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乌鸦妖怪
咒术师们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因为有新任务离开了。
比起上次见面，五条悟的似乎状态好上了不少，一年级生们看起来也都很健康，钟离便没再嘱咐什么，只是将之前制作好储存起来的璃月小食分给他们一些，让咒术师们有空再过来玩耍。
而孩子们迎来了他们的又一个双休日。
在乖乖吃完早餐后，胡桃代表璃月侦探团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对黑色羽毛的调查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在少年侦探团的经验传授下，他们很早就确定那支羽毛应该出自鸟类中的乌鸦。
并且因为其他同学都看不见它，羽毛的主人大概率属于类似咒灵或者妖怪的超自然生物。
从羽毛出现的那天起，他们就在魈的房间附近放置了一些固定的物品，只要有生物进来就会留下痕迹，但对方短时间内很难轻易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往后每隔一段时间，那位“访客”就会前来，不过他从未发现孩子们布下的小小陷阱。
现在他们基本上掌握了对方出现的时间和间隔，并且制定了一套捕捉他的计划。
计划的执行时间……就是今晚。
见孩子们如此有干劲，钟离和旅行者当然愿意协助，并拜托名取周一和机械丸担任应急位，毕竟两位一个是除妖师一个是咒术师，不管来的什么，总能做出有效应处。
是夜，顺应着幼化后的璃月成员的作息，旧宅依旧早早熄了灯，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两三个小时过去，一道黑影顺利通过了钟离为旧宅布下的屏障，进入到主体建筑附近。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进到旧宅之中，只是降落在了魈所在房间的窗户对面的树木上。
通过未关上的窗户，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小男孩的情况。
像平常一样，穿着绿色团雀睡衣的小男孩正在熟睡之中，看上去没有什么伤口，也没有因为不安而做起噩梦。
那些久远的过往，似乎还没有再次找上对方。
达成了观察的目的，他便微微扇动翅膀，打算像来时一样穿过屏障离开，不料在准备动身时，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整个罩住了。
随着大网被从两个方向出现的白术和重云一拉，它彻底收紧，旧宅中才重新亮起了灯。
在旅行者把捕获的神秘访客送到一间空房间后，旧宅里的所有人也都齐聚到了那里。
“嗯……是妖怪。”
经过一番辨认，伴随着名取周一的肯定，神秘访客的正身也得到了解答。
从实力上来说，这只能够被简单网住并绑起来的妖怪并不强大，就算那张网上有钟离的岩元素力。
面对事情败露和一房间的旧宅住户，妖怪并没有表现出挣扎，反而显得十分安静，低垂着头，额发垂下遮住了一侧的眼睛。
“你为何要一直在暗中监视魈？”甘雨问。
妖怪闻言抬起头，朝小女孩的方向看了过去，缓缓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这之后无论璃月侦探团怎么盘问他，他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不配合吗？那就只能消灭了。”名取周一走上前，说。
他身边的柊立即和主人一起准备起除妖的仪式，完成后将被绑起来的乌鸦妖怪，拖到了在房间地板上画好术式的圆圈之中。
名取周一半蹲下来，将一张符咒贴在了圆圈的边缘，妖怪不由得因为疼痛缩成了一团，接着他缓缓朝魈所在的方向伸出手，说：“魈大人……救我。”
这句话一出，戴着渔夫帽的除妖师便收起了身上的气势，站起身走回原先的位置。
符咒并没有取下，但妖怪感到那种痛感消失了。
“啊啊，让名取先生扮演恶人真是抱歉。”旅行者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也演得太有压迫感了，刚刚的眼神真的像要消灭他。”
一不小心拿出了吃饭的本领的名取周一轻咳一声，回应：“是吗？”
妖怪有些发懵地看着眼前的情况，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无论是身下的术式，还是那个符咒，都是伪造的产物。
与此同时，一只巴掌长的白色小蛇从他的衣领中钻了出来，一扭一扭地回到了另一个绿发小男孩的身边。
刚才只是长生在轻咬他的穴位而已，实际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
钟离摸了摸站在自己身边的幼年仙人的脑袋，低声说：“看来事情已经明朗。”
这只乌鸦妖怪本能地向魈求助，可二者之前从未正式会面，这就意味着让他来到这里的那一边……也可能是魈。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可以无障碍地穿越屏障。
首先他对旧宅内地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其次他身上有属于魈的力量的气息。
他应该以某种方式成为了另一个魈的眷属。
得到了所需的情报，重云便给乌鸦妖怪松了绑，并把璃月侦探团珍藏的“甜甜牛奶糖”作为让对方受到惊吓的赔礼双手递给了妖怪。
还没有彻底回过神的妖怪，愣愣地也用双手接下了糖果以及孩子们的歉意，还收获了一个软软的抱抱。
“你可以带我们去见那个魈吗？”趁着气氛好了些，旅行者问。
妖怪的头马上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果然行不通啊。”旅行者倒也没有坚持，看向了事件中心的仙人。
“魈怎么认为？”钟离询问起魈的意见。
小男孩盯着那只妖怪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不会拒绝与钟离大人见面。”
这倒是个好思路。旅行者想。
虽然乌鸦妖怪不愿意直接把他们带到另一个魈的面前，但要是魈自己出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嗯，我会负责调查此事。”钟离说。
“毕竟牵扯到了妖怪，这边的工作也在收尾，我和钟离先生一同去吧。”名取周一说。
乌鸦妖怪今夜的表现让名取周一有些在意，从进入这个房间起他就有些惧怕明显是除妖师的名取周一。
再加上之前演戏时，几乎在“术式生效”后不久，妖怪就开口求援，像是十分确认除妖师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
是因为之前和除妖师有过接触，留下了阴影吗？名取周一想。
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先见到另一位魈，到那时，很多疑问都能迎来解答。
第二日，璃月好好招待了乌鸦妖怪一天，直到黄昏才与对方告别。
在魈本人——幼年的那一个——的旁敲侧击下，乌鸦妖怪总算主动透露了唯一的一条情报，那就是他现在所活动的范围。
如果前往那附近，或许会有概率遇到他的主人，当然是在对方愿意的前提下。
这条情报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不算太多，因为乌鸦妖怪给出的范围实在有些广。
考虑到他是鸟型妖怪，这倒也正常。
当晚钟离就购入了相关的地图，和名取周一一起研究起那一片地方的情况。
跟三筱等妖怪生活的地方一样，那里相对东京这种地方来说比较偏远，大部分是山林河流，而且仔细看看，似乎也跟那一带离得不远。
没准钟离还能偶尔抽空去见一见西园寺望。
“名取先生，可有在意的事？”发现在自己圈出来魈可能出现的范围后，名取周一就对着地图沉思了起来，钟离看向对方问道。
“这附近居住着我的一位朋友。”名取周一回答。
“哦？他可能会对此事有所了解吗？”钟离说。
“在妖怪方面，他知道的东西很多。虽然突然拜访可能又会引得他不快……但一起去吧，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名取周一笑了笑，说。
“如此，须得备些见面礼。”钟离又将注意力放回地图上，说道。
于是他们寻找另一个魈的第一站，就从名取周一的朋友家开始。
据名取周一所说，那位朋友姓依岛，曾经也是除妖师中的名门，如今隐居在深山之中独自生活。
在两人到达对方的居所，并敲开了门后，男人见到访客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重新把门关上。
好在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发出不满的声音：“名取，你怎么又擅自带别人来这里？”
“钟离先生的友人遇到了一些难题，我想依岛先生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名取周一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笑着回答。
闻言，依岛看向了站在名取周一身后的青年。
不是妖怪……而是人类，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微妙，为什么？依岛想。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后，钟离随即开口：“听闻依岛先生长居此地，对妖怪之事频有见解，我便拜托名取先生代为引见，多有打扰。”
……好正的礼仪。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钟离毕竟是名取周一带来的，依岛倒也没有真的要把两人拒之门外的打算。
再加上对方摆出如此姿态，本来就对除妖师以外的人物没有什么意见的依岛，就忽略了钟离话里话外为名取周一开脱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进来吧。”
第72章 柿子的味道
将客人领进门后，依岛带着他们在会客的桌边坐下，等待着对面开口。
钟离便简单将乌鸦妖怪所透露的情报，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测后，告知了对方。
至于在友人为什么会可能变成妖怪一般的存在这点上，钟离也提及了璃月在追寻的异常力量对人类、妖怪或者其他生物造成的影响。
纵使对妖怪相关的事情知晓许多，对钟离所说的情况，依岛还是感到了一丝新奇。
“关于乌鸦妖怪，我近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消息。但是，天麻山一带的情况似乎出现了变化。”依岛说。
很难说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有妖怪族群在迁徙中途路过，或许是进山的人类冒险者变多了，也没准只是季节更替又遇连日雨天。
总之，那一带的妖怪们与平日里不同，显得有些不在状态。
至少依岛所遇见的那一小部分是这样。
“也有可能……有除妖师在活动。”名取周一说。
依岛先生没有提及这点，但身为同职业的他心知肚明。
“这个可能性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他，我可不替除妖师说话。”依岛先生说。
长期生活在山里的妖怪们远离城镇，只要不主动靠近人类，一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但从那只乌鸦妖怪对除妖师的反应上看，他应该跟除妖师有过不愉快的接触，并且是另一位魈帮了他。
无论这只乌鸦妖怪是原本就生活在附近，还是因为变故来到这里，另一位魈和他被除妖师盯上的概率不低。
名取周一的确早有类似猜测，可是看那只乌鸦妖怪自由活动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确定，就没有立即告知钟离。
听完两位的意见，钟离思索了一会儿，说：“既没有其他消息，先在天麻山一带进行调查，当是不错的选择。”
“钟离先生也受到了那股异常力量的影响吗？”依岛问。
“状态倒是与平常无异。”钟离回答。
“虽然明知钟离先生是人类，但是晃神之间总有一种错觉。”依岛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
“这一点和依岛先生有些相像。”名取周一说。
“不……”依岛看向了庭院中的一角，说：“是更遥远的气息。”
钟离微微一笑，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用一种模糊化又有些道理的说法回应道：“大概是璃月出发时，沾染了来处的烟火。”
一向繁忙的璃月港，今日又是何种颜色呢？他想。
话题到了这里，钟离和名取周一今天拜访的目的已经大致达成，在气氛逐渐放松下来的时间里，钟离拿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
那是一件古璃月风格的陶瓷碗。
它并非是名贵之物，胜在工艺独特，描绘出淡雅的花纹，不管是作为观赏装饰还是实用器物都十分合适。
没有想到还有这一环节的依岛，静静地盯着那个陶瓷碗看了一会儿。
好在名取周一预想中的推辞并未出现，依岛只是告知他里间有一些摘取好的柿子，让他作为回礼带回去。
而在名取周一离开后，依岛重新看向了对面的访客。
“钟离先生和名取如今是什么关系？”他放低了声音说。
对面问得直白，钟离便也据实相告：“因为追查异常力量，名取先生最近和璃月一同借住在东京都的某处。”
听了钟离的回答，依岛不由得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按照名取周一社会性那一面的性格，只要他想，就能轻松受到欢迎不假，可是依岛很清楚因为除妖师这一层身份，他基本上没有几个深交的朋友，更别说能够接受和一大群不怎么熟识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看出依岛的顾虑，钟离补充道：“无论是我和旅行者，还是孩子们，与名取先生的相处都还算愉快，依岛先生不必太过担心。”
“我没在担心那家伙。”依岛快速地辩解，过了一会儿又说：“你们能确保名取的安全吗？毕竟追查那些东西不是他的职责。”
他们之所以会一起出现在依岛家，只是名取周一的责任心在作祟而已。
从钟离的叙述中，依岛能明确感知到那不是简单的妖力，而是更加诡异，蕴含着能够颠覆常识的力量的存在。
前方等待他们的东西不可预测。
“自是如此。”钟离回答。这是前契约之神给出的承诺。
几句简单的交谈结束，被打发去拿柿子的话题中心人物，抱着一小箱颜色好看的果实回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为了不再继续留在依岛家打扰，钟离对着柿子们进行一番夸夸后，便和名取周一一起向依岛告别。
“下次再见，依岛先生。”走出门外后，名取周一说道。
“没什么事就别再来了。”依岛像之前一样毫不客气地回应。
这次不仅是名取周一，连钟离也轻轻勾起了嘴角。
在屋子主人的注视下，两人逐渐远离了依岛家，向回到米花町的方向走去。
“名取先生确实有位良师益友。”回去的路上，钟离说道。
“依岛先生是个奇妙的人，我们认识的时间算起来也很长了。”名取周一说。
“过去的名取先生是何种样貌？”钟离问。
“嗯……应该是还不太稳定的状态。”抱着纸箱子的除妖师稍稍抬起头，视线飘向云层之中，回答：“现在比起那时候，究竟是向前还是向后，也很难分得清。”
“能得见未曾见过的景象，便应是乐事。”钟离从纸箱子里取出一个柿子，向身旁的人问道：“名取先生认为它是甜爽，还是酸涩？”
名取周一顺着钟离的话看向了对方手心里的柿子。
他第一次尝到依岛给的柿子时，那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再后来，跟夏目贵志一起前去摘柿子时，他们又遇到了的场一族和三春家的妖怪，无法再将注意力放回柿子上。
那么钟离手中的这一个，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钟离先生可以告诉我吗？”即使戴着遮挡的渔夫帽和平光镜，仍旧能够不受影响地露出那种人气者专属的闪亮笑容的现役演员，对他身旁的青年柔声说道。
钟离闻言想了想，仔细地擦干净手中的柿子，张口咬了下去。
果实流出的汁水顺着他的指骨流向手背，随后滴落下来。
顶着名取周一期待的目光，青年看向他的眼睛，用带着几分玩闹和狡黠的声音回答：“不可说。”
……什么？
之后，钟离果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让人推测出柿子味道的端倪，这反而让名取周一更加在意了，一直到他吃完那个柿子，对方都在时不时地关注着他的举动。
到两人总算回到旧宅门前时，名取周一才猛然察觉，这是钟离在身体力行地验证他之前的说法。
“得见未曾见过的景象”，也是尝试未曾尝试过的事物，哪怕只是一个柿子的味道。
的确令人在意。名取周一想。
“钟离先生，原来有时候也会有俏皮的一面。”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虽然没能知道柿子的味道，却获得了对暂时的同居者的新印象，细算起来倒并不亏。
而钟离打开门，看着看见柿子后眼睛一亮围过来的旅行者和孩子们，带着盈盈笑意轻声说道：“余下的柿子的滋味，名取先生想必都能知晓了。”
钟离帮着名取周一把柿子均等地分给旧宅里的住客，然后招呼他们一起商讨今天获得的新情报。
“既然情况不明，伪装成当地人潜入会不会能获得更多的消息？”旅行者说。
天麻山一带地处深山，当然不会有什么当地人，旅行者的意思就是伪装成妖怪。
“妖怪头套。”甘雨记起了这个。
“三筱先生之前赠送的物品吗？可以一试。”钟离说。
自那天的宴会以来，纸袋头套就被钟离收好，放在了储物间，上面附着的三筱的妖气没有减弱分毫。
加上钟离本身就容易被妖怪或者有妖力的人认错，伪装成妖怪轻轻松松。
“我也会和柊她们从不同的方向搜寻。”名取周一说。
“说起来，我在开妖怪宴会的地方的另一侧调查时，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旅行者说。
“什么怪事？”白术问。
“嗯……”旅行者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接着说：“就是结束调查准备返回米花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奇特的气息，回头一看，竟然有一只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青色大蛇缠绕住整座山峰，可是再一眨眼，大蛇就消失了。”
“听来确实奇怪。”重云说。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本地的节日，学校已通知会按时放假，不如也带上侦探团一同前去。”钟离提议。
“哼哼，有我们璃月侦探团出马，必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胡桃说。
其他侦探团成员也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这天开始，除了魈因为要在需要的情况下，加入钟离对另一位他的调查，其他璃月侦探团成员，会协助旅行者一起探寻青色大蛇的虚实。
第73章 拒之门外
翌日，钟离就伪装成妖怪前往了天麻山一带。
那里的环境跟三筱他们所居住的地方类似，就是人类的踪迹少了许多，相比较起来更有原始感。
走进山林深处之后，钟离所能看见的小妖怪就逐渐增多了起来，他们有的体态轻盈，像蒲公英那样借风移动，有的蹦蹦跳跳，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如履平地。
再行走了一段路程，钟离便慢慢能体会到依岛所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小妖怪们的生活状态看起来相当正常，可是一路上钟离并没有看见甚至一个像隔壁中级那种类型的妖怪，更不要说感知到三筱那样的大妖的气息了。
他们是聚集在了某处，躲了起来，还是单纯只是离开了？
思及此，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尝试使用岩元素粒子扩散混杂了他的力量和三筱的妖力的“妖气”，想看看能不能将其他更强大的妖怪吸引过来。
毕竟这种妖怪一般都很有领地意识。
或者，要是像名取周一猜测的那样是除妖师在活动，他们应该也不放错过新出现的大妖，至少会前来查看情况。
没过多久，他采取的办法显现出了效果，远远地就能听见有一个生物正在以匀速向他所在的地方靠近。
为了不显得刻意，钟离也迈着悠闲的步伐继续往山中走。
十几分钟后，对方终于赶上了他，并不是任何类型的妖怪，而是人类。
更确切一点来说，是除妖师。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左手手腕上戴着金玉两种材质的两只镯子，目光灼灼地锁定了眼前的不知名妖怪，手中的伞状道具看上去十分强力。
钟离转身望向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打算开口和对方搭话，男子却突然发起了攻击。
跟外表展现出的印象相同，在除妖师中男子的实力应该是很强的那一档，但对钟离而言只是防御不算太困难，那柄伞基本上无法穿透岩壁击中他。
所以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但就在伞尖离他只有半米的时候，一阵狂风从他身后刮来，直奔除妖师而去。
在看见中年男子被击退的同时，他的视野被两只巨大的翅翼占据，并被包裹了进去。
随后羽翼的主人轻松地将他抱起，飞入天麻山的更深处。
像是妖怪的气息……是因为受到了与妖力融合了的螭的力量的影响吗？
钟离安静地看着他所熟悉的那张属于少年仙人的面容，如此思考道。
比起还未受到螭的力量影响时的魈的样子，眼前的少年显得更为严肃和冷漠，周身缠绕着一股散不开的戾气。
妖怪版魈最终把他半路“救走”的青年，带进了一个位于一棵巨大树木上部的小型木房子里，打眼一看还有些望舒客栈的感觉。
只是望舒客栈显然更精巧，也更热闹一些。
将青年放在柔软的树叶堆上，魈在对方颈间闻了闻，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妖怪……人类吗？”
看着显然不记得自己的魈，钟离倒是不算意外。
如果他还有关于摩拉克斯或者钟离的记忆，一开始就不会只派乌鸦妖怪去旧宅看望幼年版的自己。
正像幼年版魈所说的一样，他不会拒绝和钟离见面。
不过，他仍旧对属于摩拉克斯的力量有着天然的熟悉感，所以与除妖师前后脚出现在了钟离原先所在的地方。
“许久未见，你看起来似乎无恙，魈。”钟离说道。
听见眼前的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魈不禁微微一怔，立即猜到了青年可能就是乌鸦妖怪口中那些与另一个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日常的响动。
前来给庇护着自己的魈送除妖师们活动的消息的乌鸦妖怪，惊讶地发现这间一向只有魈居住的木屋里，竟然第一次多出了一个存在。
身形看着有些眼熟，却是没见过的妖怪。
“带他离开。”木屋的主人侧过头，对当初只是顺手救下，却不知不觉与之相处了许多日子的乌鸦妖怪说道。
他并不愿跟熟识另一个自己的人有什么接触，便干脆地下了逐客令。
对钟离来说，这种体验相当新奇。
毕竟一向显得有些恭敬拘谨的少年仙人，如今对待他就像对待任何一个陌生人那样不假辞色。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就被少年牵出门交到了乌鸦妖怪手中，然后木屋的大门“嗒”地关上了。
承了魈的意思的乌鸦妖怪不敢怠慢，便化为原型，让这只看上去也很厉害的妖怪坐在自己背上，飞向了天麻山的外部。
虽然结尾不太顺利，但第一天就见到了另一个魈，以及得知了对方的住所，还算是不错的收获。
而前往另一侧山中调查出现的巨大青蛇的旅行者以及璃月侦探团，在搜寻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随后他们向周边的住民打听了一番，可惜无论是住在附近的人类还是妖怪，都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在寻找青蛇的过程中，胡桃的幽幽似乎探测到了一个奇异的存在。
他没有形体，却确实是世间之物，只是像被什么困住了，始终无法与周围建立起联系。
旅行者和璃月侦探团试图和他接触，但没有成功，于是便让幽幽留在那里跟着他，等到明日再继续调查。
夜幕降临后，两边的调查小队一边吃着晚餐，一边交流起了今天的情况。
“我把钟离大人……拒之门外？”当听说另一个自己把钟离赶了出来时，魈不由得用只有他和当事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有些放空，但钟离知道孩子大受打击，所以安慰似地往他碗里夹了两块杏仁豆腐。
“他并无恶意，无需介怀。”钟离说。
“这样听起来，天麻山一带确实有一些除妖师在活动，而且那个魈跟他们应该站在对立面。”旅行者说。
“中级以上的妖怪都不见踪影，也有可能是那一位让他们躲藏了起来。”名取周一说。
他和柊在调查的过程中，远远地见到了除妖师的身影，不是钟离遇见的那一个，但也是中年左右的男子。
经过向除妖师协会的打听，名取周一得知最近没有什么高级任务在天麻山一带执行，这样一来，除妖师们的集体行动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不过除了除妖师协会外，还有一种可能会让这种等级的除妖师们开展活动，那就是他们都是来自除妖名门的人，因为家族的需求在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对方不达成某种目的，应该是不会罢休的。
名取周一也将获得的情报和猜测分享给了璃月。
“从今日的接触看来，魈大约能顺利应处。”钟离说。
对昔日的战友的实力，他抱以十二分的信赖，哪怕那只是魈的一部分。
“本堂主这边嘛，既然幽幽能够探测到他，说明那不是个幽灵就是半幽灵，可是他的本体又不在‘这边’，只能多费些功夫咯。”胡桃说。
由于还没有正式放假，他们能用于调查的时间并不多，徐徐图之是最好的方式。
“我还是第一次正面跟幽灵接触。”她身旁的重云也点了点头，印证了这一说法。
要是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存在真的行走于此世的话，因着重云的“纯阳之体”，多少还是会受到些影响的。
可他并没有避开方士。
“他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甘雨说：“从这一点入手，应该能够更快地找出他的真身，到时也能判明他是否跟青蛇有关。”
说到青蛇，白术不由得看向了手边在桌子上小口地吃着自己的那一份食物的长生，若有所思。
总而言之，他们在第一天的调查中，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效。
接下来，就是顺着线索一路走到底了。
秉承着虽然记忆不同，但是口味应该不会变化太多的理念，钟离也为森林里的魈制作了一份杏仁豆腐，并用食盒盛装了起来。
凭借之前的记忆，他很快再次找到了魈的居所，并在树下呼唤对方的名字。
不多时，顶着一张冷脸的魈果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语气不善地说：“你为何又来此处？”
青年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如实回答：“制作了一些小食，想与你共享。”
“……无聊。”绿发的妖怪显然对此没有兴趣，却也没有立即回到小木屋中。
钟离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将食盒递到对方手里，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此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他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给对方送一道具有璃月风味的点心，同时回收上一天的食盒。
这些点心都是他或者旅行者给旧宅里的人做的，再从中专门取出一份给森林里的魈。
魈完全没有碰过里面的东西，但对这种奇怪的日常往来，采取了一种放任的态度。
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这些点心在收回后都会被旧宅里的人继续分着吃掉。
某一日，他再一次感知到了人类身上那股莫名熟悉的力量气息，照例从木屋中下来，钟离却没有在他应该所在的位置上。
当魈顺着气息找到钟离时，青年正站在另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双手间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
“你来了，魈。”察觉到魈的靠近，钟离带着笑意和对方打了招呼，接着将捧着的东西展示在少年眼前。
那是一只还长着绒毛的，青黄色的雏鸟。
第74章 宠物与饲养
据钟离所说，他经过时正撞见雏鸟连带鸟窝一起从树上掉了下来，就出手搭救。
原本他打算等大鸟回来了，再将鸟窝和雏鸟一起放回去，没想到一等许久，大鸟都没有再出现。
“这是妖怪。”魈不由得提醒道。
即使放着不管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事。
面对明显比自己更了解这座森林的生态的少年，钟离为难地思索了一番，妥协道：“那便先将他放置回去，但喂养也不可或缺。”
“……他只吃果肉。”魈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告知了这个执着的人类一条关键的消息。
之后，钟离每日送餐盒时，也会带上给雏鸟的吃食。
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森林里的魈虽然还是没有给过钟离太多好脸色，但是明显不像第一次时那样排斥了。
偶尔的时候，钟离还会被允许进入那座木屋之中。
不过，他们在木屋里的活动对钟离而言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比如，绿发的妖怪会将他的束发解开，用木制的梳子仔细地打理。
再比如，对方会保持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一放就是十几分钟。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对他并没有入口过的食物的回礼，魈时不时还会给钟离一些形状奇特的树枝和颜色鲜艳的鸟羽。
为了理清魈的用意，钟离把连日来发生的事告知了璃月和名取周一，试图通过集思广益，破解这些行为中蕴藏的谜团。
“我所接触过的妖怪中，似乎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举动。”名取周一回忆了一下过往的经历，说道。
璃月成员们七嘴八舌地做了几个猜测，可惜都不太具有参考性。
就连魈自己也毫无头绪。
“要是名取先生这边没有什么经验谈的话，问问惠怎么样？”旅行者突发奇想地提议说：“毕竟从他的咒术出发，对这类非自然生物说不定会有独特的理解。”
“嗯，另辟蹊径或有出路。”钟离赞同道。
说干就干，旅行者在通过信息确认伏黑惠没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后，立即拨通了他的通讯工具。
详细地将钟离描述的情况转达给了伏黑惠，旅行者带着殷切的期盼等待着咒术师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听筒那边果然响起了笃定的声音：“那家伙应该是把钟离先生当成宠物了。”
……哈？旅行者感觉自己出现了什么幻听的症状。
为此，旅行者不死心地又把那些细节念了一遍。
“他给钟离先生梳头发。”
“就像人类给宠物梳理毛发。”
“把手放在钟离先生脖子上？”
“是在检查钟离先生的身体健康状况。”
“他还给钟离先生送树枝和羽毛。”
“有时候，人类也会给宠物们带些小玩具。”
这不是完全一样嘛？！
旅行者在伏黑惠的对答如流中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他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他们从来没想过的真相。
旅行者向咒术师道过谢，用颤抖的手按下挂断键后，看向了事件的中心人物。
青年依旧依旧好整以暇地坐着，可是那拿到一半的茶杯，就这么愣是在半空中停滞了好几秒，才缓缓被放在了桌面上。
对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前岩神来说，这已经是不得了的情绪波动。
再看看旁边的幼年版魈，更是僵硬得像是要石化了。
其他璃月的孩子们脸上震惊，心里倒是冒出了不同的想法。
一阵寂静过去，钟离才眼角含笑，开口道：“无妨，既已知晓他的想法，行事想必会顺利几分。”
钟离先生好肚量！旅行者在心里给钟离竖起了大拇指。
终于，伴随着名取周一的轻咳声，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了腔，都是在给钟离出各式各样天马行空的主意的。
旧宅里又恢复了往日闹哄哄的状态。
因着伏黑惠提出的可能性，钟离在之后和森林里的魈的相处中，也逐渐能够理解了对方的一些的行为。
比如在他喂完雏鸟，并摸摸雏鸟的小脑袋的时候，魈也会用翅膀把他包起来。
大概就像是人类在撸毛茸茸吧。
钟离没有长时间的饲养过宠物，不过璃月常能见到悠闲地逛来逛去的猫猫狗狗，偶尔他的目光会在它们身上停留，这些小家伙就会热情地围着他转。
比起猫狗来，鸟类他就熟悉得多。
只是像这样反过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在他越来越能够频繁地出入大树上的木屋时，发生了一件意外，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日钟离像往常一样，收到了魈送给他的新礼物——一块晶莹剔透的矿石。
他照例对矿石夸赞了一番，仔细地收好，打算等回到旧宅后把它放进专门用来收纳魈给的礼物的精致盒子里。
就在这时，面前的绿发少年突然像是疼痛难忍那般，将一只手放到了那侧脑袋的耳后。
随后，钟离眼见着对方的形态发生了异变，原本偏向绿色的头发逐渐向黑色转变，部分地方的发尾处还渐变成了深红色。
和外貌的变化相伴而来的，是他陡然提升的攻击性。
几乎是在异变的下一刻，他就对眼前的青年展开了攻击。
战斗经验丰富的夜叉，在手边有惯使的武器的情况下，对付一个没有认真应战的人类简直轻而易举。
不多时，对方就被压到了树叶堆上。
好在即将夺去青年的性命前，他强行恢复了理智，制止了自己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从嘴边挤出了一个单字：“走……”
可钟离并没有听从夜叉的话，反而调用起岩元素缠绕四周凌厉的风元素，伸手越过了抵在自己身前的枪尖，搭在了魈之前捂过的位置上。
“昨日带来的杏仁豆腐，回收时似乎少了一块，魈认为味道如何？”
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钟离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感，说起了闲聊式的话题。
魈眨了眨眼，显然不明白青年为什么要提到这个，可又不愿像刚见面时那样以沉默应对，只得回答：“还……不错。”
“明日，旅行者大抵会做莲花酥，不知你是否也能喜欢。”钟离说。
少年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那些张牙舞爪的不详气息再次淹没了他，即使拼尽全力与之斗争，也只是堪堪止住了向钟离下的杀手。
在僵持的时间里，岩元素总算融入了风元素之中，将它们拆解、重组，四周躁动的空气逐渐恢复了平和。
这种平和也顺着风元素影响到了它的使用者。
十几分钟后，因为不详气息的影响出现异变的少年，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可还有哪里不适？”钟离问。
魈摇了摇头，收起武器，从被压着的青年身上离开，随后伸手将人拉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琥珀色眼睛，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说道：“抱歉。”
那位魔神……仍在影响着他吗？钟离想。
之前眼前的魈失控时的样子，他似乎曾在魔神战争之中见过，那时的降魔大圣还身处另一位魔神麾下，并被其控制。
摩拉克斯第一次和对方见面时，夜叉就是这样满身狂气，又陷于痛苦之中。
被解救后，魈与那位魔神的事实上的联系已经被黄金的棘刺所斩断，钟离也没有感知到属于魔神的气息。
所以那些使他异变的东西，并不是魔神的力量，而是自身的梦魇。
思考到这里，钟离也大致能够判断出森林里的魈的真身。
这是未曾拥有从噩梦一般的魔神手中挣脱的记忆的个体。
那时，他还未曾拥有“魈”这个名字。
对这个魈来说，上一秒还身处无尽的黑暗之中，下一秒却出现在了这个有着妖怪、除妖师以及其他力量的奇境中，难免会觉得恍惚。
那之后他在这个森林中住了下来，机缘巧合救了乌鸦妖怪，又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幼年版魈所处的环境想来能够让他轻易明白，某一天起他摆脱了那位旧日的魔神，并收获了一些朋友。
可那终究不是他亲身经历的过程，就像水中月镜中花。
这样出于理智的“认知”，无法抵御已经形成的烙印。
在钟离所未见的时候，应该已经出现了许多次这样的“失控”，只是魈每次都“赢”了。
面对隐藏起真实情况的少年，钟离也没有再提及刚刚的事，转移话题道：“已经将近午休时间，不如先稍作休息。”
魈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分享了今天钟离带来的点心作为午餐，一起喂食了木屋外的青黄色雏鸟，接着回到了树叶堆上。
出于过往的经历，魈更习惯站着或者坐着休息，但是包括钟离在内的大多数人类似乎更倾向于躺着。
因此青年稍稍蜷缩起身体，躺在了他的身边。
然后绿发的夜叉伸出了他巨大而有力的翅膀，熟练地把人类团吧团吧包起来，身体则靠在木屋的墙边进入了潜眠之中。
他仍旧无法理解“朋友”，但能够理解“饲养”关系，就像钟离和雏鸟，就像旧日的魔神和祂的“宠物”们。
尽管他和钟离之间是后者在投喂前者，但是他能够为人类提供其他的东西。
在乌鸦妖怪过去的情报中，有时钟离或者另一位金发的旅行者会陪伴幼年版的自己一起渡过夜晚。
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也许是为了让那个“魈”在既定的时间里，获得安稳的一隅。
第75章 女性除妖师
自那场心照不宣的“异变”发生过后，钟离和森林里的魈的关系似乎又更近了些，比如除了一些日常的接触外，对方还开始跟他提及这座森林中正在发生的事。
“那家伙……这几日有些异常。”
当钟离正在帮魈整理木屋的时候，他听见擦拭着窗台的魈如此说道。
顺着魈的视线看去，就能轻易地知道少年所提及的对象——那只有着黑色羽翅的乌鸦妖怪。
“这从何说起？”钟离放下手中的清洁工具，走到了绿发的妖怪身边，轻声说。
少年没有回答，仅是朝前一指。
只见原本抱着一些果实普通地走在前往魈所在的木屋路上的乌鸦妖怪，还没走出几步，就以一种左脚绊右脚的神奇姿势摔在了草地上，果实散落一地。
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去捡那些果实，捡到一半却又愣住了，没有再继续动作。
确实是“看就明白了”的情况。
“乌鸦先生近日有什么烦恼吗？”钟离思索片刻，问。
“近来除妖师的活动有些频繁，但仍在可控范围内。”魈回忆了一下，回答。
“如此，看来是私人事项的可能性更大些。”钟离说：“若是担心，不如由我出面询问。”
“担心？呵……可笑。”魈不赞成地说道，并且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的话那样离开了原先的位置，打算重新投入到对木屋的清扫工作中。
然而，窗外的情况却如同要将他拉回来那般，出现了新的变数。
有一个生物追踪着某种踪迹，远远地穿越密林而来，并在花了一段时间后，站在了乌鸦妖怪的面前。
那是一位人类女性，从她随身携带的东西和能看见妖怪两方面上看，跟之前在天麻山一带游荡的除妖师一致。
可是本该立马向魈汇报这起紧急情况的乌鸦妖怪，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站在了原地，只是紧紧地盯着长发的女性除妖师。
而在看见他后，那位女性露出了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欣喜的表情，向前走出一步，貌似是想上前跟对方接触，可惜乌鸦妖怪也同时退了一步，只得暂时放弃。
“你……”女性除妖师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为他们的重逢先说点什么。
几秒钟过去，乌鸦妖怪抱紧了怀中的果实，向与女性除妖师相反的方向跑出几步，随后扇动翅膀腾空而起，眨眼间飞向了别处。
独独留下那位女性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钟离，侧过身向同样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魈问道：“魈认为，询问的对象，应该是哪一侧？”
少年抿紧了嘴唇，良久才回应：“随你。”
这是要一起去的意思。钟离想。
在与这一边的魈相处的时间里，钟离也算是慢慢摸清了对方的行为模式，有时还会因此回想起一些和过去的魈接触的经历。
那时璃月之上魔神混战，几乎没有能完全放松下来的时间，现在再去回顾，倒是会有几分不同的感受。
既然选择权交到了钟离手上，从他的经验出发，为了不在日后造成什么误会，直接和更熟悉的那一方沟通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找了个机会同乌鸦妖怪说明情况，并三言两语打消了对方的顾虑，将他请进了魈的木屋之中。
面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和救命恩人关系匪浅的“妖怪”，乌鸦妖怪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缓缓开了口。
事情说来也不算复杂。
直到不久之前，乌鸦妖怪都还是那位女性除妖师的式神，不同于大部分除妖师和式神的主仆关系，他们之间的相处和朋友甚至家人差不多。
可一个名为“的场”的除妖师家族的介入，打破了他们平静的日子。
他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的场”跟她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采取了什么手段，总之，他被其他的除妖师带走，交到了一位更年老的女性除妖师手上。
再之后，就是魈遇到他时的情况了。
当时那位年老的女性除妖师因为想获取一位强大的妖怪当作式神，就把他作为诱饵放置在了那个妖怪经常出现的地方。
要不是魈正好路过出手解救，现在他应该已经命丧于妖怪的口中。
“原来如此，所以你不愿见那位女士。”钟离了然地点点头，说。
除了仍对除妖师感到恐惧之外，乌鸦妖怪应该对与她接触充满着矛盾的心理。
如果当初是她自愿将式神交给“的场”的，她是否能够预料后来发生的事？又是否后悔过？
而如果是受到了胁迫，那么她在他被当成诱饵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寻找？现在又为什么要出现呢？
他无法判断对方会说些什么，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是真心还是假意，每一个假设，都会令当事者感到煎熬，那么逃避就是最好的方法。
“躲起来的妖怪们中，有擅于驱赶凡人的存在。”魈说。
少年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乌鸦妖怪真的不想再继续见到那个人类，暂且管理着这座森林的他并不是没有办法。
毕竟从乌鸦妖怪的叙述中，能听出那位女性除妖师并不像“的场”那样需要专门对付，跟在森林里活动的除妖师们的目的也不同。
“……麻烦魈大人。”乌鸦妖怪低下头应着，两只手却交握得更紧了。
注意到这一细节，钟离淡淡一笑，说：“或许还有另一种方式。”
话音刚落，两只妖怪便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钟离的方法与驱赶这种直接的方式相比复杂一些，但实现起来并不困难且效果持久，就是需要另一位当事人的配合。
听完钟离的说法后，乌鸦妖怪沉默了一会儿，表达了想试试的想法。
魈自然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他们经过了更加详细的后续讨论，敲定了这个方法实施的细节。
几天过去，尽管在上一次的见面中，乌鸦妖怪表现出了抗拒的态度，可是那位女性除妖师还是常常过来，寻找着他的踪迹。
而在某一次的找寻当中，她见到了一位戴着头套，散发着属于大妖的气息的妖怪。
对方姿势端方地坐在一处巨大的石块上，在听到她走近的脚步声后，缓缓转过头向她打起了招呼：“早上好，女士。”
简直就像是在等她。
意识到这点后，女性除妖师定了定心神，暗暗抓紧了手中的符咒，走上前回应：“早上好，先生。我正在找一只近来出现在这里的乌鸦妖怪，他曾是我的式神，请问你有看见过他吗？”
以她的能力，并不足以对抗这样的大妖，可她又不愿错过可能的机遇。
大不了就是豁出性命。
“‘曾’为式神，听起来你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事。”那妖怪说。
“我……把他借给了‘的场’，可他们竟然差点害死他。”说到这里，女性除妖师的脸上露出了怨恨的神情。
因为“的场”是除妖师中颇有名望的存在，起初她并没有怀疑对方前来借人手的目的，直到乌鸦妖怪被用于做诱饵的事发生。
要是式神真的就此死去，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既然阁下所说的除妖师家族如此强大，并且像这样的家族应当不止一个，他与妖怪共同生活，或许会比与人类在一起更安全。”妖怪说。
“我，我可以放弃做除妖师，和他一起住在妖怪们的地方。”女性犹豫着说道。
“嗯……我的一位友人曾提及除妖师是相当看重天赋的职业，阁下拥有这样的能力，想必很难逃脱与之相配的职责。”妖怪从坐着的姿势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补充：“当然，这份能力可以用于除妖，也可用于他处。”
“先生的意思是……”她带着些许迷茫看向了眼前的大妖。
刚刚那种由于对方的实力和自身的职业反应升起的警惕已经消失无踪，在短短的几句交谈中，她就从这个不明身份的妖怪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氛围。
这使得她不由得对其产生了一些信任。
对于除妖师来说这很危险，不过她现在并不在意。
把她的式神丢出去的那个“的场”，认为妖怪本身就是对人类有所威胁的存在，使用起他们来毫不手软。
可她知道她的式神并不是如此，面前的这位妖怪先生，或许也并不是如此。
“若阁下拥有了保护珍视之物的能力，或许也能重新获得失去的信赖。”妖怪说。
伴随着他的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高处，出现了她在找寻的那道身影。
旧日的式神远远地看着曾经的主人，他想和她一同离开，却又无法迈出脚步。
定定地看了那个身影许久，女性除妖师才再次看向了为自己指了条明路的妖怪先生，郑重地说：“到那时，我会再来接他。”
比起原先，她的目光坚定了许多，这很好。扮演着“妖怪先生”的钟离想。
听到前主人的话后，乌鸦妖怪总算按捺不住地扇动起翅膀，落到了她与钟离之间。
他有些紧张地拉过她的手，将一件小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中。
女性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个小巧的平安符，上面的针脚歪歪扭扭，大概是对此不太熟练的乌鸦妖怪自己缝的。
“……我等着你。”他小声说道。
“看起来，契约已成。”前契约之神笑盈盈地说着，将目光重新投向了乌鸦妖怪原先站着的地方。
那里还有另一个没有现身的少年。
如此一来，魈也可以放心了。
第76章 半幽灵与先祖
在钟离和森林里的魈为乌鸦妖怪解决着他的妖生大事的时候，旅行者和璃月侦探团这边也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一直跟着那个可能是幽灵的存在的幽幽，总算传来了对方出现异动的消息。
旅行者在帝丹小学放学后，接了璃月侦探团前往那里，得知一直徘徊在山中的幽灵，最近几天都出现了下山的行为。
一日，他们便远远地跟随在幽灵身后，想看看他的目的地是哪里。
随后一路经过了林地、草丛、乡间小路，在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看起来曾是人数众多的家族的住宅，只是因为时间流逝，显得稍微老旧了些。
或许是时代变化，有一些人搬离这里前往大城市的缘故，住宅里也十分安静。
幽灵在住宅的门前停留了许久，他似乎是想进入其中，却又不得其法。
半个小时过去，他才慢慢地沿着来路，重新向山上走去。
胡桃照例让幽幽跟着对方，旅行者和璃月侦探团则打算对这座房子进行一番调查，以获取可能跟幽灵有关的线索。
经过一轮猜拳，旅行者“赢得”了上前与房子的主人进行初步沟通的机会。
“扣扣。”旅行者礼貌地敲了敲门，璃月侦探团则围在他身后。
他们等待了几分钟，里面没有任何人听见了敲门声的迹象。
因此旅行者又尝试了第二次，这次他敲击的力度比之前大了一些，哪怕是屋中人正在较为靠里的房间里，应该也能听到。
可仍旧毫无回音。
正当旅行者开始判断是否要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方式，争取与屋中人见面的时候，那扇门忽然被以一种十足的气势猛地拉开了。
映入璃月一行眼帘的，首先是一个很有大姐头的霸气感的少女，然后是跟在他身后表情紧绷的男孩。
“啊……夏目同学？”看见之前在妖怪宴会上见过的人，旅行者不由得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旅行者？还有……侦探团。”夏目贵志的脸上是跟对面的人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
“什么呀，怎么是你们。”那少女说着，在“砰”地一声白烟过后，变回了夏目之前抱在怀里的猫咪的样子。
“是小猫咪！”胡桃说着，又开始跃跃欲试地想要撸猫。
察觉到了“危险”，斑立即窜到了夏目贵志手中，结实的身板让夏目贵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夏目的朋友吗？不介意的话，请先进来吧。”从夏目贵志的身后，走出了另一位明显穿着和他同一个学校制服的少女，微笑着说道。
有了这句话，本来就是为了这座住宅而来的来客们，便不再客气，走进了屋子中，并跟随着两人一猫，走到了用作客厅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又有妖怪出事了吗？”刚一坐下，夏目贵志就开口问道。
他并不是十分擅长和不太熟识的人打交道的类型，但是事关妖怪和多轨透，莫名的责任心会使他能够主动采取一些行动，就像三筱那时一样。
“并非如此。”甘雨说。
“我们追寻着一个可能是半幽灵的存在来到此处。”白术解释了起来。
“他已经返回了山中，但应该跟这里有什么联系。”重云补充。
“半幽灵。”夏目贵志思考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说法，看向身旁的少女，说：“这会是你感觉到的那个东西吗？多轨。”
“怎么回事？”旅行者不由得问道。
于是璃月一行就听到了来自另一个角度的故事。
房子的主人，也就是他们未曾见过面的那位名叫多轨透的少女，近来在回家后，总是感觉到家门前有什么东西在徘徊。
可无论是她用肉眼看，还是画了可以令妖怪显形的圈子，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原本她认为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为了求安心在门外挂了一个小小的风铃，当第二日她回家后，却发现风铃掉在了地上。
无论是不是有大风或者路过的猫咪的原因，事情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而察觉到多轨透有了什么烦恼的夏目贵志，经过询问得知了这件事，便与猫咪老师一同前往多轨家，尝试找出怪状的源头。
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事。
“也就是说，我们在调查的是同一个存在。”旅行者说。
“这座房子之前发生过什么怪事吗？”重云问。
“嗯……因为爷爷对妖怪的兴趣，这座住宅里的怪事一直以来都不少。”多轨透不好意思地回答。
“跟那座山有关的呢？”白术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
多轨透闻言，努力回忆了一阵，然后想起什么似地说：“啊，小时候，爷爷好像说过一件和那里有关的奇事。”
奇事的主人公是比爷爷还要往前的多轨家的先祖，那是一位从小的生长在山林田野间的人，也因此擅长田园画作。
先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家到深山里进行写生，有时候过了几天才会回来。
那一日，先祖也如同往常一样告别家人，背着装着画具与食粮的竹篓向山中进发。
可这一次，足足过去了十天左右，都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为此，多轨家的其他人担心先祖出了什么意外，便四处打探起先祖的行踪。
有一个以打猎为生的猎户提到曾经在先祖离家后的第二天，在山里见到过一次，那时先祖并没有什么异状，还和自己打了招呼。
那之后就没有其他人再遇见过先祖。
听闻先祖失踪的消息，附近与多轨家有些交情的人民，都一起帮忙进入山中搜寻，但都没有寻找到先祖的踪迹。
神奇的是，失踪事件发生了一个月后，就连多轨家的人都已经接受了先祖可能在山里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实时，那位先祖居然自己回来了。
全须全尾，毫发无损。
人们问起先祖这段事件的经历，先祖的记忆中却没有太多的片段，只是记得自己在山里找到了许多好风景，一画就忘了时间。
画累了之后，先祖迷迷糊糊地睡上了一觉，醒来就直接回家了。
至于为什么一晃过去了一个月，先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当时多轨家的人倒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只当是先祖遇到了什么奇遇，无论如何能平安归来已经是万幸。
可惜不知为何从那时起，一向身体素质上佳的先祖，逐渐变成了比普通人抵抗力还要差一些的状态，进山的次数便也逐年减少了。
随后在四十多岁时，先祖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这间屋子中，还有那位先祖留下的物什吗？”甘雨问。
“我去找找。”少女说着，站起身往其他房间走去。
夏目贵志和他肩头的猫咪自然也跟了过去。
而为了不因为人多手杂，碰乱别人家的家族物品，旅行者和璃月侦探团就留在了原地，等待着两个少年的归来。
不多时，多轨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书本，隔着原本覆盖着它的保护用布料，放到了客桌的桌面上。
“这应该就是爷爷之前提到过的先祖的手记。”她说。
为了不对手记造成什么损害，旅行者在问多轨透借了手套之后，才细细地和其他人一同阅读起手记中记载的内容。
他们主要阅读的地方是先祖失踪事件发生的前后时间。
稍前一些的地方，提到了她进山写生的趣事，尤其有一棵梅树似乎特别得先祖喜爱，被反复地提及。
据说那座山里只有那么一棵梅树，到了开花的季节就会开出满树朱红色的花朵，十分娇俏可爱。
稍后一些的地方，则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再常进入山中的遗憾之情。
再往后更多的就是与画作和家人相关的记事了。
关于在山中的经历，先祖在手记中写的与多轨透的爷爷所讲的故事差不多，先祖确实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睡了很长的一觉。
“那个半幽灵，会曾跟多轨小姐的祖先有过交集吗？”旅行者推测道。
“也或许就是祖先本人呢。”摸着小小的长生的脑袋的白术说道。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胡桃和魈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纷纷转过头看向梳着绿色长发的小男孩，露出了稍稍意外的神情。
“……咦？！”最震惊的还要属身为先祖后代的多轨透。
“只是一种猜想，事实如何还得继续调查才能知道。”白术说。
“我和猫咪老师也会帮忙。”夏目贵志说。
“嗯嗯，谢谢你们。”少女点了点头轻声说，感到安心了一些。
由此，他们做了等节日到来，两边学校都放假后，一同前去山里解决半幽灵事件的约定。
回去之后，旅行者和璃月侦探团向钟离及名取周一分享了他们的调查成果。
名取周一对自己的友人夏目贵志也掺和到了这件事中已经毫不惊讶，一边表示夏目会是个好助力，一边麻烦旅行者和璃月侦探团在万一的情况下保护他的安全。
几天之后，他们总算迎来了预定中的节日假期。
第77章 山中浓雾
按照之前的约定，璃月侦探团与夏目贵志、猫咪老师和多轨透一起前往了半幽灵活动的山间。
在他们从旧宅出发前，钟离在早餐的餐桌上提及关于对半幽灵的看法，或许等同于璃月的“边界”，这边也有着类似的地方。
这样也能解释对方既不是一个完整的妖怪或人，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幽灵之类的东西。
胡桃和白术也有同样的猜测。
带着这种可能性，他们根据幽幽的消息找到了半幽灵的踪迹。
和上次一样，他们选择隔了一段距离观察对方的举动，半幽灵走走停停，似乎没有什么目的性。
而在穿过一条山中溪流，又爬上了一座山坡后，半幽灵就此停了下来。
跟一路上像是歇脚或者在进行着什么动作的暂时驻足不同，更像是要好好休息一番，整整一个小时过去都一动不动。
再然后，那个半幽灵就完全消失了。
“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夏目贵志指向了半幽灵之前所在位置附近的某一侧，说道。
他肩膀上的猫咪也表示同意。
名取周一曾经提到，在除妖师中，由于妖力的不同，能够看到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尽管夏目贵志并不是他们之一，但是也算得上是妖力较强的那一类。
因此他的判断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于是胡桃让其他人停留在原地等候，牵着实在不放心她自己行动的旅行者，走向了夏目贵志所指的方向。
对于有着相对丰富的穿越边界经验的往生堂堂主而言，在查探范围缩小到一定限度的情况下，找到那看似毫无破绽的、严丝合缝的“现实”之中的缝隙，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需要敏锐的直觉、对“死”的本质的接纳，以及亿点点的专注。
——哪怕是相对原先她的能力已经被限制的当下。
“找到~啦。”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眯起眼，乐呵呵地说。
有了胡桃的引路，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缝隙之中，入目的景象跟他们先前看到的大致相同，就是多了一些如同纱般轻柔地笼罩着山间的白色雾气。
林中的植物有些变得形状怪异，有些则散发着显眼的幽光，枝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欣赏了一下周边颇为奇幻的景色，多轨透才猛地回过神来，翻起了自己从祖先的手记中摘抄下来的可能对这次行动有用的信息。
“首先……去找到那棵梅树，怎么样？”她征求着同伴们的意见。
在多轨家先祖的手记中，不止一次表现出了对梅树的偏爱，如果半幽灵如同白术的猜测一样是那位先祖，多半也可以在那里见到。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他们便按照手记中零零碎碎的描述，寻找起了梅树的位置。
再次踏上了新的找寻之旅后，甘雨一边走一边抬起头问身旁的少女：“若半幽灵真的是先祖，多轨小姐打算怎么做？”
多轨透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搂到了怀里的猫咪老师，想了想说：“这样的状态下，先祖也在不断尝试着回到多轨家，应该是有什么心愿，希望我能帮得上忙。”
那间屋子对多轨透来说同样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无论是孩童时和家人共同度过的温馨时光，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独居于此后自己一人走过的时间，都与它密不可分。
或许终有一日，她能等到着身处不同地方的家人们再度齐聚。
先祖亦是家人，多轨透认为若是屋子本身有意识，也会对先祖敞开欢迎之门。
“能见到多轨，先祖应该也会高兴的。”夏目贵志说。
“嗯。”多轨透笑着点头。
虽然带着不同目的临时探险小队一行都很想早点找到半幽灵的真身，但是在拥有这样广阔的山林的谜之秘境中，想要找到一棵既不高得突出也不算巨木的梅树并不是那么容易。
只有山中得雾气在随着探索时间的拉长逐渐加重。
突然，旅行者猛地停住了脚步，出色的感知力再次及时地提醒他从身后扑涌而来的危险气息。
发出像是鳞片与土地缓慢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那只青蛇！
这一次旅行者在感知到那股气息的第一时间就回了个头，和璃月侦探团一起捕捉到了缠绕着大山的巨蛇消失的瞬间。
随后，有一个生物穿越了白色的雾气，迈着悠闲的步伐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在看清对方的样貌时，提瓦特的来客们立即理解了已经发生的事情的一部分。
绿色的长发被梳成长辫，穿着一身古朴青衣的青年，正是被螭和妖怪力量融合的产物“分割”了的白术。
妖怪版白术对着面前的人们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说：“许久没见到如此多的生面孔了，各位进入这里，是来寻仙问药，还是求财问路？”
闻言，多轨透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在寻找一个同时在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活动的存在，她可能是我的先祖。”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夏目贵志也能从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妖怪那里察觉到对方的实力，稍微向前一步，挡在了多轨透的身前，以免对方忽然发难。
多轨透怀里的斑则露出了警戒的表情。
“寻人吗？”白术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黄昏将近，到时山中会被浓雾封锁，如果你们暂时不回现世，不如到我所住的地方暂时休息。”
这算得上是直白的邀请，只是璃月这边对这一位白术还一无所知，很难判断他的真意。
魈和甘雨看了一眼身旁的幼崽版白术，他揪了会儿手袖，最终朝同伴们点了点头。
璃月的选择便就此确定。
而多轨透和夏目贵志、猫咪老师这边，为了早点解决半幽灵事件，当然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行人就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走向了他的未知的居所。
在浓雾之中，他们几乎分不清方向，要是没有白术带路的话，即使下次再来这里，恐怕也找不到他住的地方。
这大概也是白术并不介意收留他们一晚的原因之一。
到引路人总算回过头，告知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与其说是一间住宅，不如说是一片园林。
走进古色古香的半圆形大门，里面就是经典的园林景观。
长廊、池塘、假山错落有致，亭台楼阁与翠竹牡丹相映成趣，当真是移步易景，千变万化。
在一行人惊叹于这样梦幻般的景色时，身形较小的那个白术，却被那些种在药圃中的奇花异草吸引了。
他不由得离开人群，走到药圃边缘蹲下身，仔细地辨认了起来。
虽然孩子面上没有显得特别激动，但是旅行者能感受到他的两眼几乎在放光。
对于从医的人来说，这样多的珍惜草药不亚于一小座黄金山。
“哎，那家伙已经走不动道了。”胡桃一面发出嫌弃的声音，一面却带头停下来等着。
园林的主人也并不催促，只是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那个和自己有些相像的小男孩在带着无法抑制的探究心瞧瞧这头，又看看那头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队伍中。
接着他们又继续向前走去了。
按照待客的礼仪，青年版白术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房间，并且客房都在同一个庭院里。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多轨透才进一步向看起来的缝隙中的原住民问起关于先祖的事，为此报上了先祖的名字。
不料白术沉吟了片刻，回道：“在这方世界中，所有存在都为‘无名’，但多轨小姐所要寻找的人，我会留意。”
正在他们说话间，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夫！”由远及近，使得院内舒展的枝叶都不禁抖了一抖。
跟随着声音一同到来的，是一位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女性。
她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远远的就高高地挥起了手。
“我今日也采了不少蘑菇，分给你一些……咦？好多客人。”她说着，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男孩女孩，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你们好呀。”
另一边也连忙回以礼仪。
“这位是比你们稍早一些进入这里的人类，经常会像这样四处叨扰缝隙里的住民们，或许你们能从她这里问到些什么。”白术半打趣半实在地介绍起了身旁的人。
“什么啊那种说法！”女子嘴上抱怨，转头却热情地询问起了外来者们：“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尽管说吧。”
于是夏目贵志又帮着把多轨透先祖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嗯……画家吗？好像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人。”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女子说，但很快接道：“不过之后我也会帮你们问问其他住民的。”
又与新来客交流了一番后，白术才把话题转到了那名女性身上。
“你今天来这里，是身体又感到疲乏了吗？”
“还是大夫懂我。”女子笑嘻嘻地回应：“所以‘那个’可以使用了吧？”
“当然。”白术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第78章 无名
所谓的“那个”，其实就是药浴。
据女子所说，白术的药浴池很得这方世界住民的喜爱，每当他们感到疲劳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泡一泡，效果立竿见影。
“不如你们也来试试吧，大夫应该不介意。”女子向外来的客人们抛出了邀请。
“如果有需要，尽情使用就好。”白术做出了和女子的话一般的反应。
被邀请的几个人互相以对视确认了一下对方的想法，才缓缓点了点头。
只有旅行者和魈因为更想四处转转，以观光之名摸查一下这座园林，婉拒了邀约。
像温泉一样，药浴池也分为了男池和女池，甘雨、胡桃和多轨透跟随着女子去往了女池的那一侧，剩下的人则跟着白术去往了男池那一侧。
当女子更换用于泡浴的浴袍时，其他三个女孩注意到了她身上有着许多淤青的痕迹。
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女子解释了起来：“这些是我来到这里时就有的东西了，泡完药浴后会消失一阵，但时间久了又会出现。”
“在外界遇到了什么事吗？”甘雨思考着说。
“有这种可能，不过既然现在没事，那也不用去追究啦。”女子露出了心大的笑容，话题一转，带着几分期待说道：“比起那个，我们来彼此搓背吧！我早就想做这个了，但是总是撞不上其他女性来的时间。”
盛情难却之下，一向脸皮薄的蓝发小女孩不得不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多轨透和胡桃则自动组成了一队。
看着卖力地为甘雨“服务”的长发女子的侧脸，多轨透一边有样学样地帮胡桃搓着，一边问：“无名女士为什么选择留在了这里呢？”
“因为似乎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没再尝试离开了。”她回答。
不是“选择”，而是“顺其自然”。
“你在现世如果有挂念的人或者事，我们可以帮忙去看一看。”放松地坐在池中石块上，却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四周环境的观察的胡桃提起了这件事。
“虽然很感谢，但是那边的记忆我几乎都已经忘了。”女子略带遗憾地说。
“现在过得开心也很好。”多轨透安慰道。
“没错，没错，人生还是要得快活时且快活。”女子的心情又立即变得愉悦起来，开始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中，以实际体验的方式把自己总结的搓背经验分享给了女孩们。
而另一边的男池里，不明真相的夏目贵志，看了看正在研究药浴中所使用的草药的白术，又看了看给重云准备着专门的冷池的大夫，总觉得二者有些相像。
猫咪老师倒是毫无顾忌地顶着叠起来的小毛巾，在药池里舒服地游来游去。
“大夫，在这里居住多久了？”为圈出冷池打着下手的重云好奇地问道。
“也只是刚刚来到这里而已。”妖怪版白术回答。
对妖怪来说，一瞬可能是百年，百年也可能是一瞬，至少这个“刚刚”，在听到他们对话的夏目贵志看来，是一段足以建起并打理好这样一座园林的漫长时间。
临时的冷池安排好后，大夫总算回到了男池的主池中。
发觉夏目贵志一直在看着自己，青年版白术顺势问道：“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事。”夏目贵志说着，带着被撞破的尴尬，脸色微红地移开了视线。
正当绿发的青年打算为初试药浴的男孩们，给出一些更好发挥药浴作用的经验谈时，原本在药池里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的白术，不慎踩到了一块表面过于滑溜的石头，差点就头朝下跌进了池中。
好在青年反应及时，伸手一把捞起了他。
“有探究医术的心是好事，可别也把自己折进去了。”青年微微叹气，说道。
他像是在让对方注意脚下，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小男孩回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过去，他们才陆续从药池出来。
泡完药浴之后，因为身体得到了滋养，所有人都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于是回到各自的房间后不久，他们就进入了梦乡之中，魈和旅行者也紧随其后。
到了夜半时分，感受到有些异样的幼崽版白术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现原来是长生在用力地缠绕着他的手指。
“出什么事了吗？”小男孩问道。
达到叫醒搭档的目的后，小白蛇停止了原先的动作，顺畅地顺着床脚滑下了床，示意白术跟着自己向门外移动。
白术就也跟着出了门。
穿过了一段走廊，他们在一间房门前停下了。
在长生的催促下，白术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门，随后，目睹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惊悚的场面。
房间的暂时使用者——现在看来是白天的女子——正保持着昏睡的状态，被一只巨大的白蛇圈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与人交谈，白蛇还时不时吐出猩红的蛇信子。
而站在白蛇身旁的，正是面无表情的另一个自己。
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后，青年扭过头看见了突然闯入的小男孩。
他刚打算开口说话，白术的面前就出现了另外的两个人把他护在了身后，正是旅行者和魈。
白术走到半路的时候，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的他们就察觉到了门外有人经过的动静，便跟上来看看情况。
“二位倒不必这么警戒，我怎么会攻击自己。”青年微笑着说道。
他……原来意识到自己和白术的关系了。旅行者想。
几人说话间，另一个长生从女子的床上爬了下来，化为合适的大小后，挂到了青年的脖子上。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青年说道：“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见女子没什么异常，对方又是那个白术，璃月这边自然无不可。
之后青年将他们带到了像是药房的地方，好整以暇地坐下，等待着面前的人的提问。
“那位女士生了什么病？”还是更年幼的那个他看明白了他所在做的事，并进行起进一步的提问。
“不慎从山上跌落下来。”青年回答。
“但她看起来行动自如，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吗？”旅行者问。
“不……和刚来时一样，她仍有一半的可能在‘彼岸’。”青年说。
“半幽灵。”魈想起了这个。
既不全在“现世”，也不全在“边界”，如果是她的话，与半幽灵的状态十分吻合。
听到这种说法，白术走上前，把小手搭在了另一个自己的手腕上。
相较于被螭的融合力量“分割”前，他的医术水平下降了不少，但是这种患者表现明显的情况，还是能诊断出来的。
“你在用力量维持她的生命。”白术很快得出了结论。
因此青年的身体在脉象中显得十分虚弱。
“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吗？”旅行者担心地问。
话题进行到这里，另外两个并不擅长医术的人，也理解了刚才青年是在对女子进行着什么治疗，这或许才是女子每次感到身体不适时，前来这里就能恢复的原因。
至于药浴，当然对强身健体有一些用处，可对已经是生死一线的患者来说，只能是起到让她更加熟睡，不打扰治疗的作用。
“不会太久了，‘她’也应该已经等不及，决断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临。”青年说。
虽然还是有几分不解，但是白术决定相信另一个自己的判断，旅行者和魈自然同意。
第二日，征得了妖怪版白术的同意，旅行者将女子就是半幽灵的事告知了剩下的人。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就是多轨家的先祖。”夏目贵志说。
“这样说来，从先祖手记的行文风格上看……确实有几分相像。”多轨透一边回忆一边说。
二者都相当乐天派，哪怕是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先祖的手记中也看不到太多的伤风悲秋，偶尔有些类似的情绪，也仅是遗憾可能见不到妹妹的孩子出生。
有了这一层猜想，再次面对似乎是睡了一顿好觉，比起昨天更加精神抖擞的女子时，多轨透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大家早上好啊。”女子打过招呼后，告知了他们自己将要离开大夫的园林，回到位于另一处的住所的消息。
事实上，根据妖怪白术的说法，她并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走出去不久后就会因找不到住所忘却“回家”这件事，随后恢复一直在山中游荡的状态，直到下一次再因为身体不适造访这里。
好在缝隙中其他的住民跟她的关系也都不错，多会邀请她去自己家作客，不必忧心会风餐露宿或是遇到什么危险。
“你们要是再来的话，欢迎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后，她就跟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看了一眼目光一直跟随着女子的多轨透，以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复杂问题的幼崽版白术，胡桃歪了歪她的小脑袋，看透一切般摊了摊手说道：“看来这‘再来’不免要变成‘常来’了。”
第79章 异变与对战
那次之后，他们果不其然成为了缝隙的常客，当然比起钟离到森林里的每日“打卡”，频率还是低了很多。
毕竟无论是中学生还是小学生都有课程的限制。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钟离注意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就是森林里的魈的每次“异变”，都会比上一次要严重一些，魈本人当然也了解了这一点。
这带来的影响就是，他们每次见面的时间被人为的缩短了。
只要超过了两个小时左右，魈就会找各种理由把钟离支走。
尽管如此，他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晴日的午后，钟离正陪着魈在森林中驱赶那些，可能发现躲起来的妖怪们的除妖师。
说是“驱赶”，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对方，让他们知难而退。
遇见多日前那个戴着金玉手镯的高大男子，且对方对钟离这个“妖怪”相当执着，导致魈不得不拿出真本事击退除妖师，则是平和日常中的意外。
好不容易在不伤及要害的情况下，把除妖师赶走后，早已超过了他们能安全会面的时间范围。
于是“异变”如期而至。
和第一次钟离所见到的“异变”相比，这一次除了魈的头发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外，就连那双金色的眸子，也被诡异的暗红色所取代。
少年的皮肤上浮现出不规则的纹路，鬼魅一般的傩面像破碎了那样以半面的形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展现出夜叉样貌的妖怪版魈手握长枪，扇动巨大的翅膀飞起，裹挟着劲风直刺向青年的面门，并在一击刺空后，开展了愈发猛烈的攻势。
昔日被魔神控制时的景象，如同汹涌的潮水奔腾而来，使他难以像之前一样凭借顽强的意志力与这股不详气息抗衡，只能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动作慢一点，再慢一点。
“魈。”在这化不开的混沌之中，他听见了钟离呼唤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叫法，于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听过无数次。
尽管在脱离旧日的魔神的掌控之前，他还没有获得这个名字。
他们之间的“饲养”关系也在这些接触中日益增进，但……如果人类被自己杀死，那么迄今为止的记忆就会如同含在口中的积雪，一下就化开成水，变成丝丝冷意沁入五脏六腑。
“若有需要，我们……璃月，一直会是你的助力。”青年轻轻说道。
此前他没有选择插手关于“异变”的事，是因为尊重魈的意志，而在事情的发展与夜叉的意志相反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混沌中的意识为这句话心念一动，却完全阻止不了被梦魇困住了的外侧的身体的攻击，在避无可避的呼啸而起的狂风之中，就连路过的鸟儿掉落下来的羽毛也会被彻底撕碎。
哪怕那是足以作为礼物的，色彩艳丽的鸟羽。
几分钟后，狂风的呼啸声消失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少年看见了两盏小小的明灯，它们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漂浮，照亮了这个本分不清天地与一切的地方。
他不由得抬脚向明灯所在的地方走去。
等靠得近了，他才蓦然发现，那并不是灯，而是一双鎏金般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看向了他，将一盏真正的灯递到了他的手中。
“在多位旧日的魔神逝去的那场战争中，璃月诞生了名为‘海灯节’的节日。像这样放飞霄灯，饱含着为战士们照亮黑暗与归家路的美好祝愿。”钟离说。
家……吗？少年想着，他应该并没有类似的地方，可眼前的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钟离与魈一同放飞了那盏由岩元素组成的霄灯，示意少年跟随着它而去。
带着些许疑惑，魈按照青年的意思在混沌之中行走了起来。
一步、两步……或许已经走了千年，又或许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
终于，他缓缓睁开了眼。
从那足以杀死任何人类的狂风中，毫发无损地生存下来的束发的青年，正弯了弯眉眼，欣慰地说道：“这里是‘璃月’所在之处，欢迎回来，魈。”
“你……是后来击败祂的魔神。”少年喃喃地说。
经过这一遭，魈哪里还不明白，总是以凡人的姿态出现的这个存在，就是那场魔神战争的最后胜者，也应是曾将另一个他从祂手中解放的魔神。
风停了。
经过这一次的坦诚交流，魈的“异变”情况暂时得到了抑制，在明白魔神实力的前提下，他也不再总是着急把对方赶走。
不过要想彻底解决异变，还得让两个魈重新合一才行。
但尽管钟离进行了一些劝说，森林里的那位似乎还是对与另一个自己见面有着诸多顾虑。
为此，钟离打算听听与他生活在一起的孩子本人的意见。
听说了眼下的情况的幼崽版的魈，一边喝着钟离给他准备的温牛奶，一边若有所思。
待杯中见了底，他才给出了一个相当直接的解决方案。
那就是由钟离带着自己去森林里，然后——打一架就好了。
在同样坐在旁边吃着下午茶的机械丸听来，这有些粗糙解决的方式不太符合钟离一贯的讲究，但青年只是细嚼慢咽完口中的糕点，回应：“不错的办法。”
机械丸：？？？你就宠孩子吧。
于是，在某个双休日，本来应该迎接钟离到来的又一天，出现在那个与望舒客栈有些相似的树上木屋房门前的人，却变成了绿发的小男孩。
少年看见面前的来客后一惊，条件反射地立即就想关上门，可是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对方发起一场单方面的攻击。
为了不对木屋造成灾难性的破坏，少年只得一边迎击，一边扇起翅膀移动到了外侧。
两股不相上下的绿色疾风，开始了一场似无休止的激烈战斗。
无数风刃以他们为中心，呈扇形向四周扩散开，将周围的空气都搅得扭曲起来。
起初少年体的那一位还没有打算认真对战，但在逐渐白热化的交锋中，他的战斗本能使他察觉到，如果还不拿出全力，他甚至有可能被对方击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了小男孩，而那个魈也回望了他。
两位夜叉的眼神都冷冽如冰，但蕴含在其中的斗志却愈发旺盛，他们脚步轻点，同时向对方冲去。
山林间的树木在余波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约一天一夜过去后，这场战斗才在钟离前来给他们送餐食的呼唤声中被迫停止。
事实上，他们非但没有感受到饥饿和疲惫，反而有一种不依附于任何外因，只是单纯尽情交手的酣畅。
的确如同魈的预想，在经过这样的对战后，少年倒是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吃起钟离带来的东西了。
借着介绍菜品的方式，钟离简短向少年讲诉了那位魔神被击败后，璃月经历的重要阶段，以及即使在今天，也仍在魔神的残渣在影响着璃月的事实。
这亦是他们为何到此的原因。
闻言，少年的心情一时变得有些复杂，他原以为在从祂的奴役中解放后，应该不会再有比之更难熬的苦痛了。
他担心和另一个自己接触，会让这段噩梦般的亲历记忆打破对方的平静生活，所以只是在发现对方的存在后，时不时让乌鸦妖怪远远地查探一下。
可是魔神战争的残酷不会放过每一个人，无论是尘神的陨落，岩龙的沉睡，还是夜叉们和将士们的逝去，都是难以忘却的回忆。
从那时一路走来的仙人和魔神，如今能够安稳入睡，是因为璃月以过往为灯，由他们的人类继任者迈出了新的广阔道路。
“之前一段时间，因常年与魔神残渣战斗，魈曾饱受魔神之怨所扰。”钟离说：“我与一位老友几经探讨，才找出了能些许缓解的法子。”
吟游诗人的音乐见效很快，可并不治本，含有力量的药物药力强劲，可作用有限。
它们都算不得是一个很好的解法。
因此两位最初的七神尝试了一些新的办法，并最终从地脉中找到了不错的答案。
之后钟离把一枚蕴含地脉能量与风元素的岩元素结晶，作为装饰品送给了少年仙人。
自那时起，那些魔神之怨的侵蚀就变得困难许多，再配以一些调养，基本上能够让情况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关于旧日魔神的记忆，是我过去的一步，但也仅是一步而已。”被钟离投喂了的小男孩一边小口吃着糕点，一边说道。
历经千年岁月，再难消释的负面情绪，也会变得可以平静面对。
更何况如今他已经知晓，他并不是在独自面对它们。
话说到这里，森林里的魈也已经明白，他之前的顾虑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
不过要说立即放弃之前的做法，与另一个自己重新合一，现在又还不是时候。
“十天后，我会再去见你。”他最终说道。
到那时，这座森林真正的主人应该已经回归，无论是低级、中级妖怪们还是乌鸦妖怪，都将重回他的庇护之下。
而从遥远的提瓦特大陆误入此地的夜叉，也可还了对方的容留人情，重新回到他应该所在的地方中去。
第80章 交锋与共识
在魈所遇到的小问题得到了解决的不久后，“缝隙”中的那一侧也迎来了变数。
那日，璃月侦探团照例在旅行者的陪同下，与二人一妖经由胡桃引路，进入那方奇妙的世界中。
在缝隙中已经对他们见怪不怪的原住民的指路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可能是多轨家先祖的女子所在的地方。
女子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小溪边的地上写写画画。
发现来人后，她高兴地向他们打起了招呼，邀请他们看看她刚完成的“作品”。
自初次见面时，听多轨透提到画家之后，她就萌生了用学着画点什么打发时间的念头。
不过由于没有擅长此道的缝隙中住民，她更多是采用自学的方式，经过几天的勤学苦练，已经画得像模像样了。
今日她所画的是一株梅花，优雅地舒展的枝桠上点缀着小小的花朵，有的还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完全盛开，即使是在这样天然的“画布”上，也显得栩栩如生。
“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在这山里搜寻了之前手记中提到的线索，果真找到了一棵梅树。”女子说道。
“真的吗？”多轨透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问道：“它在哪里？”
“就在将近山顶的地方，我来带路吧。”将那根又直又长的树枝放进背篓里，女子回答。
“但愿真是那棵关键的梅树。”白术说。
“嗯……等你们看见时就会知道了。”女子笃定地说：“不会再有其他梅树会像那样。”
于是一行人怀着对女子所说的话的好奇，跟随着她一同前往梅树所在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后，他们才明白过来那句话的意思。
在总是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雾气的缝隙之中，只有那棵二人高的梅树周边清晰异常。
并且无论是红色的梅花还是向四周延伸的枝桠，都全然没有像缝隙中其他植物一样有着暧昧的混杂感，望去似一团燃烧的纯粹火焰，在天地之间格外醒目。
走近了可以看到，梅树下还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女。
察觉到来人后，本是背对着他们仰望梅树的少女转过身，俨然是原本的胡桃的样貌。
“今日居然有这么多的活人到此，真是稀客啊。”少女笑盈盈地说道。
“额……活人。”重云经不住扶额。
果然无论生活在什么环境中，胡堂主讲话都还是一样不饶人。
看起来跟青年白术一样，胡桃也并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在这旧友对面不相识的微妙气氛中，不明所以的多轨透鼓起勇气上前说明了他们的来意，想看看少女是否知道些什么。
“一位画家？见过是见过，可要解决这件事，不该来问我，而是那个青色的麻烦家伙才对。”胡桃听完多轨透的话，回应。
作为和有明确指向的“青色的麻烦家伙”，基本上属于同一存在的白术，为了避免被少女盯上，默默地平移到了旅行者的身后。
在他们交谈时候，一向自来熟的女子却一句话也没说，细心的夏目贵志不由得向她所在的位置看去，发现对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她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赶在夏目贵志之前，那名原先还和他们隔着段距离的少女，已经扶住了陷入昏迷的女子。
随后，她将女子交到了旅行者手中，说：“唉，看来今天就算不愿意，也非得去见那家伙不可了。”
少女愿意帮忙，一行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旅行者二话不说把人背起，和其他同伴一起
在她的带领下，再次踏上了前往那座园林的路途。
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找自己，园林的主人倒是并不意外，帮着旅行者把女子送到了药庐。
进行了基础诊治后，青年向其他人告知了女子的情况：“是之前的摔伤又复现了。”
虽然他和白蛇一直在尽力治疗，但是那样的伤势对于人类来说很难完全康复，如果不是在缝隙之中，恐怕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我早就说你这一套根本行不通，与其这样，不如早日将她送回去，而不是困在这。”少女看了一眼在药庐的病床上躺着的人，如此说道。
“这话确有些道理，可我是大夫，怎能见死不救。”青年回应。
“大夫理应救死扶伤，但不是罔顾生死界限。”少女说。
“唉……我并无此意。”青年叹了口气，说。
两人一来一往，情绪虽然十分稳定，语气也相当平稳，可是那种理念上的针锋相对，还是不免让气氛变得相当紧张。
旅行者看了看自己这边的胡桃和白术，见两个幼崽都摆出了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劝架道：“这事可以慢慢商量，不要吵架。”
对着外来者们，少女的气势收敛了些，解释道：“没有时间了。继续这样下去，她就会被缝隙同化，无法保持人类之身。”
青年明显也知道这点，是以神情严肃，端着药丸的手也紧了紧。
“再缓几日，如果还没有找到法子，我会负责把她送回去。”他说。
“几日是多久？”少女问。
“三，不……五日。”青年犹豫着说。
“太冒险了。少女说。
两人又开始较劲，对视的目光里“刺啦刺啦”地冒着电流。
突然，屋外传来了一阵没来头的巨响，一行人不由得走出药庐看看发生了什么，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他们曾见过的巨大青蛇和火焰一般的红梅树，正在半空中对峙着，两边的身躯都遮盖住了大半个山头。
尽管没怎么释放出妖力，但是两位大妖之间的不同妖力引起的气场，已经足以令围观的其他原住民们感受到无形的压迫力。
当然他们谁也没胆子去插手，便都当作没看见。
……我说怎么吵架吵得这么淡定，原来你们还有原型！旅行者在心里吐槽。
看着两边变得越来越剑拔弩张，魈和甘雨对视一眼，做好了要是他们谈不拢，就上前阻止的准备。
正在这时，一道金光从缝隙的入口处冒出，慢悠悠地从二者之间穿行而过，没多久消散在了空气中。
仔细看的话，能看见那道金光之中，似有一条金龙的身影。
“是……帝君的力量。”两位仙家小声对旅行者说道。
不知道从金龙身上感受到了什么，青蛇和梅树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盯着金光消散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解除了由妖力凝成的原型态。
等一行人再次走进药庐里时，之前还在彼此不赞同的两人似乎也已经达成了共识。
即是待女子醒来后，两人会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如果她愿意走，他们会一同送她离开，要是不愿意，就由她住在缝隙之中，直到大夫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或者因缝隙的自我排异消失。
当晚，女子总算悠悠转醒，在外来者们的见证下，少女和青年便如实将眼下的情况告知给了她。
从两个信任的人口中听到这种离奇的事，女子倒是没怎么质疑，毕竟缝隙的存在本身就够离奇了。
她只是笑着说道：“给我一天的时间想想吧。”
少女和青年自然无不可。
加入少女的视角后，多轨透也终于确定了女子就是多轨家的先祖。
她之前进山时，应该是误打误撞发现了缝隙的入口，总是提到的梅树也就是缝隙中的这一位。
因为缝隙之中时间混乱，所以她才能与隔了几代的多轨透在此相遇。
晚饭过后，知道多轨透应该会想跟女子说些什么，旅行者和侦探团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仅是未免发生什么意外，由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远远地看护一下她们。
走到坐在园林的亭中的女子身边坐下，多轨透做了几下心理建设，才开口道：“那个……关于白天的问题，您是怎么考虑的？”
确认了这就是先祖后，她不免用上了敬语。
女子也从大夫那里听说了她与少女的关系，对这样的称呼转变没有什么意外，笑吟吟地说道：“当然是选择回到该在的地方，不过在这里打扰许久，也需要一些时间和大家告别。”
从后来的手记中，多轨透知道离开缝隙后，女子就会失去关于此的记忆，所以也认为正式的告别十分重要，便赞成地点点头。
“你呢？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烦恼。”女子转过头看向她，说道。
“哎？我吗？”多轨透有些意外地说。
“之前我在缝隙中行走的时候，有几日顺应着直觉走到了不认识的宅子附近，可惜怎么都进不去，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在里面见到的人就是你。”女子说。
是半幽灵事件。多轨透想。
“我现在住在多轨家的宅子里。”多轨透解释了起来。虽然是距先祖生活的时代有段时间的样貌了。
“你把它照看得很好呢，有种熟悉的气息，了不起了不起。”女子说着，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揉了揉少女头。
受了这样长辈对晚辈式的夸奖，多轨透的脸不由得微微变红。
“虽然你应该是独自住在里面，但是等回去后，我也会继续待在那里，按照我的习惯，大概会给孩子们留下一些猜谜探险游戏的线索，觉得无趣的时候，可以去找找看。”女子说。
这让多轨透想起在寻找手记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些类似的东西，因为当时着急解决半幽灵事件，没有来得及细看。
“您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我们是家人吧，虽然我不在那里了，但是对家人的爱不会消失。”女子说：“其他多轨家的人大概也是这样。”
想了想，女子又抓起多轨透的双手摇了摇，说：“加油啊，小透，我看好你！”
尽管不知道到底先祖在看好自己什么，多轨透从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本应无法穿过时间落在她身上的温暖，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而站在另一侧的夏目贵志看着这一幕，想起了外婆夏目玲子留下的友人帐，也不禁生出些许感概。
这时，他看见女子忽然回了个头，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也是哦，夏目君。”她动了动唇，无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