过来人尚且已经受不了了,现在这个一百五十斤的狗子冲过来,花寻觉得自己差点看见太奶了。
不过好在没有大碍。
因为她还能感觉到裴的尾巴螺旋桨一样飞甩,偶尔打过自己的小腿,造成一些可能会留下淤青的疼痛。裴正在她身上到处乱闻,狂乱的说一些“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之类的话,其中还想还夹杂着别的,好像偶尔还听见了几个名字,但是他说的又快情绪又激动,让人完全听不分明,但是却能通过他的情绪感受出来。
太激动的狗狗有的时候会变得难以控制,最好的方法是把它们静置,以谋求狗狗快速冷静下来——但是这个办法现在完全行不通!
最喜欢的东西就在他的怀里,哪怕花寻什么也不做,专心致志的扮演一根木头,裴都快乐的不得了,那个柔软的鼻子吸气很快,呼气更快,在快要把自己的嘴筒子塞到花寻的颈窝里时,他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同时伴随着明显的爆毛、飞机耳、尾巴低垂——这是受到惊吓的表现。
好像他突然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有凶狠的捕食者锁定了他。
“我已经放弃要求你面对他人行为大方而得体了,但至少请你在我的面前做到正常。”文森特拉着裴的后颈,把他从花寻身上剥掉了。
他看起来可能出在暴怒的边缘,虽然举止依然文雅得体,但是长了眼睛有智生物都看得出来——他距离把暴怒完全表现出来,就差那么点了。
花寻在地上,换了两口气,撑着胳膊坐起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变得乱七八糟,甚至有一些地方还能看出来小片的濡湿,这个臭狗肯定又偷偷舔她了!
于是人类也双手叉腰,做出生气的样子,指着衣服上湿润的痕迹,无声的质问。
裴:呜
裴可怜巴巴的求饶:“对不起嘛我可以帮你洗衣服,请你不要生气。”
洗衣服就不必了。
但是!
“以后不许这样舔我!”花寻说。
因为这样她真的会越来越把裴当成普通小狗的。
这对于和有智生物的交往非常不利。
而裴,虽然总是一副真皮沙发的样子,但是裴非常明白“皮”和“找死”之间的区别,两者之间的界限虽然不是非常明确,但确实有一条非常
微妙的界限,一旦跨过就会非常糟糕。
现在,虽然文森特沉默无声,但他觉得自己就可能踩在了这条线上,并且略微偏向了死的方向,所以想要尽量补偿一下。
“原谅我吧叔叔,我不是故意对花寻这么不礼貌的。”他说:“但是你知道的,她对我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甚至就像是我的主人呜呜呜呜呜——”
也许被某个词语触动了敏感的神经,文森特最左边的头耳朵突然一抖,下一秒他已经握住了裴因为说话而开阖的嘴筒子并且抬高了手臂,让这个家伙不得不尽力的仰着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求饶,以期能够减少一些不适感。
“抱歉花寻。”文森特叹了口气,用另一只空闲下来的时候捏了捏自己正中间的头的眉心:“今天我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招待你了。”
文森特:“接下来我和裴可能有一些家庭事务需要处理,可以先请你稍微回避吗?”
虽然文森特温和的微笑,但是他已经松开了自己的袖口和衬衫上第二个扣子
对不起了裴,虽然知道你即将遭遇什么,也觉得你非常可怜,但是我一点也没有打算在这种时候还要停留在这里——对不起!
花寻立刻答应了,并表示自己马上离开。
然而离开之前,这个狗派就还是没有耐住狗狗眼攻击。
门打开一半,花寻忍不住回头:“文森特,有话,要好好说啊。”
文森特:“放心吧,我会非常温柔的。”
花寻今天第二次见到裴是在他和文森特的家庭事务处理完毕之后,他和所有挨过骂的狗狗看起来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总是表现的有些犹豫,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如果你去问他,他又只会皱着眉头摇头。
“我有点难过,又有点伤心,但是更多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坐在楼梯上,垂着头。
于是花寻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身边:“他打你了吗?”
“没有。”裴很沮丧:“但是说不定其实他刚才只是打我一顿就好了。”
年轻的三头犬叹了口气:“我觉得叔叔这一次似乎把我当成了大人对待,但是同样的,他也要求我做个大人我虽然总是很想成为大人,但是其实我没有相关的经验,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变得成熟。我也想要成为叔叔那样富有魅力的成年个体,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还总是做出愚蠢的事情。”
说着,他看起来好像又有点想哭。
花寻:
糟糕,她对于青少年的心理学完全不明白,而且对于裴的一些谜语人行为,完全不理解。
于是她照实说了。
“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因为关于你的烦恼,我好像只能听懂一部分。”花寻说:“就这能听懂的一部分来说,裴,你要不要尝试着多给自己一些做决定的机会?”
“做决定的机会?”
“没错。从今天吃什么套餐,到今天学习哪些东西,和同学一起去哪里玩,这个月挣了多少钱,应该如何分配,租什么样的房子。就我自己来说,做的决定越多,学习到的东西越多,对于生活的掌控感越强,我会发现自己面对很多事情都变得比以前更从容,也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样或许对于你标准内的成熟大人还有依稀差距,但是我觉得也算是一种成熟哦。”
裴若有所思。
紧接着他惴惴不安的问:“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很担心在我变得成熟之前,或许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就会因为我不够成熟和稳重离开我。”
哦,原来是担心朋友不和他玩啊。
“没关系。”人类说:“反正你也会有新的朋友啊。”
裴:“不行,一定得是她才行。”
花寻:“这样啊那我也不知道了。但是进步总归是没错的,说不定在你进步的时候,你的朋友也会觉得你努力的样子非常帅气呢。”
裴:“非常帅气吗?”
花寻:“大概会,毕竟专注做某件的时候,那个身姿还挺吸引人的。”
裴:!!!
醍醐灌顶!
他用一种看起来非常清澈、聪明又不聪明、大彻大悟的眼神注视了花寻一小会儿,在人的鸡皮疙瘩起来之前,这只狗突然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既然如此。”
他说:“那我能邀请你今天和我一起上街逛逛吗!亲爱的花寻!”
花寻:啊?
这两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你好像它们本应该衔接在一起一样啊???
花寻:“可以,是可以”
这边还没说完,裴那边已经“好耶!”的放烟花了
算了,这样也行。
毕竟今天也要上街买东西,有个逛街搭子也挺好的。
这样想的花寻,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后悔了。
弗雷德里希:
歌利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片刻之后,他说:“逛街啊。”
弗雷德里希,声音平静:“年轻的学生可真好啊,珍惜现在的自由时光吧,很快你就会变成一个在工作的缝隙当中勉强存活的生物,在执行任务的过程当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和她的、朋友,愉快的逛街。”
花寻:“执行任务?”
“是的,正是任务。”弗雷德里希声音里有一种死气的欢快,甚至还有一点压抑的癫狂:“这个事情已经缠了我好几天,如果你正好来到了我摧毁对方的现场,我会提前提醒你闭上眼睛,免得你亲眼目睹那一惨状。”
啊,这么严重啊
“本来没有那么严重。”弗雷德里希深吸一口气,因为加班显得疲惫又深红的眼睛现在更加杀气淋漓了。
他将那口气缓缓地吐出,宣告一般说道:“现在有了。”
078亲爱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在婚飞开始之后执法队变得忙碌起来是寻常事,因为婚飞是超大型合法impart嘛,即便准备充分,格挡和过滤措施都做到最好,难免还是有人会被过于热烈的氛围影响,情绪变得比平时更加容易激动,也更加容易做出一些可能会被执法队摧毁的事情。
执法队都习惯了,不过好在这种加班的时候并不多,蜂王和蚁王都不是短生种,像是婚飞这种大型(加班)盛典也不是相遇就能遇上的。
哦如果实在不想加班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想办法给你自己搞一张婚飞的邀请函,以参与者的身份加入这场盛会就可以了。
对于同事提出的此种解决方案,弗雷德里希忍不住后仰,留置眼睛都献出一些嫌弃,发出锐评:“这不还是加班吗。”
而且甚至变成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加班。
抛开体能水平和身体素质以及其他客观条件,但从主观上来说,如果是和喜欢的对象这样一整天不间断地待在一起做快乐的事情倒是让人觉得没什么,但是如果就这种情况(嫌弃的脸)总之弗雷德里希觉得自己对和不同的人完成一些并不令人心驰神往的体力活有什么向往的。
“好吧。”同事耸耸肩:“歌利亚还真是阴郁,到目前为
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歌利亚会主动去参加这种大型活动。”
弗雷德里希:“这是对我族明显的毁谤。对此我要提出异议,歌利亚是团结友爱热爱秩序的种族,我们只是不喜欢和不喜欢的人表现得过于亲密,像婚飞这样已合作的形式完成一些体力劳动就是亲密行为的一种,同时混乱的场面也更加趋近于无序,我并不乐意见到如此画面,而我只是和大部分的族人做出了相同选择而已。”
同事好奇:“那你们会参加这种大型活动吗?”
弗雷德里希:“我们喜欢的人并不多。”
除非大型活动上全都是他喜欢的人,否则弗雷德里希恐怕会更加愿意待在家里,或者和自己喜欢的朋友单独出门。
这个回答,同事早有预料,他感叹道:“所以你们才这么阴郁啊!”
弗雷德里希: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在上面记录。
同事:?
同事:你在往上面写什么呢?
弗雷德里希:“我会把你所有的毁谤都记录下来,然后作为你的罪证为你全部累加,并在必要的时候想你索要赔偿以及决斗,请做好准备吧。”
好家伙,原来真的会有人这样记仇啊!
他把眼睛伸长,一直伸到歌利亚的身后,想看看他都记录了些什么。
然后就看到如同复制粘贴一般密密麻麻的“加班”。
为什么要加班。
不想活了。
想找个人摧毁。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加班。
放假。
加班,又是加班,不想干了辞职回家算了。
又加班。
我还有信使的工作可以做实在不想干了。
这些字可能是主人怀有强烈的情感写下的,字字泣血,并且还附带一些可怕的精神污染,稍微看一会儿就会发现自己开始无法辨别每个字的边缘,它们歪歪扭扭的像是连在了一起,扭动卷曲,然后从纸张上缓慢地爬了出来,爬进了同事的眼睛里。
然后,他惊恐地发出了一声“救命啊我不要加班!!!去找弗雷德里希不要找我!!!啊啊啊啊啊!!!!”的惨呼之后,突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进入了假死状态。
弗雷德里希将这一情况上报了领导,并且为了更好的取信于领导,拉着同事的一条触手,一路把对方像个拖把一样拖进了领导办公室。在进入办公室门的时候,同事和门框发生了一些激烈碰撞,发出的声响令人肝胆俱裂,看起来好像有点卡住了,但是弗雷德里希不想退出去重新调整角度,于是他示意领导稍等片刻,然后一只脚撑住墙壁,表情一凛,双手一把抓紧就要用力!
刚刚假死的同事突然宛如医学奇迹一般惊醒,满脸不知道惊恐还是惊喜的想要对弗雷德里希说:“我醒——”了!
但是来不及了。
这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歌利亚已经蓄力完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他直接忽略了这句话,肌肉绷紧双臂一用死力气,在同事惊恐万分的深色当中,猛力一拔——
好消息,同事顺利的进入了领导办公室。
坏消息,刚刚因为医学奇迹苏醒过来的同事,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嘎,就彻底死了过去。
这次看起来不是假装假死,因为医学奇迹并没有再次出现。
弗雷德里希:“情况就是这样,亲爱的长官。”
而领导本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黏土一般的身体甚至因为刚刚发生的这一惨案往下掉了点渣,捏出来的僵硬触手伸出又缩回,似乎想表达什么难以启齿的意思。
弗雷德里希:“请用声带发声,长官,或者用信息素来告诉我您的意思,您的手部并没有发生的功能,我也不能看懂你手语想要表达的内容,让我们进行一些有质量有效率的正常交流,不要把能量浪费在没用的地方。”
看着手里依然拉着那条触手的弗雷德里希,已经无法正常发出声音的领导:“闭嘴吧你。”
他破罐子破摔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做出一个类似深呼吸的动作,然后尽量温和的循循善诱:“你觉不觉得,你手里的这根,额,这根,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这句话让弗雷德里希呆滞了几秒。
加班让他的大脑略显僵化,在面对工作之外的其他事情是显得有点迟钝,于是他认真的比对了一下自己手中这根触手,与其他触手之间的异同,从外形、大小、触感、粘液的含量深刻对比了一下之后,一脸平静地说:“看来在我不小心握住了您的生殖腕,真不好意思,向您道歉,已经死去的■♂X朋友。”
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累过的领导:“不他可能还没”
“不,从他决定装死让我一个人去加班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当他死了。”弗雷德里希冷酷无情的说:“所以现在,他只能算是得偿所愿,求仁得仁,祝你在死亡的世界过得愉快,亲爱的朋友,当你醒来之后请尽快回复健康。”
后面没有说完的那半句是:如果我独自完成了剩下的工作,那么我会想你提出死斗。如果我没有完成剩下的工作,那你就立刻来和我一起加班,然后再此间事了之后和我决斗。
虽然没说,单核说了没什么区别。
歌利亚在这里上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领导对他的行事风格和思维模式都已经很了解了,说真的,这位兄弟过来之后,他经常都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有的时候必须要相信一些大众约定俗成以及成为风俗常识的事情,比如多拉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霸道,比如三头犬可以与伴侣分享一切的慷慨,比如人马会认定一颗星星并决意拼尽一切捍卫这个与他关系过于复杂的个体——还有现在,比如歌利亚在事情的发展与自己的想法出现出入之后表现出的不择手段要将一切修正回正轨的阴郁偏执。
对此,这位领导觉得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都挺神经的。
是黄金矿工都挖不出来的那种神金。
歌利亚终于放开了那条造孽的生殖腕,领导勒令自己不去思考这位可怜的触手怪在假死之前是否感受到了过于可怕的痛苦,也不去看面无表情的歌利亚摘掉自己满是粘液的手套,扔到昏死过去的同事身上,说请将它清洗干净后还给我。
触手怪身上总是黏糊糊的,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会用止粘喷剂,但是现在这位触手怪的身体机能显然不太正常,所以粘液大量分泌但是就不要对此多做苛责了吧。
毕竟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从假死状态复生过来(哽咽
小小插曲之后,未完成的工作还要继续。
于是弗雷德里希理所当然:“所以您打算继续让什么人继续和我搭班?”
“”
寂静的办公室里,领导和歌利亚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他的黏土身躯又掉了点渣,说:“没有。”
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没有的意思是?”
“没有的意思就是没有。”领导两手一摊:“没人了,你刚刚亲手送你唯一的搭档进入了假死状态老天你别这么看着他了,行行好放过他吧。”
“那搭档?”
“没有。”
那还行什么好!
来啊!把这触手怪的脑袋宰下来与我下酒!
花寻:“所以你现在就只能一个人工作了吗。”
“嗯。”弗雷德里希点头:“虽然只能一个人工作了,但是毕竟同事身体不舒服,我也不可能采取强硬手段一定要让别人帮助我。所以让他休息好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把触手怪修养的罐床推到这里,他可能会直接从罐子里揭棺而起,所有的触手都指向歌利亚,大骂“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总之,歌利亚为了回答人类提出的:“为什么你一个人来到这
里调查?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吗?”的问题的时候,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大概的描述了一遍,虽然经过了一些艺术加工和美化,但是和事实出入不大,这种小事就无需在意了。
(同事: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工作内容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虽然弗雷德里希本人倒是希望花寻对自己的所有事情都能刨根问底,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非常开心的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剖白给这个人类知道,但是工作就是工作,工作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除了在捅了篓子之后需要承担责任这一点之外,剩下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关系——所以要公私分明。
而且带上班味的东西都多多少少会令人作呕,那简直就像是不幸的味道一样,恐怖至极,还是少谈论一点班味相关的东西吧。
工作还在继续,在说明了自己独自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之后,这短暂的会面也要结束了。
歌利亚看起来沮丧。
虽然他依然表现出一副平静又面无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样子,但是他的翅膀尖已经快要垂到地上,长长的耳朵贴着后背,连耳朵前的耳语都没什么精神的东倒西歪。
身上柔软的毛发一看就没有打理过,有些已经纠结在了一起,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另类的杂乱毛茸茸的感觉。
“真辛苦啊。”花寻忍不住说。在歌利亚疲惫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过来时,人类说:“要不我请你喝点东西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的工作内容,但是这么辛苦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你的工作我也不了解,总之先补充点能量,打起精神来吧。”
这样想着,花寻看向了裴:“裴呢?你有什么想喝的吗?我请客,不用客气。”
裴:“我倒是不太口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歌利亚出现之后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太正常,倒也不是那种alpha与敌手见面之后暗暗较劲,更像是那种怎么说,地狱里充满怨气的鬼魂一边发出阴暗的叫声一边想要把人拖下去代替自己受苦的感觉。
不知道,反正很恐怖,让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尤其是这个歌利亚最开始看他的眼神——那绝对不是看一个普通好公民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什么潜在的变态罪犯。
天哪!难道会有这么相貌堂堂的变态罪犯吗!虽然有的时候这个青年的脑袋里会多一些五颜六色的废料,会幻想奇怪的事情并在想象中对那抚摸的手欲拒还迎,说一些“不、不要这样”“不要一直摸那里,也摸摸这边”之类的话。
当然这一般以对话形式出现,但为了证明裴真的不是变态,我们省去了幻想当中抚摸方的台词。
不仅如此,裴还把所有的立领家居服都换成了领口随便伸进几只手都不会觉得难受的宽松的圆领家居服,偶尔会直接放弃上衣。
但是这些都不能说明他是潜在的变态罪犯啊!
这家伙冒犯了三头犬的尊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加了太长时间的班,所以导致这段时间工作超负荷的歌利亚平等的恨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物。
等一下。
不是所有的。个别例外。
裴看看歌利亚,看看人类,又看看歌利亚,最终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非常好喝的饮料店,用的食材是朵浑范本级别的,我们要过去尝尝吗?”
人类的目光重新回到格利亚的身上。
弗雷德里希并没有马上回答。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像是疲惫的鸟在海上找到了一根能够歇脚的树枝,落下后便不再想要离开。他一直都是这么冷冰冰,或者说是如同机械一般没有温度的表情,但是现在,这些平静的冷漠之中好像透出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那只原本垂在身边的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伸出,然后情不自禁的牵住了花寻的衣角。
但他自己像是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识,仅仅只凭本能便作出了这样的举动,发现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忐忑的手指僵硬之后却没松开。
好在人类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怎么啦?”她说。
弗雷德里希:“我,我不想要饮料。”
这位壮士在猛拔别人生殖腕之后依然云淡风轻,现在却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及可能要做的事情感到紧张和不安。那些眼睛含着期待飞快的扫过人类的脸庞,看向别处,然后又忍不住回去看她。酝酿几次,在心脏跳动最快的时候,弗雷德里希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我想要别的方式补充能量。”他说:“可以吗?”
但说完他有看起来有点担心:“这样会不会太没有礼貌了,我的话惹你生气了吗,花寻?”
“没有。”花寻笑着说:“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歌利亚深吸了一口气。
他缓慢而坚定的伸开了自己的手臂。
人类说过,在感到压力巨大,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可以尝试找信任的人进行一些拥抱动作,在人类的习惯当中,这个动作能够快速消除压力,使精神感到放松,并且拥抱这样的肢体接触还会快速拉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歌利亚觉得这个动作现在太适合他了。
因为他正感到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喘不上气。
估计是压力过大导致的。
这时候正适合来一个超过三十秒的拥抱。
弗雷德里希:“可以吗?”
那双黑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弗雷德里希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好像被看穿了。花寻露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却把手里的东西装进了口袋里。
她看起来是想要展开手臂的样子。
莫名的紧张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窜到耳羽,窜到耳朵尖。弗雷德里希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他在心里默念。
求你了。
答应吧。
人类看起来正要说出自己的回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人类回答之前,另一位热心群众突然跳了出来。
“我愿意来帮助你!”裴大声的说着,并且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的扑向弗雷德里希,扑向这位因为加班、因为紧张、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短暂僵直的执法队员:“让我来——敖!”
裴飞扑向弗雷德里希。
裴飞过了弗雷德里希。
这位可怜的执法队员虽然有了一个“可怜的”作为前缀,但是作为执法队员,若是能够被人随便飞扑,那估计就不是他摧毁别人,而是别人摧毁他了。人的眼睛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裴突然一下就一个旋转飞过弗雷德里希的头顶,长了翅膀那样飞走了(还滑行了一段时间),这真是让人目瞪狗呆啊。
人群对这种情况好像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大家依然各自走在大街上,只是在裴降落点的那几位,要不然加紧几步,要不然换个方向,默契的为他预料了一片降落场地。
他在地面上都还往前滑行了一段时间,正好在一个小山羊的行进方向,于是小山羊对他进行了一个跳山羊,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对这件事情侧目,甚至没有一个人关注此时。
“裴”花寻一时间竟然拿不准应不应该上去,于是一边谨慎地靠近,一边询问:“你还好吗?”
裴:“呜,我还好。”
他从地上窸窸窣窣爬起来,坐在地上,面朝这边,拍自己身上的土。拍完之后,凹了一个造型。
一个非常苦情小白花的造型,跪坐在地上,不堪重负的倒向一边,指着弗雷德里希:“是这个人推了我!花寻,是那个歌利亚推了我!”
弗雷德里希,平静的对于这一事实供认不讳:“是的,正是我,不过我没有推他,我用了别的方法。”
裴,声泪俱下:“他就是在针对我,因为他自己年老色衰了,所以他对于我这种鲜嫩多汁年轻可口的年轻三头犬充满了妒忌,甚至不惜使用这种手段也要伤害我,亲爱的主人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他蒙蔽!”
弗雷德里希:“第一,我是适龄健康的歌利亚,抛开审美这种过于主观的东西不谈,在年龄方面我并不老。以及如果有某个个体只有年轻这一个优势的话,那还真是怪可怜的,如果是我直接死了算了,这样就可以永远年轻。第二,我相信把你做成肉排确实会变得鲜嫩多汁可口,而我是精神状态正常的成年可靠歌利亚,我不会对一块肉排有什么别的情感,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
第三,刚才的行为并不是以伤害为本意,我只是在面对奇怪的想我冲过来的人时选择了自保,仅此而已。”
“以及,第四。”
这个第四不是询问裴,他转向了人类,平静的表情之中带上了一些小小的费解:“什么叫做‘亲爱的主人’?”
懵逼的花寻:“啊?”
这个词,刚刚出现了吗?
刚刚她完全沉浸在了这两个人完全迥异的画风之中,他们两个简直一个是宫斗剧片场,一个是《逆转裁判》的律师席,但却你来我往还能顽强的说到一起。
只是没想到还有人会对场外观众提问。
而且不打算把这个问题轻轻揭过。
歌利亚六只求知欲旺盛的眼睛都在看着她,相比起那双一定要一个结果的主眼,两对复眼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水润润的,好像要哭了一样。
沉默在弗雷德里希的严重成了另一种回答,他的眼神渐渐可怕起来,原本面向的花寻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转向裴:“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已经对你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你有收到伤害吗?花寻?不要害怕,我会催毁所有怀抱恶意的歹徒,只要嗯?”
他嗅了嗅鼻子。
什么味?
那只原本伸到他鼻尖的手缩回去了。
“是我的香水。”花寻说:“这个调香我很喜欢,你觉得怎么样?”
调、调香?等一下,我刚刚是要
花寻:“最开始的时候有一点雪糕的香味,不知道是香草还是奶香,你能分辨出来吗?”
这歌利亚的嗅觉倒是还算灵敏,但是我应该
花寻:“你想再试试吗?”
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请让我再试试。”
那只柔软的手被慷慨的递了过来。她的香水涂在袖口和领口,不仅手腕,连脖颈上也染上了这样的香味。
这味道并不熏人,也不难闻,但莫名其妙的让人不太喜欢。它掩盖住了人类原本的味道,这个生物原本也有令人非常愉悦的气味,不是洗涤剂留在衣物上的香精,也不是偶尔会因为同事嗅觉过于灵敏而让花寻感到尴尬的汗味,是另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气味。
不是信息素,但却和信息素一样,独一无二,当这样的气息出现,便让人知道花寻到来。
现在,那令人安心的气味被另一种更为强势、更为精致美丽的味道覆盖了。
这种行为莫名的让人想到了标记,但是花寻没有腺体,这一行为在他的身上无法完成,就算咬破后颈,除了带来皮肉破损的疼痛之外,并不能获得信息素的回应。就算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信息素诸如她的身体之中,也并不能让它永远环绕在她身上,消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留在花寻身上的信息素、不,香水,不太一样。
它或许会比信息素更长久的停留在这个永远不被束缚、永远自由的人类身上。
而且是处于她的心甘情愿,主动地用它覆盖自己的味道
讨厌。
真讨厌啊。
原本只隔空在手腕处闻嗅,歌利亚开始渐渐贴近,最后鼻尖已经碰触到了手腕光滑的皮肤。这里是人类的命门之一,腕动脉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而搏动,那微小的跳动随着皮肤传又递给了歌利亚。
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去感受生命的声音。
“弗雷德里希?”花寻叫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将脸颊贴在手腕的脉搏处,脸颊上温柔的软毛扫过皮肤,有点痒痒的。他平时的低温并没有现在这样高,但现在,花寻简直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贴在裴的脸颊上一样。
弗雷德里希现在和小狗一样,都热热的。
“不要打断我。”弗雷德里希说:“我在,听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
“对,你的心跳在回答我的问题。”
他看起来已经渐渐平静,从刚才那副要找人暴打一顿发泄压力的状态脱离了,这个动作甚至让花寻有点被依赖感。
于是她轻声问道:“那,我的心跳怎么说?”
“你说”弗雷德里希说:“你说,你并没有收到胁迫,这里并没有人值得摧毁,这真是让人感到遗憾。”
“还说了什么呢?”
还说了什么呢?
嗯,这可得让人好好辨别一下,毕竟想要从脉搏听到心的回答,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弗雷德里希还是分辨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还说。”他有点扭捏的笑起来:“或许现在你也依然愿意给可怜的歌利亚一个缓解压力的拥抱。”
“可以吗?”他声音有点哀求:“毕竟可怜的歌利亚真的感到很大的压力。”
哇,那可真可怜啊。
花寻笑起来。
她伸开手:“哦亲爱的弗雷德里希,看来你在辨明心音这一专业上确实天赋异禀。”
为了奖励他,慷慨的人类决定同意这一请求。
079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拥抱解压或许只是猜测,但被人用眼睛一直从背后死死盯住,那一定会令人产生一些巨大的压力,这一定是已经被证实的事情。
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是一双泫然欲泣悲愤欲绝,写满了“你怎么能在我的面前与别人做出这种事情,真是狠狠的伤了我的心,但是我竟然没有办法因此彻底讨厌你呜呜,真是恨这个做不到铁石心肠的我自己”的眼睛。
花寻:
她转过身,原本像个哈士奇一样暗中观察的裴立刻chua的一下就藏回到货架后面,好像刚才根本就无事发生一样。
当然,很快,那双制冷的耳朵又会从货架后面探出来,接着是聪明的头顶,然后是那双控诉着“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幽怨眼睛。
狗狗这样看你的时候只有可能是两件事。
一是你的手里有一个牛肉条,但是你就决定把牛肉条给别人吃,不给他吃。
二是你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更喜欢其他狗的样子。
这总让狗子感到深深的背叛和伤心。
花寻:“不推荐这样说哈,这样说的好想你真的只是普通的小狗一样。”
那个狗头靠近,有点不情愿但又好像有点期待的说:“你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蓄谋已经的狂徒难道你早就在心里预谋对天真可爱的小狗做出什么难以原谅的事情了吗?”
“是啊。”
在众多商品当中挑挑拣拣的花寻随口回答道:“这下被你发现了,真是糟糕了。”
裴:!
什、什么!
原来你竟然真的在预谋这种事情,天哪你这个人类表面看起来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心中也有这样野兽的一面唔,你看起来已经是完全成年的个体了,像我这种年轻的三头犬虽然马上就要成年了,但是看起来根本都不是你的对手,那岂不是只能让你为所欲为了!
无论是想要抓住我的耳朵还是捏住我的嘴巴,或者把我〇着用××对我进行审问我也绝对不会屈服!
因为被捏住嘴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能从牙齿缝发出一些无助的呜咽,然后呢?也许自己也会拼命想要用舌头舔舔正在自己身上胡乱施为的人的手心,或者别的地方也可以,如果他这样做的话,那她也会温柔的捏一捏自己的尾巴根吗?就像他最近看到的一些影视作品当中的情节那样?
那是一个狼人和血族主演的影视作品,兽人和人型种族的搭配裴非常喜欢,这不更是让人十分满意,他视为至宝——就是有的时候看到某些情节让人总归产生一些幻痛,血族眼睛开始变红的时候,他也会真切感到一些心跳加速。
这种心跳加速无关于心中悸动,是alpha本能的想要
和强敌一较高下,既分强弱又分生死的争胜心。
但如果是做出那些事情不是那美丽的血族,而是一个自己更加熟悉、更加亲密、更加更加喜爱的人型生物的话
诶呀!这样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反抗的吧!
到时候,估计就算被蒙上眼睛捆住手脚,戴上止咬器的裴只会一边委屈的发出呜呜声,一边无力又柔软的控诉一句:你这个人类真是太坏了。
嘿嘿,嘿嘿
青春期猪头小狗脑袋里总是有一些过量的颜色幻想,但是现在并不到他将这份幻想公之于众的时候,于是他讲这些想法都压回心底——然后就看到花寻欲言又止,又有点担忧的看着他。
裴:?
花寻:“你突然变得有点奇怪,是哪里不舒服吗?”
在花寻看来,之前还在泫然欲泣的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反正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体温升高,他来到她身边之后,热给他的身体带来一些变化,比如需要吐吐舌头来降温
整个人变得好像十分梦幻,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因为体温升高的原因。
而且糟糕的是,在华寻询问之后,裴突然像个被泡好之后揭开盖子的泡面一样,不仅手脚变得僵硬,还有一缕蒸汽离谱的从他的脑袋上冒了出来。
渐渐飘上天空,消散了。
花寻: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裴突然后退半步,用那种、就是那种、又不像是戒备,又不像是撒娇,总是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我是不会说的!就算你用严酷的手段审问我、用冰冷的刑具折磨我,这也没有用的!”
花寻:
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
甚至一下把花寻给弄不会了。
于是她说:“那、那行吧,你没不舒服就好。”
裴:
裴,扭扭捏捏蹭过来:“你,你不再多坚持一下吗?”
花寻:“不用了吧,就算是朋友之间,也要留给彼此一些个人空间嘛。我知道你没事就足够了。”
裴耳朵一扬,喜形于色。
花寻继续:“毕竟你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嘛,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好跟你叔叔交代的。”
裴一愣,猛地看向花寻目瞪狗呆,泫然欲泣。
一阵机器履带移动的声音靠近,把自己的外壳做成了雪鸮形的机械造物开了过来,雪鸮外壳上还穿着商店员工制服,脖子行挂着一个塑料喇叭。开进来之后,机械造物叭的一下吹了一声喇叭,然后大声的说:“检测到这排货架之间有少量信息素波动,特来查看,在此告知两位客人:我们可是正经商店!如果想要在这里做一些【哔——】的事情,那你们显然是唔唔——”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人类的动作从未如此敏捷矫健身轻如燕,甚至对比起身边的这位三头犬也不见逊色。只见她一个饿虎扑食就上去了,然后牢牢的把雪鸮机器人的鸟喙,按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花寻诚恳的说。
虽然这份诚恳因为裴已经像提小鸡一样抓住了雪鸮机器人的翅膀显得格外的惊悚,但是她发誓,她真的很诚恳。
两人以一种两面包夹芝士裹挟着雪鸮机器人进入了仓库
说实话,两个当时一心想着“不能再丢更多的脸”的人只希望这位电源不要说出更让人惊悚的话语,但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行为有多么离谱。
在雪鸮机器人伸出所有的机械臂,表示要为自己的贞操奋战到底绝不让这两个狂徒得逞并且他已经呼叫了执法队之前,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现在
花寻,眼含热泪:“误会——都是误会啊!”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和裴一起灰头土脸的坐在执法队的等待区,花寻觉得自己宛如一具即将火化的尸体。
尸体没有什么感觉,无论是尴尬还是丢脸还是想死,它都是感觉不到的,因为它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遍。
这么想想,自己成为一具尸体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再面对之后的其他事情了。
花寻,仰头望天,叹气:“我感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裴,垂头丧气,叹气:“可能我已经习惯了吧就是希望戴达洛斯叔叔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叔叔,我也觉得好丢脸。”
是的,他们虽然是两个成年个体(有一个是约等于),但是在被执法六队的一名执法队员以“接到报案,有人说对他人预行不轨”的理由逮到执法总部之后,要不然就是给家里人打电话,让家里来人过来处理此事,早点交接完早点走,要不然就是两个人都在这里待一天。
花寻本来想叫尼尼过来,但是裴叹了口气,主动说:“我来叫吧,我叫戴达洛斯叔叔过来。”
看起来已经非常有经验了。
戴达洛斯过来的很快,马蹄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花寻下意识的看过去的时候,裴安慰她:“戴达洛斯叔叔应该不会先过来看我们,但是没关系,等他过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就可以走咦?戴达洛斯叔叔?这么快就解决完了吗?”
人马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和执法队员见面,先过来看看你们两个如何。”
裴受宠若惊:“哇,你今天好不一样——我没事,我没有受伤,还有我们两个也没有对他欲行不轨,这都是误会啊!”
戴达洛斯嗯嗯嗯的点头,然后看向花寻:“你呢,花寻,你怎么样?”
仿佛一具安详尸体的人类:“我也没事。”
除了丢脸得快要死掉之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这幅丢脸到沮丧的样子实在可怜,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小狗,她甚至都不太敢看人,好像和熟人的对视会轻而易举的杀死她——用丢脸的剑。
“没事的。”花寻的脑袋被按了按,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交给我处理吧。”
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裴:额
裴:“你要一直这样吗?”
花寻:“对,我要一直这样。”
她现在拉着帽檐,试图用这个帽子来着挡住自己的面容,从而营造出一种她不在此地的氛围。
裴:fine。
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会自欺欺人的家伙。
事情彻底解决是在一小时后,雪鸮机器人大声控诉这两个强壮的歹徒对他做出的种种侵犯行为,虽然没有令他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但是他感到自尊心很受伤,精神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雪鸮机器人,义愤填膺:“我要求他们两个向我诚恳的道歉!还有赔偿我外壳上造成划痕后重新喷漆的花费!”
戴达洛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给您赔偿。”
然后那两个欲行不轨的家伙诚恳道歉,戴达洛斯现场划账之后,执法队员对于他们两个进行了严肃批评教育。
那个不知为何格外虚弱,甚至不太能移动,需要扶着墙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缓慢行动的触手怪,用同样气若游丝的声音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裹挟他进入那个仓库啊?真的没有想要对他进行不轨的想法吗?当然我不是怀疑你们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好奇心,毕竟现在在婚飞期间,受到一些气氛影响也不是不可能的总之,以后不许这样做了。”
一直到离开,她都一直带着戴达洛斯的帽子。
“好,圆满解决了。”人马轻松的说:“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客。”
完全没有因此事受到任何影响的裴:“
真的吗?等一下,叔叔我可以请客,但是你能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叔叔吗?不然他一定又要骂我了。”
人马:“我尽量吧。我只能答应你并不会泄露此事,但是你叔叔自己推断出来,那我也控制不了。”
裴:“好的,没问题!”
花寻迟迟没有说话。
她缓慢地摘下帽子,露出一双感慨万千的眼睛。
“想不到有一天。”人类五味杂陈:“我竟然,都已经强壮能作为‘对他人欲行不轨’的狂徒了。”
她看起来想再说两句俏皮话,然而划到嘴边,她却忍不住委屈起来。
最终,这个狂徒忍不住哽咽起来:“天哪,真的好丢脸啊!”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啊!天哪!
080叮咚,您收到了一封决斗申请……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人类哭起来的时候配角的自己全身上下冷汗chua的一下来了,整个狗慌乱得要命,着急的左右转圈,尾巴一直快速的低扫,但是着急成这样,裴也只能说出一些“你不要哭”之类的话。
不过好在这种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很快。考虑到人类现在正非常脆弱的精神状态和想要藏起来心情,而且站在执法总部门口哭也不是个事,戴达洛斯轻柔的抱起她,让她抱住自己的脖子,可以趴在自己的臂膀上。
“不要哭太久哦。”戴达洛斯说。
被当小孩子哄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其实就几乎平复,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但花寻并没有选择立刻要求下地。
果然,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在负面情绪之下也会渐渐失去对理性的信赖,反而去想要放任自己依赖在别人臂膀之下唉,动物界的法则果然在这种地方也能适用吗,强壮的个体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给人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慰藉。现在被这双强壮的臂膀搂抱住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十分安心
甚至已经到了开始想要睡觉的地步。
马走起来看起来很稳当,事实上骑过马的人都知道,坐在马背上的时候会随着马向前进一下一下的颠簸。
但现在,这种颠簸被最大程度的抵消了。
“你处理这种事情好娴熟。”花寻小声说。
戴达洛斯:“我确实不是第一次处理此事,不过这涉及到其他人的隐私,裴或许更愿意自己和你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其实也不算小秘密。
裴小时候很皮,是真皮沙发那种皮。而且因为年幼失怙,养育孩子的责任落到了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文森特肩膀上,当时戴达洛斯本着看热闹的心情,也帮了一些忙。
从小文森特就是一个不苟言笑,一举一动仿佛用尺子比对出来的人,但是一物降一物,面对裴的时候他总是会被轻而易举的撕破那层冷静从容的表皮,露出气急败坏的一面。
当然那种气急败坏看起来也没有气急败坏,和大部分个体相比还是比较自持的,但对于文森特来说这已十分失态。他不能理解自己的侄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就比如文森特第一次请假去了执法总部处理与裴相关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幼年个体大部分情况都不会直接被带走,除了非常特殊的情况,而那位处理此事的执法队员又把话说得吞吞吐吐,一下把年轻的文森特心都揪了起来。
他想过他侄子可能成为了一些恶性伤害事件的受害者,也想过他的侄子失手给他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些越来越可怕的想法让文森特感觉天旋地转的赶到执法总部。
然后看到一个湿漉漉的、穿着完全不合身的衣服的裴。
他坐在长登上,非常开心的向文森特招手
文森特当时已经想好怎么把侵害他侄子的凶手大卸八块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
因为有人过来告诉他,赶快去交罚款。
文森特:?
文森特:“打扰,请问出了什么事?”
执法队员:“你的侄子炸了运输排泄物的管道,并且炸了他一身,因为气味太可怕了所以我们已经给他进行了一些清洗总之你快点去交罚款,然后让这个小东西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从这件事情开始,文森特彻底明白过来,他的侄子和他可能并不是同一物种。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怪异!可怕!
身上沾满排泄物是什么好事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其实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手上拿了一个科学课制作的小摔炮,然后把它塞到一个小缝隙里去了。
第一个没想到的是自己是个爆炸天才,第二个没想到的,那个小缝隙后面就是运送排泄物的管道。
好家伙,那可真是好家伙啊。
除此之外哈哈,你看戴达洛斯处理此事这么熟练,就知道配置前肯定不止一次进出过这种地方。
虽然每次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每一件小事都非常离谱——就像今天这件事情一样。
他曾因为见义勇为,但没搞清楚谁才是坏的哪一方,所以乱打一气之后被当做坏人一起带走。
也曾经因为前排吃瓜,然后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个瓶子砸中了脑袋,但因为脑袋太硬瓶子在他的脑袋上弹跳了一下砸向了别人,作为不知道应该算是受害者还是事件参与人被带走。
文森特的态度从最初的迷惑、恨铁不成钢,到最后的平静,其实也没花多少时间——因为裴总是会在短时间内做出很多令文森特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是虽然渐渐平静,但他每次都忍不住要说裴一顿,花寻没见过文森特骂人,但是从上次他们谈话来看,当他要开始发脾气的时候,那估计也是有点凶的。
所以裴就不叫他了。
他改给戴达洛斯打电话了。
说道文森特,裴的耳朵向后压了压,语气有点后怕:“幸好文森特叔叔现在在疗养,不然我都不敢想象要是他知道咱们两个一起进局子了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他在文森特那里已经信誉破产了,叔叔恐怕根本不会听自己的辩驳就会直接判断出事情是如何发展的
或许明天花寻的家里就会多一块狼皮地毯。
为了不变成地毯,他再次可怜兮兮的看向戴达洛斯:“戴达洛斯叔叔,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文森特叔叔吧?”
戴达洛斯耸耸肩,表示他的承诺没有改变,如果文森特自己发现那就不关他事。
原本笼罩在身上的沮丧渐渐被别的更熟悉的东西替换,花寻靠在戴达洛斯的身上,刚刚听过裴的一些辉煌事迹,现在一看到他就十分想笑。
“看来你已经好多了。”戴达洛斯颠了颠她:“要自己下来走吗?”
“要。”
到吃饭的时间了,戴达洛斯打发裴去跑腿用来报答他今天专门过来拯救他的事情,裴也已经轻车熟路,马上答应了。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戴达洛斯看着花寻,两人一边慢慢的往吃饭的地方走,一边说起了别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之后关于授课的事情,有一些事情我希望能够提前告知你,以及一些需要我们共同完成的准备工作也要开始着手,毕竟婚飞即将结束,你恐怕很快就会和诺亚再次见面,我们商量之后,希望你在与诺亚见面时候至少达到一个标准。”
花寻:“标准?”
“是的。别担心,不是非常苛刻,是人类也能够达到的标准。”戴达洛斯说着,将自己身上一把装饰用佩剑解了下来,他让花寻试一试剑的重量,花寻觉得这简直像是健身房里撸铁的那根哑铃杆子一样,大概有八公斤左右,她需要绷紧肌肉才能握住它一段时间。
戴达洛斯轻松的说:“我的希
望是,你在和诺亚见面之前,能用这把剑斩断至少一根天使的光羽。”
花寻:“?”
花寻:“请问,天使的光羽是指?”
哦,就是天使的羽毛,虽然天使也是有翼生物,但事实上他们的羽毛更像是光凝结而成的形态,也是一种攻击手段。
花寻:?啥意思?我是要和人战斗吗?
戴达洛斯:“是的,在我们的预想之中你必然会因为一些事情与某些人发生一些战斗,虽然我们都希望这样的结果不要发生,但事实上这很难。所以既然如此,不放提前将它纳入应对的范围当中。”
花寻讷讷:“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诺亚当成假想敌吗?”
“不是假想敌,亲爱的花寻。”人马的前蹄在地上点了点:“我需要你真正在心中把他当做敌人,永不放松警惕。”
敌人,不仅意味着立场敌对,更意味着这个生物不会对你坏有什么善良之心,当你们两个遭遇,或者即将遭遇的时候,他只会穷尽一切手段想要将你置于死地,或者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成为敌人需要天然的恶意,不仅仅是不喜欢某人,有时候需要一些尖锐的东西。这些东西花寻在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很少用到,在她的行为处事当中,人与人的交往往往是平和到乏善可陈的。如果喜欢就多在一起玩,不喜欢就少在一起,或者尽量避免在一起,她的生活当中没有能够称为“敌人”的存在。
人类的社会还是非常秩序井然和友好的,在人的观念当中,那些尖锐的东西仿佛很少用到,或者说他们更喜欢通过迂回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不要把那些东西直白的撕开,就连朋友之间的断交仿佛也是静悄悄的,大家默契的彼此疏远,或许在某些时候发出怅然的一声感叹,但没有人会因为即将和某人绝交,而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斗。
但是星际社会,这很正常。
决斗用途十分多样,可以用于解决纠纷,同样也可以和某人绝交。
而现在,决斗还被这位即将成为老师的人马发觉出了一种新的用途。
“我猜这对你来说或许很难,因为你看起来从没有真正将某人当成敌人过。”戴达洛斯说:“所以我会教你,教你应该怎样对待敌人。”
一封带着火漆的信笺被递给了花寻。
火漆上能看到闪亮的纹章,是奔腾的骏马侧影交叠着平衡的天平。
花寻:“这是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戴达洛斯:“请。”
信笺被打开了。
里面是一封决斗申请。
花寻:????
巨大的迷惑突然出现,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挑战者留言处,戴达洛斯留下了他在决斗之前想要送给花寻的忠告。
你可以以此为练习。
但务必,将我当做敌人。
“这”花寻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有点不知所措,最终只是说:“我,我想回去考虑一下。”
“你当然可以拒绝此次决斗,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是如果你决定答应的话,一定要非常认真的对待。”轻松的口哨声后,戴达洛斯认真的看向了她:“因为作为老师,在对待学生的时候,我的教学方式总是有点严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