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冒犯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嗯,今天裴过生日,邀请我一起过去了。”

    哦。

    弗雷德里希点头。接着花寻问他:“你呢,你还好吗?他为难你没有?”

    “没有,和之前一样。”

    哦。

    隔着一道壁垒,花寻和弗雷德里希一个靠在这边一个靠在那边,他们已经习惯这种交流模式了,毕竟晚上来到这里的频率也太频繁了,花寻觉得这里对于自己来说好像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上班打卡的地方。

    天哪,人怎么能把日子过得充实成这样。如果这个工作也能算是上班的话,花寻现在简直就是不眠不休了,白天上白班,下班读夜校,就连睡觉了都要在梦里加班——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用的。

    好在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机械蛇人好像改变主意了,他们见面的频率已经从最开始的天天见,变成现在的两天或者三天,甚至五天才见一次——这极大程度延缓了第一百次见面到来的时间,也给了花寻更多的时间来准备最后的考验。

    花寻深深的叹气:“我觉得我好惨。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过上这种生活。”

    弗雷德里希深深点头:“这样火来确实悲惨——不过别担心,只要我能出去,我会为你第二份工作发放应得的工资的,所以虽然打两份工的事实并没有改变,但至少不是打白工,这样心里有好受一点吗?”

    人类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哇了一声。

    弗雷德里希:?

    花寻:“这样说来,我收下你给付的报酬然后将你从这里救出,那岂不是和赏金猎人或者雇佣兵冒险家什么的一样了?哇,这个听起来好厉害哦——以后叫我冒险家小姐。”

    歌利亚同意了,并且非常自觉自愿的进入了被坏人囚禁的可怜王子角色,翅膀收拢,小鸟依人,泫然欲泣:“呜呜,我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歌利亚,如果没有冒险家小姐该怎么办呢,您为了我这样深入危险之中,真希望我能帮上你的忙,但是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我真是没用——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啧,台词是对味的,但是弗雷德里希这家伙说起话来总是有一种棒读感,这一点即便是在说这种台词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改变。

    花寻觉得可能他已经非常努力的将感情融入其中了,但事实上他听起来只是更加抑扬顿挫的棒读而已。

    但是没关系!在这种苦中作乐的条件下,就算是棒读都会变成一种特别的调味料,从而让这件事情别的更加有趣味性!

    花寻提起自己的睡衣一角,如同甩披风一样帅气一甩,把舞台剧演了下去:“没什么,请别在意这位先生,帮助柔弱的歌利亚是冒险家的职责,就算不是您,我也会努力的帮助他的。”

    他们两个是从最近才开始能够互相说话。

    在之前某次会面的时候,花寻提出需要通过对话来检查弗雷德里希的思维和声带是否正常,蛇人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观察了花寻一会儿,用尾巴将她卷了起来,聚到自己的面前。

    “你似乎在得寸进尺。”他说:“看来你对我似乎产生了一些误会,我并不是一个会对他人言听计从的人。”

    蛇人:“我想你需要一些教训。”

    他的尾巴开始收紧。

    手臂紧紧贴着躯干,机械的纹路开始在皮肤上留下痕迹,挤压感持续缓慢地加重。歌利亚再次试图突破壁垒,但是突然一下他就没动静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我似乎给你太多自由了。”蛇人说:“而你,没有回报给我应有的尊重。”

    人类有些慌乱。

    普通的血肉之躯就是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泄露个体的状态,她的汗腺、她的瞳孔、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还有身体内部因为情绪升高的激素水平,都表明她现在进入了非常紧张恐慌的状态。

    她被情绪左右。

    她本来应该像上次那样,冷静对待自己现在面临的场景,无论是自己突然发难还是可能会遭受到的创伤,如果冷静地交涉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那至少她应该可以再这样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情况之下活下来,但陷入情绪之中的个体往往没有办法完成这一点,他们没有办法如同机械造物一样永远冷静理智——就像花寻现在。

    她光是让自己不要颤抖、不要害怕的哭出来就已经花光力气了。

    她没有余力思考,甚至逃避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现在你应当可以意识到,这幅孱弱身躯对于你本身的存在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了吧。”蛇人冷漠的说:“过量的激素让你无法保持冷静,面对危险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入僵直,无法在短时间内选择出最有可能突破困局的方法——这样的身躯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粗壮的蛇尾缠缚并未放松,但他却伸出自己尚未替换为机械的手指,将冰冷的指腹轻轻的按压在花寻的眼皮上,缓慢地顺着她的脸颊抚摸下去。

    人类的体温略高于他,柔软地像一块泥巴像一片花瓣。

    花瓣。

    她的名字似乎也是这个。

    这样看来似乎是这个比喻会更加恰当一些。

    他凑近了点:“你曾经犯下了一些错误,但现在你有了改正它的机会,没有必要在这里为无聊的事情浪费更多的时间,你完全可以走上正确的道——”

    “所以你现在也是陷入情绪的支配了吗。”

    是人类的声音。

    她已然在恐惧之中,甚至那些之前被极力忍耐的眼泪终于滚落出来,在海里哭,这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小鱼的泡泡。

    她依然在情绪之中,但又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已经开始处理问题。

    “怎么不说话。”花寻声音有点沙哑,但言语却毫不留情:“毁约这种事情也被写入程序了吗?还是说你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影响到了,所以要做出这种事情。”

    如果是被写入程序,那显然没有争取花寻的同意来完成某事,如果只是陷入情绪,那杯机械改造之后的身体和被改造之前的显然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区别,这和他之前说的什么“迎接新生”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蛇人一时之间有点语塞。

    程序似乎出现一些错乱,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的语塞究竟是因为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还是因为面前的人类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她好像把一些病毒传染给了自己,让他也陷入了短暂的僵直——或许是因为那些眼泪,那些略带咸涩的液体当中或许有什么其他的不妙成分,让他一时间难以做出反应。

    “你在冒犯我。”他语速飞快:“难道你认为凭你现在可以击败我吗。”

    他们最近一直再见面,在夜晚的梦中,她身上会携带一些其他个体的气息,那些低劣的个体依然是

    屈服于本能和激素的蠢物,甚至连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都做不到,当她来到这里最初几秒,它们总是像粘胶一样难以清除。

    令人作呕。

    这应当是一种挑衅,她在向他说明她最近的时间一直在学习和训练,这样的进度不断累积或许能够在最终的日期起来临的时候在赌局当中取得胜利。当然,胜利的天平倒向花寻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概率是存在的。

    她正在为这样的极小概率事件做准备,为了把那个歌利亚从这里平安带走。那这样说来,或许每一次来到这里后她所做的一切、那些肌肉的复杂变化、分贝中等话题寻常的言语,也不过是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罢了。

    核心的运转似乎变快了,机体的部分温度略微升高了一些,以人类对于温度的迟钝感知来说她不应该注意到这些。

    但她似乎注意到了。

    她说:“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或者说,原来机械也会有想要报复让自己感到冒犯的人的想法吗,这种是不是也算是情绪呢——看来你的情绪也没有完全从自己的身上剔除吧。”

    “还是说你在害怕吗?”人类的声音开始疑惑:“害怕就算把自己的全身都替换成机械之后,依然没有办法达到你想要的那种状态?”

    “”蛇人觉得自己可能在震惊当中失语了。

    她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她似乎已经丧失了对他的敬畏

    真是糟糕,她已经不再害怕他了,真是糟糕。

    花寻看见蛇人似乎笑了一下,他彻底松开了尾巴,突然被放松下来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线下坠的错觉。那条粗壮的重新盘起来,尾巴尖似乎正在无意识的轻轻地弹动。蛇人现在像一条真正的蛇,昂起头来,背着手,从高处审视她。

    那只电子眼正闪烁着光芒。

    “你很得意吗。”蛇人声音温和:“你似乎笃定,我不会伤害你。”

    “哦那倒不是。”人类的声音非常诚恳:“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要剐我都只能悉听尊便,所以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死之前还要唯唯诺诺给人说好话,那算了,那还是说点我想说的或者说点难听话再死吧。”

    蛇人:“”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动作也没什么变化,电子眼的亮度也没什么变化,但是莫名的,花寻觉得他的情绪好像有点变化。说不上是好还是坏,这个人老是这么喜怒无常的。

    她不知道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他也不说话,于是两人就这样目光对峙了一小会儿,蛇人发出了一声冷哼,率先看向了别处。

    “你可以去查看他的情况了。”他冷漠的说:“我从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你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方式去检查他是否正常。”?同意了?

    花寻眨眨眼,对这样的转变非常惊讶——但乐见其成。

    “谢谢你。”她飞快的道谢,然后奔向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焦急万分:“你还好吗?”

    他真的可以说话了。

    从那之后,花寻好像就不用每天来上班了。

    更正,就不是每天都到这里来了——没有办法,她来这里其实非常被动,来不来好像全看蛇人的意思,她的意见根本就无人在意。

    但也正是这件事情,让花寻对蛇人的观感变得非常奇怪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已经是下一个level的生物个体,他现在无论是面对花寻还是面对弗雷德里希永远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说一个多余的字,不做一件多余的事。

    所以花寻来到这里之后的日常任务变成了这样:偷弗雷德里希→失败→被卷在尾巴里→听一会儿不知道是蛇人的冷嘲热讽还是战术分析(反正这里面涉及到的机械专用名词还挺多的,花寻觉得自己只能连蒙带猜)→被放开→检查弗雷德里希的情况。

    其实有的时候她其实没有想要进行第一项,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就算她什么也没做,蛇人还是会把她当成一个入侵对象来对待的。无论她出现这片海域哪里,不管蛇人在干什么,他都会气势汹汹立刻闪现过来抓人。

    花寻最开始试图高举双手直接投降证明自己今天其实没有任何反抗的打算——没有用的,这是一场完全不顾玩家意愿的鬼抓人,如果不跑的话就会被尾巴紧紧地缠住,缠很久。

    但就算跑了也会被追到,但区别就是不会被绑那么久。

    这简直就像是跑程序的时候一定会经过的一个步骤,没办法跳过,但是好在时间是恒定的,蛇人在抓住她说一些胜者宣言之后就会放开她了。这之后想要寻找他就变得非常困难,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花寻觉得自己可能没什么事情需要去找他。

    她更愿意多花点时间和弗雷德里希说话。

    毕竟呆在这里实在无聊,就算恐惧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习惯,但确实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做,活动空间又很狭小,还要面对阴晴不定的犯罪分子。

    花寻有点内疚:“对不起,我现在也还没有找到能让我保留这里的记忆的方法,暂时没有办法给执法总部提供有效的线索。”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内疚。”弗雷德里希说:“这是我的工作,事情变成这样,应该反省的是我而不是你。”

    花寻:“害怕吗?”

    弗雷德里希:“有一点,但这个情绪与我无关。”

    他说:“我很担心我没有办法让你能够摆脱现在的困境,也很担心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没有办法给你帮上忙。”

    歌利亚是心智坚强的种族,他们的坚强任性很少会被什么事情挫伤,同样的,打定主意的事情在这份坚定信念的加持下往往很难改变。在实现自己目标的过程当中,歌利亚会排除万难,一心一意向那个目标进发,几乎不会去想“万一做不成”的事情——但是现在,弗雷德里希却不得不去想这件事。

    或者说,他总是忍不住去想,万一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应该怎么办。

    其实他已经不如最初那样担心花寻受到伤害了,那个该死的蛇人并不如同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如同一个机器,他也有一些残留的人性和情感,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并以此为耻,但这不能否认他正在受到情感的影响。

    他已经将自己身体的超过百分之九十彻底改造,弗雷德里希怀疑他已经去除了自己身体的分化特征,或者用别的东西代替了原本的器官。他在长久的追逐当中从来没有感受到蛇人的信息素,这意味着或许他不能使用信息素残留的方式让他人发现什么踪迹——但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他的脑中形成了。

    他不知道花寻是否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管他到底对自己的身体改造了多少,只要他切实经历过分化,切实的座位某个性别的个体生活过一段时间,那必然会形成一些习惯,不管他承不承认。

    无论怎么修改,习惯都会留下痕迹,弗雷德里希觉得蛇人曾经是beta的可能不是很大。他似乎看起来对创造一些和他一样的班改造人很感兴趣,但事实上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如果真的像蛇人表现出来的那样,为什么他不想来改造自己呢?

    他想把花寻变成同类,无论是基于那种情感,这种兴趣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界限。

    思索着,弗雷德里希看向花寻:“不说这个了——你最近生活怎么样?”

    “我?emmm,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白天上班,晚上上学,老天爷,我高三都没有这样高强度学习过,但是我要是这样学了,早考上清华北大了。”人类叹了口气:“而且现在因为婚飞已经结束了嘛,但是我一直都没有时间回我的房子去看看,那套房子还在租赁时间内呢,我租金都给人家交了,但是现在根本都

    没有时间去那里住,好可惜哦。”

    歌利亚没说话。

    他用有点埋怨的眼神看着花寻,委屈的说:“你糊弄我。”

    花寻:啊?

    她一头雾水:“不是啊,我没有,这就是我的生活啊。”

    “但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保护人。你说了,你现在有三个保护人。”

    弗雷德里希抱起手臂:“我想听听关于这个的事情。”

    啊

    啊啊,这个,啊,这个。

    莫名的花寻突然觉得有点心虚,甚至一时之间眼神乱飞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时候,她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第一个在她房间里过夜的人是弗雷德里希,第一个给她展示围裙全新穿法的人是弗雷德里希,第一个在她的厨房里穿着口口围裙给她做饭的是弗雷德里希,第一个和她互相摸过后颈、尤其是她还摸了人家腺体的,也是弗雷德里希。

    哇好家伙,虽然当时做的时候没觉得,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可真是不妙啊!

    太奇怪了吧这也!

    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曾经做过一些怎样的事情、甚至是一些,她和现在的保护人(们)最近才刚刚开始尝试的事情之后,花寻短暂的失语了。

    她神情复杂的抬起头,看向弗雷德里希,沉默了一会儿说:“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应该是你想我道歉还是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常识就算了,你也没有吗!

    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也非常大度的让花寻也不用道歉。

    “我觉得非常可惜。”他声音平静又郑重:“如果我没有到这里来的话,我想保护人的事情,多少应该有我一份,对吗。”

    对对什么对啊!

    花寻:“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当然了,你是否忘记我曾经郑重的向你求婚过啊。”弗雷德里希理所当然道:“而且我能感受到你并不讨厌我,或者至少没有比其他人更讨厌我——既然如此,他们可以成为你的保护人,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哦请不要因为我现在身陷囹圄所以对我的能力差产生怀疑,虽然现在这样是事实没错,但是切实具备能够担任你保护人的能力,请你相信这一点。”

    人类蒙蒙的。

    看起来已经变成了星空花寻头。

    ——不是啊!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讨论这个话题啊!

    因为不理解和镇静,她半张着嘴,双手按住自己的头试图理解现在的这件事情。

    “等等、等一下。”她举起一只手喊了暂停。

    虽然花寻承认她当时脑袋里确实对一些个体有一些不礼貌的想法,但是、但是她很快就勒令自己不许再那样想了呀!而且这样的事情她谁都没有告诉,比如想到了什么以后很多人在一起的时间分配问题和相处模式之类的,这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但是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又不犯法!

    “你、你不觉得,这很离谱吗?”她试图调整自己的表情:“而且,而且我没有看到关于歌利亚接受多偶制这种说法啊。”

    “我没有接受啊。”弗雷德里希说:“我只是你的配偶而已,我没有找别人。”

    “但是我找等一下你什么变成我的配偶的,你不要乱说话啊!”花寻觉得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誉现在变得更加摇摇欲坠,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昏迷了,为什么弗雷德里希会突然说起这个。

    万事开头难,虽然觉得好想喝很多人在一起生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毕竟在这个世界,随便来个生物就能把她rua碎,但是可能债多不愁吧,真的有了三个保护人之后,花寻觉得自己好像翻到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

    随便吧,这样也行。

    似乎变成了这样。

    如果弗雷德里希也加入,她可能会欲言又止、不太情愿、觉得太超过一会儿,但是反正已经有这么多了,再来一个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而且梅芙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自己埋不必要的雷,如果拒绝的话可能也会变成一个雷?

    但是突然说配偶那肯定不太行吧!别说花寻的意见了,突然说这个,那就先和另外三位先决斗一下吧。

    头脑风暴了一会儿。

    这期间她甚至连弗雷德里希的其他话也没听到,还是歌利亚敲了敲壁垒她才回过神来。

    然后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关于配偶的事情。

    接着她就看见这个歌利亚歪了歪头,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果然。”他说:“你不讨厌我的——你喜欢我,花寻。你不用承认,你和喜欢其他人一样喜欢我。”

    “但是既然他们已经成为你的保护人了,并且我确实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你的保护,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去改变它——所以,我想我们可以有点别的关系。”他轻轻地靠近,额头贴在壁垒上,小声说:“就像你现在保护我这样,可以请你在之后,也继续担任我的保护人吗?”

    花寻:啊?

    啊????

    我?保护人吗?

    我竟然能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吗?

    哇!

    弗雷德里希看着她,缱绻的小声说:“就像我之前说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报答你,冒险家小姐——所以可以请你收下我微不足道的身躯吗?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花寻,立刻:“我会用力抓你翅膀根部的软毛。”

    弗雷德里希,飞快:“额这个不行。”

    他顿了两秒,思索:“好像也不是不行所以你答应吗。”

    答应吗?

    与选择别人成为自己的保护人时候不一样的心跳,花寻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即将肩负很重大的责任,甚至脑袋里有一种即将放烟花的感觉。

    答应吗?

    答应吗?

    她缓慢地露出一个有点紧张的笑容,手都握成了拳:“我d啊!”

    在回答之前,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腰,接着便以极其可怕的力量将她向后拉拽过去。

    “够了。”

    是蛇人冷漠的声音。

    他缓慢地呼吸,看一看花寻,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弗雷德里希。

    “我不会再容忍这样的冒犯继续发生。”

    蛇人说:“离开这里,花寻。”

    “我不允许你继续留下。”

    102左右为狗

    左右为狗。

    这并不是一个病句或者错词,而是一个以非常形象的场景描写。

    花寻眼睛都没睁开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挤,紧接着就是热。好热啊,像是夏天盖了两层羽绒被的热,而且身上为什么这么重,怎么回事啊。

    “醒了吗。”是文森特的声音。

    就在她的正前方。

    很近的地方。

    很近!的!地方!

    虽然这样做可能没什么用,但是花寻决定先不睁开眼睛等一下好像有点不对吧。

    既然文森特在她的正前方,为什么还有一股力量把人往后面拽啊?

    是裴。

    小狗躺在她的后面,爪子搭在花寻的腰上,快要醒来的时候开始哼哼唧唧,伸懒腰,并且手臂用力,把花寻往自己的怀里拖过去。但可怜的是这显然是一个对于自己的体重和力量没有什么明确认知的小狗,而这个人类显然也不是什么填充物为棉花的抱枕。

    于是这股向后拉扯的力度被外力制止了。

    并不是非常可怕的威慑,有人钳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将手臂收紧或者下压,给了人类一些缓冲的空间。

    预想当中心爱的东西充满整个怀抱的感觉并没有出现,裴皱紧眉头,几乎要醒来了。

    “别担心,他没那么容易醒来。”文森特也打了个哈欠:“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对于从睡梦当中清醒有一种莫名的敌视。”

    睡觉困难和清醒困难同时出现在裴的身上,睡前兴奋,根本睡不着,清醒困难,根本醒不了。

    “好像很多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趁着文森特给自己争取除了一些活动空间,花寻赶快往前蠕动了一下,裴手劲有点太大了,她之前觉得自己简直肋骨都要被折断了。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花寻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为何他们三个人躺在一起。

    人类:loading

    想要搞清楚情况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因为花寻最后的印象是和裴一起打游戏到半夜,然后就是去意识,怎么回到这里的不知道。脑海当中依稀停留了一些如梦似幻的记忆,好像涉及到腺体什么的等等,好像不止如此。

    她好像见到弗雷德里希了。

    虽然可能只是一场梦

    ,但是她觉得如果是梦的话好像又有点太真实了,而且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想起弗雷德里希,和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花寻发现原来和弗雷德里希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非常亲密的行为。

    虽然那个时候根本不这样觉得,而且弗雷德里希表现得和她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常识,导致人类还以为这种情况是非常普遍的——但是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吧!

    他半夜进入自己的家!在家里过夜!两个人互相摸摸后脖颈,因为敏感的腺体受到刺激还捏坏了她的加热盆!和她一起睡觉还把耳朵搭在别人身上!不穿衣服只穿围裙!给她做饭!向她求婚!

    看看!看看!多么惊世骇俗,多么没有常识——现在想想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就用一些“文化差异”对付敷衍过去的!

    花寻忍不住思索,她当时究竟是为什么能对这些东西统统视而不见的。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可能主要还是因为她自己没有想要好好的在这个世界生活,对于这些东西有一种“只要我不去面对它就不会发生”的心态,所以就把这些明显已经有一些奇怪苗头的事情统统放任统统搁置了。

    但是!但是难道弗雷德里希就没有任何问题吗?显然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弗雷德里希问题更大吧!

    人类没有常识就算了,因为人类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但是弗雷德里希,他不是啊,他甚至还是执法队员,他竟然也做出这样误导别人的事,真是过分。

    可恶!下次见面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质问他一下!

    总之花寻立刻在心中完成了责任划分,然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最近似乎总是想起弗雷德里希。

    最初因为歌利亚失踪以及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一位通缉犯的财产,很可能因此陷入危险之中的恐慌在时间的流逝之中不知不觉的消失了,甚至花寻在心中莫名的有一种这件事(自己被成为财产)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位通缉犯好像没有她想象当中那么可怕的感觉。

    打断花寻思索的是一些奇怪的触觉。

    没那么谨慎,也没那么随心所欲,不像裴那样充满热情、仿佛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用口水给别人洗脸,有一个坏狗狗正在用一种似乎不太正常的方式唤回花寻的注意力。

    湿热、柔软、带着一点点粗粝感,脸颊、下颌、嘴角、下巴、鼻尖,湿热感一触即离,接着重新蜻蜓点水一般贴上来,冷热不断交替,让人痒痒的。

    之前为了躲避裴,花寻已经和文森特靠得很近,和这个脑袋已经到了他不用伸长脖子就能舔到的距离。

    “回神了?”文森特的声音懒洋洋的:“刚才在想什么?”

    还没回过神来的人类:“”

    她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点一点自己刚刚好像被舔过的皮肤,那里还残留下一点点湿润。

    是真的。

    不是梦。

    花寻讷讷的:“你,你舔我啊。”

    “嗯。”文森特供认不讳:“你当时好像走神了,我不太想打扰你。”

    花寻:“这是借口吗?”

    文森特:“应该是吧,真是的原因是你当时看起来在想其他东西,我感到被你忽视了,想让你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他说:“明明你现在面对的是我,不是吗?躺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想别人,这可真让人生气。”

    这种话用这种懒散又不那么正式的语调说出来,好像可信度都变差了。

    文森特:“刚才在想什么?”

    花寻:“说了你会生气吗?”

    “如果是其他人的事情,那可能会的。”

    “哦,那那还是不说了。”

    然而有的时候隐瞒和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所以真的在想其他人的事啊。

    被文森特看了一眼,花寻感觉脖子后面好像有点凉嗖嗖的,他什么也没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沉默反倒会让人有点紧张起来了——但是该说不说,有的时候人类的钝感力和勇敢总会在不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花寻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犹豫之后她还是做出了一个让文森特略有些敬佩的举动。

    她伸出手,戳了戳文森特的手臂,小声:“你,你生气了吗?”

    文森特:“我为什么生气?”

    花寻:“额,因为一个不能说的理由。”

    嚯!你也知道这是不能说的理由啊。

    腺齿有点发痒,尤其是那双忐忑又讨好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迫切的想要咬点什么东西的冲动就更加强烈了。

    然而在文森特想好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之前,他看到那双眼睛呆了一下,紧接着肉眼可见的惊恐起来——并且开始向他的方向扑腾。

    怎么哦,文森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撕开裴拦在她腰上的手,把介于清醒边缘的侄子蹬远点,文森特安抚了一下看起来十分惊恐的人类:“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我知道的你不用特别说明这个。”尴尬、惊恐、无措,人类觉得自己距离昏迷可能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了:“虽然我经常说一些事情对我来说太超过了,但是有的东西其实我是可以接受的,只是觉得‘太超过了’或者就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觉得应对起来太有挑战性。但是,但是这个——”

    这个真的太超过了!

    这个甚至有点超过现在这种“四个保护人”的局面了!

    咦?四个?

    人类呆了呆。

    被从床上蹬下去的裴发出了一些咕哝,他也许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脑子还不清醒,所以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地上这件事情感到十分疑惑。

    “这下他估计真的要醒来了。”文森特说:“别害怕,他自己清醒之后可能也很尴尬。”

    还是文森特:“而且我建议你放开我的手臂,或者不要抱得这么紧。”

    花寻:“啊?”

    刚才为了躲避一些东西,她已经扑腾到了

    非常靠近的地方,而且人在紧张的时候就是想要抓点什么东西,她当时就近选择了文森特的手臂。

    花寻:!!!

    花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人类连滚带爬的从房间里离开了。

    裴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头毛因为睡眠被压的东倒西歪,整个狗还处在加载中的状态。

    裴,趴在床沿上:“叔叔,我好像做了一个超级棒的梦。”

    文森特:“嗯。不用给我讲你梦里的内容,我不感兴趣。”

    裴,不死心:“可是那真的超级棒诶。”

    文森特:“有些东西自己珍藏比较好,不用分享给我。”

    可恶!他真是一个不关心侄子的冷酷无情无聊大狗!

    裴咬了咬牙。

    他拍拍自己身上连翘的毛站起来,看着似乎还不打算起床的文森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叔叔。”裴有点疑惑:“你不起来吗?”

    “现在不。”文森特说:“休息日,我选择今天要懒散且温和的度过。”

    103顺手的事

    早上从左右为狗开始。

    之前花寻连滚带爬去洗漱了,这种时候就非常庆幸文森特的家里竟然还保留了水流系统,让人能够完成“拘把冷水泼到脸上冷静冷静”这个动作。泼了几次,人类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从镜子里看着水淋淋的自己。

    最初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之后,用上来的是一种让人始料未及的情感。

    不是什么担心,也不是羞赧。

    是胜负欲。

    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的渐渐燃烧起来的胜负欲!

    可能是最近循序渐进的交往已经让这个人类对于人外丧失了一些礼貌和戒备,甚至联通对于和人外异性之间的交往都已经觉得好像也就那样吧。而且因为最近一直都是一对一,无论是教学活动还是日常相处,花寻都没有感到十分反感,和每个人的相处好像都十分融洽,让人很舒服。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惶惶,也没有那么焦虑了。

    甚至,有的时候花寻觉得自己好像会短暂的忘记这种十分挑战人类朴素世界观和情感价值观的现状,她觉得让生活就这样平缓的继续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安逸会让人渐渐丧失危机感,变得没那么小心翼翼,有时还会随便的做出一些看起来有点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比如现在,花寻心中并没有什么“快跑”“糟糕”之类的想法,她心里只有一种“输了”“可恶”(省略号很重要)的感觉。

    甚至想要想点什么办法给自己扳回一城的感觉。就像给严肃认真的戴达洛斯编小辫,抓住了埃利奥特其实是一个喜欢时时刻刻视奸别人的阴暗色龙,她多多少少都抓住了别人的一点小尾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弱点被拿在手里其实并不能真切的掌控别人什么事情,但是花寻发现自己十分喜欢看见别人在自己的面前多多少少有点理亏的样子。

    当然奥她不会真的强迫对方去做一些人家不喜欢的事情,但是这种能感到“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退让一步”这种事情说起来还挺害羞的,但是人类觉得自己好像十分享受这种被纵容的特殊感。

    尤其是戴达洛斯,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他“人”的部分是最多的,花寻和他接触起来的时候总是有点别扭,但是现在,和人马一起好像也已经变成了一种非常寻常的事情,虽然偶尔还是会觉得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但是他们两个已经是互相摸摸耳朵的关系了!

    偶尔互相碰碰额头什么的也变成了很正常的事情。

    花寻觉得自己已经突破了心中非常重要的一道壁垒。

    戴达洛斯:“看起来你已经不会因为我和你一样的部分感到压力和焦虑了。”

    他捏一捏人类放在他手掌上的柔软手掌,人马的目光比人类的手掌还要柔软:“这样很好。”

    对于埃利奥特也是一样,她就说为什么之前弗雷德里希在埃利奥特办公室出事自己各项信息情况的时候,埃利奥特为什么突然一下就出现了,甚至不惜为此用了之前自己一直都不愿意使用的信息素模拟制剂,她逼问之后,这个色龙期期艾艾的,手脚无处可去,连尾巴都僵直了。

    色龙:“我,我说了你会生气吗?”

    花寻:“那要看你说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啊,啊这。

    色龙的尾巴试探着往过探了探,想要悄悄绕过人类后面把她圈起来——失败了,尾巴尖被用力拍了一下,接着就非常委屈的缩了回去。

    呜呜,看来这个人类今天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类,当她决定冷酷无情的时候这件事情讲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于是埃利奥特有点紧张的一五一十交代了。

    从他那次发×期,和花寻打电话的时候发现花寻家里有别的alpha开始,他就这样做了。

    人类:“真的吗?我不太相信噢。”

    色龙:“真的啦好吧,其实我说谎了,我就是从改装办公室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悄悄地把可视系统也加入到其中了。”

    埃利奥特非常焦急的辩白:“但是但是啊!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就算是经常在一起我们也总有不在一起的时候——而且我绝对没有潜入你家或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哦我绝对没没有做过!”

    花寻:

    我说你给我红宝石精灵的时候那么熟练呢,好像这东西早就准备好很久了一样,连上面的雕花都做好了,原来这个真的不是你第一次当一个阴暗龙,你已经非常有经验了啊!

    愤怒的人类对他进行了了一些拳打脚踢。趁着人类自由散打的时候,虽然埃利奥特在唉唉的痛呼,但是那条尾巴还是趁机绕到了人类的后面,缠住了她。

    “请你不要生气。”埃利奥特哀求:“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我尽量不这么做,但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讨厌我。”

    人类撑着他的胸膛仰起头来。她其实没有对此感到十分生气,虽然有点奇怪,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对自己的上司其实是一个阴暗龙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毕竟人家改装自己的办公室,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果然不可以就这样放过他,如果这一次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的话,恐怕这多拉贡很快就会得寸进尺!

    于是她看向那对十分忐忑眼睛:“要是我讨厌你怎么办啊?”

    埃利奥特:“呜”

    他发出了很可怜的声音,思来想去,最终只能想出:“那我会很伤心的”

    花寻:“不想把我关起来之类的吗?”

    这个问题有点危险,但有的时候人就是喜欢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

    她还挺期待听见埃利奥特的回答的。

    红龙发出了更加可怜的声音,花寻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哭了,但是埃利奥特不给她看他的脸,他把她按在怀里,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我想过,但是我觉得我最终应该不会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我会想别的办法取得你的原谅的。”

    “为什么?”

    “如果这样的话,你会很难过的吧。”埃利奥特叹气:“而且如果那样的话,我想你就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没错。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花寻就不可能再喜欢他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啊,毕竟多拉贡是会把自己的宝藏藏在肚皮下面的种族,他们本来也有这样的种族文化,想要一直一直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所以,该说不说的,花寻觉得自己其实对这个答案还挺满意的——或者不只是满意,她甚至有点感动。

    让个体突破其本能做出别的决定,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那好吧。”花寻说:“我原谅你了——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不好的事情,我就再也不理你,知道了吗?”

    那个脑袋chua一下抬起来了。

    满脸惊讶。

    “干嘛这样啦。”花寻有点埋怨:“好像我会很严厉的对待你一样。”

    她伸出手,在多拉贡下意识低下头的动作中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角,握住它,牵引着埃利奥特进一步低下头。

    “你一直都很温柔的对待我,埃利奥特,我很感激。”她说:“所以作为回报,我也会很温柔的对待你的。”

    龙感到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在自己的额头上一触即离,他一瞬间僵硬,空气好像都暂停了。

    扑通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他不敢抬头,也不敢乱动,但是他眼疾手快捂住了人类的耳朵。

    心跳的声

    音太大了,他不想让人类听见他失态的心跳。

    但是花寻还是看见了埃利奥特当时的表情。

    懵懵的,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他已经开始傻笑了,看起来很高兴。

    被他人温柔的对待,因为这份温柔会让人有事想要做一些恃宠而骄的事情,反正也不会被过分的对待。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可怕的结果悬而未决的时候,他们会拼尽全力去避免这种结果发生,但是当这种结果不发生的时候,他们又会对此跃跃欲试。

    花寻也是人类,她在这方面也不能免俗。

    花寻觉得自己已渐渐有了在戴达洛斯和埃利奥特面前,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底气。

    但是在文森特这里就没有。

    倒也不是说文森特很严厉或者怎样,可能是因为花寻在心里总觉得她和裴是同辈人,面对文森特的时候,她总是有一种怎么说,奇奇怪怪的感觉。就像学生要听老师的话一样,文森特总会给人这样的感觉,他不会非常强势的要求对方怎么做,但是当什么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花寻总有一种“最好这样做”的感觉。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人有的时候并不想完全做对的事情——这可能有点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就是“因为你说了所以我不要这样做”,但她确实不想做那么听话的人。

    更何况都是保护人既然如此,能够妥善处理多拉贡和人马的花寻,必然也能够非常妥善的处理好和三头犬之间的关系!

    心中充满了斗志,花寻擦干净脸,重新推开洗手间的大门。

    正好赶上裴一边打哈欠一边走出来。

    衣衫不太整。

    他还在挠自己的肚子。

    有的时候人的眼睛是不太听话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裴全身扫了一遍了,他没穿上衣,身上的毛发油光锃亮但是连翘显得整个狗毛茸茸的还有就是之前顶过她的东西好像暂时还没有解决。

    花寻:“要不你先用?”

    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决定今天先结束我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和世界说再见。”

    说完这句话,裴连滚带爬的冲回了卧室,并且在卧室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了惊天惨叫。

    “叔叔!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她还在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听起来像是受到重击之后的痛呼。

    但是人类现在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来管其他人遭受的身体重击,她刚刚的精神冲击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冲和康复。

    她木木的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呆坐着不好,还是得找点什么事情做。

    诺亚的邮件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花寻点开快速扫了一眼。

    算是一封求和信。

    而且还在末尾附上了新的契约让花寻参考。

    态度非常诚恳,这才是和人交往的时候应该有的态度。

    她快速的看了一遍契约,这一次好像没有看出什么陷阱和不好的东西。

    思索时,文森特已经将自己收拾整齐,从房间里出来了,他贴心的为裴关上了门,并解释了一下关于裴需要一点时间来重建他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勇气和信心的事情,花寻表示非常理解。

    文森特:“在看什么?”

    “哦,是诺亚给我发来了新的契约,我刚刚看了,好像没有什么非常严重的问题。”说着,她非常顺手的把信件转发给文森特:“你也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我看漏的。”

    文森特点开消息。

    他开始查看,一边查看,他一边像是埋怨,又像得意的轻轻说:“使唤我好顺手啊,小姐。”

    104我希望你同意

    诺亚的信来得比花寻想象当中快很多,信中并没有什么夸张的言语,与他平时说话风格大相径庭,但是并没有给人感觉不被重视的感觉。

    文森特在看完这封信的第一句话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没什么感情的笑,语气中透着一些惊奇:“真不容易,原来他还是知道怎么好好和人说话的——你怎么看?”

    “我?我没有从这份合同里面可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看的这么快吗文森特?”

    “不,我没有看后面的内容。”他关闭了终端的页面:“不需要看了。”

    诺亚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和人交往过,这封信看起来只使用十分平实的语言叙述了一些事情,但正是这种没有堆砌辞藻,故意使用一些晦涩难懂的词汇的信件才能表明这封信正是诺亚经过仔细斟酌十分谨慎写出来的。他似乎对于与花寻的交往这件事情十分重视,并且在两人已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之后,对于此事更加小心翼翼。

    是的,小心翼翼。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个死鸟也有这样惺惺作态的一面,文森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因此有点反胃。

    诺亚并没有在信中对于自己的专业性多加赘述,他主要说了自己对于之前让花寻感到不被尊重感到非常抱歉,其实他并没有不尊重花寻的意思,那或许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让她有不愉快的经历,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没有办法左右花寻的决定,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可以参与这项合作的机会,并且附上了一份新的合约。

    文森特甚至不用去看新的合约,都能想象得到这份合约会有多么优厚。诺亚估计会在其中拼命地展示自己的优势条件,哪怕花寻真的打定了主意不再与他合作,在看过这份合约之后,再看别的合约,就会感觉到谁才是真正有诚意的合作伙伴。

    文森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死鸟用这种试探和商量的口气和别人说话,真是人活得时间够长什么都能见到。

    这种迫切的想要参与研究的决心真是让人感动啊,呵呵。

    文森特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他的态度还算诚恳,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并不赞成你和他有过多交往,他在天使之中是品德非常堪忧的个体,和他交往过密以后会有很多麻烦。这个东西会像一个粘性极强的污渍,一旦粘上先要甩脱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趁此机会换掉他。”

    花寻点头:“好的,那我去给他回封等一下。”

    她突然发现,在文森特说完自己的意见之后,她好像没有多想就打算照做了。

    没有任何犹豫,好像这件事情只要文森特知道了就没有问题了,只要按照他说的做,此时就会井然有序的进行。

    哇,可恶,差点又变成文森特一说她就立刻执行了!这种情况简直就像是“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交给这个人就没有关系了,反正他会把一切都办妥当,

    什么都不用多做考虑,只要躺着享受就可以了”一样!到底什么时候她养成这样的习惯的啊。

    一对一精品教学的时候,虽然各位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风格,在交往的过程当中他们都会有独特的相处模式,但是不知不觉的,好像在只有文森特和她两个人的时候,花寻一般都不会反驳文森特的话,而且他怎么说她就会照做了。

    并且好像没有感受到一丝不对

    但是这样果然还是有哪里非常不妙吧!

    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这样!

    虽然依赖别人不是一件坏事,而且花寻也很确定文森特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不会借此伤害自己或者诱导他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太依赖他也不可以——这样不是太麻烦别人了吗!

    而且如果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文森特怎么说她都完全同意的话,花寻觉得自己的大脑恐怕很快就会生锈了。

    “我要仔细斟酌一下和诺亚的合作再做决定。”花寻说:“虽然他好像不太好打交道,但是至少合约是没有问题的。”

    文森特没说话,他对花寻挑了挑眉,似乎对这样的决定不太满意。

    花寻:“怎么,还以为我会立刻同意你的观点然后按照你的说法去做吗?我可不是那样只会按照别人的话去做的人哦。”

    “当然,你不听话的时候太多了,我也料想到你恐怕会继续你们之间的合作。我支持你的决定,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手指轻轻的敲敲膝盖,文森特偏过头来,那双黑色巩膜的眼睛看向她:“你反驳我只是为了证明你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还是因为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呢?”

    文森特:“慢点回答,我喜欢听真话。”

    差点脱口而出是因为深思熟虑的花寻被后面这句话一下给搞得自我怀疑了。

    她仔细的思索了一下,甚至想了一些有点呛声的回答,但是文森特就是这样平和又冷静的望着她,在这样的目光下,如果只是为了抬杠而抬杠好像显得非常无理取闹像个小孩。

    “有一点赌气。”花寻说:“我不喜欢总是按照别人说的去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快就会习惯更轻松的生活方式,不用思考很多麻烦的东西确实很安逸,但是这样是不行的,人如果停止思考思维很快就会退行。我之前好像没有发现这一点,之后我会尽量不要这样”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紧张。花寻飞快的看了一眼文森特,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下去:“不会这样太依赖别人的。”

    文森特没什么反应,像是没有注意到花寻的情绪,他点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还有吗?”

    有的。

    花寻:“我说了你不要不高兴,就是,我觉得诺亚好像没有那么坏,或者说,我觉得他对我好像没有那么坏,不是完全不可信任的人。”

    弱小的生物在某些方面的直觉还是非常准确的,尤其是这种涉及到自身安危的,或许是因为太容易死了,花寻对于他人的恶意非常敏锐。生命总是更希望自己能够延续下去,有时候大脑反应不过来的东西,身体会首先给出反馈,那些有可能让人受伤或者死亡的东西,仅仅是靠近就会让人感到非常紧张。

    但是诺亚不是。

    从一开始,天使就表现出非常友好信任的样子,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对于稀有种族的好奇,但同样的,哪怕是在这份想要刨根问底的好奇之中,也同样是善意更大。

    而且这份合约真的很优厚。

    花寻看完觉得有点舍不得放弃。

    文森特听完点点头:“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做?现在就答应他吗。”

    “不,之前他那样耍我,我现在想起来还有点生气。”花寻思索道:“我打算先不理他,等我上班的时候再抽空回复,而且也不告诉他我打算怎么做,我只说我会考虑看看的。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文森特:“处理非常得当,我很认可。”

    “我很高兴你可以坦诚的面对我,同样,为了让我们之间的相处更加融洽,或许彼此之间都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他声音依然温和,但神色严肃起来:“我保证以后会给你更多的自由,尊重你的选择,支持你的决定,当你我之间出现极大分歧的时候依然确保你有决定自己的事情的权力,但同样的,我也需要你想我保证一件事情。”

    花寻:“什么?”

    “我希望你能保证,以后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认真思考之后的决定。你可以不听话,但是你不需要为了证明此事而做出任何决定,那很不明智,也很不负责任。”

    文森特轻轻的叹气:“我也是第一次和家庭成员之外的个体建立亲密关系,有的时候或许也会有一些不太好的行为,我当然希望你能够更多的依赖我,这并不是想要泯灭你的思想或人格,我只是希望我们变得更加亲密。不过别担心,我已经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了,以后我会尽量克制一些自己想要帮你做更多事情的想法。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坦诚的沟通,我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我没有发觉,你看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不要赌气,好吗?”

    “我希望我们能度过更多愉快的时光。”他说

    哇。

    花寻想。

    怪不得她总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就要按照文森特的安排做事了。

    金牌领航员,恐怖如斯!

    他好像什么事情都能随手轻易解决,花寻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在文森特这里可能都不会有叛逆期了——她觉得文森特能养出裴那样的孩子,估计也不会是非常死板的家长。

    文森特其实是一个万事可以商量的人,甚至他会提前划下一条线,告诉你越过这条线非常危险,不要越线。你可以在划线范围内随便活动,不管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管你,偶尔惹出麻烦他也不会说你的,只要不要越线。

    如果越线,哪怕只是悄悄的,恐怕这件事情也没那么好善了了。

    看起来很蛮横专制,但事实上,他一直表现出知错就改的谦虚模样,比如现在,他发现自己之前让花寻有点不舒服,立刻就检讨了自己,说他会改的。

    哇,这、这真是

    “文森特。”花寻有点想笑:“你这样,我好像都没有办法和你吵架了。”

    “你当然可以和我吵。”大狗做出一个倒反天罡的举动,他伸出手,揉了揉人类柔软的头发,非常正式的开了一个玩笑:“但是原来我们已经是可以吵架的关系了吗?真让人高兴。”

    这话说的太正式,花寻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脸好像有点发热,但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赢过这个成熟的三头犬。

    于是她只能揍他两拳。

    非常用力的那种!

    文森特:“好痛。”

    他一边把做好的早饭放进盘子里,一边没什么诚意的说。

    花寻抱怨:“你看起来根本就不痛!”

    “其实还是有点痛的。”文森特摘掉围裙,顺势用它缠住人类的手,然后郑重宣布:“我要还回来。”

    啊?还?怎么还啊?

    花寻:“你也要打我吗?”

    这恐怕不太行哦。

    “不,不是打你。”文森特说:“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咬你一下。

    花寻:啊?

    事情的走向好像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花寻看不懂了,她张了张嘴,最后说:“我同意了你才咬,我不同意的话你就会放弃吗?”

    文森特:“我希望你同意。我保证我们之间的事情都是在你同意的前提下发生的。”

    咬人,这个在abo这里第一个让人联想到的就是标记,但是文森特现在并没有到易感期,所以应该不是这个。想到裴有的时候会轻轻的把自己的手塞到嘴里咬咬,花寻觉得是那种“轻轻含咬”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挺可爱的诶,小狗轻轻的咬人什么的,她没来到这边的时候也有一些相熟的动物朋友,只有非常信任、关系非常好的小狗才会这样轻轻咬你的手的。

    于是在同意之前,她确认了一下:“你会弄疼我吗?”

    文森特:“我会很小心的,但毕竟使用牙齿,你可能会有一些感觉。”

    哇,这样还让人有点紧张起来呢。

    花寻点头,表示同意了。然而她把手伸过去的时候,文森特却轻轻摇头,把她的手推了回来。

    “不是这里。”

    接着,她的眼睛被人捂上了。

    黑暗放大了感官,在犬科尖锐的牙齿与皮肤接触之前,她先感受到的是文森特的毛发在靠近时轻轻的摩擦过她的脸颊,三头犬的体温高于人类,她感到一些热,然后是带着潮湿感的气息。牙齿触碰到她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先是尖锐的硬物,接着是湿热的柔软,这种时候的舔舐像是安抚紧张的情绪,又像是对她没有躲开的奖励。

    这像是另一种抚摸。

    让人紧张得想要逃跑,忍不住紧紧的握住手指,但好像也仅仅是这样。

    缓慢,温和,在她想要缩起来的时候收起牙齿。

    从耳垂到脸颊,最后停在她的嘴角。

    她感到文森特舔了舔她,就像是两个人刚刚醒来的时候那样。

    然后他的声音出现在了很近的地方。

    “可以再咬一下吗?”

    可以什么?咬哪里?你话都说不清楚让人怎么给你回答啊!

    黑暗中,时间都被

    拉长了。

    花寻似乎吞咽了一下,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不,一定是因为太紧张了!

    脑袋都在发烫。

    她的声音好像有点发抖了,但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是文森特的笑声。

    他说:“真勇敢。”

    105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尼尼:盯——

    尼尼,蠕动,靠近:盯——

    尼尼,蠕动,靠近,拦住想要逃跑的人类的去路:盯——

    花寻:“虽然你没有五官很难做出盯着看的这种动作,但是你也不能像个大灯泡一样这样拦在路上,快点让开让我走啦。”

    尼尼:“当然不行啦!在你把事情和本姆如实交代清楚之前,本姆是不会让开的!”

    为了说明自己的话真的非常有可信度,尼尼最大程度的伸展自己的身体,像一堵墙一样立在走廊上。

    然后这堵墙伸出一根触手,戳了戳花寻:“所以,讲讲嘛讲讲嘛,到底怎么回事,本姆真的很想知道呢。”

    当然能看出来你想知道了,你的情感也太明显了,你甚至已经变成了黄蓝相间的颜色。花寻试图用严厉的目光吓退这个黄色的史莱姆,但是他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史莱姆,显然不会被这样色厉内荏的目光吓退。

    花寻:“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尼尼:“就这样用声带发声,啊哦啊,用声带发声,用大脑思考,然后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别紧张嘛,本姆是你最好的伙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和你站在同一边的啦。”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唉、就是

    花寻有点难以启齿的小声说:“我和文森特就是我的一位保护人,有了一点亲密接触。”

    尼尼,立刻:“你们睡了?”

    花寻:“!当然没有!额,不是那种睡,但是这种只是躺在一起的话我我和别人也会躺在一起,只是这种程度我已经接受哎呀你这个史莱姆不需变成黄色,你给我变回来!”

    恼羞成怒,人类对无辜史莱姆进行了一些惨无人道的拉扯,甚至已经把他从一个〇拉扯成了不规则多边形,但是史莱姆大度的原谅了她——哈哈,尼尼老师果然永远都是正确的,这个人类就是那种一边说着“太超过了”一边什么都能接受的个体啦。

    幸亏他提前把多拉贡相关的学习资料发送给花寻了,希望她能够在事情发生之前对于即将发生什么有一个心理认知,毕竟在几位保护人当中尼尼觉得最不稳定的可能就是埃利奥特医生。当然不是说他一定会发疯的意思,而是多拉贡这个种族本身就有更多的暴戾因子,这一点在兴奋的时候尤其更加突出。

    尼尼:我全都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Myfriend!

    人类在处理复杂关系的方面一直都很有一套,就算是非常难缠的病人都可以和她相处融洽,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但是现在显然已经和三位保护人相处的非常愉快了。但是今天,尼尼敏锐的注意到花寻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善解人意的史莱姆决定为好朋友排忧解难——而且他有预感,这样的烦恼一定适合感情相关的!

    嘿嘿嘿情感大师尼尼老师竭诚为您服务,不仅是为了帮您解决烦恼更是为了满足自己吃瓜的好奇心。

    哦不好意思好像说反了,但是没差的,这两件事情同样重要不分先后。

    在尼尼老师的坚持下,这个人类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原来如此。”高深莫测的星空尼尼颤抖了两下,可能是点头:“因为好像突然变得更加亲密了,所以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觉得别扭,是这样吗?”

    人类颓丧的点头,她用手在空中措辞,脸上的表情十分烦恼:“我本来以为唉,真难说,反正就是,我觉得,这样的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呢?”

    尼尼:

    完全没有太快。

    事实上在尼尼老师的预想当中他们几个人应该早就住在一起了,就是那种“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何物”的住在一起。

    拜托啦,尼尼老师看过那么多教学视频,以前也是一个差点参加婚飞的史莱姆诶,他当然超有经验啦!按照尼尼老师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怎么都应该是,他们已经把各种各样的场景和play都实践过一遍,然后【哔——】【哔——】或者先口口,后来发现口口口口所以他们就口口口口这样子。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更好的,无人受到伤害,感情也在缓慢地稳定的向好发展,但是、唉,但是这样不就说明他的好朋友少了很多新奇的体验了嘛!真可惜诶!

    这种话就没必要告诉花寻了。

    在确定之前的亲密行为是完全经过人类的同意之后才进行的,并且全程都没有尖锐的不适或者感到害怕、在恐惧的情感当中为了自保才放任此事继续进行等可怕的情况后,尼尼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有几个猜测,你听一听看是否正确哦。”

    尼尼伸出一根触手。

    “第一,你其实并不反感这样的行为,但是因为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你不知道它到底是好还是坏,所以现在的这些情绪一多半是来自对于未知的恐惧,以及对于以后的更多的类似事情的苦恼。”

    他又伸出一根触手:“第二呢,就是在对于其他人的情感上,我想这种事情目前只有他做过对吧?(花寻点头)果然如此。那你是不是除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文森特,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其他人呢?就是觉得好像对别人有点不公平之类的。”

    人类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为难,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尼尼伸出了第三根触手:“是你自己!我想

    ,你在那个时候选择同意,心中是不是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有点期待的?但是现在你又有点排斥那个时候的同意,因为这件事情给你带来了一些烦恼,以及让你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或者正在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人类已经长长的叹气,并且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里。

    人类经常需要一些鸵鸟行为来安抚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这种没有任何用处的逃避行为只能带来一些精神安慰,这正是这个家伙现在最需要的。

    尼尼:这种反应我可太熟了。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他触手一挥:“你现在只是投注了太多的注意力在此之上,所以显得这好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事实上它并没有那么重要。”

    尼尼老师觉得花寻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暂时忘记它,然后去做自己的工作。

    “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学习嘛。”尼尼挤眉弄眼:“你可以找人去试试,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厉害了。”

    那好吧。

    花寻苦恼的点头:“我也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感情,所以有点太小题大作了我会参考你的建议的,尼尼,谢谢你。”

    ↑话是这么说。

    但花寻实在没想到陪练回来的如此迅速,而且是这样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对象。

    “你好花寻,好久不见。”意识承载体一板一眼的说:“从本月开始,我会在每月的今天向你寄送一封信件,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时间,如果你有空写信,我希望能够收到你的回信。”

    花寻呆呆的。

    蜂王的意识承载体。蜂王有很多承载体,这个黑发黑眼长相和花寻有点相似的,是上一任蜂王用变形虫捏出来的,无论是触感还是样貌都最大程度还原了人类的特质,看起来总让人有一种想哭的熟悉感。

    上一次他们见面时,承载体笑眯眯的,活泼开朗,总喜欢做一点搞怪的动作。他说话之前总喜欢歪着头看人,笑起来的时候眼镜也会变成弯弯的。

    这一次,这些小动作都没有了。

    承载体严肃认真,双手递出的信件因为一直没有被人接过,所以一直保持着递送的动作。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周身的气氛一点一点的低沉下去。

    直到人类轻轻地叹了一声气。

    “我知道啦,我们约好的嘛,我会给你写回信的。”她接过信件:“我没有想要毁约,或者不愿意做这件事情,但是接受一个朋友的逝去对于我来说好像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算已经对此有心理准备,我还是会有些难过。”

    “不必难过。”承载体说:“他已经回归族群,族群也慈爱慷慨的将他接纳,从此之后我们不分彼此,他在我们所有的蜂之中,我们所有也说过他的哺育和滋养。”

    花寻笑了笑:“现在你也会说这样稳重的话了,看来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了,恭喜你啊。”

    笑容冲淡了一些人类身上的苦涩,但她与之前见面的时候很不相同。承载体手指抽动了一下,他决定在说点什么。

    那边,人类已经将信件妥善的保存到衣服口袋之中,打算回去之后在查看,她正在询问承载体是否着急回去,要是不着急的话,她可以在下班之后带他到处转转,尽一尽地主之谊。

    “但是现在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待很久,因为我还要工作。”她说:“你可以在那边的长椅啊。”

    她的手腕被扯住了。

    “我没有学习过消除苦涩味道的能力。”承载体说:“但是既然我已经明确你是因为什么感到悲伤,那或许我有办法消除它。”

    “如果你是因为王座更迭、个体消亡而感到悲伤,那你尽可以将我当成他,我与上一代王、还有曾经为族群奉献的每一位蜂王,我们都不分彼此。我即他们,他们即我,所有个体最终都将归于族群。”

    他轻轻地说:“就算现在回应你的,不是那位王的意志,但你要相信,如果他在这里,他也会希望你不要陷入悲伤之中。”

    花寻:“悲伤在族群之中是不好的事情?”

    承载体:“是,悲伤会令个体变得虚弱,丧失斗志,如果族群陷入悲伤,那或许是消亡的开端。”

    那这个就是种族文化差异了。

    “放心吧,我会陷入悲伤很长时间的。”她说:“但是人类是非常感性的生物,我们有很充沛的情绪,悲伤也是情绪的一种。它不会伤害我,有的时候反倒还会治愈一些情感和心灵上的创伤哦。”

    承载体不敢苟同,他露出了非常不赞同的表情,但什么都没说。

    他说自己并不着急返回族群,然后就坐在长凳上乖乖的等待花寻下班。

    正襟危坐,和王上一代王完全就是两种类型。

    真奇怪啊,明明是相同的外形,但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人察觉到是两个人。

    因为朋友来了,所以今天花寻和戴达洛斯请了假,不去上课了。

    名师辅导嘛,现在花寻正在疯狂的逼近他们最初的目标,得知此事之后,承载体难得的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也可以帮你检验。”他声音十分冷静:“这个个体虽然并不是为了战斗而诞生,但是它同样具备相当的战斗力,我非常希望能成为你的陪练对象,花寻。”

    对此花寻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朋友好不容易来一回,结果和人家打了一架,这怎么看好像都很奇怪和糟糕。

    “请不要这样想,共同战斗和训练也是一种变得亲密的手段。”承载体说:“不过我希望知道你突然之间开始接受训练的原因,是因为有需要抵御的外敌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说着,他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感到这个方向有个体正在窥探,他是你需要排出的外敌吗?”

    花寻:“啊?”

    她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天使正坐在那里。

    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候,他伸出手,向花寻挥了挥。

    106上一代王,摊手:你看,他很难……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尴尬。十分的尴尬。

    虽然无论是承载体还是诺亚都并没有被这种尴尬的氛围所影响,但花寻本人觉得自己的脚趾已经在地上抠出一座游乐园。然而人类面对这样的场面已经非常有经验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和复数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就会感到奇怪、尴尬、讲不出话的普通人类了!

    人类!已经强大如斯!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诺亚,请问你”

    话没说完。

    承载体首先开口:“我认为宝贵的时间不应该被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天使,我将不把这一次决斗视为对于族群的挑衅,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解决问题。”

    花寻:?

    诺亚轻轻的叹气:“虽然我的本意不是如此,但是我赞同你的观点,我们不应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沉默之中——那您来选地点还是我来?”

    花寻:“稍等。”

    人类举起一只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达成这一合意的,但是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场完全不需要发生的决斗。”

    承载体:“不需要吗?”

    花寻,非常坚定的点头:“完全,不需要——没有任何必要,没有意义。”

    阐述一场决斗毫无意义,有的时候是一件略有些冒犯的行为,但是管他呢,人类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冒犯别人还是被冒犯都已经不是少数了,她已经习惯了这一事情的发生。

    承载体正襟危坐,他有一个习惯,谁说话他就会立刻把头转向谁,所以虽然不太合适,但是花寻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两个人吵架,那他是不是会用两只眼睛分别看向不同方向的两个人?

    本来她有点担心万一承载体要问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她照实说那可能他们两个还是要打架,但是不说实话说不定承载体又要问他为什么不说实话,然而忐忑的等待了一小会儿,承载体并没有要深究这件事情的意思。

    “为什么要问?”承载体说:“你现在并不想排除他,我尊重中你的决定,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并不十分在意,也不关心。但是你也可以放心,我会保证在你需要他离开的时候,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天使神色不变,依然淡淡的笑着,哇哦了一声:“原来我已经变成这样的坏家伙了吗,真让人伤心。”

    他目光无奈又凄凄,看着花寻好像希望她能够说一些维护的话。

    花寻:“谢谢你,但是说不定可以不用到那一步。”

    承载体:“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帮你排除敌人?这种行为

    并不明智,你不应该纵容”

    “不是这个意思。”花寻说:“我想先自己尝试排除不礼貌的人,如果我失败了,到时候拜托你动手,这样可以吗?”

    诺亚:?

    人类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点即将在充分复习之后面对大考的跃跃欲试,听得承载体愣了一下,他似乎有点不解的歪了歪头,握了握花寻的手掌,手指划过手心的时候,他感受到一些坚硬的痕迹。

    “明白了。”承载体说:“向你表达我的敬意,朋友,我会在你不能再战的时候再为你提供帮助。”

    他将人类的手掌在自己的手中展平,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上面出现一些茧,显然是来自这一段时间的刻苦训练,这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略有不同。承载体想或许她的训练成果更多的在其他力量的使用上,因为就身体强度而言,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他询问道:“或许,你希望它们恢复原状吗?”

    “不要。”人类摇头,她将手握起来,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这是我变厉害的证明哦。”

    人在有底气的时候说话多多少少是有点不同的。比如现在,花寻不至于挑衅,但她就是忍不住在这种时候看诺亚一眼。

    当然,她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收回了目光,咳嗽了一声:“诺亚先生,我已经看到您的信件了,您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吗?”

    是的。

    诺亚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好像格外不能容忍暧昧不明的答案。天使当然知道在谈判当中表现得太过急迫是一件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不智举动,但他忍不住——事情已经与最初的预想发生了极大的偏差,他变得无法容忍任何偏差继续发生,也不能接受现在的情况继续延续。

    花寻的回答至关重要。

    一直以来诺亚都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天使一族的高道德感在他的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体现,这也是他现在只能在人前展示自己的一对翅膀的原因。傲慢、偏执、全然的自我,这些东西悄悄地侵染羽毛,像见不得人的某种疾病。

    他从不以此为耻,但从他与花寻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却下意识的选择不将自己漆黑的翅膀收拢起来。

    这个个体拥有一些奇妙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并不单单是作用在他自己的身上,只是看一看所有曾经与她相处过的个体,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这是否是这种生物特有的天赋?天赋生效的条件是肢体接触,还是当她的身影倒影在眼中,还是意识到这种生物的存在的时候,她的天赋就已经在生效?有别于魅魔,有别于魅惑,有别于催眠,他仔细辨别,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负面影响,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

    如同一个魔咒。

    令人着迷。

    想知道,想要知道关于她更多的事情,想要深究她所有的秘密。

    求知欲昂扬,诺亚感到自己的心情正前所未有的澎湃,他有很多情感需要书法,许多疑惑需要解答,所有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希望花寻为自己解答。他希望她是发自内心的愿意这样做。他希望他们在追寻答案的过程中总是安全的、愉快的。

    当然,花寻也可以不愿意,他总会有别的方法得到自己的答案,或许会给他自己带来一些小麻烦,但如果得到的结果丰厚,那冒一点风险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这一切能愉快的发生。

    花寻还在思考。诺亚感受到一些浓稠的东西,像是墨水或者污泥,滴落到自己的唯二纯洁的翅膀上。他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可能有些过于活跃,这份不合时宜的活跃已经激起了一些个体的警惕。蜂王的承载体镇定又平静的坐在花寻的旁边,他双目看向远处,看起来正在认真放松。

    这并不是一个擅长战斗的个体,全身拟态人类的模式让他的行动力大打折扣,但诺亚相信他绝不是对于冲突束手无策的个体。

    高尚的和平与混沌的战争,诺亚无意挑动其中的界限,当蜂族变得混沌,摧毁秩序就会变成一件过于简单的事情,没有任何个体能够与一个族群为敌。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

    直到人类说:“你的条件非常丰厚,诺亚,虽然这样说起来可能会让你觉得我们达成合意十分轻易,但是我还是要说,其实我对跟你合作还挺心动的。”

    并不轻易。

    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在天使的脸上缓慢地聚起,他在这一刻好像真的放松下来,说:“那,可以告诉我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吗?我向你保证,在我们合作的这段时间,我会非常慎重的对待你,不会再出现任何让你感到不适的举动。”

    “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恐怕你会太得意的。”她看向承载体:“而且我其实正在陪我的朋友到处走走,现在处理工作的事情就像是在加班一样。我决定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再和你交涉。”

    “当然可以。”诺亚说:“那我们明天见,可以吗?”

    不行,明天还要上班。

    那后天?

    后天也不行,后天也要上班

    那下班之后呢?

    下班之后也不行下班之后在做这样的事情像是在加班。

    诺亚:

    他感到自己的牙齿有点痒,尤其是当花寻笑眯眯的为难人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记仇的人类正在报之前的一箭之仇,明明是故意为难,但是因为这样的举动,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莫名的出现了一些亲昵。

    “那好吧。”诺亚妥协了:“现在我除了听从你的安排,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会等待你的联系,但是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花寻:“我会的,在我联系你之前,我们只要继续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我认为这样的决定并不明智。”承载体说。

    在于诺亚分别之后,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安排上——找个合适的地方打一架、不是,是让承载体作为考官来检验一下人类现阶段的教学成果。

    人外的冲突就像人类的打羽毛球一样,羽毛球场地大部分时候都要提前预约,像花寻和承载体这样突然心血来潮想打羽毛球的,暂时没有空余的训练场可以使用。

    但可以等位。

    有人快打完了,之后的训练场没有新的预约了。

    在等待场地的时候,承载体突然开口。他非常认真的看向花寻:“你明知道他对于怀有恶意,你不是他的对手,但你对此毫不在意——放任敌人是自寻死路,我想你应当是明确这一点的。”

    花寻:“是的,我知道这一点,不过我们对于恶意的判断可能有点小小的出入。”

    承载体没有说话。

    变形虫拟态出来的眼睛并不能传达太多的情绪,漆黑如同深渊,他看了花寻一会儿,但人类并不是他的蜂族同胞,她不能感受到、也没有义务对于蜂王突如其来的情绪做出什么回应

    让人有点憋闷。

    “我明白了。”承载体说:“我不赞同你的决定,并且不会改变主意,必要时刻,我会提前排除危险。”

    “如果你执意如此。”他站起来。

    承载体拉住人类的手腕:“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训练场地清理完成。

    承载体和人类进入场地。

    107花寻:以后叫我大师

    第一次进入训练室,尤其是作为对抗双方之一的身份进入这里,花寻其实又新奇又紧张。毕竟谁能想到啊,吸饱果汁的薯条如今也是登堂入室,甚至开始可以适应人外的解决问题方式,而不是只想找个安全的角落待着,希望谁也不要到自己的面前来。

    而现在,她即将要和星际世界的超顶尖战力之一站上同一个平台,以挑战者或者考生?管他呢随便什么!反正她即将以一个平等的对抗身份与蜂王(承载体)进行一番战斗!

    花寻:

    哈!我薯条花也是站起来了!

    叉腰!挺胸!仰头!

    仰超级高!

    进入考场之前,无论多么紧张,随着考试开始的铃声想起,人在面对试卷的时候突然之间就会平静下来。当然,脑子里开始播放土味音乐的那种不算,主要是在考场之外慌手慌脚惶惶不可终日的反应是一定会消失的。花寻现在也是这样,训练室场地封闭的提示音响起,她感到自己多余的情绪随着“叮咚叮”的提示音,一点一点都平静下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与老师们之外的个体战斗。

    她想: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

    这片训练场模拟的场景略有些复杂,像是溶洞,又像海底。礁石丛生,石钟乳、石笋、石柱遍布,墙壁、地底遍布通道,无论是想要选择在空旷区域对抗还是巷战都可以。有滴水悄然落下带来一些寒意,脚下是水面,不会飞的个体可以选择使用元素或者不踩破张力的方式停留在水面上,当然,擅长水战的个体可以潜入水中。

    花寻潜进去看了一下,睡眠下面的空间同样充裕,最浅的部分可能到人的小腿,最深的部分深不见底。

    (顺便一提她现在正是通过元素凝聚的方式停留在水面上。)

    (不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也不是非说不可,就是顺便一提。)

    隐藏在一粗壮石柱之后,花寻悄悄地屏住呼吸,她开始调整元素的浓度,让自己缓缓潜入深水之下。人类的体温会不断向外辐射,一刻不停的呼吸也会泄露自身的信息,花寻曾经为此感到略有些烦恼,但凡是都有两面性,戴达洛斯老师教过她,冲突发生的时候敌人必然会进攻我放的劣势。

    “知道对方会进攻的哪里,这也是一步重要的先手。”戴达洛斯说:“所以不要沮丧了,我们来想想怎么利用这一步先手吧。”

    要是戴达洛斯也在这里就好了。

    人类悄悄地想。

    他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能够这么熟练这么冷静的面对暴力发生,一定会感到非常骄傲吧。

    到时候可以趁机提出多给他编两根小辫子说不定还可以得寸进尺一下,提出给他的尾巴也编小辫子。

    不过这些都是战斗胜利之后才能索取的奖励——现在,她要认真的面对战斗了。

    承载体正在在水面上行走。

    他刚刚踏入了一个陷阱点,人类用非常巧妙的方式操纵了水和气,将它们包裹成大小不一的球状,一顿一顿的从水下冒出来,偶尔移动方位,模拟了她水下的呼吸。这样的陷阱点在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内还存在四到五个,高明之处在于真假参半。

    每一个点位都有她的气息,存在的痕迹或多或少,但每一个点位都非常真实。

    承载体猜到花寻并不会选择真正的正面对抗,那无疑是愚蠢的行为——事实上他在战斗开始的最初就已经想好,如果人类真的以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要通过单挑的方式让他看看她的力量,这只能说明她根本没有明白战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那样,为了人类的安全着想,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就把她按进水里,让她明白什么才是安全行为。

    现在看来,她不全是说大话。

    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应对战斗,并且已经让她具备了相应的能力,真是叫人松了口气。

    承载体忍不住想,上一次他们两个在王台见面的时候,花寻还不具备任何战斗素质,她的手掌绵软,上面残留的细小伤口更像是翻页时被纸质书划伤的痕迹。这样的个体,没有族群的庇护应该如何在世界上生存下去,他曾经切实的为此感到担忧和苦恼。

    那时他还不是蜂王,但即便是蜂王,也无法为他解答疑惑。

    “我也不知道。”蜂王的承载体们双手一摊。

    他们七嘴八舌道:“不管怎么想都很神奇。刚出生的蜂都比她更强。一阵风都会将她折断。”

    这样的个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在这个好像下一秒就会将她意外致死的世界生存呢?

    他告诉蜂王,等他继任之后,他想要让那个人类到王台来。虽然她不是蜂,但是她已经获得了蜂的友谊,族群会庇佑她,从今以后没有什么东西会真正威胁她。

    这样她就会很安全了,这个世界在被蜂群过滤之后,也会变成能够让人类所接受的柔软。

    “听起来真不错啊。”承载体们说:“但是,恐怕她不会接受的。”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投入大群之中不好吗?

    “柔软的生物,既然能够存货至今,那必然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承载体们说:“那很有可能是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和体会的。我不能评价我不懂的事情,但是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问问她呢?

    在战斗时走神是对对手非常不尊重的行为。

    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花寻显然注意到这一空隙,承载体歪了歪头,躲过像是滋水枪一样朝自己冲过来的水柱,任由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新融入水中。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承载体说:“但是希望你的老师曾经告诉过你,相比躲避和防御,进攻行为会暴露更多信息。我在三个数之后,会到达你的方位,请做好准备。”

    一

    二

    三

    承载体在原地消失了。

    水面平静,空气平稳,时间好像短暂的静止了一下。在半秒后,当他像夹着一个公文包一样捞着花寻一起重新站在原来的地方,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撕扯的爆裂声,水面溅射出好几米的浪,因为强力的冲击,甚至有一小片水域出现了短暂的真空空间。

    水落下时,场地如同下了一场暴雨,处于暴雨中心的两个人并未因此感到困扰,那些雨水在靠近之前便消失了。

    花寻:“这个是‘吞噬’吗?”

    承载体:“不,这不算是吞噬,当我开始吞噬,这一片区域早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想要思索一个更加合适的措辞,但是贫瘠的词汇很难准确的来描述现在这种能力。

    花寻:“是不是就像大胃王本来一顿饭随随便便就可以吃五六十斤,但是现在就只是舔了舔一片黄瓜浅尝一下味道?”

    承载体,不太确定的皱着眉:“应该比那更加轻微一些可能像是闻到了一些气味?”

    哦,懂了。

    叹为观止。

    战斗结束了,花寻虽然惜败,但是她仍然兴冲冲的询问对方和自己战斗的感想。

    承载体开门见山:“你的攻击手段非常无力。你不是天使的对手,我依然不同意你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花寻:“我特训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能够打败天使,而是在紧急情况发生的时候能逃跑,和他周旋到援军赶来——当然如果是非常紧急的情况,我将尽力给天使造成一些伤害。”

    她一边据理力争,一边意大利手,好像手部动作会强化她的语言能力

    关于人类的知识增加了。

    说完之后,她有点忐忑的问:“如果是这样的目的,你觉得怎么样呢?”

    承载体:“我的看法没有改变。另外,我依然认为当发现个体怀有敌意,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将他排除。”

    花寻:行吧,这估计也是种族文化差异了。

    她放弃了和承载体的交流,并揍了对方一拳。

    承载体不以为意,但他在心中又标记了一个关于人类的知识。

    他递给人类一杯液体,在她坐下休息并整理自身的时候问道:“虽然你在与我的战斗当中落败了,但是我必须要说,这场战斗延续的时间比我想象当中要长,你的实战经验也比我想象的更加丰富,想必你经过了十分刻苦的训练,我向你表示敬意。”

    承载体:“我发现你在水下复杂地形的作战方式十分多变,并且在隐藏自身气息和隐秘观察、误导他人方面的能力更加出众,我必须要告诉你,在你攻击我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你的视线,也没有察觉到元素的异动,在这方面已经是一个大师了。”

    但是这样的动作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出来的,甚至,花寻的一些动作甚至与某些战斗理论相悖。这是只有在实际战场上亲身实践过之后,才能根据自身情况调整出来的战略战术。

    长久的战斗除了会在精神上留下痕迹,更会改变身体的状态,但人类的身体并没有被战斗改造过的痕迹,除了似乎变得强壮了一些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我有点好奇。”承载体看过来:“你一直在进行虚拟战斗吗?”

    花寻:

    她捧着杯子,呆呆的看着承载体,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承载体:?

    承载体:“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花寻:“不,我没有不适。”

    她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肯定和夸奖击中,有点找不着北了。

    承载体:“那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花寻:“事实上从‘大师’以后就没有在听了你能再说一遍吗,关于我是大师的话。”

    承载体:

    承载体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五指并拢,劈到人类的脑袋上,然后,像敲木鱼那样,打、打、打!

    “哇干嘛啦!”人类捂住自己的脑袋:“不说就不说嘛。”

    “你完全没有听我说话。”承载体面无表情,“这是极不尊重的行为。”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被上一任王开玩笑和随便对待,从来没有出现了别人在他说话的时候走神了这种情况,这让承载体有点无措。他快速的反应了一下自己是否有不恰当的言语,或者夸大其词的部分,让人类在理解方面产生了滞后——但是显然没有啊!

    难道是不应该夸奖她吗?但是肯定族群成员的成果也是维护族群稳定的重要一环——难道人类没有这样的习惯吗?

    头脑风暴中,承载体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似乎偏离了最初的问题

    耻辱。

    作为一位王,真是太不稳重了。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承载体说,“你是在进行虚拟战斗的训练吗?”

    该说不说的,花寻觉得他好像突然变得有些故作姿态,但是她没说,她怕说了承载体会非常尴尬。

    被承载体影响,花寻也正色起来。

    她认真严肃的回答了关于虚拟战斗的问题,说明自己在接受金牌名师三对一的训练,并没有进行虚拟战斗。

    花寻:“但是不瞒你说,今天在这里作战,我其实自己也感到非常得心应手,好像在这种环境当中处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最近经历了一些战斗和训练,形成了一些肌肉记忆。”

    承载体认为不是这样。

    但是他并没有争辩,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也坐在了花寻的身边。

    然后有些突兀的,他突然说:“我决定不带你去王台了。”

    花寻:啊?

    承载体:“虽然我依然不能理解如你一般的个体如何在脱离族群的情况下存活,但是我已经明白,你确实有在这个世界上独自存活的能力。你会学习,也会适应,你不需要别人为你设置缓冲带了,我已见到你的决心。”

    花寻:啊?

    说实话,她其实有点没听懂承载体这一段谜语人发言,但是他说的实在是太正式了,花寻觉得必须要用同样正式的回应,才能显得尊重。

    于是她保持高贵的沉默,缓慢地点了点头。

    分别时,承载体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告诉花寻期待她一个月后的回信,然后就在花寻的目送中离开了。

    一直到承载体已经看不见影了,花寻立刻拿出自己终端,拨通!

    “尼尼是我。”她的语气冷静中透露着一丝癫狂:“你绝对想不到刚刚我遭遇了什么!”

    花寻,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刚刚和‘高尚的和平’在训练场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说我是大师!”

    尼尼:“?!尼?!”

    诺亚最终在一周之后终于等来了人类的联络。

    她提出对合作内容当中的几项条款进行修改,这其中显而易见有一些讨厌家伙的影戏,但是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小时的时候,于是天使欣然应允。

    他们约定了人类正式到访学会的日子,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诺亚已经做好准备提前在门口迎接。

    “欢迎你,花寻。”他温和的说:“也欢迎你的保护人,看来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真为他感到高兴。戴达洛斯先生已经提前到达了,请进来吧。”

    文森特也同样温和:“多谢关心,听见你这么说我感到好多了。”

    花寻:

    有的时候人是挺无助的。

    等他们进入学会内部,来到接待室的时候,花寻感到自己朴素的人类认知再一次受到了一些人外冲击。

    “嗯?”诺亚云淡风轻的解释:“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件会客厅临时决定进行一些风格上的改造,不是什么大事,请别介意。”

    同样对此不打算解释,并且不以为意的戴达洛斯:“没错,只是小事一桩。这边来坐花寻。”

    从些许痕迹大概可以看出,这曾是一间非常健全的会客厅。不知道它是什么装修风格,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危楼废土风。

    戴达洛斯不知道为什么也换了一件衣服,她记得戴达洛斯出门的时候肯定不是现在这件衣服。

    人在有的时候,真的很无助。

    她握住微微发热的红宝石精灵,闭着眼睛深呼吸几次。

    “幸好听了埃利奥特的话。”她喃喃。

    今天出发的时候,埃利奥特悄悄的告诉花寻,让戴达洛斯先行一步,她和文森特半小时后再出发。

    花寻:?为什么?

    埃利奥特:“我很难解释,但是这种时候听我的没错的。”

    人类很听劝,她采纳了埃利奥特的建议。

    如果没有让戴达洛斯先行一步的话,真是不知道场面会变得多么美丽。

    108喜报!人类取得重大突破!

    有的时候alpha确实是有一些无处安放的躁动,他们对此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更多时候甚至以此为荣,但事实上,这种好斗、躁动并不总是讨伴侣的欢心,于是如何解决此类问题,就成为了一些人的必修课。

    对此,埃利奥特医生有重要观点要发表。

    埃利奥特医生:“首先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当非多偶制族群的alpha发现有他人对自己的伴侣投来觊觎的目光,没有立刻死斗已经是非常文明和善的表现了,当然我个人认为这非常没种,但考虑到伴侣的接受能力和道德水平,以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友好存

    续,死斗往往是最后手段。”

    多拉贡是所有保护人当中和人类相处的时间最长的,他对于人类的喜恶以及如何与人类相处已经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方式,并且他对于自己的本性非常有自知之明,也深知,自己在有些问题上根本经不起任何挑衅,所以他对于诺亚的处置一向是呈一个回避的状态。

    没办法,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有牵挂的多拉贡了,他并不愿意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个体或为了证明自己“有种”付出让伴侣用惊恐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的代价,所以深思熟虑之后,他将此事全权委托给更有经验的三头犬和人马来解决。

    而在文森特和戴达洛斯当中,多拉贡感受到人马与自己有更多相似性。

    他们都更喜欢用更直接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这一点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认证。

    戴达洛斯用半个小时解决掉了自己的躁动,并且因为他提前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这让斗争双方可以一起粉饰太平。

    是的,双方。

    那个天使也不会愿意把一些他们不希望人类直面的事情真的闹开的。他也有一些躁动需要解决,而更可悲的是,他甚至没有躁动的资格——这也让这份躁动更迫切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这不就正好(拍手)!

    这下两个人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而且只要他们两个一口咬死不承认发生过什么,花寻没抓住现场,双方没有严重损伤,她只会露出现在这样欲言又止、仿佛在说“别太离谱来了你们这些家伙”的神情,但最后她会叹一口气,然后自己告诉自己:“这也是正常的,尊重每个种族的生活习惯,这是正常的。”

    她非常擅长自己说服自己——只要情况没有离谱到没办法接受,只要暴力的程度没有到让她感到危险、没有到她彻底无法接受的地步,她总会说服自己接受种族文化差异的。

    埃利奥特,庆幸的:“我去的话恐怕很难忍住不用火烧他,坐在灰烬里对于花寻来说就是非常离谱的程度了,但是戴达洛斯那种单纯物理攻击留下的痕迹对于花寻来说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正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如今,三人坐在危房没有被之前装修行为影响到的一角。

    因为之前的合约已经互相确认过了,这一次主要就是确认一下签订的合同没有被改动过。签上自己的名字,花寻拿到诺亚给的日常表,以及参与此次合作的其他成员名单,浏览了一遍后略有些惊讶。

    诺亚:“怎么,惊讶我不是这次实验的负责人吗?”

    花寻:“额,不是,我是惊讶你的名字也在名单里。”

    诺亚:?

    天使轻松愉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略有不解:“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

    “不是这个。”花寻摆手。

    她似乎想找一种不那么“那个”的说法,更加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个人类显然失败了。她为难的啧了一声,但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花寻:“我还以为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名单上,这样会方便你做一些,你知道,就是明面上不允许的实验。”

    “我得向你坦白我确实这样想过。”诺亚叹了口气:“但是我也想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会再发生让你感到不适的情况记得吗?我想这种程度的欺骗或许也被包括在内。”

    而且。

    诺亚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她的两位陪人,声音十分诚恳的说:“虽然我不反对一些强身健体的意见交换活动,但是有的时候过度锻炼会占用很多时间,让我的工作没有办法顺利进行。我在之后的工作开始后,也会尽量避免这样情况发生。”

    花寻,笑容真诚:“你最好是。”

    一声闷笑从身后传来,人类回过头去,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用带着笑意却杀气淋漓的眼神精准传达出“还有你”的意思。

    戴达洛斯耳朵猛的一抖,看向了别处。

    至此,他们之间的合作意向就算是正式达成了。

    考虑到花寻协助研究势必会影响到她在疗养院的本职工作(诺亚曾经建议她辞职直接来学会工作,收到了多拉贡言简意赅的信件,上面写着“这是最后一次”,并附上了一封已经签好发起方名字的空白死斗函),所以学会对花寻就误工费部分进行了一些补偿,除此之外,花寻协助研究也会有相应的报酬,并且因为占用了一天休息日,她在那天将得到三倍工资。

    以后时间将分成三份,周一到周三,花寻在疗养院工作,周四到周六,她将前往学会协助研究,周天是宝贵的休息日,今天她将快乐又闲散的度过。

    怎么说呢。

    这个安排总让花寻有一种打工皇帝重出江湖的感觉。

    倒不是说安排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她当“金钱的奴隶”的时候安排可比这密多了,而是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两份工,甚至还要占用休息日。

    真是让人感慨又怀念啊。

    “那我们说好了。”诺亚握住人类的手:“到时候,我会去接您的。”

    “好的。”花寻也握了握天使的手。

    握手,多么朴素的礼节。花寻感受到一些让人安心的熟悉感——她没穿越的时候,大家双方之间达成合意的时候,也会互相握手的。

    “是怎么样握的呢?”埃利奥特求知若渴:“是这样吗?”

    他捏了捏人类的手指。

    不是哦,是互相握住然后上下晃动一下。

    好的知道了,应该是这样。

    坚硬的爪子挠一挠人类的掌心。

    不是不是,是这样握住,然后上下晃动。

    好的好的,这次一定不会弄错了。

    多拉贡的爪子圈住了人类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提,用尾巴圈进他的身畔。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人类有点愣住了,这一次,笨蛋多拉贡终于学会了如何握手,他依然是一副敏而好学的样子,握住人类的手,上下轻轻地晃动两下,然后严肃认真的问:“是这样吧?”

    花寻:“你这家伙。”

    她忍不住笑,几次想要严肃起来都失败了,耳朵不知为何变得有点发烫,她咬着牙抓着埃利奥特的角把他的脑袋拉下来,用力地拍了他一顿。

    今天的教学活动已经结束了,现在正是他们两个的休闲时间。

    循序渐进的相处让人类已经渐渐模糊了所谓的安全距离,她对于一些肢体接触的接受程度似乎也在渐渐提高,已经不再是最初随便一下就感觉“太超过了”的菜菜了。

    但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

    对于“超过”没有的敏感度降低之后,有的时候她会在“超过”的后果发生之后才会发现“糟糕,这下可太超过了”。

    之前那个被拍打脑袋毫不反抗的多拉贡,在人类的拉扯之下,脑袋已经完全拱进了别人的怀里,在这过程之中他只是象征性地发出了一些小小的抗议声音,哼哼唧唧的,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等花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个龙脑袋拱得躺在沙发扶手上了。

    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一些变化,埃利奥特的手臂现在正撑在她的脸颊旁边,在她放开对方的角之前,那个脑袋就贴在和她很近的地方。

    她松开手了,埃利奥特抬起头。

    可能被俯视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有点紧张和不舒服,他的尾巴垂在地上,眼睛有点发光,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练习,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体温一直保持一个十分正常的温度了。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烫伤别人。

    但是有的时候眼神也会将人烫伤。

    花寻突然感觉呼吸好像变得困难了,她觉得很热,甚至感觉埃利奥特好像变成凉的。

    可恶,人类没有控制体温的功能,在这种时候总是让人格外难为情。

    人类眼神乱飞,体温升高,开始出汗。她太紧张了,以至于忘记了拍一拍埃利奥特的手臂,让他让开一点好让自己能起来。

    但好在这里总算还有理智尚存的个体。

    “别害怕嘛。”是埃利奥特的声音。

    他主动松开了手坐起来:“我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情的。”

    花寻:“谢谢你。”

    她懵懵的坐起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坐一个戴达洛斯。

    “你会讨厌这样的事情吗?”埃利奥特握着自己的尾巴,似乎正在专心的观察尾部的鳞片:“其他的接触,现在好像都已经可以接受,但是唯独这个你很排斥——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不舒服了吗?还是说你只是讨厌这个呢?”

    啊

    花寻闭了闭眼。

    虽然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但是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很难启齿啊。

    人类好像说了点什么,但是即便是多拉贡的灵敏听力,好像都没有捕捉全部的信息。

    埃利奥特:“啊?”

    还是埃利奥特:“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能再说

    一遍吗?”

    花寻,左右乱看,认命,叹气,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

    “不是因为讨厌你,或者,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她说:“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性行为——就是你们说的标记、结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各方自愿,场所和方式安全就可以了。”

    埃利奥特:“那看来我们在此事上看法是相同的。”

    但是,安全,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花寻:“我很怕被人rua碎。”

    可能是因为这个大概率发生的可怕后果确实是她对于在这个世界建立亲密关系的最大障碍和恐惧之一,她对这件事情已经烦恼很久,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和亲密关系对象聊起此事的机会,她很快就从最初紧张尴尬变得絮絮叨叨。

    她说到曾经大熊医生在和他对象情到浓时一巴掌把人家外壳干碎了,当时她听的时候就觉得可怕很。

    说到她其实原来想过找个朵浑范本搭伙算了但是听说朵浑范本一次发x发半年,这也太恐怖了,她觉得就算是神交,这个强度也让人遭不住,遂放弃。

    说到她其实早就做好不与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准备,因为很难承受任何因此发生的意外事件。

    还有很多。

    最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很奇怪吧,我也知道我很奇怪啦。”

    埃利奥特没有回答。

    他看起来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回过神来。

    “我想过很多可能。”他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我想过可能你不喜欢多拉贡的外形,不喜欢我的身材,不喜欢我的体温,不喜欢我的触感,不喜欢我的信息素,不喜欢我的【消音】,不喜欢我的尺寸我从来没想过你只是担心被人rua碎。”

    花寻,沮丧的点头:“嗯,对我确实一直在担心这个,很抱”

    歉。

    没来得及说完。

    埃利奥特打断了她:“所以,你其实没有讨厌我,对吗?”

    啊?

    花寻:现在是确认这件事情的时候吗?

    埃利奥特:“是的,我非常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求求你告诉我。”

    在人类肯定的说出不讨厌之后,那条垂在地上的尾巴发出了一些快乐的敲击音,因为太吵了,所以龙不得不将它踩住。

    “没关系。”雨过天晴了,他又变得阳光灿烂起来:“这个问题,我们总会解决的——交给我吧,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花寻,为难的欲言又止。

    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她非常小声的说:“其实,我有一点点建议。”

    埃利奥特:“请说。”

    就是,唉,就是怎么说呢,真叫人难以启齿。

    “就是,我们其实可以像之前那样,循序渐进,给人一些适应和接受的时间。”花寻尴尬又磕巴的艰难描述:“比如说,我们可以这次先这样(一个进度),然后停,等到下次,可以到那样(一个新的进度),然后停,少量、多次,直到、就是,直到,能完整的进行。”

    说完,她十分忐忑的看着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loading

    他举起一只手:“请问,这个停,大概是停多久呢?”

    三十秒?一分钟?五分钟?

    请问是停多久呢?

    花寻支支吾吾:“就是,结束,至少,停一天吧。”

    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带着叹为观止的震惊,赞叹道:“您真是对alpha的自制力有一些非一般的误解啊。”

    呜啊,我也只这件事情听起来很荒谬很离谱啊!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就是很可怕啊!你们这些臭人外随随便便连钢铁都会抓变形,抓碎一个普通的人类那不是更手到擒来了!

    人类把脸埋在手里,发出一些崩溃又可怜的声音。

    真稀奇诶,一般情况下都是别人发出这种声音。

    埃利奥特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难为你还是在难为我。”说完,他点了点花寻的肩膀,看着那个人从指缝之间露出来半只眼睛,问道:“那今天的进度打算推到哪里呢?”

    花寻:?

    花寻:“你,你同意吗?”

    “不同意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吧。”埃利奥特摊手:“唉,早知道你是害怕这个我们应该早点谈谈的。”

    不不不不用那么早。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需要一点别的东西。”一边思索,埃利奥特一边站起来:“能止住我的,嗯这个应该可以。”

    他向房间走去,翻箱倒柜了一小会儿之后,他呼唤花寻过来看看。

    “怎么样?”他兴致勃勃的展示:“这是军用级别的韧性金属,抗高温、刚性强,不易断裂。”

    埃利奥特:“如果你按动这个机关,锁链收紧,就会把我向后拉扯,把我们两个分开。”

    他献宝一样的介绍。

    花寻持续的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有点像狗链的装置,不仅作用于脖颈,还有手腕脚腕和尾巴,固定在床对面的墙上。锁链有一定的长度,可以用机关可以调节,最短的时候会把人彻底桎梏在墙上。

    完全是军用级别的桎梏装置了。

    更重要的是那显然不是最近才装上的。

    埃利奥特:“有备无患嘛,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啦。”

    花寻,想说点什么,又因为这场景实在过于离谱,是在说不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一次努力,然而措辞仍然失败。

    情绪缓慢地用了上来,她决定放弃思考,遵从本能的行为。

    “色龙(不是,是颜色龙啦)。”人类一边咬牙,一边开始对多拉贡使出一些带有元素增幅的重击,她又羞又恼又生气,因为洞悉了一些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的阴暗想法,人类这次打得超级重!

    而且她已经经过了星际顶尖战斗力蜂王(承载体)的认可(虽然不是攻击力方面),即便是埃利奥特,在这样的殴打之下也必须抱着头团成一团,可怜的哀鸣。

    “色龙!变态!阴暗爬行的臭蜥蜴!我要报警抓你!”重拳出击过后,花寻坐在床的一边一边喘气一边骂他:“你、我、你真的这样打算过吗!”

    埃利奥特求饶:“不是,没有,我只是这样想想,没有真的打算这样做啊——多拉贡有收藏癖,占有喜欢的东西是我的天性啊,而且成年个体有一些幻想也不是很过分吧,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不尊重过的!而且你知道的,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要真的这样做过呜呜。”

    他辩解:“还有啊你看,这个枷锁本来就是按照我的尺码做的,这个是我为了防止我败给天性之后不伤害到你做的保险措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使用这个啊!”

    花寻眼睛又瞪起来了:“我需要吗?我需要用到这个吗?”

    要是我没有经过金牌名师三对一的教学,你用得着对一根薯条使用这种器械吗!

    太生气了,再打两拳!

    打完之后,人类背对着他大喘气。

    挨了打的红龙,独自哀鸣了一会儿,等身上没那么痛了,他悄咪咪用尾巴戳戳人类的小腿,期期艾艾:“花寻。”

    被蹬开。

    尾巴锲而不舍,蠕动过来,戳戳她的手臂:“花寻”

    被拍开。

    花寻:“干嘛啦。”

    埃利奥特,小心地蹭过来:“那,今天,还推进度吗?”

    你还敢说!

    多拉贡在人类的怒视中缩了一下,然后保持着瑟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推。”花寻露出一个非常冷酷无情的笑容:“你连道具都准备好了,不用一下,多可惜。”

    天性是吧?占有是吧?保险措施是吧!

    人类的笑容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今天让你知

    道一下曾经的地球霸主到底有多少手段和力气!

    推!

    推他【哔——】的!

    109诚招一位帮手

    沧医生:“我觉得埃利奥特可能疯了。”

    尼尼:“啊?发生甚么事了?”

    沧医生欲言又止。他蹄子在地上踢踢踏踏,尾巴甩来帅去,想说点什么,但是为难的说不出口,最后唉的一声大声叹了一口气。

    “很难评。”他说:“等你一见你就知道了。”

    尼尼:那我就去见见。

    倒不是对同事陷入疯狂幸灾乐祸,只是尼尼实在是一个热爱学习好奇心旺盛的史莱姆,他想去观摩学习一下疯狂后如何正常生活。

    和一个疯狂的多拉贡正面相遇应当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尼尼可以从墙缝里悄悄的窥伺他。

    他在墙缝等待了一会儿,埃利奥特医生人未至,信息素先到,席卷整个走廊,用过于强烈的个人气息强行清场,尼尼在墙缝里都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该龙神清气爽,全身写满了“幸福”“快乐”和“我很高兴”。

    这与他充满了暴虐色彩的信息素形成鲜明对比。

    有什么人可以一边高兴一边不高兴呢?

    尼尼,确信:埃利奥特医生确实疯了。

    不过好在埃利奥特医生疯得非常环保,他并没有把自己的一肚子邪火倾泻给无辜同事,更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日常工作,但是这种极端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就是让人感到非常的不妙——甚至今天连需要治疗的病人都非常安分,无人愿意招惹一个不太对劲的多拉贡。

    但有人对于现在的平静并不满意。

    埃利奥特:啧。

    他在各个楼层积极的巡视,希望找到一两个需要治疗的患者,但是走来走去,一个人也没有看到,甚至又出门遛弯的患者,刚打开门呼吸了一下门外的空气,立刻就把门关上了。

    这让他急需抒发的躁动无处发泄。

    尼尼:“所以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他看着花寻,试图从这里找到一些答案。

    花寻:“没有。”

    可疑的沉默!

    尼尼的颜色变得犀利起来,他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变了一些形态,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尼尼侦探对于嫌疑人的证词没有半点相信,并对她完成一些威慑,让她能够快点坦白!

    好朋友,快看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最好的伙伴尼尼啊!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尼尼说的嘛?

    但今天他显然是要空手而归了。

    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在【工作单位的走廊】这种地方和朋友分享昨天晚上她和别人怎么过的夜,以及进度最终停在哪里导致其中一方今日因欲求不满所以格外渴望战斗,实在是一件超过的事情。

    花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一些改变,她在尽量避开埃利奥特,然后假装无事发生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午休的时候,花寻进入办公室径直走向埃利奥特,在他期待又兴奋的目光中平静的说:“我有事情想问一下你。”

    这样的对话好像有点太正式了,埃利奥特直觉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立刻坐正。

    埃利奥特:“你说。”

    花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过去,把扣子一个接一个的解开,露出后背。

    伤痕。

    像是被什么缠绕后留下的红,痕迹没有散开,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变成淤青。

    她给埃利奥特看了看,然后重新穿好衣服,转过来:“是你在我睡觉之后弄的吗?”

    埃利奥特没有马上答话。

    他似乎屏住了呼吸,当爪子松开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把桌面扣下来一部分,那块合金在他的手里已经变得像一块橡皮泥。

    空气好像变得热了起来,花寻看见埃利奥特将那块被烧化的金属随手弥合到桌面空缺的部分,然后向她走来。

    他在她三米之外停下,红龙的温度有些太高了,贸然靠近会灼伤人类。

    “也许我这样说你不会相信。”埃利奥特说:“但是不是我。”

    他的眼睛灼灼发亮,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扯起的嘴角更像是想要择人而噬。

    埃利奥特:“如果是我的话哪怕是我无意识造成的,我不会这么激烈的想要杀点什么。”

    花寻的表情并不意外或者惊恐,她若有所思:“这样吗”

    她问:“有没有可能是在我们两个睡觉之后有人偷偷进来过?”

    埃利奥特:绝无此种可能。

    那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不知道。

    他的伴侣在与他共度夜晚的时候身上出现了他人留下的痕迹,但他们两人却对此毫无头绪,那个歹徒来去无踪,悄悄的完成这一切后并不声张,只将那些颜色作为杰作展览。

    埃利奥特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他非常清楚自己想干什么。

    暴怒以最凶戾的方式在胸膛里炸开,房间内信息素有点压人,埃利奥特感受到无以伦比的屈辱,对于伴侣在自己的枕边受创,也对他不能立刻洗刷这份耻辱。

    如果敌人在面前,他毫不吝啬自己的龙炎,但现在,他最需要的是冷静下来。

    埃利奥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他矮下来,右膝盖点在地上,仰着头看她:“我就在你身边,却让你遇到这种事。”

    “没什么。”花寻还在思索:“我对于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感到惊慌,这很不寻常”

    就好像她已经习惯了这件事情,或者说,她知道事情迟早会这样的。

    “如果你没有发现任何入侵痕迹的话,我们或许应该考虑,入侵的人并不适用有实体,或者别的情况。”

    说完,她两只手猛地把那个看似沮丧垂头,实则垂眼压住凶光的龙脑袋捧起来,非常认真的宣布:“埃利奥特,我们得找一个相关专业的帮手了。”

    诺亚:“真高兴你能在这种时候想起我,能给你帮上忙我感到非常荣幸。”

    看着对面的诺亚,花寻略有点呆愣。

    她看了看诺亚,又看了看名片,不太自信的说:“额谢谢你,但是,今天要和我见面的好像是一个”

    “梦魔,对,本来是。”天使微笑着说:“但很抱歉,他临时有别的安排。”

    花寻:

    花寻一时之间拿不准要不要重新换个人,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诺亚给了她一些时间思考,然后好奇道:“事实上,我对您甄选人员的条件非常感兴趣,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吗?”

    诺亚:“或许,我正式你需要的人才。”

    花寻,欲言又止。

    “不是这个原因。”她说:“我不想用你,专业方面的原因,关系不大。”

    诺亚:“那是什么原因呢?”

    花寻:“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考虑。”

    她言语诚恳,态度恳切:“实不相瞒,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放我的保护人感到非常紧张,这个时候任何刺激都有可能造成流血后果,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而且埃利奥特明确的提出了一点要求,是希望在找出那个人之后花寻能够暂时回避。

    花寻:“你会杀了他吗?”

    埃利奥特:“我不想吓到你,但是我也不想对你说谎,所以我想用沉默来回答可以吗。”

    花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啧了啧舌:“要不,到时候还是把他交给执法总队吧?”

    埃利奥特没立刻回答,过了很长时间,他说了一句:“我尽量。”

    不知道是尽量克制自己留下点东西交给执法总队还是在抓获歹徒的时候克制自己尽量把鲜活的歹徒交给执法总队。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了,总之先抓住歹徒是最重要的。

    但是因为过量刺激,埃利奥特现在显然有些

    应激了。

    他这个状态不适合和花寻待在一起,但是如果不待在一起他可能会更加不稳定。

    所以,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花寻和保护人们现在待在同一屋檐下了。

    待在一起的时间变长之后,花寻发现其实不止埃利奥特应激,文森特和戴达洛斯也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表现形式没有多拉贡那么明显罢了。

    难搞。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他们必须赶快找到一个不会给保护人们带来更多刺激的帮手。

    划重点,不会、带来、更多刺激!

    “您是在关心我吗,真贴心。”天使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更是合适的人选了。”

    他说:“毕竟他们已经知晓我的存在了,您觉得这种时候引入新的刺激更好,还是继续使用一个已经稳定下来且已经被他人所接受的存在更好呢?”

    花寻:“额,我觉得可能不算接”

    “至于专业角度,那您更是不用担心了。”他声音和缓却坚定的打断:“毕竟,以我学生的水平,他并不足以胜任此次工作。同等条件下,为什么不找一个更加专业的人选呢。”

    啊?

    啊??

    人类懵了一下。

    “之前那个。”她举起名片:“你学生?”

    “是的。”他点头:“我刚刚驳回了他的论文,他可能暂时腾不出手帮助你了,抱歉。”

    110别再来了!再来班都排不开了!……

    阀。

    这个字正在花寻的文化当中代表的意思是“有某些领域有特殊势力的个人或集团”,现在,花寻觉得把这个字按在诺亚身上非常合适。

    可能是她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诺亚非常好脾气的做出了请的手势:“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花寻:“不是好话。”

    诺亚:“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好家伙,习惯了啊!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文森特给她看的关于诺亚的风评,其中有一个他的学生对他的评价就是“不通人性”,当然,在导师眼中,他也同样不通人性不会就是这次原本要来接单的那个同学吧?

    当面说别人是学阀好像多少有点不礼貌,更何况之后说不定还有别的合作,没必要把关系搞坏,于是话到嘴边,花寻拐了个弯:“如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情否定别人的研究成果是不是不太好?”

    她也是上过大学的,虽然没到写毕业论文的那一步就来到了这里,但是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她可是看过过别人写论文。读研究生的表姐为了一篇论文假期都回不了家,好像她离开几秒论文数据就会凭空消失了一样。

    写论文可是很辛苦的,虽然做坏事的不是她,但是如果能够挽回一些糟糕的结果,花寻还是会尝试努力一下。

    诺亚发出了一些笑声。

    “我不否认有的时候我作为导师确实比较严厉,但是名师出高徒,在研究的道路上一味地宽泛放纵是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的。”诺亚说:“所以我恐怕要驳回你的请求了,花寻。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忘记问他了。”

    花寻:“什么?”

    天使温和的口气没变,眼睛却垂下去,遮挡住厌蠢又冷淡的目光。

    他很想问问自己蠢笨的学生是通过何种手段得出这样令人发笑的结论,这个问题本来会在他驳回对方成果的时候直接当面问他,但是当时他忘记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被人冒犯的不适感——这种东西怎么有脸拿到他面前来的,真是多看一眼都担心蠢货的气息沾染到自己身上。

    这种话没必要说了,反正她又不认识那个笨蛋,他不想聊太多不相关的人和事。他心里泛起一些轻蔑和责怪,看来那三个保护人也都是虚招子,天天在别人面前晃,却还让人家遭遇这种糟糕的事情。

    天使眼神和软,他刚想开口安慰安慰花寻:“别害”

    花寻正好也开口:“那好吧,那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我们来聊聊——额,不好意思,你刚想说什么?”

    诺亚:“没什么。我们来聊聊工作的事情吧。”

    他忘记了,他现在对于花寻来说也只不过是合作伙伴和被求助人罢了。

    然而顿了顿,诺亚还是说了那句话:“别害怕,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有我呢。”

    人类笑起来。虽然他看起来并不为这件事情感到十分困扰,但这是她今天见面之后露出的第一个如此灿烂的笑容。

    “真可靠啊,谢谢你诺亚先生。”她阳光灿烂的说:“但是突然换人是你们自己决定的哦,之前谈好的价钱我们一毛钱也不可能给加的。”

    诺亚:

    诺亚:“您非要这样说这样的话来刺痛我吗,亲爱的小姐。”

    “适当的为他人保留一些希望或许会让别人更有动力干活呢?”他循循善诱:“你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需要给出一点点甜头,就能让我为你做任何事。”

    花寻看着他,笑,不说话。用“你看吧,我就知道”的眼神看着他。

    她一摊手:“你看,这就是我不敢用你的原因。”

    “今天是我们两个单独谈,这话还行。”她不太委婉的说:“但是我之前告诉过你了,我现在的人际关系有点不稳定我是真的在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才真的建议你不要再来了。”

    这话叫别人听见真的要出人命了。

    她说的很诚恳。

    诺亚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有两秒钟没有缓过神来。然后有一股鲜活的雀跃,缓慢地从他身上抒发起来,他缓慢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寻常温和的社交表情,他从内而外,缓慢地雀跃起来。

    “我明白了。”他点头:“虽然很另类,但我对这份甜头,很满意。”

    花寻:?

    啥?

    诺亚看着她:“或许你不愿意承认,当你切实的关心我,花寻——你不希望我收到伤害,并且正在尝试着手保护我。”

    他轻轻地说:“谢谢你,我很感激。”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无语!

    人类的脸色从僵硬变成藏狐就用了几秒钟,她看起来像说点什么,但最终放弃了挣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少发点疯吧你,我是那个意思吗。”

    无论是不是,语言有很多种理解的形式,想要表达的意思,想要达成的结果,无论用手段,只要最终达成了,那都是好的。不管怎么样,诺亚最终表示他一定会遵从花寻的安排,不做出任何可能会威胁到自己安全的事情。

    诺亚:“不用担心我。”

    花寻,看天:“我没有担心你。”

    她现在更担心她自己了。

    她觉得诺亚可能有一些别的想法,现在对于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用“自我意识过剩”这种理由来敷衍糊弄过去了,糊弄来糊弄去,给自己糊弄出四个、不对,三个保护人!

    而且她现在还在因为戴达洛斯太“人”了,进度推得很艰难,她觉得自己真的无力接受另一个更“人”的个体、不,她一个也不要了。

    打住,就此打住,再来班都排不开了!

    协助研究开始了。

    除了协助研究之余,诺亚带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有序又紧密的摆放很多让人看不懂的仪器设备,或大或小,或悬浮或半截入土。

    “我的研究室。”他说。

    诺亚:“不是不让那几位来,但是你知道的,与研究相关的东西,仪器也好数据也好,都是非常精密的东西,精密的

    东西大多对动物的毛过敏,我不想让它们因为一些毛发产生偏差。而至于另一位没有毛的我觉得我只是呼吸在他看来可能也是一种罪过,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负责,我想,我得让他留在外面。”

    不过让他略感意外的是,花寻对于和他共处一室并不反对。

    她非常坦然地接受了。

    诺亚:“是因为信任吗?”

    “算是。”花寻说:“但是不是针对你的。”

    是针对金牌名师三对一教学成果,以及“高尚的和平”给予的大师认证的信任。

    花寻觉得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诺亚不能立刻就把自己怎么样,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她必然也能够与其周旋直到援军赶来。

    花寻:“我该怎么配合你呢?”

    “首先我需要确认一下对方使用的是什么类型的力量。”诺亚思索:“既然是在睡眠的时候出现的痕迹,那或许可以尝试重现当时的场景?”

    诺亚:“我听说你做了一些特训,现在已经对元素有一定的控制对吗?”

    这样说着,花寻听见什么东西飒的一声。风、光,熟悉的元素暴动,四对硕大的翅膀在诺亚身后缓缓展开了,它们有些太大了,突兀的出现甚至让房间内一下显得逼仄起来。

    花寻稳稳的站在原地。

    那些光密密麻麻的将她包围缠绕,但又只能在足够远的距离移动,没有办法靠近半步,这让花寻看起来像是站在一个仓鼠球里。

    天使观察着她的神色,她脸上既没有因为元素密度突然升高而不适的痛苦,也没有突然看到堕天使羽翼的震惊和惶恐。

    她非常寻常的面对了此事,甚至因为这些翅膀太过巨大,担心折回来扫到自己,后退了半步,给他更大的空间。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花寻等不下去,询问:“额,然后呢?”

    她手比划:“就是,你突然叫了这么多翅膀出来,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的吧,比如用它们来追踪或者力量增幅之类的。”

    虽然让人看不懂,但肯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吧?

    诺亚神色不变。

    又过了一会儿,他缓慢地点头:“嗯,是有意义的。”

    “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四对翅膀当中,有三对已经漆黑,飞羽泛着金属的光泽,仅剩下唯一一对还算纯白的翅膀,上面的羽毛星星点点的也有墨点沾染的痕迹。现在那对唯一幸存的翅膀上,墨迹也开始移动,侵染,很快,白色变得更加稀缺了。

    他坐下,将翅膀张开,硕大一片铺在地上:“躺下吧,花寻,在我的翅膀上睡一会儿。”

    诺亚:“当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会帮你找到那个坏家伙。”

    他看到花寻面色犹豫的走过来,越靠近就越犹豫,她伸手摸了摸柔软的羽毛,似乎给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建设,让自己坐下,然而失败了。

    花寻,叹气里有一些“果然如此”的无奈。她说:“不行,我做不到。”

    诺亚神色不变,脸上似笑非笑:“怎么了?”

    害怕堕天使的羽毛?

    现在害怕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他想了很多可能,也想了很多应对的方案,她或许接受过一些训练,但是想要以此对付自己,恐怕还有点难度。

    他更希望她在别的地方对付他。

    然后他听见花寻说:“你太‘人’了,我不行。”

    诺亚:?

    诺亚:“请问,太‘人’了是什么意思?”

    太人了就是太人了!

    花寻:“就是,你,我,我们都是人形,太像了。”

    两只手臂在胸前交叉成一个大叉叉,她非常认真的拒绝:“太人的,我不行。”

    花寻:“我恐这个世界的‘人’,这个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