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万古余生5-17
第二天游扶泠醒来,转头先看到一张凑近的脸。
丁衔笛的头发剪短,刘海细细碎碎,也不知道实验室有没有美发服务,连耳廓的头发都毛毛躁躁。
游扶泠想:难道是营养不良。
她穿回来后,并没有主动问过丁衔笛的近况。
陈美沁旁敲侧击,似乎也希望得到了丁衔笛心脏的游扶泠多少表达关心。
但游扶泠没有,她知道丁获在筹备什么。
实验进度到什么程度,游扶泠不会主动打听。
其他人考虑一件事会预测成功率,在丁衔笛回来这件事上,游扶泠要百分之百。
看吧,丁衔笛还是不负众望。
这个人想做的事有做不成的么?
套房的床垫很软,比青无楼好太多了。
窗帘完全遮光,只有床缝灯亮着,如果不是床头的始终显示时间,游扶泠会以为这还是深夜。
“就只是看看吗?”丁衔笛忽然说,游扶泠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个几分钟。”
丁衔笛抱住游扶泠的腰,“好久没有一觉睡到中午了。”
游扶泠:“你在练翅阁不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她总是暗戳戳揣测,丁衔笛不反感,只觉得好笑。
游扶泠明明是一条凶蛇,很多时候却像刺猬,可以摸的刺不伤人,偶尔来这么一下,怪好玩的。
“想睡也没人和我睡啊,老婆在另一个世界,说起来所有人都可怜我。”
丁衔笛又闭上了眼,脸埋入游扶泠的怀中,用力嗅了一口,“托你的福,在下百年孤寡,都快烂掉了。”
怎么还有人说完呱呱呱几声的。
游扶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衔笛从她怀里抬眼,毛绒的短发配合这双天生锐利的长脸,简直和刚穿书那会判若两人。
她再怎么佯装无害,也无法变回真十七岁的清澈纯真了。
丁衔笛嘴唇贴上自己啃出的痕迹,无视游扶泠敏感的颤抖,喊了无数声阿扇。
游扶泠喜欢亲近,太亲密她又受不了。
丁衔笛归结为冷血动物的天性,不让她顺从本性,“太肉麻受不了?还有更肉麻的?”
不算大清早的时候,陈美沁和丁获发了很多信息给两个孩子,没有回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去酒店会合。
酒店都是自家的,给老板打开也很正常。
套房面积大,负责人开了门就离开了,陈美沁和丁获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了打闹声。
非常不游扶泠的大笑,甚至有些爽朗。
非常不丁衔笛的尖叫,像是歇斯底里。
游扶泠和丁衔笛在大床上真扭打成一团,被子里的高级鹅绒飞扬得像是干燥的雪花。
丁衔笛的浴袍挂在吊灯上,她囫囵披着床单和游扶泠搏斗。
陈美沁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那端庄可爱的女儿怎么能扛得起长柄台灯,这是在击剑吗?
我家阿扇没有学过这些课程啊。
丁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妈总说你小时候披着床单到处溜达,还是款款稳重。
她当下立马拍照,表示亲生的女儿,不会稳重的。
还是丁衔笛看到了来的家长,眼神示意游扶泠。
不知道结了几次婚的对象没有意会,“抛媚眼没用。”
陈美沁笑出声,游扶泠这才错愕转身。
拿着的台灯已经无法挽救她柔弱的形象,在母亲生日宴会能暴起的女孩第一次这么窘迫。
“妈!她欺负我!”
丁衔笛裹着床单,滚到了窗边,扯了扯丁获风衣的下摆,“来件新衣服。”
她像是从来没出过事一样,无论语气、面容还是状态,都和丁获记忆里如出一辙。
“要什么新衣服?”女人坐到床头问。
陈美沁拿走游扶泠抄起的台灯,笑着问:“怎么闹成这样?”
丁衔笛囫囵说了要求,大声告状:“游扶泠咬我。”
陈美沁看向女儿。
一头黑发也乱糟糟的游扶泠睡裙吊带都挂到了手臂上,哼声说:“是你先咬我的!”
太幼稚了,丁获差点以为自己在幼儿园。
丁衔笛幼儿园时期很省心,哪有这种时候。
不是谈恋爱吗?
和过家家一样?
丁获:“你咬她干什么?”
酒店也有备用的衣服,丁衔笛裹着床单去换,隔着屏风絮叨:“妈,这你还要问吗?你又不是没搞过对象。”
一室寂静。
陈美沁咳了一声,“好了,你们不饿吗?这都快中午了。”
“家里等着你们吃饭呢。”
丁衔笛:“我被游阿扇彻底喂饱了。”
她张口就来,丁获脑门突突,等丁衔笛从屏风后绕出来狠狠砸了她一下。
“痛啊!”丁衔笛抱头,反应很大。
丁获叹了口气,“看来恢复得不错?”
丁衔笛揉了揉头,“医学奇迹就是我。”
或许见到的都是丁衔笛正式的颁奖致辞,陈美沁不知道她私底下居然这么活泼,话也不少。
丁获也被女儿克得绷不住表情,打断破损鹅绒枕头继续飞舞,“别贫了,回家吃饭。”
车是丁获开过来的。
丁衔笛重新回来,如果算上大荒前境,还有恢复的记忆,是恍如隔几百世了。
她见陈美沁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疑惑地看向游扶泠。
游扶泠穿得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第一次登门拜访。
她似乎明白丁衔笛瞬间的恍惚是因为什么,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先进去。
自从丁衔笛出事后,丁获也很少坐司机的车。
这样的私人行程她宁愿自己开,陈美沁和她走得近后,两个人经常结伴上班。
昨晚下了雪,外面依然茫茫一片,车载广播播着道路新闻。
丁获开车,陈美沁接了同事的电话,挂了后问丁获可不可以过另一条路。
坐在后排的丁衔笛挑了挑眉,晃了晃游扶泠的手,低声问:“什么情况?”
游扶泠斜眼看她。
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的人回家还要戴正式的贝雷帽。
估计是陈美沁给她选的,背后看像个三花猫后脑勺。
一点也不高冷,冷血动物也变了。
丁衔笛眼神示意她回答,游扶泠不知道怎么说,反正陈美沁和丁获都不说。
她又不好蓄意猜测,这也太怪了。
车子转弯,丁衔笛顺势栽入游扶泠的怀抱,正好丁获的车按照陈美沁的吩咐停到某个小区。
原来是陈美沁的朋友说有年货,让她自提。
家长们下车,丁衔笛赖在游扶泠怀里不撒手,“为什么不说话,我怎么感觉血本无归啊?”
“我妈都被偷了?”
她知道游扶泠的家事,游扶泠也知道她的。
丁获也离婚了,她离个婚比陈美沁更方便,本来就是联姻,财产分割因为车祸的始作俑者毫无悬念。
“是啊,你被偷家了。”
游扶泠很喜欢丁衔笛的眼睛,一般人眼型长,就会显小。
丁衔笛很狡猾,趋近狡诈,谋算太深。
就算和她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她一无所知,依然带着天性使然的谋取。
游扶泠本以为是自己想要她。
这两年才逐渐明白,丁衔笛早就锁定了她。
她住进丁衔笛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对她敞开,上锁日记的密码丁获不知道,游扶泠猜出了数字。
就像她知道丁衔笛手机的锁屏密码,在陈美沁错愕的目光下霸道地加好友。
搪塞妈妈探究的你们不是偷偷恋爱,怎么不加微信。
游扶泠若无其事地说我们用支付软件聊天,陈美沁就没问了。
“不可能吧,我妈怎么……”
丁衔笛啧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往后一靠,“算了。”
游扶泠问:“你还要回去吗?”
“不是我要,是你想不想。”
丁衔笛从坐着变成躺在她膝盖上,上车的家长看了都眼睛疼。
丁获本来想说丁衔笛几句,被陈美沁叫住了。
车继续往家里开,后排的小孩在说悄悄话,家长听不清。
她们有自己的奇妙冒险,丁获也有荒唐的梦境体验。
大人的人生走到四开头的岁数,t十几岁的朋友走散的不少,新朋友难以交心。
居然以小孩为桥梁,丁获半开玩笑地把梦中的内容告诉陈美沁,以为或多或少会被当成傻子。
职业是高校老师的女人有过轰轰烈烈的婚姻,因为女儿的行为更是轰动。
她的眼睛却一直很明亮,好像婚姻的失败影响不了她永远追爱的热烈。
丁家深夜的花圃里点亮新做的香氛,夏夜繁星,陈美沁说我相信。
要是款款醒了,可以告诉我的前世是什么就好了。
就像陈美沁不了解丁衔笛一样,都是一样看着长大的孩子,丁获也不了解游扶泠。
天真的人怎么生得出别人口中宛如蛇蝎的女儿。
陈美沁居然问她上学的时候有没有看过一本寻找前世的小说,严肃的话题又被带跑了。
游扶泠一路没有再说话,直到车开进车库,走在前面的丁衔笛牵住她的手,她才回答:“想。”
“要是大家都能在一个世界生活就好了。”
丁衔笛没有说话。
游扶泠看向她,丁衔笛移开目光。
“什么意思,为什么逃避?”
很少有人长发留到腰,像绸缎一样漂亮,至少现代人很少见。
丁衔笛小时候就想摸,就算和游扶泠在一起了还是不能摸个爽,刚要趁机薅一把,又被逮住质问。
“没有逃避。”
丁衔笛故意没有和两个家长一起上电梯,她等下一趟,“阿扇,早就和你说了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游扶泠踢了踢她的鞋尖,“我有没有要求你,也不是许愿。”
“那我是圣诞老人吗?”
丁衔笛笑出声,看游扶泠垂眼浓密而颤抖的睫毛,“你要告诉我你具体想要什么。”
游扶泠是一个不会提要求的人,稍微一提就像威胁。
她不知道自己的嫉妒和占有都异常明显,不恶毒,更像是怕失去。
这个世界的十七年对她来说如履薄冰,丁衔笛自觉亏欠。
一颗心也不够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什么都给她。
想要她从枯萎走向新生,像是那年天河之上,掬一捧水看到的漂亮蛇鳞。
美丽又惑人的游扶泠。
是丁衔笛无数次的一见钟情。
她就是……
想要完全拥有她而已。
“我……”
游扶泠也很为难,电梯打开,丁衔笛和她一起进去。
她知道上去就是丁家的家宴,她们虽然还有很多时间说这个。
就是想现在说。
“我想要和你一起回去,又舍不得离开妈妈。”
游扶泠看向丁衔笛,对方的短发毛躁,也有躺了太久的原因。
“我是不是很贪心?”
“没有啊。”
丁衔笛抓着游扶泠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有没有感觉不同?”
她没按电梯楼层,轿厢停驻,像是时间都暂停。
游扶泠看她一脸认真,也认真感受,回答:“我以前没摸过你的胸。”
丁衔笛:……
她想大叫,又想大笑,最后变成哭笑不得,“谁和你说这个。”
她抓着游扶泠的手摁在自己胸口,“这颗心有保质期。”
“要定期换的。”
“按照公玉禄算的我们的阳寿,我也得往返好几次。”
“练翅阁的技术一直在升级,又有灵脉了。”
“能回。”
游扶泠哦了一声。
丁衔笛:“就这样?你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游扶泠抽开手去按电梯,“那要怎么回去,什么时候,我以什么身体回去,你写个计划书给我。”
她冷着脸还有几分严酷,丁衔笛啧了一声,“什么身份啊,这么要求我?”
游扶泠:“我是你妈妈的继承人,很遗憾,你只能从我的秘书做起。”
有人厚颜无耻,不介意自己被偷家,还要追问:“白天做老板,晚上被老板做的秘书吗?”
论厚颜无耻,丁衔笛说第二没人称第一。
游扶泠服了。
她快步往外走,丁衔笛还跟在后边问:“老板老婆!为什么不说话?”
“你还没有说加班费是怎么算的呢!”
第162章 万古余生5-18
游扶泠搬进丁衔笛家已经好一阵子了。
丁家有明显的生物链。
在外强势的丁获怕老妈,游扶泠好几次看见白天还某会上吓得股东不敢说话的丁获被亲妈数落。
丁家姥姥对她很好,得知她和丁衔笛的关系更是问过多次。
游扶泠也不知道丁获是怎么说服父母的。
至少除了医护人员,只有她们三个知道丁衔笛的真正状况。
对外都说她送到专门的医院疗养去了。
老人家瞧见外孙女欣喜若狂,上一秒还朝游扶泠死皮赖脸的丁衔笛飞奔过去。
游扶泠从没见过人可以浮夸成这样。
拥抱宛如演音乐剧,如果能配上恢宏的管弦乐,或许会更应景。
她站在一边,看丁衔笛抱完姥姥抱姥爷。
丁家的布局游扶泠早就熟悉了,陈美沁招呼她坐下。
原本陈美沁也住在外头的,丁姥姥觉得她们娘俩也很可怜,叫了好几次,理由很多。
丁获的朋友们结婚的结婚,不少的在国外,让陈美沁陪陪她。
又用丁衔笛的房间诱惑游扶泠。
满嘴不合礼数的陈美沁也投降了。
她辟谣了无数次自己和丁获不是那样的关系,也不是卖女求荣。
风言风语很多,游扶泠不在意,她也懒得纠正了。
“款款身体真的没关系了吗?昨晚有人电话告诉我见着她了,我还以为是骗我呢。”
丁家姥姥看了丁衔笛好一会,眼眶泛红,丁衔笛抱着人不撒手。
游扶泠都被她的声线恶寒得起鸡皮疙瘩。
丁衔笛一次哄两个,还有空冲游扶泠眨眼求救。
都住进她家的女朋友见死不救,和丁获聊起生意上的事。
丁衔笛不喜欢,喊了声阿扇。
游扶泠假装没听见,姥姥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念叨着太瘦了,要补补。
一桌的菜还是要厨房重新开火,丁衔笛又喊了一声:“游扶泠。”
丁获咳了一声,长发的年轻人才转头,“怎么了?”
“你和我一起喝汤。”
丁衔笛指了指面前老人家的爱心,比盆一样的碗,喝下去估计肚子里能撑船。
“你也要补补。”
游家从没有这样的氛围,一家人吃饭像是葬礼上的席。
刚住进丁家的时候游扶泠不适应,硬是长辈的张罗逼得开始聊天。
见死不救的成了陈美沁,大学老师也被批评吃饭不准时。
丁姥姥甚至要让丁获送陈美沁上下班。
家长都无能为力,游扶泠喝的爱心汤也超标,这会完全不想帮忙,“我不用补。”
丁衔笛给她使眼色,游扶泠当看不见。
她只好在桌下撞了撞游扶泠的腿。
从前还要顾忌对象柔弱,现在游扶泠身体倍儿棒,完全不需要丁衔笛让了。
都做过好几次演员,至少面对长辈的盘问,丁衔笛和游扶泠都回答得天衣无缝。
可惜双腿打架撞到了丁获,妈妈火上浇油,似乎也为了逃避亲妈做的爱心汤,“阿扇也喝。”
丁衔笛爽了,游扶泠无法拒绝这一盆汤,趁家长不注意,低声说:“就应该让梅喝。”
“梅池能喝一桶。”丁衔笛捧着碗抢先问:“想她了?”
“没有。”游扶泠拒不承认。
丁衔笛:“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吃饭的流程吧,等会还有益智活动。”
游扶泠以前不知道,现在不要太清楚:“然后呢?”
“跑啊,难道你想留下来打老人乒乓球或者下象棋。”
丁衔笛从小是这么过的,姥姥钟情体育赛事,家里也赞助不少运动比赛。
这方面游扶泠没办法和她比,但基于一些窥视欲,算小有了解。
游扶泠:“留吧。”
她抿了抿唇,“姥姥很想你,你是应该陪陪她。”
丁衔笛瞪大了眼,眨眼迟钝。
游扶泠:“你不是巴蛇,这么眨眼不可爱。”
也只有她觉得那长毛的玩意可爱了,下眼睫毛都得天独厚得像是可以打假睫毛广告。
“你变了。”丁衔笛笑着说。
“不是你期望的吗?”
“我那边……”游扶泠指的是游家,“没有这个条件。”
家庭对成长的影响毋庸置疑,如果陈美沁不是个好妈妈,或许游扶泠会更……
她的嘴唇在光下很亮,明明只是喝口汤,像是涂了玻璃唇釉。
丁衔笛没由来觉得应该是甜的。
“现在有了。”
姥姥去接电话,姥爷去厨房,说要再回锅,他亲自做得没有发挥好。
丁衔笛光明正大地把剩下的汤匀给游扶泠:“我们的关系,有福同享是正常的。”
陈美沁爱看她俩凑在一块,笑得像图片里眯眼笑的小猫,不太妈妈,更像姐姐。
游扶泠不接受,推了回去,“那我们各自飞。”
丁衔笛喂了t一声,“你都睡我的房间了,还要各自飞哪里?”
“鸠占鹊巢啊?”
游扶泠正要回话,打完电话的老人家走回来了,检查她俩的喝汤情况。
丁获用空碗表示自己干了,陈美沁还剩一口,冲姥姥笑。
丁衔笛眼疾手快换了自己和游扶泠的碗,“姥姥我就差两口。”
论奸诈,她与生俱来。
毕竟天神都能算计的凡人,实在胆大包天。
晚上丁衔笛陪老人家益智活动结束,自己的房间上锁,进不去。
她拍门:“游扶泠,开门。”
里面的人不搭理她。
丁衔笛只好敲开隔壁丁获的门,企图阳台翻过去。
亲妈是个工作狂,还在书房,没有管复生的大孝女翻窗。
游扶泠霸占了丁衔笛的房间,却没有动原本的格局,可见她在游家也没有什么装点卧室的爱好。
丁衔笛跳阳台轻而易举,里面的游扶泠没有发现,还站在卧室门边。
她悄悄走过去,出其不意地从后面抱住游扶泠,两个人的战场从酒店转移到家。
游扶泠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丁衔笛心情很好,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缝,游扶泠忽然想到她的麻子脸,居然有些怀念。
“我在这里住多少年,能不知道怎么进来?”
丁衔笛指了指阳台,“翻上来很快。”
这边的安保问题不用考虑,游扶泠微微抬眼,看丁衔笛的目光有些怀疑,“你以前夜不归宿?”
“和谁鬼混到天亮才回来?”
“你怎么又给我扣帽子?”
丁衔笛欲哭无泪,她的房间和她人一样活泼,撞色很多,还堆满天南海北的纪念品。
极繁主义连沙漠买来的地毯都要挂上墙,游扶泠住进来后,完全可以通过丁衔笛橱窗展柜看出丁衔笛去过什么地方。
怎么有人对万事万物都如此好奇。
一个铝杯都能洋洋洒洒写一页的纪念语录,再普通的东西都显得珍贵了。
“你看上去经验丰富。”
游扶泠头发都乱了,似乎不打算继续和丁衔笛胡闹。
翻阳台进来的人终于能倒在沙发上休息。
丁衔笛歪歪斜斜地靠着,看游扶泠在她的房间来回忙着,又是换衣服又是拆首饰。
似乎还有从酒店送来的特殊配件,也要一一归类完毕。
原本属于丁衔笛的连通衣帽间也不全是她的东西。
明明在现代,有种她们回到天极道院天字号宿舍的错觉。
游扶泠看了丁衔笛好几眼,意外对方的不解释。
关于丁衔笛夜不归宿和谁一起玩的猜测转了好几圈,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为什么不解释?”
丁衔笛抱着抱枕看着她,“解释什么?”
要让游扶泠开口问,她多少还有些和丁衔笛属于两个阵营的清高。
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自尊心依然爆棚,不说话。
丁衔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笑起来眼尾飞扬,略微苍白的面庞因为轻微益智活动驱散了几分柔弱。
游扶泠夜半听过她那颗人造心脏的跳动,比正常人慢上几拍,确认都要听好久。
游扶泠:“你知道的。”
她格外笃定,丁衔笛伸手拉过她的手,“你想一起夜不归宿吗?”
丁衔笛爱玩,游扶泠见过她去各种地方玩的照片。
她们的前半生不过是赛场见面的对手关系,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更多的时候,丁衔笛的一部分,就是游扶泠的全部了。
她不能离家太远,身体不允许,也不能爬山或者下海浮潜,更不可能去海边露营。
妈妈已经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游扶泠不能自私地捆上陈美沁。
那天做出那样的选择,她从不后悔。
哪怕代价是她自己的生命。
她是母亲的枷锁,丁衔笛在另一个世界告诉她。
你也有千万种可能。
回到这个世界,游扶泠不可能像从前一样躲在网线背后注视丁衔笛。
过了许久,游扶泠说:“那些人我不认识。”
这是她迂回的回答。
她说她也想。
丁衔笛:“大学没有认识新的同学吗?一起玩呗。”
她并不失落自己错过了重读的高三,又要错过游扶泠的大一。
明明床很大,两个人挤在沙发,腿叠在一起,拖鞋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游扶泠:“她们还在那个世界。”
“过得好吗?”
丁衔笛:“挺好的,灵脉复苏,能不能飞升我也不知道。天尊被我薅了不少神力,指不定把这个世界拉黑了。”
“也可能哪天卷土重来,要把这个世界收回去。”
“天极道院重建,首座不想继续上班,和宣伽蓝游历去了。”
“梅池不想继续上学,回了西海。”
“祖师姐毕竟是练翅阁的人,干脆在西海设立了藏骨塔分部,她偶尔外派。”
“明菁呢?”游扶泠在丁衔笛怀里问。
她以前对明菁态度实在差,这会算特别关照,丁衔笛难得吃味,“为什么只问她?”
游扶泠还记得宣伽蓝提起的废稿,神色微妙,“她是主角。”
丁衔笛:“是谁当年不满意她是主角的?”
游扶泠才不信她不知道,掐了掐丁衔笛的胳膊,“你又不是不知道,快说。”
“她……当然是和倦元嘉一起。”
“公玉家彻底败了,明菁要光复家族,倦家那边的长辈都快和她撕破脸了,换不掉明菁就想换掉倦元嘉。”
丁衔笛露出几分羡慕,“真好啊,轰轰烈烈的。”
游扶泠:“你自己这辈子还不够轰轰烈烈?你几辈子都很轰轰烈烈吧?”
没谁比她们波折万分,比这个人命运精彩纷呈了。
丁衔笛摇头,“我最喜欢现在。”
游扶泠以为她会吊儿郎当,没想到这句话与眼神一样深情。
平时笑眯眯的人这么正色,魅力就像……
游扶泠和丁衔笛比赛看她的状态。
她莫名有些耳热,企图从沙发离开。
丁衔笛勾住她的手,喊了声阿扇。
“你呢?”
游扶泠拒绝回答,转移话题,“所以倦元嘉和明菁怎么样了?”
丁衔笛:“当然还在一起,蜜里调油的,嘲笑我成为九州第一机械寡妇。”
“你不是最爱你的师姐,怎么不问问她?”
游扶泠:“师姐定然在炼天宗。”
丁衔笛:“那你想见她吗?”
回来没多久,丁衔笛听丁获说了这两年的发展,游家和丁家各守一方的局面被打破,在生意上没什么强劲的对手了。
但游扶泠很寂寞。
这是丁获的原话,她欣赏这样的孩子,就算陈美沁说女儿比以前开朗,也看得出游扶泠实在太孤独了。
作为丁衔笛生母的丁获对这样的开朗保持异议。
游扶泠看着丁衔笛:“你这么问,是真能回去的意思?”
“喂!”丁衔笛终于受不了,猛地坐起,短发宛如炸开的毛,“都说了我现在的心要补给的。”
“还试探什么?游扶泠你这人……怎么永远不会安心的。”
“我……”
丁衔笛不说话冷脸的样子和丁获如出一辙。
没穿书那会儿还很嫩,毕竟才十七岁。
可是穿书后轮转百年千年又万年,就算她收敛过,也难以撇开身上久居上位的威慑力。
游扶泠昨晚听她说过从前,再从前。
神仙也是凡人做起的,也羡慕有人生下来就是神仙。
结果成为神仙后,又觉得不过如此,不想干了。
一成不变的任性和妄为,又有匹配的实力,这是丁衔笛。
游扶泠不会因为她从前的身份畏惧她,她就偶尔慌乱。
无法掌控,空空空空……是她睁开眼的烦恼。
这要如何说。
游扶泠想要表达,纠结万分,刚才还冷脸的人又笑了。
“逗你的。”
“我喜欢你。”
“想和你在一起,你要试探就试探吧。”
丁衔笛又倒了回去,催促游扶泠把她掉在地上的鲨鱼抱枕丢回来,“祖师姐是长这样的吗?”
“也不知道梅池要是来这个世界能吃掉几吨肉。”
游扶泠坐在她边上,两人对视,都明白她们还是想念那群朋友。
这是丁衔笛都无法控制的感情,游扶泠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是说你也想她们?”
丁衔笛揉搓鲨鱼,肩膀上还有游扶泠的咬痕。
她们都是人了,还有人咬得凶狠,以为恋人非同一般。
游扶泠:“伟大的款款要怎么带我回去呢?”
“是身穿还是魂穿呢?”
她忽然记起什么,“宣老师就是身穿,她都七十多岁了,过去……”
丁衔笛:“偶尔返t老还童,和首座甜甜蜜蜜。”
游扶泠有些嫉妒,“这不是还有两全法吗?看来你真是无所不能。”
这种阴阳怪气原汁原味,丁衔笛悲哀地发现自己吃硬不吃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什么时候回去?”
“别遮遮掩掩的。”
丁衔笛:“我回来鲟师应该能探测到神魂消失了,证明方法是可行的。”
游扶泠抽走她的抱枕,似乎不满意她抱着的是鲨鱼,换了她买的长蛇玩偶。
完全不可爱,过分仿真。
做过蛇的丁衔笛不是很想要,但还是顶着游扶泠的目光接下了。
“所以是魂穿。”
游扶泠又问,“那我的身体呢?和你融为一体后都没有了。”
后半句她说得冷冰冰,像是威胁。
丁衔笛很容易迷失游扶泠觑眼抬下巴的冷艳里,几秒后才说:“做了新的。”
“不出意外,半年后可以回一次。”
第163章 万古余生5-19
“阿祖,你以后每半年回一次天都述职?”
飞舟驶入天都渡口,梅池站在舟头问一身银甲的女人。
练何夕:“鲟师是这么说的。”
灵脉恢复,修士也比之前多了。
隐天司依然是最忙的修真组织。
阴差阳错成了副门主的青川调在旁人眼里升迁太快。
本人苦不堪言,又要培养嫡系,特地邀请梅池前来帮忙暂代荒部使君的职位。
梅池修为用修真界的算法看不过去,但她是饵人里修炼得最好的。
体术无人能敌,刀枪不入,参与了好几次抓捕黑鱼井讨饭的任务。
饵人再也不差钱了,更不用问二师姐要钱花了。
飞舟下落,渡口的修士认出她身上隐天司的外袍,毕恭毕敬,对练何夕这样练翅阁的高官倒是态度平平。
“但她人不在天都啊。”
梅池掏出练翅阁出品的新款传讯符箓,咔咔好几张折页,每一页都有不同的画面。
第一页是鲟师的踪迹,“她的飞舟去往缅州了。”
梅池又看向第二页,倦元嘉和明菁用的是一个法阵,“她们也是。”
第三页是裴飞冰,她不在缅州,还在妖族,定位停在三日前。
练何夕:“什么?”
梅池想了想,问练何夕:“阿祖,我二师姐还在睡觉吗?”
距离上与二师姐说话过去了半年。
梅池在西海久居,也有不少离散在九州的饵人返乡。
梅池时常点开传讯符箓,她给丁衔笛发的信笺一份已读都没有。
练何夕与鲟师是练翅阁同门,藏骨塔拍卖的物品也有鲟师提前维修的,一来二去,联系算频繁的。
“上次见面,鲟师是这么说的。”
练翅阁的首席机械师竞争激烈。
鲟师得到阁主保证,稳坐位子。
梅池回天都本就是探望丁衔笛,越想越不对劲,“那我问问青川前辈。”
照洲神鼎依然矗立,隐天司的楼宇与练翅阁遥遥相对,梅池催促练何夕前去述职,找到了青川调。
不知道怎么就做成老大的青川调不再是从前那副模样。
雪貂都穿得颇为正经,藏青色的道袍与宣香榧之前的如出一辙。
瞧见梅池很是高兴,“小梅池来啦,要吃点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隐天司内也开了菜馆。
梅池:“你不去缅州么?”
青川调:“哪有空去,桩桩件件的事儿烦死了,回头你见到丁衔笛,让她过来帮我看看符箓,用矿气也好,灵气也好,提点效率,投诉都堆得……”
女人瘫坐在软椅上,面前的文书比小山还高。
梅池默默后退两步,她最怕看这些字多的东西了。
“二师姐回来了?”
青川调:“是啊,不过我没见着,是练翅阁的人说的。”
“就我之前救下的那小姑娘,来隐天司登记,说瞧见她了,还问我当年不是都说丁衔笛死在召神之战了吗。”
青川调在天都有房子了,依然一副不得喘气的模样,“费了我好一番口水,刚才还让宇部的人去查抄那些乱写的话本。”
梅池:“二师姐真回来了?”
她不等青川调回话,急急忙忙向外走。
梅池爱吃的菜都送上来了,饵人却走得飞快。
公务缠身的青川调还是羡慕,“还是年轻好,热热闹闹聚会。”
练何夕按照惯例回了天都城郊的藏骨塔,刚抵达便收到梅池的传讯——
阿祖,我先去缅州了。
二师姐醒了!!
倦倦和明师姐肯定过去了!
她完全顾不上要等自己的道侣,明晃晃为了丁衔笛欣喜若狂。
藏骨塔的翅卫眼睁睁看主司划破了昂贵的矿纸,啧了一声。
“交给副主司。”
她转身离去,翅卫追上去,“主司,晚上有一场拍卖。”
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去找阁主述职。”
天都前去缅州本需要几日,灵脉复苏后,失传的术法逐渐复苏,唯独遁地术无法远距离使用。
最后在倦家连同练翅阁再次改造了渡口的昆仑镜,时间更快。
不到一个时辰,梅池便抵达了缅州。
丁衔笛沉眠的那一日梅池在她身边,知道她是去见游扶泠了,又怕她不回来,问了好多问题。
二师姐,那边好玩吗?好吃的多吗?
你在那边也有师妹吗?
能不能多带一个人啊?
……
鲟师这些年也收集过梅池的数据。
她的寝居堆满梅池提供的饵人残骨,偶尔还有梅池在西海捡到的玩意。
某次鲟师深夜醒来,是被梅池送来的丑鱼吓醒的。
为此鲟师还特地做了个检测梅池心情的玩意。
因为某些道侣之间的美好经历,这东西还是被练何夕送回来了。
除却特殊时期,梅池最大的波动就是丁衔笛。
在丁衔笛神魂离去的那一天达到顶峰。
从前的练翅阁阁主靠残魂驱动,合一之后神魂抽离,无法运作。
好在练翅阁多年运转,不是什么都需要阁主亲力亲为。
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丁衔笛也与梅池提过。
也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修真者,大家都是血肉凡胎。
或许有不一样的,可能隐居深山老林了。
她说自己原来在哪里上学,和游扶泠是什么关系。
这些梅池在百年里不止一次对练何夕提起,说我和阿祖要是也在那边就好了。
西海的新住民很喜欢梅池。
饵人拥有了一个州部的管理权,还是好吃懒做,喜欢躺在沙滩支个小摊吃饭睡觉,晒晒太阳一天也就过去了。
一百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百年后的缅州变化不是很大,梅池抵达后直奔当年她们吃过饭的酒楼。
日落时分,小型飞舟偶尔穿过城池,也有的扑棱在水面,吓坏了池边浣纱的姑娘。
还未跑到酒楼下的梅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能喝,谁说我不能喝的。”
“是你不能喝吧,明菁说你夜夜笙歌,纵情声色,还差点摔进井里淹死。”
“丢人。”
“那游扶泠呢,你说她现在的模样是你做的,丁衔笛那你真是……”
“那不是小梅池吗?”
第一次在楼上宴饮,他们还穿着凡人都不轻易穿的盛装。
如今那小小的亭子挤满了人,梅池看见了站在边上远眺的裴飞冰。
大师姐不见肥鸟的尊容,老远看是细长一条人。
明菁拿走倦元嘉的酒杯,两个人似乎吵嚷起来。
“是吗?”
“她不是在西海?”
“你们没有告诉她我回来了?”
“你的师妹,你自己不会说?”
“我这不是陪游扶泠回炼天宗了么?”
“梅池!”
一身熟悉道袍的剑修挥手,皮质的手套遮住了金属制成的手。
铜钱发带随风飘扬,据说是丁衔笛最初做修者的从前纪念。
古早的修士入道的方式千奇百怪,厨子以菜刀入道,乞丐以铜钱入道,可见道法千万,不设门槛。
和丁衔笛一块的是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游扶泠本该身死魂消,与丁衔笛成为琉光新的传说。
但她和丁衔笛还有退路,那是除了她们,只有宣伽蓝抵达过的世界。
梅池很想看看。
“二师姐!!”
还是不喜欢穿绫罗的饵人几乎是跑上楼的,若不是她还竭力控制着,恐怕木板都要塌了。
咚咚咚咚。
楼上的人互相对视,笑出了声。
一条蛇影飞出,巴蛇扑到了梅池脖子上,饵人毫不留情随手一丢,正好落在提着酒酿要上楼的修士臂弯。
柔软的蛇身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浑身一僵。
魔没什么反应,平静地转身,交给已经成了妖族的小徒弟。
卢追云怀里全是切好的烧饼,热乎乎的,巴蛇烫得哎哟哎哟叫。
小五喊了声飞饼,站在亭台角落的身影跃下,拎走了巴蛇。
巴蛇泪眼汪汪:“还是飞饼你有良心。”
如今依然是道院机械仙鹤之首的裴飞冰下巴瘦削,气质冰冷,“你越来越重了,t少吃点吧。”
楼上的丁衔笛闻到了烧饼味儿,探头嘿了一声,“小五,你买了多少个?”
练翅阁阁主的躯体面容与点星宗的二师姐不同,也不是满脸麻子。
也不太像娄观天。
是游扶泠很喜欢的,大荒前境中翟索的面容。
成熟一万分,乍看并不很丁衔笛。
但这股腔调难以复制,丁衔笛一开口大家都认出来了。
不等卢追云回答,饵人小师妹一个飞扑,差点把丁衔笛打下去。
游扶泠不动声色移开一步,站到了明菁身边。
明菁看着她稍显稚嫩的面容和丁衔笛尤为成熟的面孔,迟疑了一会,选择问鲟师,“她……是你做的?”
倦元嘉替道侣补充,“怎么做得这么小,哪儿都没长好吧?”
她说的明明是哪,所有人都懂了。
游扶泠咬着牙踩了丁衔笛一脚,丁衔笛咳了一声,“是阿扇喜欢这样。”
“我什么……”
游扶泠与她对视,想起自己说过无数次喜欢那一辈子。
冲喜继母和商户大小姐。
不是做长公主那么烦人,也没有做师尊那么高高在上。
相依为命,从江南到大漠,可以入选游扶泠觉得有意思的十前三。
鲟师摆弄着她的烟斗,诚挚介绍现在练翅阁开拓的新业务,并给每个人都发了广告小卡,“诚挚欢迎你们莅临我阁。”
时下热门的矿气蒸脸都算小项目,大的包括无痛解除天阶誓约。
还有无缝衔接道侣不被发现,机械肢体私密疗养,某些填充和摘取业务。
明菁无言,倦元嘉笑着翻页,“要预约吗?”
她有了一把新的羽毛扇,裴飞冰送的,百鸟羽毛制成,算是对这段相识的馈赠。
鲟师:“熟人当然不用,您要做哪个部位?”
她怀里钻出一只刚睡醒的鼹鼠,揉着眼睛,冒出司寇荞的声音,“到哪了?”
鲟师:“到上峰的接风宴。”
正好桑婵走上来,魔族要修成人着实艰难,至今没有第二个魔成功化形,更别提懂得感情。
练翅阁与魔族合作,利用它们吸取七情的本能,在遥州试点了烦恼堂。
不想要的情绪瞬间被吞噬,也算两全其美。
桑婵身形高大,依然是九州第一女修士。
她这一脉杂学无数,忽然复生成了万年前被封印,但弟子折了一半。
公玉禄残魂受天道反噬,召神之战后仅剩的灵识与季町的尘缘做了了断,便沉眠了,至今未醒。
对桑婵来说,有人等她万年,一百年不过是开始而已。
魔族最擅长留守,这里也有公玉禄留给她的任务。
要时常与师妹联络,听师妹们的话。
娄观天与卢追云。
现在的丁衔笛与妖族主君的道侣。
天性冷淡的魔来也像到点打卡,很少开口,只是坐在一旁喝甜酒酿。
鲟师怀里的鼹鼠待机时间很短,很快又继续睡了。
对鲟师而言,能续这么一段朋友之情,都算上天垂怜,她正要把新研发的矿酒倒出来,远处轰隆一声。
不知哪来的飞舟撞上对岸的角楼,吓坏了鸭川上的鸭子。
一道身影涉水而来,一个人自言自语,像是在吵架。
“余不焕你别抢我方向盘。”
“我哪里抢了!是你不会开!”
“你骂我老。”
“我只是说你眼神不好!”
本该跟着他们的巴蛇前阵子被送到棘州倦宅,理由是这两位老不死前辈要去某州部探险,看样子是失败了,神魂都交融在一起。
丁衔笛嘴角抽搐,“怎么会这样?”
倦元嘉:“首座本来就是一道残魂,逐年微弱太正常了。”
“宣前辈呢,肉身衰败,纵然修为高,寿元……”
她顿了顿,“看她俩倒是很精神。”
身影落地,余不焕直接掀飞了桑婵的甜酒酿,“你说魔气能续我一段时间的呢?”
甜酒酿是公玉禄的心头好,失去道侣的魔看了碎碗半晌,采用了原始的肉搏,去房顶打了。
丁衔笛看了眼宛如流星落下,又被结界接住的碎瓦,“万岁老人当街斗殴,真是活久见。”
夜晚灯火亮起,游扶泠坐在丁衔笛身侧,在满座的热闹里,握住丁衔笛垂在桌下的那只手。
单手和倦元嘉猜拳的人微微一顿,握得更紧了一些。
练何夕赶到的时候这场宴会已经接近尾声,饵人喝得烂醉,没人抬得动她。
倦元嘉喝多了,法修灵力打折扣,也无法用阵法抬起饵人,吹了声口哨,冲练何夕道:“祖师姐,请吧。”
看机械白鲨当真背起梅池走了,倦元嘉唔了一声,“祖师姐又增强了?”
“修仙修什么,不如加入练翅阁!”
她振臂一呼,被明菁捂住了嘴。
鲟师喝矿液新酒喝多了,走路有些趔趄。
桑婵一打二大获全胜,打算把人带回除州灌入魔气,也离开了。
巴蛇见到了丁衔笛,像个留守儿童见到了亲娘,盘在了对方手腕死活不走。
最后还是裴飞冰化形送丁衔笛回程。
卢追云看看丁衔笛,又看看游扶泠,问:“你是阿扇?”
小五相貌还是当年的模样,清秀有余,要说漂亮也算不上,还是裴飞冰风姿动人。
似乎成了一个种族,妖族的族老也没有多说什么。
桑婵重现人间,大家不敢惹。
卢追云是仅剩的徒弟,那么珍贵。
连天神下凡都要打的丁衔笛更是闻名九州,明面上是卢追云这个点星宗开宗宗主的徒孙。
大家惹不起,就不了了之了。
游扶泠:“是。”
她也很好奇,这是她没有完全参与的一辈子,她并不知道自己和丁衔笛那辈子多么亲密。
即便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被狗养大的卢追云还是有几分与清纯气质相悖的大胆,问:“你真的一入夜便与二师姐缠绵吗?”
身下巨大的机械仙鹤差点在空中倒栽,游扶泠错愕地看向丁衔笛。
丁衔笛:“就那一次。”
她暗示游扶泠,可惜道侣没意会,“才一次?”
卢追云吃吃地笑:“那你们可以好好回忆。”
裴飞冰速度很快,把人送入练翅阁便带着道侣离开了。
天都灯火不歇,阁主的寝居还是西式风格,分不清古代和现代。
许娘脸,身形也略显干瘪的游扶泠一步步走向丁衔笛。
昏睡的矿石黑球蹦蹦跶跶,很高兴她神魂苏醒,喊她的名字。
很快被游扶泠赶跑了。
丁衔笛退到了软榻旁,抬眼看着游扶泠,“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身边就是她们转换世界的容器,像是穿梭宇宙。
“高兴。”
鲟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两个世界的时间都算好了。
她们回去也不会一过去好几年,不过是打个盹而已。
区别于游扶泠的植物躯体,丁衔笛还是阁主的重装身体。
摘掉皮质手套手指可以极限掰扯,齿轮咔哒。
游扶泠说:“试试。”
丁衔笛假装不懂:“什么试试?”
游扶泠:“有震动模式吗?”
丁衔笛深吸一口气:“你别告诉以后你想来这边就是逃避工作放纵的啊。”
游扶泠:“为什么不可以?”
“是你说我是自由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我想试试机械款的丁款款。”
“翟大小姐会满足为娘的吧。”
丁衔笛别过脸,似屈辱又兴奋,心想:她变了。
唯一没变的还是狡猾得不想做1.
第164章 万古余生5-20
缅州小聚后,丁衔笛与游扶泠在琉光逗留了几日。
炼天宗与陨月宗照常运转,季町做宗主忙得焦头烂额。
游扶泠打了腹稿的安慰毫无用处,反被丁衔笛录下了彻夜写草稿的焦灼状态。
两个人在练翅阁顶层打到半夜,吵醒了矿石黑球,这些小玩意纷纷下去,差点吓坏深夜游荡的修士。
“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游扶泠蹙眉,满书案的纸张飞扬,不满地看向坐在一旁研究矿液新酒的女人。
“没什么用,主打一个陪伴。”
陈美沁爱看电影,涉猎广泛,机器人题材也不少。
游扶泠对小时候看的机器人女友印象深刻,那是她第一次恐惧衰老。
没想到自己长大后还能拥有一位。
翟索的脸成熟大气,明明都是丁衔笛,皮囊还能一分再分。
她看了眼红月下的天都,照洲神鼎散发着微弱的光。
隐天司的楼宇灯火昼夜不歇,青川调自从上任,天天加班,连机械雪貂都想跑了。
门主游历九州,不堪重负的副门主甚至找到了除州求见桑婵。
好说歹说,桑婵终于承诺会把宣伽蓝送回隐天司任职。
宣伽蓝写了一辈子的小说,就算疗养也不想困在办公室。
目前正在和桑婵吵架,说她这么闲,在除州等公玉禄醒来也是等,不如来隐天司处理公务,t指不定还能再成堆的文书中找到唤醒眷族的方法。
游扶泠书案上的符箓闪烁,梅池又来找她了。
她把符箓丢给丁衔笛,“你小师妹问你可不可以带她走。”
梅池喝多了昏睡几日,醒后又来找丁衔笛。
许是宣伽蓝给她描绘过那个世界,也可能是黄油饼干滋味不错,梅池渴望许久,每天询问。
“目前没这个技术。”
丁衔笛唉了一声,“我倒是想,哪有这么容易的。”
她神骨都没了,最大的外挂也葬送于所有人的存活。
这种跨越时空的阵法,光她把神魂和矿石送出去都失败无数次。
还好桑婵木讷也算脾气好,还好鲟师就喜欢研究这些。
无数的锲而不舍,才得到一点可能。
“你不完全拒绝就证明还有希望。”
游扶泠没有继续给季町写信,她撑着脸看丁衔笛,眉眼带着全然的信任,“我没说错吧?”
丁衔笛收回目光,低头捣鼓自己换上的新机械手。
练翅阁纳入了更多的机械师,不少也有修道的经验。
如今矿气、灵气结合的开发方式成为潮流,她的新手是鲟师研发的最新款,道纹结合练翅阁的蝶纹,黑夜里散发着幽光。
就是那种时候……
有点不好意思。
“你就是吃定了我会为你赴汤蹈火。”
丁衔笛跳下窗台,走到游扶泠身旁,“明知道我无法做保证还和梅池说可以。”
游扶泠是藕做的人,身上自带一股清气。
丁衔笛怀疑鲟师看了不少神话故事,不然怎么偏偏选了藕。
许娘的脸一时半会也长不大,游扶泠却很享受这种比丁衔笛小的感觉,更肆无忌惮索取。
“我们要是结婚,你能邀请好多朋友,我没有的话……”
游扶泠偏头,目光落在季町前阵子回的信。
初入这个世界第一次对她好的人态度依然不变。
哪怕师尊真实身份是万年前的大人物,季町依然没把游扶泠当成任务,关心她如今的身体健康。
“多尴尬。”
丁衔笛坐到她身边翻看季町的信笺,练翅阁的信箱也是爆满的。
有些是机械仙鹤送的。
解冻的妖族仍然有一部分用矿石维持生命。
就算如同卢追云那般引魂入新的鸟蛋重新长成,这群老油子也不愿意,不是在道院混吃等死,就是到处乱飞,胡乱松信。
族长对这群当年的功臣很纵容,不怎么在意投诉。
裴飞冰依然担任道院的执法仙鹤,重启的天极令中时常有人发送仙鹤大师姐与她道侣浓情蜜意的背影。
“这些都看完了?”
丁衔笛和游扶泠一次在这个世界呆上半年,时间过得很快。
“还有道院聘你任座师的公函,我现在的身体还要重新修炼,不去了。”
道院重开,天南地北的修士前来,院方也增设了不少新系。
练翅阁是首选邀约,丁衔笛选择婉拒,“都说了不想上班。”
她坐不了一会,又躺到了一旁的转椅,“回去之后我还是继续上学吧。”
“那不然呢?”游扶泠终于能在道院的信笺上打叉,语调轻松许多。
“公司交给你也好,我只要负责上学放学写写作业就好了。”
“女朋友是学姐也是豪门大总裁,亲妈也是……”
她的机械手随着掰手指咔哒作响,游扶泠侧身,喂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
丁衔笛睁开眼,“能解决的不是都解决了吗?”
“把梅池她们捎过来没这么快,你在床上压榨我就算了,这方面再压榨我,我也太可怜了。”
游扶泠怀疑她装傻,“你之前保证过的。”
丁衔笛:“什么?”
眼看她要生气,丁衔笛长腿一勾,把作势要走的人勾了回来,两个人的分量压得躺椅摇摇晃晃,长发也纠缠在一块。
丁衔笛捧起游扶泠的脸,彼此双目对视,她的笑意不用遮掩,“谈恋爱又不是写报告,你列出一长条就谈了是吗?”
游扶泠没有任何经验。
她们在这个世界的感情开局就是捆绑结婚,别人恋爱需要犹豫缓冲的接吻和办事在她们这儿都开了倍速。
回去之后,陈美沁问了很多问题,游扶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网恋是假的。
早恋也是假的。
“那你列。”
游扶泠深深地望着丁衔笛,想起当年在梧州宅院中和这张脸的日日夜夜,忽然冒出一句:“你什么时候能长成这样呢?”
矿灯熄灭了。
外面飞舟的轰鸣远去。
帘子自动拉上,游扶泠本能想要逃,丁衔笛攥着她不放,声音散漫:“阿扇果然不满意我那张脸。”
“雀斑脸你说是臭麻子。”
“变成正常的样子你说不过如此。”
“为什么这张脸深得你心呢?”
游扶泠的口味早就暴露了,她喜欢不寻常的关系,也想要安稳和不被分离。
野兽就是这样的,巢穴、食物、温度是最重要的条件。
公主府不安定,她不喜欢。
做师尊太寂寞,她也不喜欢。
丁衔笛别过脸,幽幽冒出一句:“你要是能选,留在这个世界,不要那个我是吧?”
她很少这么深沉地说话,游扶泠辨认丁衔笛的表情半晌,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否认真的。
发现丁衔笛一直回避,这才慌了,“当然不是!”
身下的人泫泪欲泣,蓦然起身,游扶泠攥住袖子,把人扯回来才看到丁衔笛毫无泪痕的一张脸,带着得逞的笑。
又被骗了。
深夜的练翅阁顶层,巴蛇和这群会说话的矿石住在一起。
黑球:“好吵啊,她们在做什么?”
巴蛇:“那档子事呗。”
黑球:“可是我听到桌案碎的声音了,好像笔架也翻了。”
巴蛇:“我们蛇**都是这么翻江倒海的。”
黑球:“款款在求饶。”
巴蛇迟疑了半晌,“我们金玉太厉害了。”
……
陈美沁一直把游扶泠说的要和丁衔笛结婚的话放在心上。
丁衔笛醒来都快一年了。
重新考上大学,两个人每天出双入对的,也住在一起,没人提起这事。
她问丁获有没有听孩子说起。
丁获摇头。
丁衔笛重新上学后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比游扶泠小了一级,在家也要喊她学姐。
在学校什么样家长不知道,鉴于现在丁家都是游扶泠管理,丁获知道的会比陈美沁多一些。
她太清楚丁衔笛性格的顽劣了。
不结婚搞不好是丁衔笛要求的。
丁衔笛周五下午就没课了,她开车上下学,丁获前脚刚到家,就听到了汽车开回来的声音。
今天游扶泠陪陈美沁去祖宅了,不在这个城市,要去两天。
姥姥和姥爷出门旅游,家里就丁获和丁衔笛在。
吃饭的时候丁获问丁衔笛:“你什么时候求婚?”
丁衔笛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游扶泠昨晚出发的,丁衔笛的手机消息就没有停下来过,每隔一小时汇报一次。
“我和她才多大,不着急。”
丁获确认是自己女儿的原因,放下筷子,“是不着急还是没想过?”
“想过啊,”丁衔笛头发到肩,不像游扶泠十年如一日留着长发,又是一年秋天,她穿着简单的外套,一双眼睛神采飞扬,“都说了不着急。”
“阿扇也不着急?”
“她也不着急。”
丁获不说话了。
丁衔笛的手机消息频频,她拍了一张丁获的照片给游扶泠。
“真不着急,我俩结很多次了。”
“阴间的阳间的一样没少。”
这话说得很像有病,丁获梦见过,倒也不会把丁衔笛扭送精神病院。
她见过医生宣判的死亡,也看丁衔笛一年来恢复如初。
有些不是用奇迹可以解释的。
她没有多问,“至少和你美沁阿姨说一声,她担心你们感情不好。”
丁衔笛笑了:“我和阿扇?放心吧,现在家产和老妈都共享了,上哪找比我们更般配的。”
“不着急是因为她没朋友。”
这倒是真的。
丁获与游扶泠接触到现在,发现这孩子哪哪都好,除却商业社交,她没有任何私交。
陈美沁最震惊的是游扶泠与丁衔笛的关系,后来自我说服。
说也是,从小比到大,没有比她俩更熟的了。
丁获:“朋友还要现找?”
丁衔笛也不瞒她,“就是那边的朋友啊,在想办法把人接过来,回头您帮我忽悠忽悠姥姥。”
似乎想到梅池的饭量,丁衔笛啧了一声,“还是选自助餐吧,有个特别能吃的妹妹。”
家长知道女儿们有奇遇,没有过问。
就像知道小朋友有上锁的日记本,好奇但不会打开。
这次是丁衔笛自己说的。
丁获问:“安t全吗?”
以为亲妈会问多少人的丁衔笛失笑,“安全,来到我们这没有任何超能力了。”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丁获又问:“都和你差不多大吗?”
妈妈知道女儿有没有真心朋友,丁衔笛表面热忱,要走进她的内心太难了。
姥姥从小说这孩子狡猾,没人能占到她便宜,干什么都追求滴水不漏。
丁获以前还遗憾丁衔笛或许要这么一直孤单下去,没想到滴水不漏的人大漏特漏,和游扶泠相处就是个漏勺。
不用问为什么,看眼神就知道她们的感情比大人想象的坚定。
陈美沁的担心基于成年人的考量。
她也很喜欢丁家,也喜欢丁获,喜欢花园里夜聊的美好氛围。
“也有比我大的……”
丁衔笛也不好说,如果按照起点算,游扶泠骂她上古老登不为过。
但她的身份认知一直在这里,那桑婵、余不焕和宣伽蓝都算大前辈。
季町还是师姐,倦元嘉、明菁是她们的同学,梅池是妹妹,练何夕是学姐也是妹妻?
她不知道自己目光温柔,比从前更有人情味。
改变的并不止游扶泠,还有她。
丁衔笛难得和丁获聊一晚上,回神手机全是游扶泠的消息。
就算成为豪门大老板,还是免不了回老家祭祖,住在陈美沁老家的宾馆。
大小姐抱怨生锈的扶手,抱怨最好的房间依然破旧的设施。
消息不断,丁衔笛晚回一会,猜忌已经滚到她今晚和陌生女人纠缠不休了。
“什么陌生女人,那是咱妈!你这人就喜欢乱说话。”
丁衔笛捧着手机,视频那头的游扶泠也是一样的姿势,发箍把刘海箍到脑后,她额头饱满,一双眼在住所的老台灯下显得幽深。
“喜欢乱说话的是你。”
“当初就是你说我是你道侣。”
“好吧,这我承认。”
丁衔笛趴在阳台,家里就她和丁获在,太安静了,她问:“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明天是周末,大学生没有课,年纪轻轻的豪门老板也应该双休。
就算有工作,也有家长顶着。
丁获加班的话,陈美沁会去公司陪她。
“十点的飞机。”
“想去哪里玩?”
“不知道。”
“那想吃什么?”
“没有胃口。”
“那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
丁衔笛终于忍不了了,“你就不能说点想的吗?”
那边的人说:“想你。”
丁衔笛:……
我的心跳不能加快,快了又要维修。
都怪游扶泠。
第165章 万古余生5-21
接到游扶泠的时候,丁衔笛没有看到陈美沁,问:“阿姨呢?”
“她说有朋友来接,晚上要和同事去吃饭。”
“我还以为我妈来接她了。”
丁衔笛的新车在学校就很晃眼,她们两家的变故就算不是本地人也知道,都是网上的谈资。
游扶泠至今还保持不好接近人设的原因也有她传闻中的不留情面。
“你妈妈中午还要开会,没有空的。”
游扶泠坐在副驾,看丁衔笛穿得随便,有些失望,问:“我们去哪里?直接回家吗?”
“出去玩啊。”
丁衔笛复健大成功,很多时候游扶泠都差点忘了她的心是有保质期的。
穿越这种事,一来二去也熟练了。
她甚至真的陪丁衔笛去天极道院授课,不过是客座讲师,在静水厅上一节课的那种。
至于薪资,天极道院认为练翅阁阁主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是零。
游扶泠还不高兴,丁衔笛笑着说你可能有你名字挂零的原因。
两个人差点在静水厅打起来。
练翅阁阁主是召神大战中死去的丁衔笛至今未能得到证实。
天极道院的弟子早就换了一批。
不分大宗小派,统一年龄和修为入学,倒是越发趋近传统修真学院了。
梅池每次见丁衔笛都要问一句什么时候走,看莲藕做的游扶泠长得比她很嫩神色古怪,问你们在那个世界也长这样吗?
饵人问题很多,偶尔从西海前来陪她授课的练何夕会去丹修系。
她到底是丹修出身,精通药学,不过一身绝技无法在饵人身上施展,比起藏骨塔主司,更适合在天极道院待着。
第二个百年,藏骨塔主司的职位移交给新人,练何夕真去了道院。
世界安稳,倦家成了第一修真世家,主君却喜欢陪道侣重振家族,族老总要去明家逮她。
明瑕成婚的消息还是梅池告诉丁衔笛的。
说小瑕三百岁高龄坠入爱河,还很快有了孩子,真羡慕她没有做寡妇的经历。
练何夕手很快,及时制止了梅池的乱语。
饵人族群以梅池为首逐渐壮大,也有小饵人跟着她。
白鲨却只剩下练何夕这么一条,还是机械的。
海域失去了霸主,新的鱼群在深海修炼,梅池没说明白,很遗憾喜欢的人没有家人。
铺垫半天,就是想问练翅阁能不能做一个她和练何夕的小孩。
丁衔笛没有正面回答,移交给了晋升副阁主的鲟师。
算算日子,下周就是她们穿回去的时间了。
坐在车上的游扶泠提起这件事,问:“不会我们睁开眼,梅池和祖师姐都有孩子了吧?”
机场本就在郊外,车没有往城内开,反而开往游扶泠不熟悉的方向。
游扶泠问:“这是去乡下玩吗?”
似乎忆起了不太美好的会议,游扶泠沉下脸,“我不要去农家乐。”
上个月丁家集体出游,游扶泠以为自己融入这个家几年,没想到还是不太了解。
在外那么体面,居然还有漫山遍野追野鸡的活动。
丁姥姥岁数比宣伽蓝还大,跑得比游扶泠这个健全人还快,抓鸡捞鹅还能偷鸵鸟蛋。
就算这个农家乐也是熟人开的,游扶泠依然难忘自己身上沾的鸡屎。
洁癖只有在生死之际才顾不上发作。
她不提还好,提了丁衔笛就笑,“没让你抓鸡。”
游扶泠:“那去干什么?”
城郊有马场,也有赛车道,不少公子哥和大小姐周末也会约在郊区玩,只要不是农家乐,游扶泠都能接受。
丁衔笛:“去当年宣老师穿回来的地方。”
入秋的天气,车道边的枫叶都红了。
当年宣伽蓝穿回来落在城郊的深山山谷,开车也要好长时间。
游扶泠在飞机上没睡着,路上睡睡醒醒,看丁衔笛姿势不变,问:“你说我要不要考个驾照?”
她们早就成年,游扶泠大学都到了实习的学期,几乎没什么课。
“你不是说不要吗?”
“要我做你一辈子的司机?”
这辆车是游扶泠第一个项目赚到的钱买的。
她兑现了在那个世界对丁衔笛的承诺,是丁衔笛要的抢眼的、昂贵的车。
丁衔笛偶尔还怀疑游扶泠是故意的,这样自己不去上课,她也一清二楚。
“你愿意吗?”
“这四个字留着以后问吧。”
丁衔笛看了一眼游扶泠,“不是说老家宾馆不好睡,你再睡会,醒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不用回去了?”游扶泠问。
“不知道啊。”
“黄昏就有答案了。”
车开了几个小时,丁获安排的车早就开到了现场。
那片荒原如今是丁家买下的地皮,本来是要开发做景点的,性价比又不高,一直搁置着。
今天的黄昏特别红,像是火烧一般。
丁衔笛金色的跑车划过这道火红的残阳,黄昏夜晚交替的时刻,月亮率先爬了上来。
天际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割线,像是什么刀刃劈开了时空,有什么一闪而逝,宛如流星。
丁衔笛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林点着灯,专业的人员从岩石开裂的深渊下把人带了上来。
游扶泠睡得昏昏沉沉,以为自己穿回去了。
不然怎么听到了梅池的声音?
倦元嘉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兴奋?
“她们……就祖师姐不能过吧,倦元嘉你这些年接触过练翅阁的改造吗?”
“这个……”
“明菁,你说。”
“不要说!反正没装东西!”
“游扶泠呢?”
“二师姐你还是麻子脸好看,现在有点太……”
“太什么?”
“呀!巴蛇怎么也跟来了!”
“我的灵力一点都没了……明菁,在下如今手无缚鸡之力……”
“你带大蒜来做什么?”
“是我带的,我怕这里没有大蒜,二师姐,这是哪儿啊,比道院的剑冢还黑。”
……
游扶泠推开车门,那一群人穿着古装的人与丁衔笛t站在一块说话,很是热闹。
“那是游扶泠吗?”
“那么长的头发,肯定是。”
“这些都是车吗?不能飞?也不像马车。”
丁衔笛朝游扶泠勾手,似乎觉得她走太慢,又走了过去,把人带了过来。
一群人穿得不伦不类也算养眼,就算是在街上,恐怕也以为是什么古风约拍。
没人知道混进来真穿越的,也没人知道有人曾经穿越过。
游扶泠问:“你们怎么忽然就来了?”
“鲟师天天研究,她说先送进来一只老鼠,成功了。”
梅池看着游扶泠,确认对方的脸色没有以前病弱,“看来你在这里是正常的。”
游扶泠:“我以前不太正常?”
梅池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走吧,别在这儿喂虫子了。”
丁衔笛把人送上车,也不想自己继续开,把游扶泠也推了上去,“叫人把我车开回去。”
“她们最多待一星期,”练何夕带来一块矿液装置,上面是鲟师做的倒计时,“阿扇,要不要闪婚?”
丁衔笛再次兑现了她的承诺。
游扶泠坐在后排,前面的几个古代修真人士嫌弃这种马车太慢,抱怨连连。
等车开到城内,也没有多大震动。
天都的繁华远超现代,都有些分不清谁古谁今了。
游扶泠的回答是点头。
*
陈美沁和同事关系不错,她在教授里算年轻的,孩子也很小,以前听听同事聊孩子的感情和婚姻问题总不接话。
游扶泠和丁衔笛的关系因为就读大学板上钉钉。
虽然她们念的学校和陈美沁任职的大学不是一所,离得也不远。
群里偶尔能看到其他学校老师分享的照片和信息。
丁衔笛入学就是那年高考的高分,这还是她昏迷两年后重拾学业考出来的。
巧的是游扶泠是她前一届。
当年贵族高中的两个人再次对上,不再是宿敌和对手,成了一对,换谁都要聊上几句。
一个老师忽然问:“美沁,王老师的女儿去国外结婚了,你女儿有没有考虑过呀。”
游扶泠十九岁就说要和丁衔笛结婚了。
过去三年,没有动静,目前看感情是稳定的。
她呃了一声,“应该……”
手机响了,来自游扶泠。
都到了晚饭时间,陈美沁有点想走,丁获晚上似乎还有应酬,她们说好顺路来接她回家的。
“阿扇,怎么了?”
陈美沁想:和款款约会的话,应该不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吧。
“妈妈,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炸在陈美沁耳边,她猛地站起,“什么时候?”
闪婚不需要什么程序,国内目前只能登记,不具备效力。
对结了很多次的游扶泠和丁衔笛来说,她们不畏惧法律关系的认可。
天道都无法分离她们,这不算什么。
但怎么还是闪婚啊。
游扶泠拍了拍丁衔笛的大腿,对方正在介绍这边通讯工具的便捷。
“哪天结?”
丁衔笛看了眼时间,她们这里没有卦修,算不出哪天好坏。
她一个连神都不做的,也不用在意这些,“七天内。”
游扶泠:“那就三个工作日后。”
陈美沁听到那边不止熟悉的声音,似乎还有几个年轻人,以为丁衔笛带游扶泠出去玩游戏了。
“你们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游扶泠:“不是。”
她也会觉得妈妈可爱,“我是认真的。”
“妈妈,我们的朋友过来了。”
就算女儿有了伴侣,丁获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退休。
她嘴上不说,也心疼丁衔笛经历的事,有些应酬也不会让大学生参与。
酒局中途,她接到了陈美沁的电话,来不及打招呼,听见对方近乎破音——
“小获姐!!款款和阿扇的朋友来了!她们说三个工作日后就要结婚!”
“怎么办啊!我要做些什么!我我……”
她语无伦次,丁获倒是没有很惊讶。
昨晚丁衔笛就打过补丁,还问她要了安保的联系方式,说成功率不高。
她做了一半的准备。
她的女儿难道是神仙吗?
怎么做到穿越像开门这么容易的?还是时间流速不一样?
丁获不太思考这些,她安抚陈美沁:“不用紧张,可以一切从简。”
不料陈美沁更激动了:“小获姐!你早知道了不告诉我!我……我什么都没有买!也不知道款款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存款……”
都是一样的岁数,陈美沁还保持少女时期的一惊一乍。
婚姻失败和工作失意不会磋磨她的灵动,随着游扶泠越来越好,她也重新绽放。
丁家人喜欢美好的人事物。
认定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付出。
每一代如此。
丁获以为自己得过且过,丁衔笛最初以为自己不需要。
都得到了。
有些感情在计划之外,在谋算的角落。
奋不顾身才是最盛大的告白。
况且丁衔笛不怕粉身碎骨,她可以把骨头分给喜欢的人。
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分别。
“不用准备礼物,她已经得到了。”
第166章 万古余生5-22
游扶泠每一次结婚都在意料之外,在她慌乱得不知道如何回答陈美沁一切问题的时候,丁衔笛给她发了一个电子版的方案。
之前还嘲笑游扶泠恋爱要列表格,她结婚写的策划才是天衣无缝!
车开往丁氏集团旗下的商场,一车的人在车内聊天,梅池开了冰箱又关上,问:“二师姐,里面的东西我都能喝吗?”
她嫌弃这马车速度太慢,又喜欢里面吃喝的玩意,还找到了当年捡到宣伽蓝的时候吃到的黄油饼干!
这车是丁获的商务车,酒水自然非常成人。
丁衔笛有些迟疑:“你不要喝醉了。”
梅池:“我现在酒量很好的。”
“是吧,阿祖。”
练何夕不再是藏骨塔主司的装束,天极道院丹修系的座师道袍天水碧色,衬得她面容清雅,忽略猩红的眼眸,还是挺有几分从前文弱丹修的气质。
“你七日前喝喜酒便喝得烂醉,打飞了好几只机械仙鹤。”
练何夕揉了揉眉心,拿走梅池手上的酒,问丁衔笛:“有别的么?”
“那到了再喝。”丁衔笛笑着说。
倦元嘉与明菁坐在一起,二人还在玩丁衔笛递给她们的平板。
明菁扫过捧着手机默不作声的游扶泠,在梅池大声和练何夕辩论喝醉与否的背景音中,小声问丁衔笛:“她怎么了?”
“好似生气了?”
丁衔笛:“你们来都来了,还有时间限制,我们想趁这个机会举行婚礼。”
她毫无新娘子的羞涩,说成婚就像吃一顿便饭轻松。
在场都是一对对的,明菁与倦元嘉也是成过婚的,看丁衔笛毫无波澜的脸,正要说话,一旁的倦元嘉道:“你忘了她们成婚多少次了?”
“真羡慕。”
一代修真世家主君看向丁衔笛:“你们是为了我们在场才要举行仪式?”
丁衔笛的文档连方案修改的时间都有记录。
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刚醒来那个月。
等于这人回来后就有筹备这件事。
与其是赶鸭子上架的生气,游扶泠更多的是无措。
丁衔笛简直太犯规了!
每次都趁着她不注意来上一枪,还明里暗里嘲笑她恋爱遵循公式,自己倒是试图一步到位。
老奸巨猾。
丁衔笛:“那当然了,这种时候你们在场不是更好?”
明菁:“那你们为何不在那边举行?练翅阁阁主的婚礼,九州各方人马都会前来祝贺,更为盛大。”
“在那边成亲太多回了,我也想办个清静一些的。
丁衔笛知道游扶泠喜欢安静,结婚是热闹的事,这个人喜欢站在热闹之外感受。
以她们家的地位,丁衔笛结婚必然是轰动全城的规格,哪怕结婚对象也是女孩,丁获也要宴请无数人。
这场婚礼不会有外人,只有家人和朋友。
倦元嘉:“我也想再办一……唔。”
她被明菁手肘砸了一拳,来到这里大家都修为尽失,平等地靠体力。
梅池顿时变得神通广大。
朋友们都来了,丁衔笛像个尽职的地陪,什么都包办。
她们吃饭的时候,游扶泠把丁衔笛拉到了餐厅包厢的落地窗前。
秋风四起,窗外是这个世界的灯火。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就t差了飞舟。”
游扶泠脑子里还是丁衔笛的结婚策划,就这么点功夫,丁获已经拉了群。
丁衔笛在外旅游的姥姥和姥爷会提前两天回来。
不需要请柬,婚礼场景布置中,不需要游扶泠操心别的。
“为什么不早说她们会来?”游扶泠问。
丁衔笛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刚才进商场梅池就走不动道,拿了不少。
今晚的商场只为她们服务,饵人什么都吃,烤乳猪都安排上了。
几个人还在聊天,偶尔看几眼她们。
丁衔笛看游扶泠鼓着脸,微微凑近。
这张区别于许娘青涩的脸已经成熟很多,并不理会丁衔笛的示好,也不像生气,就是不爽和紧张。
丁衔笛握住游扶泠揪着外套衣角的手,“我也没想到鲟师真的成功了。”
“不是你之前说的,希望结婚的时候朋友们都在。”
住在一起这些年,陈美沁和丁衔笛也单独出门逛过。
丁衔笛专心享受大学生活,很少插手家业。
很多个深夜游扶泠对着电脑看资料,丁衔笛坐在一边陪着她,等游扶泠烦了凑过去说我看看。
很多时候,游扶泠看丁衔笛,都像在看一缕风。
不知何处来,也不知去往何处。
偏偏驻足在她身侧,化为可以缠绕的织物。
不密不透风,是曾经心衰者最适应的节奏。
游扶泠想要的,丁衔笛都会为她实现。
那丁衔笛呢。
“那你呢?有什么希望吗?”
她们靠得很近,换了一身装束的老朋友看着外边的两个人。
明菁的长发扎在脑后。
她自己选的衣服宽松舒适,灰色的毛衣上有一片羽毛,“之前听说她们自幼相识,我以为是宗门婚约,结果是真的。”
她端走倦元嘉续了好几杯的碎碎冰,“你不能再吃了。”
“为什么,很好吃。”
倦元嘉叼着勺子。
明菁:“太冰。”
“族内的医修说你时常饮冰,才频频头疼。”
倦元嘉:“医修懂个屁,祖师姐是丹修,给我看了说没问题。”
她看这个世界的人卷发很多,刚才也去烫了一个,比丹修丹炉爆炸的效果强多了,“游扶泠的脾气是真古怪,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看不透她。”
练何夕默默吃桌上的鱼,酸得皱眉又想继续试试这怪异的甜醋味。
梅池面前堆了如山的盘子,餐厅的服务生从没见过这么能吃的,有些无措。
但人是大小姐带来的,又不少说什么,默默补盘。
“游……游扶泠就是……嗯……”
梅池耳听八方,看二师姐调情下饭,“小心眼,别扭怪,难搞,喜欢折磨人。”
倦元嘉玩着可以上网的平板,上面关于游扶泠的报道都被她看了个遍。
如出一辙的狠人。
她笑着说:“你二师姐心甘情愿。”
梅池:“算了,木已成舟,看她俩……”
她有点噎住了,练何夕给她倒了一杯果汁,“是熟透了的米饭。”
饵人在那个世界已经成为大前辈,但在丁衔笛面前永远是小饵人。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参加婚礼,不是要送东西吗?”
“可是我的储物灵珠打不开了,你们呢?”
满桌沉默。
一行人这才意识到大家都是空手来的。
梅池:“二师姐说四日后成亲,我没钱买……”
倦元嘉:“你二师姐不会计较的。”
梅池:“我不!我要自己赚!”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几个没钱的人也要脸。
都能算一代宗师级人物,来到新世界居然一筹莫展。
等游扶泠和丁衔笛回来,气氛恢复如初。
丁衔笛:“你们晚上住在我家里如何?”
“还是住在这栋楼?或者对面那栋楼。”
看她的安排就能得出此人祖产丰厚的结论,倦元嘉也明白为何当初道院的乞丐虽然穷酸却不卑微了。
“住在你家。”
梅池好奇地问:“你们现在单独住在一起?”
游扶泠摇头:“和家人住。”
餐灯光芒柔和,游扶泠稠黑的长发簪在脑后,簪子是丁衔笛送她的,很衬她的气质。
梅池:“和二师姐的娘亲?”
游扶泠颔首:“怎么了?”
梅池眉头蹙起,“你们关系好吗?”
游扶泠莞尔一笑:“很好,她的家产都是我的。”
梅池:“什么?”
一年四季都爱穿素色长裙的女孩心情很好,示意丁衔笛回话。
丁衔笛点头。
梅池:“她果然是坏女人!还吞你财产!”
她和游扶泠的关系依然微妙,忘了自己力气极大,拍桌震裂了大理石桌面。
游扶泠看了过去。
“二师姐!你看她瞪我!”
“梅池,别惹事。”
“打一架吧,游扶泠不是身体很好吗?”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块板上写了,游家继承人身体恢复,医学奇迹。”
“打就打!坏女人就是要……”
“粗俗。”
“二师姐,她骂我。”
“哈哈哈哈你就是粗俗啊,挺可爱的,是吧祖师姐。”
丁获收到了餐厅经理应她要求拍的视频。
陈美沁和她连夜选了结婚场地,两个人在车上反复看了视频半晌。
陈美沁:“这是我见过表情最多的阿扇了。”
丁获:“这个小姑娘力气也太大了,你看你看,筷子掰断了。”
陈美沁:“不是说那边是修仙的吗?能把人打成星星。”
丁获:“都长得挺标致的。”
陈美沁:“这个是明菁吧,女主角,我看过她的插画。”
……
把一行人带回家安顿好已经凌晨了。
游扶泠幻想的约会泡汤,她还完衣服走进淋浴间,丁衔笛正在泡澡,偏头看她:“累吗?”
游扶泠却伸出手,丁衔笛以为梅池和她掰手腕弄伤她了,看了半天。
“看手指。”
“手指怎……”
丁衔笛一顿,忽然挤眉弄眼,“这么着急?”
“什么时候卸的?”
今晚实在太热闹了,流程和所有女大学生一样。
吃饭、逛商场、继续吃、唱歌、压马路。
游扶泠很满意。
虽然这不算约会,算集会。
“梅池想要做的时候顺便让店员卸的。”
游扶泠看了看自己的手,勾住丁衔笛的手指,“满足你那无聊的希望。”
她以为丁衔笛会说宏大一些,没想到她只要那方面的。
“另一个条件我实现不了。”
热气氤氲了游扶泠天生雪白的肌肤,浴袍掉在地上,她的躯体是全然的人类,无法变成当年天河之上那位小神喜欢的模样。
“我也没有闪闪发光的鳞片了。”
丁衔笛:“这就是你穿这么闪亮又没什么布料的裙子的原因?”
浴缸里的人笑得颤抖,手指勾过游扶泠的吊带。
躯体敏感,一步一步落入圆形的双人浴缸。
丁衔笛的手握住她的脚踝,“你应该穿上蛇尾裙。”
“不过我老婆不穿也很漂亮。”
第167章 万古余生5-23
陈美沁没想过游扶泠会这么早结婚,这几天她全程紧张,丁获看了都有些好笑。
她比丁获小好几岁,校园恋爱毕业结婚,不像丁获还相亲数年才找了一个觉得可以做孩子爸爸的。
丁衔笛躺着的那段时间她没少忏悔,就算是商业联姻万事俱备也不靠谱。
她和陈美沁殊途同归,认识那么多年,还是因为孩子熟起来的。
“没多少人,不用准备什么。”
大概是在那边声势浩大的成亲和冥婚都体验过了,两个要结婚的人没有什么要求,丁获谈下来的也是最简单的庄园婚礼,地点就在自己家后院。
参加婚礼的人屈指可数,不过是让异世界来的孩子在场。
“但款款和阿扇的朋友们都在,我总要说点什么吧?”
明天就是正式的婚礼了,作为大学老师的陈美沁还没有写出她认为完美的结婚致辞,跑到丁获书房希望对方给点意见。
“又没有人给你打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丁获没有准备这些,她平时公事公办习惯了,女儿堪比紧急避险的临时婚礼不用像真正豪门联姻那样高规格,她也乐得轻松,一直在餐饮上下功夫。
“小获姐,你在敷衍我。”
陈美沁头发没有女儿那么长,染了红酒的颜色,梅池说她和逛街看到蓬蓬裙模特很像,饭桌上提起好几次。
相处的时间久了,丁获偶尔也能感受到游扶泠像妈妈的地方。
这对母女如出一辙的执着,非要一个回答。
如果没有等到,她可以一直等。
就像现在,丁获再不说话,陈美沁也可以这么看着她。
桌上的电脑都进入了睡眠模式,系统壁纸转得晃晃悠悠。t
丁获说:“没有。”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用做标准的妈妈。”
她从小就不是标准的女儿,陈美沁可以从丁家人的相处看出来。
丁获爱好极限运动,如果不是为了家业,可能会做一个探险家。
她甚至还有这样的计划,等丁衔笛和游扶泠真的能独当一面,她让渡所有的权利和义务,一身轻地去完成年轻的梦想。
假设人可以活到八十岁,那不到五十岁的她们,也可以算年轻人。
家大业大容易令人筋疲力尽,陈美沁的前夫总是疲于应酬,早就失去了校园时期的秩序感和自制力。
很容易把职场上受的气对内发泄,发泄给家人。
陈美沁不想让游扶泠知道,总是遮掩,倒不是同事传的她觉得没面子。
有一个身体不健康的女儿,需要操心的多了,面子里子都不重要了。
陈美沁对外乐观,游扶泠几乎没有见过妈妈外显的难过。
只有那年生日,陈美沁的难过就是她的引线,她可以献祭自己,让妈妈幸福。
自己女儿是什么性格,容易发展成什么性格。
陈美沁太清楚了。
越是看游扶泠长大,她越是无能为力。
她无法打开游扶泠的内心,也无法窥视她真正的情绪,也清楚孩子模仿一些情绪维持她们关系的平衡。
那天眼睁睁看雪白的裙子染上鲜血,陈美沁浑身冰凉,又有种——
这一天终于来了。
的如释重负。
无数个游扶泠沉睡的夜晚,她忏悔到学生时代,到相遇之前。
唯独在拥有游扶泠这件事上,没有半分后悔。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碍于长辈自尊的难以启齿。
书写在纸上,依然词不达意。
“我一开始就不是标准的妈妈。”
丁获的书房外边是前院,一群年轻人正在露天烧烤,很热闹。
陈美沁看了两眼坐在一旁依然不喜欢打闹的游扶泠。
似乎她的置身事外令人不爽,丁衔笛会趁她喝水调包她的餐盘。
那个叫倦元嘉的活泼孩子会换掉游扶泠的果酒,和丁衔笛对视,若无其事继续聊天。
游扶泠发现不对劲,精准地找到了丁衔笛。
好像是吵架,也有人劝架,最后吵成一团,不知道在笑什么。
“妈妈太难做了,要是时光倒流,我一辈子也不要做妈妈。”
名校老师也能赌气说出这种话,丁获笑了一声。
陈美沁酒红的中长发在光下像是丁衔笛书房油画里的神女,森林朦胧,神女的一捧长发浸润月光,温柔到不可方物。
“你笑什么?”
“难道只有我这样想吗?”
陈美沁写的婚礼致辞抬头都工工整整,用的还是学校的便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写公文。
丁获手指点了点键盘,屏幕恢复到工作状态,“我当然想过。”
“你知道我为什么结婚,从开始筹备婚礼的时候我就后悔。”
她的从前陈美沁也陆陆续续明白,A市人口很多,但不是大城市。
丁获比陈美沁年长,中学也都在一个学区,听对方的名字,也是结婚后。
她们比谁都清楚缘分的不可捉摸。
“款款出事那天,我看到那辆变形的车,”丁获也看向窗外,丁衔笛被游扶泠追着跑,两个看上去比狗都活泼,“看着她被担架抬起来。”
“脏兮兮的。”
“当时我想,要是我没生下她就好了,我对父母负责,也不一定对孩子百分百负责,要承担的太多了。”
她联姻的对象工作能力不如他,彼此也没什么感情,无所谓彼此有其他对象,只要维持明面上的关系就好。
依然是风险。
“我很庆幸款款不只是我的款款。”
楼下的丁衔笛似乎感受到了丁获的注视,笑着冲上面的落地窗挥手。
丁获耸肩,“我对她没什么好说的。”
她拿起陈美沁的便笺,上面涂涂改改,最多的是我的宝贝。
“阿扇比我家那个心软多了,你要小心写煽情,她哭得稀里哗啦。”
丁获想了想,“丁衔笛还会贱兮兮地取笑她。”
“和喜欢的人结婚是多幸福的事,应该笑着。”
“那我也不写了。”
陈美沁不想一个人矫情,“我和你一起做摄影师。”
丁获:“我没做过。”
陈美沁:“不用太专业。”
楼下对着一头烤全羊流哈喇子的是丁衔笛说的小师妹。
胃口一点也不小,喊丁获阿姨,喊陈美沁姐姐,丁衔笛没办法纠正,就让亲妈忍着。
丁家是独栋别墅,在半山腰,并不会影响什么邻居。
这几天丁衔笛带着大家吃吃喝喝,卡刷爆了好几张也无所谓,她的爆了继续用游扶泠的,偶尔遇上同学,看见她浩浩荡荡当着几个人,问是哪家小姐。
丁衔笛用国外回来的搪塞,几位异世界的一代宗师很快适应了这边的世界,遗憾鲟师开发的穿越通道只能传送人不能送物体。
买了东西也带不走,都改成吃吃喝喝。
梅池对蒜香蜗牛情有独钟,练何夕这个从前炼丹的,能面不改色剥皮蚯蚓却不想尝这东西,两个人还冷战了两天,目前还没能破冰。
梅池不接练何夕端过来的羊肉片,跟着倦元嘉走了。
丁衔笛看着桌上的露营凳,又看了看周围这些明晃晃的露营设备,问游扶泠:“你投资了运动装备还是有这个计划?”
游扶泠:“不能都有吗?”
丁衔笛点头,“行吧,哪天去?”
才问完,梅池就凑过来了,压塌了丁衔笛坐着的露营凳,两个人栽倒在草坪上,路过的倦元嘉习惯性地伸手想用灵力恢复,几秒之后意识到自己在这边灵力全无,露出尴尬的讪笑。
明菁看了一眼:“这么不结实?”
游扶泠哼了一声:“是梅池太结实了。”
梅池转头告状:“二师姐!你老婆骂我!”
游扶泠:“我这是夸你。”
她看出来祖师姐和梅池吵架了,“你改改你的脾气,只有祖师姐忍得了你。”
梅池:“她才忍不了我!她根本不爱我!”
来这边没几天,梅池成了丁衔笛姥姥的爱宠,每天陪着老太太看肥皂剧,悲情话语张口就来,似乎还没解气,“阿祖要是爱我的话怎么可能不吃蒜香蜗牛呢?”
“那么好吃!”
“西海……不!整个琉光都没有这么好吃的大蜗牛!”
丁衔笛:……
对不起我也接受不了。
倦元嘉和明菁咬耳朵:“那玩意你觉得好吃吗?”
明菁浅尝一口,她更喜欢吃驴肉火烧。
这个世界吃食也不少,倦元嘉一天能吃三个XL号的巧克力巴菲,明菁也在思考回去要怎么讨道侣欢心。
烤全羊都堵不住梅池的忧郁,东道主结婚前夜调解小师妹的感情纠纷到深夜,还赞助了好几套游扶泠没拆封的助兴玩具。
还好她们的婚礼没什么良辰吉日,也不用大早晨出妆,定的中午,丁衔笛睡到迟到,结婚对象不通知她,提前走红毯去了。
丁家的花园早就布置好了,宾客在传统席位上顶多一桌,分成了两三人的小圆桌。
丁衔笛老远看着怎么人多了。
走到欲盖弥彰的打卡点,发现签到板前站着的巨人有一张熟悉的脸。
穿着道袍的桑婵背着练翅阁新出品的灵宠出行包,正在丁衔笛姥姥的指挥下签字。
托这些年传统服饰日常化,丁衔笛的姥姥完全不觉得有问题,催促桑婵快点,“你这孩子长那么高壮,怎么比我这个老婆子还慢呢。”
“前边几个孩子都很快签完了。”
魔以前就愚钝,情窍全靠公玉禄苦心孤诣经营,实在分不清是童养媳还是媳养童。
“呀,款款!你结婚还迟到,快点!”
姥姥看见了丁衔笛,招手喊她,里面已经在放音乐了,是老太太喜欢的老歌,她一身旗袍就是为了上去跳迪斯科。
丁衔笛走到桑婵身边,发现她大概是不会用这里的笔,推了她一下,“不签也关系,师尊请。”
桑婵的黑白挑染在哪个世界都时髦,一张脸写满厌世,黑眼圈像自带的烟熏,她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当丁衔笛面把宠物包里的狐狸爪摁在草地上。
一个爪印摁在上面。
丁衔笛看了眼呼呼大睡的狐狸,问:“公玉禄又换新身体了?”
“之前的,不合适。”桑婵点头。
里面的小桌都坐满了,裴飞冰和卢追云坐在一起,仙鹤都变成了成对的鸳鸯。
鲟师和梅池挤在一起,巴蛇盘在边上的白色栏杆假装自己是毛绒挂件。
司寇荞也是灵宠的形态,也在沉眠。
一身练翅阁装束的鲟师一张娃娃脸,太像未成年了,陈美沁第一眼看以为t都是cosplay,问游扶泠:“阿扇你在那边穿成那样?”
游扶泠摇头,沉默地看和丁获握手后把丁获整无语了的练何夕。
大概丁阿姨也会疑惑为什么握个手像举重吧。
“怎么来的?”丁衔笛穿校服结婚,在场的异世界朋友完全看不懂。
鲟师:“桑前辈来练翅阁交这个季度的魔气,我问她有没有多的,她说有。”
“注入装置,我们就一起来了。”
难怪丁衔笛没看到季町,也没看到余不焕和宣伽蓝。
丁衔笛问:“你都来了,那要怎么回去?”
鲟师:“我的徒弟每日会检修设备,等魔气消耗完毕,或许我就回去了。”
游扶泠走过来,也很好奇,“怎么找到这里的?”
鲟师指了指被陈美沁捏着胳膊说很壮实的桑婵,“公玉禄指的,我们就来了。”
她说得语焉不详,丁衔笛还想问问,和桑婵一起坐主桌的姥姥催她们开始。
这场不太婚礼的婚礼在老年迪斯科,新人才上台。
梅池:“什么新人,分明是一对旧人。”
天气很好,陈美沁请来的厨师有丰富的自助餐经验,给梅池准备了正宗的勃艮第风味蜗牛,不是寻常摆盘的4-8个,而是一桶。
练何夕麻木地随着新人说话鼓掌,一边给梅池开蜗牛壳。
机械白鲨心想:想回去了,那个没有蜗牛的世界。
春光融融,台下坐的全是熟人,丁衔笛笑着看游扶泠沉默,也不接茬。
等游扶泠看过来,她才说:“都是熟人到底有什么好这样的。”
没有彩排的婚礼。
没有司仪,也没有喜娘。
结婚好像就那回事。
丁衔笛干脆举起酒杯:“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游扶泠的二十一岁生日。”
丁获服了:“什么和什么。”
陈美沁被逗笑了:“结婚就是高兴,无所谓什么理由。”
她也举杯。
来自异世界的魔物很局促,高脚杯里红酒喝完,丁姥姥又给她倒了白的。
倦元嘉知道桑婵是什么人,问明菁:“魔会喝醉吗?”
明菁:“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一个变成人。”
“好奇怪,明明上古的时候,都是人啊。”
倦元嘉指了指干了半桶蜗牛的梅池:“那算半人。”
一对旧人的婚礼以隆重准备开场,潦草的不如喝酒结束。
天黑时刻,鲟师搀扶着踉跄的桑婵打算回丁家宅院,她们就这么消失在大家眼前。
很快练何夕也消失了,梅池喂了一声:“还差一……”
天也没说完,她也不见了。
倦元嘉唉了一声,“太短暂了,这位同学。”
她在这边长发波浪,比丁衔笛这个原住民还吃得开,如果不是不稳定,还想投资,不辜负商人本色。
明菁和她们挥手:“再见。”
晚霞烈烈,一如她们初见那天。
丁衔笛干脆坐在台阶上,“还好姥姥和姥爷先进去了。”
游扶泠看着天空:“这些人走得也太快了。”
丁衔笛理了理她的裙摆,“舍不得了?”
她似乎终于抓住了说这句话的机会,又重复好几句。
游扶泠的感伤顿时一扫而空。
她起身要走的时候裙摆被丁衔笛坐着,差点栽倒,始作俑者笑着牵住她的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眼底映着晚霞和游扶泠。
冷淡的人也有被点燃的时候,游扶泠捧起她的脸,略有遗憾地说:“那你还可以变成人首蛇身吗?”
丁衔笛酝酿的感性也无影无踪,她狠狠勾住游扶泠的腰,逼得对方不得塌下身体。
“很遗憾,该世界不支持此服务。”
第168章 明菁x倦元嘉1-1
“明瑕姑娘,您伤势未愈,不如再等等,主君会来看您的。”
在除州受了重伤的明瑕回到了棘州。
醒来听说母亲故去很是伤心,再听闻长姐执意要报杀母之仇,前往梧州公玉家的地盘,更是脸色惨白,抓着侍女要找倦元嘉。
“我去找倦姐姐,她……”
侍女也很为难,“明瑕姑娘,我们主君……”
倦元嘉在倦家风评不错,但她太年轻了,纵然掌握了矿气行,又搅乱了公玉家,还吸纳了明家,族老依然不放心她的个性。
过于感情用事。
即便成了大事,这在一群老东西眼里耽溺情爱恐遭反噬。
修真世家与修真界的风气不同,他们依然严苛固守陈旧的法则,成为主君就要有为宗族献出所有的觉悟。
倦元嘉不为宗族,为明菁把一身修为拱手相让,甚至开启了倦家封存的法阵,简直……
侍女是与倦元嘉一块长大的,模仿族老的姿态惟妙惟肖:“糊涂。”
“荒唐。”
“荒淫无度。”
“我看你就是个昏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明菁杀尽公玉凰回来,你的修为和你的灵气还有倦家独门秘法,岂不是坐拥倦家?”
明瑕听她转述急忙解释:“我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侍女:“族老们总是这般。”
倦家侍从按照衣袍颜色区分等级,黛紫色趋近于主君喜欢的颜色,这位女侍从地位颇高,冲明瑕笑了笑,“不过无须担心,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明瑕问:“那梧州那边怎么样了?”
“我怕姐姐……”
还未说完,有人推门而入,“无须担心,你长姐给你们母亲报仇了。”
倦元嘉依然一袭华艳的锦袍,看不出修为耗尽的模样,笑着看着明瑕,“几日后你便能见到她了。”
明瑕急切地望着来人,“为何要几日,召神之战已经结束了么?”
“我听闻公玉家召神……”
倦元嘉把人带回了床榻,纱帐落下,她坐在榻边的矮凳,撑着脸笑说:“失败了。”
“丁衔笛可不是一般人,你不是见过她么?”
“若不是她前去除州,或许我再也见不到你和明菁了。”
倦元嘉在道院喜欢梳着高髻,在倦家反而没那么自由,总有人提醒她言行克己,连妆发都要说几句。
之前明瑕便听倦元嘉同姐姐抱怨,说不如你做主君,我做你的外室。
这样想穿什么穿什么,这群老东西最喜欢你这样听话的。
不论是外室,还是明菁听话,都令明瑕讶异。
那时母亲也在倦家,沉眠多年的女人不知道女儿长大,更不知晓长女成婚。
明瑕在融融的春光下陪母亲晒太阳,一墙之隔的窗花撒在地上,偶有落叶滚过。
明菁似是无奈,说你又不是梅池,应该知道什么是外室吧。
倦元嘉明知故问,我不知道。
明菁又道:“我看你不是夸我听话,是骂我无趣。”
明瑕当时想,这居然是我姐姐会说的话。
虽然……姐姐是挺无趣的。
毕竟从小要讨生活,明瑕玩乐的时光都比明菁长。
明菁还是明家最年幼的死士,早就学会控制喜怒哀乐了。
“我可没这么说。”
倦家的主君站没站相,坐也没正行。
明瑕不看也猜得到是倦元嘉倚着墙根,长姐站在一旁抱着手臂与她说话。
不知道墙那边是否是日光温暖。
不然姐姐的声音怎么藏不住笑。
“你心里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说的?”
倦元嘉啧了一声,“偷学我们家的法修符箓了?偷心符可不是道院的课程,游扶泠定然不会。”
明菁:“她也不需要。”
倦元嘉靠着墙,发上编着几缕昂贵紫色绸带,日光下暗纹绣着羽毛。
“也是,她满心满眼都是丁衔笛,我们这群蝼蚁的心声她才不屑听呢。”
“我也不需要。”明菁说。
在外和矿气行谈生意名声很差的主君抬眼。
区别于丁衔笛狭长得不似好人的长眼,倦元嘉眉目乍看英气,多看有几分温软,眼尾也不锐利,有些圆。
只是很少有人敢与她直勾勾对视。
这人的贵气浑然天成,身上不堆金,也可以从小玩意看出非富即贵。
“为什么?”
倦元嘉眸光流转,“我们又不是天阶道侣。”
明菁跳过这个问题,“你总是忍不住说出口。”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笑了一声,抬腿往前走。
绕过假山要走好几步,倦元嘉直接越过假山,外袍飞扬,停在明菁眼前,“到底谁在取笑谁?”
明菁绕过她,“你说我听话,不就是说我古板无趣。”
她说得淡然,也不像生气,才走一步,袍角被踩住,不得不回头。
很小就见过的道侣在假山的阴影里看她,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听不到声音了。
明瑕偷偷趴在假山窗花缝隙看。
没看到人,但是两道身影缠在一起,明显是……
还没有t道侣的明瑕红了脸。
她不知道长姐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印象里的明菁对她温和,让明瑕多形容几句。
她也觉得倦元嘉说得没错,无趣古板的长姐,实在背负太多。
风花雪月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人考虑的,她们光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家族是一座山,有好有坏,明菁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能提高修为,不走回头路。
那时倦元嘉与明菁从西海回来不久。
她们的朋友陷入幻阵长眠,不知何时醒来。
梅池偶尔与明瑕说话,问明瑕,你姐姐和倦倦是真的成亲了吗?
为什么不像我二师姐和那个女人一样呢?
明瑕回答不出所以然。
她知道长姐和倦元嘉结为道侣是利益权衡,可若是倦家的人真的唯利是图,那西海之前一直修为受限的长姐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是……倦元嘉一意孤行罢了。
她应是很喜欢长姐,才会如此固执。
明瑕又不敢问明菁到底怎么想的。
一方面又清楚,自己的姐姐并不愚钝,她只是背着太多,无法承情。
纠缠的影子与假山下的池水一样波动。
游鱼四散又重聚,明瑕忽然觉得不用问了。
明菁是一个不会后悔的人。
她如果不愿意,一开始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名字与倦元嘉纠缠在一起。
会像拒绝道院情信那样不留情面,而不是和一个应该也看不上她的联姻对象倾诉真相。
剑冢受罚的山洞里,她就已经托付了一部分了。
在这个时候,她又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珍贵用来证明不无趣和不古板。
*
倦元嘉安抚明瑕,“总是要时间的。”
“你长姐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修士把修为尽数给另一个人,不是天阶道侣也胜似天阶道侣了。
意味着若是消息泄露,随便一个刚入道的修士都能杀了倦元嘉。
她却不后悔,笑得如释重负,“小瑕,有件事你得帮我。”
明瑕相貌清秀,和明菁有一双如出一辙的眼睛,都像她们的母亲。
但明菁鼻梁高挺,结合斜飞入鬓的眉眼,天生气度非凡。
明瑕鼻子就有些塌了,倦元嘉以前见过明菁安慰明瑕,因为有人嘲笑明瑕是小猪鼻子。
住进倦家后,明菁偶尔会与倦元嘉提起幼年的事。
明瑕也无所谓姐姐喊自己小猪。
丁衔笛也有胜似亲妹的师妹,倦元嘉的羡慕写在脸上。
此刻明瑕看她手上的扳指都黯淡无光,猜测这样的修为散去或许损耗了倦元嘉的元神。
“倦姐姐,你真的没事么?”明瑕问。
倦元嘉:“谁说我没事的。”
“我倦某人送出去的东西都是要还的。”
不知想到什么,她冲明瑕笑了笑,“我照顾你姐多少次了,这次换她照顾我。”
“就说我遭受灵气反噬,失去记忆,你要配合我。”
明瑕犹豫后还是同意了,但没想到倦元嘉的计划还是被意外扰乱。
她不能失忆,因为从梧州回来的明菁……
失忆了。
*
明菁是练翅阁的飞舟送回来的。
召神之战后九州一片狼藉,隐天司更忙了。
回归的宣伽蓝完全顾不上和余不焕叙旧情,后辈摁着她主持大局。
没了肉身的首座栖身练翅阁出品的玩偶中,目前在等鲟师排队做身体。
阁主还躺在天都的阁中,并未苏醒。
梅池本想照顾,最后被余不焕叫走,去了无方岛,一并处理道院重建事宜。
练何夕与她分隔两地,还得应付前来天都投奔梅池的饵人,中转了好几批饵人回西海。
明菁也是练何夕送回来的。
藏骨塔主司恢复了之前的装束,身上改造过的痕迹明显。
明瑕不敢靠近,听练何夕开口说明菁的伤势才挪过去。
“她心脉受损,神魂倒是无碍,或许是最后的余波震到了脑子,暂时失去了记忆。”
她把明菁送回来后,对方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很配合医修的检查。
路过的侍女一时半会分不清谁才是练翅阁改造的。
还以为明君使也缺胳膊断腿,要改改了。
“人能回来我就放心了。”
倦元嘉没有多说什么,话题转到了丁衔笛与游扶泠。
练何夕公务繁忙,并未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明菁外表的伤势已经恢复了,皮外伤好搞定,昏迷后的记忆不好恢复。
倦家的医修面露难色,她知晓主君的修为尽数转给君使。
人都失忆了,修为怎么回来都是个问题,这要如何与族中的长老交代。
明瑕:“姐姐,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明菁换了一身常服,哪怕失去记忆还是从前那副言行克己的模样,“记得。”
“你是小瑕,怎么长这么大了。”
她是今晨刚醒的,练何夕把她送回来的路上给她介绍她如今的身份。
方才也同倦元嘉提过,没有告诉她母亲的真相。
明菁记忆还停留在前往道院之前。
她接受了练何夕说的后续,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真和倦元嘉成婚了。
明瑕握住她手的时候,她还未收回落在倦元嘉身上的目光。
明瑕:“姐姐,我在你去道院之前就长这样。”
她面色苍白,在除州受的伤还未痊愈,看上去怪可怜的。
明菁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还是长大了。”
姐妹俩坐在光下闲聊,偶尔能瞧见几艘从头顶掠过的飞舟。
倦元嘉没有说话,她靠着软榻,偶尔拨一拨香炉,拒绝了族老的一再商谈。
明瑕想起倦元嘉之前的提议,眼神在二人之间回来,小声问明菁,“姐姐,你忘了之前的事,那还记得倦姐姐么?”
明菁:“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见过。”
她指的是那年长廊的初遇。
跳过道院求学的空白,明菁不知道她们成婚的契机什么。
如今明家人在倦家庇护下生存,公玉家更是树倒猢狲散,三大修真世家一家独大。
若她们只是为了家族成婚,依照明菁对倦家人的了解,她们或许应该解除道侣誓约了。
明瑕见明菁伤势不重,又看倦元嘉不走,又与明菁说了两句从前便打算离开了。
离开之前,明菁问:“母亲呢?”
“我想看看她。”
室内更安静了,屋外残阳如血,偶尔能听到侍女走动的声音。
这一瞬间,明瑕甚至听到了池塘鱼尾摆动的细微声响,眼前出现裂隙洞穴里血色丹炉。
“你们带明瑕小姐去休息。”
倦元嘉终于起身,侍女点头,护送明瑕离开。
纸门合上,倦元嘉并没有走到明菁身边,一个下午她们没有说过话,却有无数次的对视。
香炉袅袅,在倦元嘉要开口的时候,明菁问:“我的母亲,不在了吗?”
倦元嘉:“是。”
她很了解家人在明菁心里的地位,如果非要排序,自己或许连第三都要争一争。
有时候倦元嘉很嫉妒明瑕,她们一母同胞,先天占据优势。
明瑕可以肆无忌惮与明菁提要求,她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不像她,提什么都像交易。
修真世家与矿气行这样的商贾没什么区别,盘算几乎写在骨子里。
一个家族也做不到沆瀣一气,更何况枕边人。
一辈子的孤单才是常态,只是倦元嘉既要又要。
如果那年那天她没有跟随族老前往明家本家,或许不会好奇到动心。
数年影响判断,送出筹码,甚至送出修为。
她最珍贵的多年修为如今在明菁身上,只要明菁想,甚至可以号令倦家,把她踹了。
过了半晌,倦元嘉问:“难道祖师姐与你提起过?”
练何夕来去匆匆,或许是为了梅池。
倦元嘉其他方面不羡慕,总在情爱方面羡慕这个和那个。
丁衔笛与游扶泠的至死不渝,梅池与练何夕的甘为饵料。
她与明菁相比之下都算普通,不过是家族联姻,并没有辽阔到需要与天地抗争的地步。
“她说具体的你会告诉我。”
明菁长发垂落,方才明瑕给她梳了梳。
上面还有小姑娘给她的发带,似乎与倦元嘉是同一条,明菁也没有问。
她的目光早在刚入内时便不动声色打量过了。
侍女也告诉她这是她与主君的寝居。
倦家很大,哪怕她们住在一个院落,也没必要住在一间房,睡一张床。
明菁本以为这婚是成给族老看的,这才发现这未来的一切与她设想的全然不同。
她未能留住母亲,明家遭公玉家搅乱,近乎倾颓。
她的道院生活也水深火热,还差点一命呜呼,都是倦元嘉替她奔走。
倦元嘉侧对着她,手指无声地点着桌面,明菁道:“你好像很失望。”
明菁与倦元嘉性情相反。
族老也没少提这二人也算般配。
一动一静,t有明菁牵制着自家主君,也省得倦元嘉在外惹出什么事。
明菁往那一站,就无人敢造次了。
当然,前提是这两人不一起去赌坊。
梅池总说明师姐是平直的面条,倦元嘉不认,说明菁是手擀的面条,很有嚼劲。
只是幼年的经历令她无法释出情绪,有些微小的反应需要长年累月观察。
连明瑕都不知道明菁的声音起伏也大。
即便大部分时间冷静,也会因为过度摩擦紧促。
表面光风霁月的剑修宛如从冰窖拿出来的青皮橘子,忍耐冒出的哼声就像外面渗出的水珠,咬一口是酸甜的。
“当然失望了。”
倦元嘉惯用的羽毛扇早就熔成了明菁的新剑,她手上没东西遮掩,只好对着香炉发脾气,“我们约好的,你回来我们便……”
明菁等了半晌,问:“便什么?”
倦元嘉:“去玩几日。”
她丝毫不提修为,不知道丁衔笛早把一切透底,练何夕也告诉了明菁。
如今的倦家主君恐怕连堪堪筑基的孩童都抵不过。
比凡人好一些,灵力也有限,法修中级以上的阵法也无法运用。
换其他修士都要急死了,她还能泡茶赏花每日与族老斗嘴,像是一点不担心明菁有背叛她的可能。
但那是什么都记得的明菁。
这个记忆只停留在道院之前的明菁,倦元嘉无法保证。
她多年的苦心化为泡影,好不容易得手的人恐怕真会跑了。
没什么比这令人烦躁了。
她攥着瓷杯,热茶沸腾也浑然不知,也不知有人起身。
直到明菁熄灭了茶炉,坐到她身旁,倦元嘉才错愕抬眼。
明菁:“你真的没有修为了。”
她垂落的长发宛如幕帘,是少见的模样。
最初她们的道侣誓约不过是空文一纸,倦元嘉一再暗示,明菁也要回避。
这是吃软不吃硬的硬骨头,也是丁衔笛说最剑修的剑修。
“是啊,你若是想要倦家,趁此机会。”
她饮茶也像饮酒,一饮而尽。
哪怕竭力掩饰不安,衣袖还是不慎碰翻了茶壶,差点被滚烫的茶水泼一身。
明菁提起茶壶,滚水回流,倦元嘉的手背依然被烫了一块红。
剑修握住她的手,术法很快令伤势恢复如初,“去何处玩。”
倦元嘉:“什么?”
她们彼此的身体很熟悉对方,明菁并不排斥。
她的心惊掩饰得很好,目光扫过倦元嘉半阖的眼眸。
方才流露的委屈被长睫遮掩,一瞬间与当年长廊那个倨傲的女孩重合。
倦元嘉不知道那年明菁为此忐忑几日,生怕倦元嘉告诉明家人。
那本家便会撤销她的资格。
却没想到得到的是池中人死去的消息。
据说得罪了来拜访的倦家少主,杀了便杀了。
倦元嘉没有杀了那人的理由,明菁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她们总会遇见,在某个夜幕降临的宴会,明菁与倦元嘉在双方族老的安排下手谈。
她记住那夜的朗月清风,记住了吹拂的香气,忽然明白为什么了。
只是她不可以。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也不是最适合倦元嘉的人。
除非。
她也喜欢她。
倦元嘉甚至没注意到明菁没有松手,历经一场大战归来的剑修又问了一次:“我们之前说好玩什么了?”
“随便逛逛而已。”
倦元嘉正要抽回手,她忽然发现失去明菁的记忆也有些不同。
是她记忆出错,还是明菁也有被夺舍的可能?
倦元嘉蹙眉,明菁却趁此拢手,她本就比倦元嘉年长,身形也比她高大一些。
握剑的手有些粗糙,像是无意识,又像是这样的动作之前常做。
指腹的剑茧擦过倦元嘉的手背,一下一下,宛若厮磨。
“什么时候去?”
倦元嘉有些意外:“你都不记得了还去什么?”
明菁:“你说我答应过你。”
倦元嘉没好意思说你还答应过别的,她别过脸,耳根微红,细长的耳饰被轩窗的晚风吹得飘摇,像是颤动的心。
“算了。”
“你好好休息,我……”
明菁直至倦元嘉起身依然握着她的手,“我们不住在一起?”
倦元嘉:“之前是,你不是都忘了么?我对你来说应该……”
“妻子。”
明菁抬眼看她。
倦元嘉:“你知道妻子要做什么吗?”
明菁视线里全是倦元嘉。
她没有说这一路飞舟飘摇,偶尔也会冒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山洞篝火、同床共枕、深夜手谈和……
那句我要你留下来。
她没有说我知道,她说——
“我会。”
第169章 明菁x倦元嘉1-2
明菁变了。
失忆是一回事,怎么有人缺了一段记忆变得这么……
倦元嘉百思不得其解,那之前她的暗示都被明菁理解成眼睛抽筋算什么!
她这不是很懂吗?
那还事事让她来教,什么从小做死士没学过这些,剑修没人参研双修之事,你们法修懂得比较多。
什么叫你们法修懂得多!?
如果不是联系不上游扶泠,倦元嘉定然要让游扶泠评评理。
就算道侣都是剑修,倦元嘉在道院还是剑修系的,这群以前修无情道的剑修在风花雪月上不要太精通。
怎么到明菁这里就是你比较懂。
看着懂和真的懂也是两码事吧。
直到矿灯熄灭,窗外的月色越发浓烈,衣衫半褪的倦元嘉望着明菁的脸,在她还要继续的时候掰着她的肩问:“你不是失忆了?这还记得?”
对方长发的垂落,情意未褪的目光扫过自己长发与倦元嘉叠在一块的发尾,竭力不去看嫣红之处,嗯了一声,“身体记得,要怎么做你才喜欢。”
倦元嘉脑子嗡嗡,她满肚子的疑问都被明菁咬走了。
上面下面咬得一塌糊涂,怀疑此人被夺舍,手法倒是和从前差不多。
但一成生涩和十成熟练差太多了,每当倦元嘉想问什么,明菁就把她纠入更深的欲海。
与丁衔笛说给了道侣一半修为的人谎报实情,倦家族人崇拜的主君此刻连凡人都不如。
她的尽数修为落入身上的剑修,随着吞吐还给她,又吸回去。
“你真……的……”
她攥住明菁的发,迫使明菁抬眼。
本来就在做不清白的事,对视只会感受到更不清白的眼神。
之前明菁尚且有几分克制,倦元嘉的暗示完全是抛给瞎子看。
现在全反了!
是修为给出去还是练翅阁的丹药有问题还是梧州地气影响?
各种念头交缠,明菁似乎看出了她的不专心,咬得更深,搂住道侣忽然紧绷的腰,在倦元嘉耳边道:“你喜欢的,我会记得。”
倦元嘉想:太有问题了。
……
第二日她醒来已是晌午,她做主君没什么晨昏定省,左右梧州之事已经解决,下属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便是。
但她没想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明菁可是三更眠五更起,兼具鸡狗属性的魔怔勤勉人,怎么会……
她睡在里侧,明菁睡在外侧。
这也没什么,在道院那会她们就同床共枕,倦元嘉不要太了解明菁的身量。
很少有人知道她为了看起来与明菁一般高靴子都要多垫两寸。
赤条条躺在一块,肩腰臀比一清二楚。
倦元嘉不知道都是女人,还有被笼罩的一天。
明菁的腰太有欺骗性,太细,从前倦元嘉偷偷比过,唯一比明菁腰还细的是游扶泠,但那位先天病弱,哪能和明菁这种活阎王比。
明菁未察觉怀里的人醒了,一只手搭在倦元嘉身上,一只手撑在床头,似乎在看书卷。
她们身上仅着一件单衣,倦元嘉都能感受到明菁一样柔软的前胸。
倦元嘉翻了个身,明菁垂眼,她极黑的发散落,彼此还保持结发的姿态。
明明什么都做过,明明是道侣也是人人皆知的成过婚,倦元嘉不知道哪来的别扭,哪来的暧昧。
她的心也不对。
“醒了?”
需要养伤的人生龙活虎地和道侣做到天亮,倦元嘉感受着身体的余韵,咬着牙问:“你之前是装的不会?”
明菁五官端正,脸是道院弟子钦点的标准银盘脸,不似祖今夕之前那张高颧骨又瘦削的病痨相,完全是陨月宗的门面,也符合很多人对修真世家继承人的幻想,能收到情信也有资格。
但明菁太一丝不苟了。
客气疏远,挑不出任何错误。
早在道院那会,倦元嘉就听同修议论过,说明菁肯定不会风花雪月。
剑修凑在一起闲聊,总会聊到那档子事,也有人被明菁拒绝依然念念不忘,说明菁的唇生得极美,也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滋味。
比起亲吻,多数人还是觉得明菁不会,或者是完t全不上心。
说与她好指不定双修都是最无趣的,这种人最是适合飞升……最适合飞升的人。
昨夜吻得痴狂,吻得淋漓,吻得让倦元嘉现在腿还抖。
到底是修为没了还是她体术退步?
绝对是修为没了的缘故吧?
“在想什么?”
明菁把天极令丢到一边,她里衣穿得正经,看不出昨夜的狂乱。
“在想你若是记忆全然恢复会如何。”
倦元嘉额角抽搐,很快从羞愤中抽离,转而打起看明菁热闹的念头。
等此人记忆尽数回笼,恐怕会羞愤无比吧?
早知用松信录下来了。
明菁听出倦元嘉声音嘶哑,信手调来一盏茶,递与倦元嘉,“恢复也不影响我与你同榻而眠。”
倦元嘉咳得差点吐了,“你知道你以前什么样吗?”
明菁面色沉静,“我与从前有何不同?”
正常说话是没什么不同,还是古板、无趣还不好惹。
倦元嘉发丝凌乱,主君的锦被花团锦簇,完全不像明菁会用的款式。
“那种事很不一样。”
倦元嘉把茶杯塞到她手上,怀念自己隔空取物的灵力,“我的修为都给你了,什么时候还我?”
“是做得不如从前,你不喜欢?”
明菁沉思片刻,看倦元嘉面露惊恐,“我……从前做得如何?”
“不说这个了,谈谈我们的修为。”
倦元嘉努力正色,她现在像之前饿太久一会吃太饱,脑中全是明菁昨夜的情态。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光风霁月大师姐堪比饿狼。
“你的修为都给我了。”
明菁起身,她给倦元嘉披上外袍,比侍女还周到,这倒是没什么,她之前也会这么做。
剑修盯着垂头系扣子的道侣,“为什么尽数给我,你不怕吗?”
“更怕你就这么死了。”
倦元嘉胸口全是红痕,丹药也无法令这样的痕迹一夜全消,“我们这几个人,都做过寡妇。”
明菁:“我们这几个人?”
“是指送我回来的祖师姐?还有丁衔笛与……”
“是啊,祖师姐死过一次,游扶泠的魂灯都散了,丁衔笛不是还在练翅阁沉眠。”
倦元嘉起身一个趔趄,她不记得最后明菁是怎么对她的,锦被的熏香馥郁,明菁扶了她一把,“知晓此时的还有谁?”
失忆了不妨碍她对目前局势的了解,外面还有公玉家的残党闹事。倦家如今家大业大,族中也有她对明家人太好升起的反对之心。
明家这边以明菁为首,期待她重振家族。
“我身边的人,包括你妹妹。”
修为尽失也是新奇的体验,倦元嘉毫不掩饰对明菁的放纵,慢慢悠悠道:“族老也有知晓的,但他们找不到比我更适合掌管家族的人,不必担心。”
明菁:“我要如何才能把修为还给你。”
她自己身上还有伤,倦元嘉昨日听医修提过,至少也要静养十日。
“有专门的术法,回头你学了用上便好。”
明明睡了很长时间,倦元嘉依然困倦。侍女送来她爱吃的吃食,很快明瑕便来探望姐姐了,转头发现倦元嘉又睡着了。
召神之战结束后,倦家人也分成几路外出行动。偶尔有隐天司的机械仙鹤前来协助,飞舟破云霄远行,也是普通的景致。
大概是明瑕看了好几眼睡着的倦元嘉,明菁把她带到院中落座,明瑕问:“倦姐姐好辛苦的。”
明菁:“我知道。”
明瑕笑了,“长姐不是忘了么?怎么知道?”
明菁:“五更起去的议事堂,整整两个时辰。”
她没有和倦元嘉一起躺倒晌午,失去修为的法修并不警觉,不知道身边的剑修被族老叫走。
看明菁也面露难色,明瑕笑出了声,“所以说倦姐姐辛苦,你去梧州为母亲报仇,她也胆战心惊的。”
这些都是倦元嘉的侍女告诉明瑕的。
“我会把修为还给她的。”
外头日头足,不晒人,明菁一身深紫盘白纹的外袍,倦元嘉喜爱的颜色她穿着更沉稳,明瑕看了她好几眼,也看见了明菁手侧的痕迹。
“姐姐,这段时日你要保护好倦姐姐。”
明瑕并不愚钝,早前在倦家住下的时日,她就见明菁处理过倦家的一些事务。
修真世家总有不见光的事,也有人不满倦元嘉的继任。
更不满意她收容明家人,若是让人知晓她甚至连修为都给了明菁,恐怕性命难保。
“我会的。”
又过了一会,明菁问明瑕:“我与她何时成亲的,你也在么?”
明瑕:“你们是在道院结为道侣的,我昨日不是说与你听了么?当初……”
她又说了一遍。
这件事倦元嘉提过,之前的明菁也提过。在明瑕看来,倦元嘉对姐姐心意明晃晃的,却要用联姻包装。
她们都是大家族长大的,太明白利益长存,真心难觅的道理了。
明菁听得认真,明瑕忽然想起一个一直想问,没有问的问题。
“姐姐,你丢失了那么多记忆,还喜欢主君么?”
在她看来,道院那几年是明菁与倦元嘉暗生情愫的关键年份。
明菁却恰好丢失了那段记忆,现在更像是醒来多了个道侣。
明瑕目光写满好奇,她一向冷然的长姐在日光下微微垂头,看了眼夜半倦元嘉反咬的齿痕。
剑修的手指拂过齿痕,也真的撬开过倦元嘉的唇齿,触感犹存。
她说:“在那之前。”
族老又派人找明菁,侍女堵住了明瑕想问的话,明菁起身,跟随侍女离开小院。
“什么在那之前……”
明瑕转身,正好看见倚着门框的倦元嘉。
失去修为的主君囫囵披着外袍,上面的花纹在光下像是鎏金描绘。
倦元嘉笑得比日光还烈艳,“她的意思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啧了一声,“之前被你姐骗了。”
“她是彻头彻尾的闷骚,真剑修果然诡计多端。”
第170章 明菁x倦元嘉1-3
明菁回来后,明瑕回了自己的住处,倦元嘉又躺回了榻上。
寻常人修为尽失急不可耐,她倒是该吃吃该喝喝,桌上还有不少侍女从外头买回来的吃食的。
明菁不太记得梅池什么模样,明瑕与她闲话会提。
倦元嘉也提,据说是一顿能吃两头烤乳猪的饵人。
桌上扇骨似乎也是按饵人的秘方所做,倦元嘉闲来无事,撕了纸条在上边写吃后感。
太硬。
崩牙。
看来祖师姐是硬骨头。
差点忘了她现在全身都硬。
……
这都什么和什么。
明菁看了两眼,主君的字如其人,乍看飘摇,骨却坚硬。
不像明菁,即便为了争夺主君之位什么都力求完美,唯独在这方面难以精进,字还没有明瑕写的好看。
好在她也不是法修,不需要为了符箓的美观劳心劳力,基础的符箓能用便可。
明菁一入内,侍女们都离开了。
晨起她还能与倦元嘉躺一块,这会只是坐在榻边端详道侣的模样。
还是倦元嘉忍不住,睁开眼问:“她们找你做什么?”
族中的长老最爱教训人,倦元嘉的嬉皮笑脸是那群老头老太太瞪眼的最佳反馈,明菁不一样。
很多时候,不止倦元嘉,旁人都有种明菁像是倦家特地找回来的压制纨绔主君的……童养媳。
但倦元嘉不纨绔,也不是不学无术。
明菁是比她年长,好歹也是明家人,没什么身份尊卑。
明菁把她的被角掖好,捡起倦元嘉掉在地上的话本,“叮嘱我不可泄露你的修为。”
“就这个?”倦元嘉的珍藏多半是祖师姐和丁衔笛送的,道院内最爱看风花雪月的是丹修,不少丹修研习话本,就是为了做出虚构的丹药。
“还有……”
明菁扫过话本露骨的叠影,目光有些深沉,“让我尽快把修为还给你。”
倦元嘉:“他们说得比唱得好听,怎么不开课教授你家族法术。”
躺在榻上的法修衣冠不整,让明瑕脸红的痕迹在倦元嘉眼里是明菁欲望的佐证,她让侍女送了不少松信,留着存证。
后来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修为尽失,可以用一滴都没有来形容,还不如当年道院倒数的丁衔笛。
松信也得明菁的灵力才能打开。
主君郁闷,翻了个身。
“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明菁是个剑修,哪怕天极道院也有剑法双学的修士,目前也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
丁衔笛符箓学得不错,但她都走到练翅阁了,也不是个正统修士。
这方面得看万年前那群老不死。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明菁望着倦元嘉的侧影,问:“你希望我留在这里研习术法,还是与你一同去外边?”
倦元嘉又翻了回t来,“这是何意?”
她眼神含着倦怠,看人也不直勾勾盯着,很快垂眸,锦被随着呼吸起伏。
明菁忽忆起深夜翻滚的红浪,偏头道:“你说想出去玩几日。”
倦元嘉:“你会玩吗?”
这些年她们最轻松的便是缅州那几日,后来谁都命运裹挟,挣扎到这个未来,还是没能凑齐那夜的人。
丁衔笛未醒,游扶泠失踪,梅池久留西海,祖师姐随她而去。
倦元嘉在钱财上支援了道院重建,却没有去看看的心情。
明菁摇头,“小瑕说可以学。”
“年幼时我与她为了灵石参加过族中的纸鸢大赛。”
失忆前的明菁不怎么提起从前,她在外装得柔和,离开道院后装也不装。
很多时候倦元嘉也觉得此人不通情爱,自己倾心也有些莫名。
但很多时候她看明菁晨起练剑,又觉得人多少是需要这种赏心悦目的。
不同于倦元嘉长袖善舞,明菁更适合出任务,她与游扶泠一样,喜欢用行动做决定。
被子里温暖,边上的香炉冒出袅袅的青烟,倦元嘉侧着脸看着端坐在身侧的剑修,问:“所以赢了吗?”
明菁摇头,“我从未放过纸鸢,小瑕也是。”
她们的母亲太早出事,就算是分家的孩子,也要自己讨生活。
孩童时期的玩乐太少,想的是怎么应付饥一顿饱一顿,慰劳母亲的钱财够用到哪一日。
明明是修真世家的孩子,却过得和凡人的乞儿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明菁就懂了,众生平等的终生不包括她这样的,她不往上爬,妹妹和母亲都会死去。
“不用猜就知道。”
倦元嘉毫不意外,她和明菁不同,不做主君也备受宠爱。
父母去得早也有族老看顾,倦家惜才,更欣赏恣意的孩子,她的讨喜远超想象。
明菁低着头,窗外已是傍晚的天色,矿灯随着渐暗的天色亮起。
倦元嘉挑起她的下巴,迫使明菁抬眼,“那走吧。”
“什么?”
倦元嘉:“不是要出去几日,现在不走什么时候走?”
明菁:“可现在是……”
“不需要和……”
“不需要。”
倦元嘉的披衣穿靴,似乎嫌麻烦,“用法术,快一些。”
“我如今毫无修为,院外全是看守的修士,他们怕我有不测。”
明菁:“那你……”
倦元嘉弹了弹她紧蹙的眉头,“不是有你?”
“我一身修为也不是白练的,你不保护我谁保护我?”
明菁方才还和族老保证,若是现在带走倦元嘉简直违背誓约。
倦元嘉顾不上这些,“怕什么,对自己没信心?”
她轻手轻脚,暮色下回眸催促:“你若是这么听话的人,当初会偷偷在池塘教训人?”
明菁哪有明面上这么纤尘不染,她睚眦必报,也锱铢必较,这样的人也有恩必报。
她不在这些时日,倦元嘉与宣伽蓝联络上了,听过无数段重启的前世。
明菁不得好死太多次。
不得好死的死,是为她而死。
哪怕无数段覆盖的前生她们没有做过道侣,做过仇人,做过对手,做过陌路人。
她的灵魂沉甸甸的,倦元嘉想给她插上羽毛。
从逃离世家开始。
这是明菁第一次带人跑路,背着的不是明瑕,而是她的道侣。
棘州的地形她牢记在心,有主君的指引,离开倦家轻而易举。
圆月爬上棘州最高的楼宇,明菁已经背着倦元嘉乘上了棘州开出去的飞舟。
不是世家专供的飞舟,是散修常搭乘的廉舟,一站一百灵石,一路上报站无数次,照洲是终点站。
飞舟上下多层,若是明菁一人出行,她会选择最便宜的。
倦元嘉要住就要住最好的,上好的雅间,推窗见天地星河,圆月也触手可及。
偶尔有机械仙鹤排排飞过,甚至会顺走栏杆上散修的干粮。
明菁:“想好去何地了?”
倦元嘉摇头,“你没有想去的地方?”
明菁摇头,她丢失了一段记忆,不妨碍这趟旅程是她少有的没有目的地的出行。
她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飞舟最好的舱房也不能隔绝其他声音,耳里好的修士甚至能听到下几层摇骰子的声音。
明菁加了好几个静音决,转头看倦元嘉已经躺下了。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证明身份的符牒、天极令或是最新的联络的法器。
不束发,懒懒洋洋地靠着,像是明菁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莫名其妙的私奔。
她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但明菁脑子里只有私奔能定义他们的行为。
或许此刻倦家已然大乱,或许族老吹胡子瞪眼,调遣修士寻找带走主君的明家人。
“愣着干什么,热一壶酒。”
倦元嘉指了指案上的酒壶,“明瑕都多大了,不用担心。”
酒温到入口的温度,倦元嘉闭着眼,“早就想这么干了。”
“什么族中事务,什么主君责任,抛之脑后。”
她惬意得嗓音都软绵绵的,明菁靠在一旁,问:“以前为什么不能?”
道院的记忆模糊,明菁也未能全部忆起,她印象里的倦元嘉与她性情不同,恣意妄为,作为世家人观摩宗门大比,也要洋洋洒洒点评,毫不在意会招人不快。
陨月宗也有不少师妹嘀咕想这么活一回,很是痛快。
这么痛快的人也有束缚么?
“我看你不是失忆,是失智。”
倦元嘉长叹一口气,酒液浸染嘴唇,烛火下暧昧不清,一眼都令明菁心火难消,只能偷偷攥了攥倦元嘉外袍的衣角。
“那群族老多啰嗦你又不是没领教过,站得越高,背负得越多,有时候还不如做花、做虫,做鸟……算了,飞饼也忙碌,做鱼……祖师姐都生生死死的。”
“果然众生皆苦,好没意思。”
倦元嘉长发散乱,不知道身边的人一个字没听进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菁试图打乱脑中的回忆,越是不要,越是纷杂。
倦元嘉问:“你怎么了?”
她伸手过来,比动作更快的是身上的香气,如她性格一般,矜贵又华艳,像是开得热闹的花丛。
那年回廊她的外袍也绣着大丛的凤眼莲,明明她们没有靠近,却爬到了明菁身上、心上。
烧得她的不得不攥住倦元嘉的手,“没什么。”
倦元嘉:“差点忘了你也是需要养着,是我考虑不周,那我们现在回……唔。”
面对一群不讲理老道都能舌灿莲花的人微微睁大了眼。
今夜的酒有些酸涩,倦元嘉攥着明菁的外袍,在得以喘息之际揪住她的衣摆,“松信,打开。”
明菁的不明所以,“为何?”
倦元嘉:“等你全想起来了说是受伤才会如此,我要力证是你要求的。”
她在这个时候考虑的居然是这个。
明菁忽然笑了。
她很少笑,纵然道院的弟子对她没有冷若冰霜的印象,也很难看到明菁浑然放松的模样。
烛火葳蕤,倦元嘉有些看呆了。
她心想:我眼光真好,那么点大就知道押宝。
明菁:“我以前待你不好么?”
倦元嘉:“你又不是全忘了,道院之前你不也不睬我?”
明菁庆幸自己还记得这段,“是你总看谁都喜欢我,我说不是,你又不高兴。”
倦元嘉:“这才不是我,游扶泠是这样的。”
明菁不记得游扶泠,只记得她,“那看来你们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若是梅池在此,恐怕和倦元嘉很有话聊。
“算了,不与你争,继续……”
轰隆一声,底下传来震动,不知是哪一层有变,明菁神色微动,搂住倦元嘉,躲开了凿穿舱门的一剑。
来的人是明家人。
倦元嘉见过她,甚至是与明菁共事过的那一批。
明菁提剑相迎,剑光劈碎蜡烛,倦元嘉并不畏惧,看了眼有备而来的这一行人,“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明家人与她们年龄相仿,脸上有一道贯穿刀痕,不说话就很狰狞,说话更像是抽动着什么。
“明菁大人,您约我们来此,不是为了杀死倦元嘉共议重振明家大计的么?”
明菁下意识看向倦元嘉。
对方眉眼没有半分失望,方才因为亲吻微红的嘴唇勾起,“看来有人泄密了。”
“不是我。”
明菁下意识解释,她牵着的人把她往前一推,“当然不是你。”
“明家还剩几口人,都快被灭族了还重振,谁想的计划,与其杀了我不如抢夺我,要挟倦家给东西。”
她居然还现场指点起来。
明菁:……
对面一行人:……
领头的明家人率先的反应过来,“你修为尽失,早就是倦家弃子,留你何用!”
倦元嘉没有半分难过,“我是弃子也是明菁的妻子,你们难道愿意追随抛妻弃子的人?”
是个人都要为这句话绕上几圈t。
明菁懒得和她们周旋,无论动机还是说话都漏洞百出,很快把人赶走了。
倦元嘉留在舱房,四周全是明菁留下的术法,不说散修,是个人物都不一定进得来。
她喝光了酒,也不见醉态,望着黑夜下的崇山峻岭,不看回来的人,“怎么说,是族老派来的还是你们明家真有人想反倦复明?”
明菁:“前者。”
明家哪有几口人,剩下的恨不得追杀公玉家残党,这几个还是刚回卷家就派了任务追来的。
不过是族老试探明菁的动作之一。
明菁没有靠近倦元嘉,大概是沉默太久,倦元嘉转头,“过来。”
剑修神色黯然,倦元嘉微微提高了声量:“我不过去,喝多了腿软。”
以前好像也有这样的时候。
莫名的画面闪过,好像倦元嘉也喝多了,明菁去席下接她,要喝倒法修不容易,酒都是的千年陈酿。
真喝醉的倦元嘉啰嗦至极,抱怨明菁出任务,说别搭理那群老头。
你是我的道侣,不是死士。
倦元嘉小时候脸是圆的,大了反而有些变了。
道院时期不少人想和她好,明菁当然知道,还有人情信送错,把写给倦元嘉的给了她。
原来还有一式两份的情信,像是广撒网。
感情在修真界很随便。
明菁更觉得没必要。
那现在呢。
她的心惴惴不安,从前缄默不能言的苦涩原来出自这里。
她们还是不同的。
站在长廊首位,明菁杀不得的人,倦元嘉顺手杀了也无事。
“你身子不舒坦?”
腿软的人还是朝她走来,外袍摇曳,里衣领子歪斜。
明菁别开脸,“不是。”
倦元嘉:“那是什么?”
“这种试探我也厌恶,回头我让那老头给你道歉。”
她好像没有一丝一毫怀疑过明菁。
“为什么?”
倦元嘉:“给你道歉要为什么么?”
明菁抬眼问:“为什么?”
倦元嘉这才看见明菁赤红的眼眶。
上次她见到如此事态的明菁还是在除州。
明菁握住她靠近又退开的手,“为什么?”
后面本应该还有两个字,明菁说不出口。
不过是。
为什么选我而已。
“不为什么。”
倦元嘉好像懂了,“就是那年,那一天,遇见你……”
不知道是飞舟的船舱摇晃还是前面有乱流。
倦元嘉分不清天地星河,她只听到明菁说不要后悔。
“我让你打开松信,不是打开这个。”
“不用打开。”
“什么意思?”
“……”
“你其实都记得吧?”
“我没有欺骗你。”
“那你打开。”
“你别后悔。”
……
明瑕整整三个月没见姐姐。
倦家上下不见主君,对外宣称主君闭关去了。
等倦元嘉再次出现的时候,修为回笼,甚至还容光焕发的。
明瑕问明菁:“姐姐,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明菁:“陆陆续续。”
倦元嘉笑了一声。
明瑕又问:“那你们这三个月去哪玩了?”
她伤势未愈,也想游遍大江南北,梅池总邀请她去西海,也未能去成。
明菁:“都在照洲天都。”
明瑕眼睛一亮:“那么好玩?”
倦元嘉心想:玩我呢,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