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乖宝可爱 怎么会不引来贪婪之人的觊觎……
沈霖被甩开, 猛然间失去重心，脚跟不稳，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S级别Alpha的压迫感和震撼感尽显, 信息素锋利如刀刃, 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狼狈地喘着粗气，手背抹去额角细汗, 硬生生顶住男人的高阶威压，挺身迎上Alpha冰冷目光。
“这话还轮不到……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沈霖咬牙切齿，尚未质问来人身份, 就看见对自己避之不及的Omega，迫不及待朝Alpha扑去。
“裴先生！您回来了？”
少年停在男人面前，双眼发亮望过去，声音里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他的眼睛眨也不舍得眨, 仿佛只要一闭眼，男人就会从眼前溜走。
裴庭聿敛了眸子, 很轻地嗯了声。
用尽浑身力气，才能克制住，将日思夜想的少年抱入怀里的冲动。
信息素却无所顾忌, 顷刻褪去凶悍的攻击性，温柔地迎上去接住Omega。
强势的橙花气息动作迅速, 不容抗拒，密切包裹住纤细的少年，将他身上陌生Alpha的味道尽数驱走, 不留一丝缝隙！
两人之间的氛围亲密无间, 眼中好似只有对方，任何人都无法插进去。
沈霖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不敢相信颤声问道：“白言学长，他是？”
白言这才回过神来，回忆起他刚刚做了什么，羞赧地移开视线。
他抿了抿唇，轻声介绍：“他是我的家人。”
少年又转向裴庭聿，解释道：“裴先生，刚才是一场误会。”
“沈霖是我的学弟，他没有想要纠缠我，是有些话没说清楚，他可能太着急了，才会捉住我的手。”
“是吗？”Alpha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少年面前，手臂虚虚掩在他背后。
冰凉的眸底却闪过湛湛寒光，显然没有相信。
沈霖连遭打击，被高等级信息素攻击的身体简直快要支撑不住。
说是家人，可白言学长看他的依恋眼神……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并不一般。
ALpha心中泛起苦涩，怪不得白言学长要拒绝他。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误会，他留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他惨白着脸，将这抹苦涩咽下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艰涩开口：“学长你的家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Alpha说完不等两人回答，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沈霖走得很快，小花圃转眼间又只剩下他和裴先生。
起风了，头顶的玉兰花在微风里飘扬，一片粉白花瓣在枝头摇曳，悄无声息落到地上。
白言掀开眼皮，瞄了两眼对面沉默的男人，清软着声音小声说：“裴先生，您的工作结束啦？是刚刚”
“嗯。”
裴庭聿嗯了声，不动声色描摹着少年的轮廓。
照片里尚且不能完全展示，如今亲眼见到，他才发现乖宝的状态有多差。
少年瘦了一圈，单薄的肩膀勉强撑起外套，浅淡的嘴唇也有些干燥起皮，一定又忘记吃维生素。
原以为分开是为了白言好，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伤害了他的乖宝。
裴庭聿心里深深自责，眼底泛着难以言说的心疼。倘若他今天没有及时赶到，谁知道那个Alpha会对白言做什么？
早该想到的，他的乖宝可爱，心肠软，性子又单纯。旁人稍稍示好，乖宝就会放下戒心，真诚以待。
怎么会不引来贪婪之人的觊觎？
还敢大放厥词，偷拍白言的背影发在朋友圈。
难道不知道，乖宝最不喜欢旁人的异样的目光么？
少年眼波莹润，对男人眼底的幽暗毫无所察。
他眨眨眼睛，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终于后知后觉，无辜地问：“裴先生，您怎么突然到我学校来了？”
裴庭聿：……
男人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淡淡道：“宋简的外甥在海大附近念中学，刚刚被叫了家长。”
白言：？
所以，这和您出现在学校有什么关系吗？
少年的眼睛里透着近乎无辜的疑惑，瞳孔里映出男人的僵硬面容。
Alpha难得无奈，神态自若继续编：“事态紧急，他接机接到一半，把我也载过来。”
白言：……
看不出来，原来宋助理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啊。
Alpha大概也觉得这个借口不太合适，偏头咳了两声。
他瞥了眼腕表，话音一转不经意问：“我刚下飞机，现在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好啊。”白言抿唇轻笑，露出唇畔的浅浅梨涡。
春日的光线轻柔温和，照进少年剔透清澈的眼里，漂亮得仿佛在发光。
Omega今天涂了防晒，皮肤上透着一股清淡怡人的甜香，混合茉莉信息素的味道随风飘来。
裴庭聿眸中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
如果能永远留住这抹笑容，他甘愿用所有去交换。
高大的男人和纤细的少年并肩而走，一同消失在□□深处。
无论是外形还是信息素，都显示出明明白白的相配。
沈霖从灌木丛后探出人影，静静凝望着Omega消失的方向，眼睛渐渐黯淡下去。
他的初恋，他甜甜的校园恋爱，就这么惨淡地结束了。
正要离开，一道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
“hello，学弟你好啊。”
沈霖面色微恼，压抑住脾气，尽量客气询问：“请问你要做什么？”
Beta 故作尴尬摸了摸鼻子，朝Alpha走去，“抱歉，刚才碰巧听到你们的谈话。”
沈霖面色黑沉，自觉被戏弄。
“我是白言的前任室友呢。”
沈霖一愣，刚要开口，就听见眼前的Beta继续说。
“别误会，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岑洋抱起双臂挡在胸前，遗憾地摇摇头，“只是作为一个善良的学长，不希望再看到有学弟误入歧途。”
“我这里有些东西……沈学弟，想必你会很感兴趣哦。”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轻声问：“你能告诉我，你和白言是如何认识的吗？”——
黑色轿车平稳驶在银白道路上，漂亮的花卉林木自车窗外闪过，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白言从没有觉得，回雅园的这段路有这么漫长过。
橙花味道浓郁。即便在喷洒过隔离剂的车内，依旧存在感极强，时时刻刻萦绕鼻尖。
活跃得简直不可思议不，仿佛在等待什么。
让Omega有些恍惚，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存在。
少年盯着窗外，眺望远处大朵大朵白云，眺望青翠欲滴的草坪，眺望整理花草，埋头工作的园艺师。
最后终于坚持不住，压抑着雀跃，落到他想要落到的人身上。
距离他上次见到裴先生，好像已经很久了。
Alpha靠在真皮座椅里，单手支着额头，半阖着休息，眉宇间笼罩一层倦意。
黑色大衣撑起裴庭聿宽阔平直的肩背，男人的五官深邃依旧，唯有眼下生了一圈乌青。
白言心里忽然涌现出一个难以言喻的感受，交握的双手不禁攥紧。
裴先生，好像……瘦了一点点。
他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少年默默释放出茉莉信息素，试图去安抚这股过于躁动的橙花气息。
白言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裴先生，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只是协议结婚的关系，即便裴先生很好很温柔，不介意把他当作家人。
他也不应该忘乎所以，过分打扰裴先生。
尤其是，在裴先生还难受的时候。
望着男人紧蹙的眉心，白言的心神不由自主被牵动，脑海里不住猜想。
裴先生在想什么呢？
原来他们这些大人物也会烦恼，也会有无法解决的难题吗？
是公司还是……其他？
他忽然生了一股陌生的冲动，想要探出手指，把男人眉心的郁色抚平。
这股由关心滋生的冲动毫无由来，却又沉甸甸地坠在胸口，沉重得让白言无法忽视。
让少年不得不攥紧交握的双手，才能克制探出手指的欲望。
安静的后座空间，男人的眉心渐渐松开，终于睡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一觉。
轿车慢慢停在主宅前，赵明成先下车，恭敬弯腰给裴总打开车门。
裴庭聿礼貌颔首，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淡薄，大步朝门迈去。
白言跟在男人身后进门，脚步迈上楼梯，正准备回房间换件衣服，却忽然被叫住。
男人低磁的声音响在耳边：“言言，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可以吗？”
许久没有听见的称呼让白言怔愣几秒，忙不迭回答：“当然可以。”
“好。”男人的唇瓣扬起温柔弧度，大步迈上台阶，走到少年身侧，“去书房，走吧。”
少年不明就里，乖乖走在男人身边。
在Alpha没有看到的地方，少年低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冒着热意的脸颊。
两人停在三楼书房前。
清透的阳光照进长廊，Alpha的五官笼在光晕里，看不清表情。
滴地一声，大门感应到主人靠近，自动向内缓缓打开。
书房里的陈设在白言眼前徐徐铺开，让他不由自主睁大眼睛。
遮光窗帘安静垂落在两边，深棕色系的装修焕然一新，改换成浅绿色的格调。
几盆绿植盆栽安放在角落里，鲜花在花瓶里舒展枝叶。
更重要的是，原本依墙而立的书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全新的玻璃器皿架子。
试管被分门别类码在架子上，玻璃边缘反射出干净光亮。
房间中央安放着一个宽大的白色操纵台，植物系学生梦寐以求的精细仪器分散各周。
白言不可置信眨了眨眼睛，仿佛一瞬间失去说话的能力。
裴庭聿的喉咙里溢出一丝满意的轻笑，柔声说：“还记得吗，我欠你一声道歉。”
“你的实验室，不进去看看吗？”
第32章 检查 Alpha半跪在他面前
裴庭聿微微侧身, 让出进门的位置。
他的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以一个绅士邀请的姿势，安静等待白言进门。
白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仿佛还在梦中, 脚步发软走进书房。
刚才隔着门框的匆匆一瞥不过是冰山一角。
等走进去他才发现，眼前的实验室大得出奇, 足足比原来多了一倍面积。
实验器材依靠着光洁墙壁，摆放整齐，在顶灯照耀下泛着冷光, 某些型号甚至比学校的还要好。
男人看了一圈，有些不太满意地皱眉，“时间太赶，还有几台机器在国外, 最快下个月送过来。”
白言：？
他在三楼待的时间不算短，裴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装修的。
他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少年震惊不已, 慢慢环顾四周。
直到看清窗边的两张粉色沙发，才猛地意识到，裴先生将原本的两间书房打通了。
而旁边那间, 正是裴先生和他母亲的小书房。
靠墙的玻璃展柜全部都撤走了，转而有几面书架代替, 书架旁边，安放着两张同样大小的实木书桌。
书桌中央是一只古典花瓶，几朵红玫瑰鲜艳欲滴, 在光下径自舒展丝绸花瓣。
白言从怔愣中回神, 急忙转向身后的男人，慌张开口说：“裴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少年头脑发懵, 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漂亮水润的眼睛里写满了慌乱，嘴唇无措地抿起。
即便他不清楚这些机器的具体价格，也明白它们有价无市，私人购买绝非易事。
更不提那间小书房，一定珍藏了许多裴先生和母亲的回忆，更是无价之宝。
他怎么能够占用来做实验呢？
裴庭聿早料到少年的反应，长眉一挑，单手支着下巴。
故作苦恼说：“好吧。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东西雅园也用不上，只能叫宋简随便丢到什么地方。”
“裴先生。”白言无奈地耷拉着肩膀，知道Alpha是在开玩笑。
可他还是受之有愧，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
Omega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不安，眉心可怜地蹙起。
近乎纯白的头发搭在脖颈两侧，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如果是因为我的母亲……”裴庭聿心底一叹，迈步朝少年走去。
直到停在他面前，低下头，视线和少年齐平，轻柔的安抚声音仿佛耳语：“你不用担心。”
少年慢慢抬眸，雪白羽睫下眸子干净透明，映出男人的俊荣。
男人终究没有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
Alpha的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轻轻拨动着少年的心弦：“我母亲在时，总是嫌弃我太冷漠，不会表达感情。”
“她建这件小书房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我多接触人。令人遗憾的是，即便参加那么多比赛，我也不喜欢社交。”
“如果她见到你，一定会高兴。”
也会很喜欢。
男人在心里默默补充。
裴庭聿薄唇勾起浅淡弧度，语气里透出苦涩的怀念。
裴先生难得在他面前透露心语，少年一阵酸涩，两只手在背后绞紧，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男人很快收拾好情绪，恢复了淡漠表情。他抵住一张实木书桌，曲起手指扣了两下桌面。
清脆的响声里，夹杂着男人平静的声音。
“而且，我也不只为了你。”
“研究所最近在研发信息素紊乱的新药，按照他们的要求，多接触高契合信息素，有助于我康复。”
“之后我会经常在这间书房办公，”他刻意顿了几秒，继续说，“可能也需要你，白言。”
白言眼底闪过显而易见的惊喜，仰起小脸问：“裴先生，您的信息素紊乱能治疗了？”
信息素紊乱是高等级Alpha常见的病症，这种病症源自基因，根本没法根治，只能通过高契合的Omega信息素缓解。
裴庭聿点点头：“嗯，是有很大的希望。”
低磁的声音温柔邀请：“所以，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么？”
关系到裴先生的健康，Omega更没法拒绝了。
“当然！”少年一脸坚定，信誓旦旦表示：“您放心，以后我只要没事，都会待在这间房间里。”
裴庭聿心底发软，故作淡漠的表情有些绷不住。
他的嘴角溢出些许笑意，“那现在，你能接受这份礼物了吗。”
“请等等，裴先生！”
Omega小脸闪过一丝挣扎，忽然下定决心，扭头就跑出了书房。
裴庭聿：……
男人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余光却忽然注意到，少年跑动的时候，左脚脚跟有些别扭。
他蹙起眉心，言言脚踝的伤，还没有好吗？
Omega很快回来，小脸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他停在Alpha面前，交握的双手往男人面前凑了凑。
白言的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乖软着声音，神神秘秘说：“那作为交换，裴先生，您必须收下我的这份礼物。”
他朝裴庭聿摊开手，一只深蓝色小礼盒从手心显露出来。
裴庭聿诧异地挑眉，这么快，看来他的言言早有准备了。
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Alpha接过礼盒，拉开最上方的金色绸带。
啪嗒一声，深蓝色向后翻开盖顶。
一枚领针安静躺在天鹅绒布中央，做工精致，两颗墨色的宝石占据两端，由一条金属细链相连。
他小心地拾起领针，墨色戒面经由阳光照耀，忽然显出一丝墨绿色幽幽暗光。
暗光并不起眼，男人却在瞬间明白了这份礼物的意味。
是他的眼睛。
少年尽可能矜持地握紧双手，眼里却流露出期待之意，他下意识踮起脚，有些忐忑地巴巴问：“您还喜欢吗？”
“嗯，我很喜欢。”
男人敛眸欣赏，目光含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喜欢，很喜欢，喜欢礼物，也喜欢准备礼物的人。
“太好了，您喜欢就好。”Omega脸上顿时绽放出满足的笑容，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形状，唇角的梨涡小巧可爱。
就知道裴先生会喜欢，这样来看，他的三个月兼职工资花得不冤枉。
少年的笑容太过灿烂耀眼。
裴庭聿的喉结艰涩滚动，恨不得现在就将领针戴在身上，奈何他今天为了去接乖宝，换了件黑色毛衣。
Alpha只能遗憾地将礼物盒收好，并决定将下周的内搭全部改为衬衫。
白言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心中雀跃不已，正准备离开，就听见Alpha问，“你的脚踝有好点吗？”
诶？白言后背僵了僵，裴先生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少年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说得含含糊糊：“好了吧，已经不疼了。”
他脚踝的纱布早就由李医生拆下来，还配好了换药的药水。
不过他嫌麻烦，只涂了几天就收回柜子里。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朝铺了羊绒地毯的沙发点了点下巴。
“那检查一下。”
白言：！
“裴先生，”少年脸上忽然飘来两团薄红，低头摸了摸脸，小声抗议：“这就不用了吧，没问题的，待会儿我回去看。”
在别人面前脱袜子，露脚，也太难为情了吧。他又不是照顾不好自己的小孩。
裴先生不是说在他面前，他永远有拒绝的权利吗？
少年的声音清润，拖长的尾音听在耳朵里，莫名有种撒娇的意味。
虽然许久未见，只是和男人短短相处半天，因为时间而拉远的陌生感便荡然无存。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单纯的Omega尚为意识到，他已经习惯在Alpha面前撒娇了，而撒娇是被爱者的特权。
眼瞧着少年写在脸上的心虚表情，裴庭聿肩膀颤了两下，强行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Alpha挑高眉头，故作淡然说：“如果非要害羞，比这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还要担心这点么？”
白言：！！！
裴先生，您您您去国外吃错药了吗。
这是符合人设您的话吗？
白言震惊地又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Alpha仿佛知道少年心里在想什么，悠悠开口：“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利，但那明显不包括伤害你的决定。”
面红耳赤的少年“我我我”半天，再也找不出别的借口，只好顶着爆红的脸，摇摇晃晃坐进小沙发里。
即便如此，少年还是羞赧地别过脸，慌慌忙忙垂下眼睫，不敢看。
一阵窸窣的摩擦声之后，纯白棉袜沿着脚背往下褪了点。
白言暗自庆幸，还好今天没有穿彩虹色系的袜子。
不然就完蛋了。
他努力想转移注意力，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后背神经不自觉绷紧，每一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脚尖被一只宽厚大掌捧在手心的滋味。
男人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有酥麻的痒意从脚尖一路上升，流经胸口。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陌生，让他心也跟着发麻发涨的。
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不知不觉身高。
当男人指尖不小心滑过脚心时，白言心神一颤，手指猛地攥紧沙发扶手。
隔着棉袜，Omega的脚趾顿时敏感地蜷缩起来，如果不是脚踝被握住，他一定会不管不顾抽回脚。
少年紧张地咬住下唇，樱粉色的眸底水光闪动。
脸颊的薄红朝耳后慢慢蔓延，还有不断向下的趋势。
裴庭聿却毫无察觉。
男人单膝跪地，捧起少年的脚后跟，心无旁骛查看。
光洁的肌肤细腻如玉，脚踝处还残留着几圈浅浅红晕，像是几朵梅花，深浅不一开在踝骨处。
Alpha眉心微皱，一看便知，他不在的时候，少年根本没有好好涂药。
还好没有破皮。
刚要松手，指尖不小心划过脚心，敏感的脚背顿时瑟缩几下，瞬间弥散起一层薄红。
裴庭聿的眼神暗了瞬，顿时变得有些心猿意马。
好半天，没有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好了吗，裴先生？”
男人这才回神，撤了手，若无其事咳嗽两声：“伤口恢复得还不错，最近尽量避免跑动。这次没有伤到骨头是运气好，以后千万要小心。”
少年缓慢睁开眼睛，Alpha半跪在他面前，笔挺的西装裤绷得很紧，因为跪地的动作，在大腿内.侧形成了不可避免褶皱。
少年倒吸一口气，忽然联想到没删完的照片里，男模穿西装半跪的暧昧场景。
昏暗暧昧的打光，下跪的臣服姿势，交握在后背的手，以及不可驯服的野性眼神。
不太一样，但是，似乎、好像有些重叠……
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眸自下而上仰视，眼神因为微微逆光：“还清楚么？”
白言：！
Omega的瞳孔有些散，羽睫轻微抖了抖，很久才慢吞吞点点头。
“嗯……”
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Alpha心底闪过习惯性的无奈。
算了，没关系。
裴庭聿摇摇头，嘴角漾起一丝宠溺轻笑。男人姿态优雅从地毯上起身，象征性抚了两下西装裤皱痕。
他不会再让白言受伤。
扑通——扑通——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很大，全身血液仿佛都在兴奋颤栗。
白言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胡乱把脚塞进棉拖里。
茉莉信息素不受控地从后颈溢出，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快乐，迫不及待融进橙花的怀抱里。
少年不太确定地问自己。
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吗？——
临近周末，裴庭聿下午没有去公司。
男人悠闲地给自己放了个假，在二楼小客厅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
文件处理得差不了，他左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蜂蜜柚子茶，无名指的婚戒在光下折射出漂亮色彩。
阳光正好，少年仰躺在野餐垫上，笑容满脸接住大胖狗，哎呦哎呦祈求，才能让狗狗不在继续舔他的脸。
奥兹中午从狗狗学校放学，开心地发现两位主人都回家了，当下兴奋地忘乎所以，汪汪大叫。
看见白言过来，杜宾犬立刻耍无赖，一下子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肚皮，可怜兮兮叫唤，非要少年去摸。
任凭照顾它的佣人怎么拉狗绳，也死活不肯从大理石地板上起来。
奥兹委屈，奥兹不说。
呜呜呜狗这段时间可惨了。
一位主人十几天也没有见到，另一位主人虽然在家，却怎么都没有精神，让狗着急地不行。
狗敏锐地发现，今天小主人因为大主人回家，心情好得不行。
哼哼，狗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呜呼，阳光，草坪，飞盘，狗来了！
看着楼下玩闹的一人一狗，裴庭聿眼底噙着笑意。
三声敲门声从门口传来，不等他开口，来人就推着一架小推车走来。
陈书岚停在办公桌前，将几盘点心摆放在桌上空位。
裴庭聿瞥了两眼外形可爱的饼干，捏了捏眉心，语气里含着明显的无奈。
“陈姨，我已经过了吃这种饼干的年纪。”
“是么？”陈书岚挑眉，揶揄道，“我以为你终于舍得把小书房整理出来，是想重温小时候的回忆呢。”
“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再次打开那扇门了。”
她走到窗边，顺着裴庭聿的目光看向和奥兹玩闹的少年。
将裴庭聿从小看到大的Beta莞尔一笑：“这次想明白了？不继续出差了？不要我在阿言面前找借口了？”
裴庭聿轻轻嗯了声。
陈书岚故意冷哼一声，语气暗含责怪：“你倒是走得轻松。把阿言一个人留在雅园。”
“你是不知道，阿言这些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偏偏从来不肯说，怕我们担心，也不会在提起你。”
裴庭聿心里充着难言的苦涩，又后悔又心疼，心脏泛着绵密刺疼。
是他自作主张，他自以为是，自以为离开乖宝，就是为了乖宝好。
却没有顾念到，他的离开，对于刚刚拥有家人，愿意敞开心扉的乖宝来说，伤害有多大。
都是他的错，错得离谱。
再也不会了，只要少年愿意他在身边，他绝不会先离开。
无论身份是家人，还是爱人。
无论时限是三年，还是永远。
只要命运眷顾，他愿意永远陪伴白言。
陈书岚欣慰一笑，意味深长说：“当初阿聿既然愿意用结婚的方式，来堵住那些股东的嘴。”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神神秘秘笑了笑：“等你把那孩子带回来，我就更确定了。”
“清雅一定会喜欢阿言的。”
Beta管家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问：“他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吧？”
裴庭聿没有说话。
陈书岚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看不来他沉默的含义。
她缓缓开口：“我老了，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什么协议结婚、先婚后爱。”
“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无论如何，不要伤害阿言。”
“那孩子看起来柔软，实际上和阿聿一样，倔强着呢。如果你没有决定好，就不要着急开始。”
“不管你们是否会走到最后。”
陈书岚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姿态优雅推着小推车离开，将房间留给沉默的Alpha。
许久，房间里留下一声叹息。
他怎么会舍得伤害乖宝？
主动权永远在你手里。
无论是予我蜜糖，还是毒药。
我都甘之如饴。
第33章 好事将近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你最近,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咚地一声响，摆放整齐的16颗台球瞬间散向四周，一颗三号花色球被白球撞击, 在台球桌滚了几圈, 稳稳当当落进球袋里。
总裁休息室内，秦楚东得意地吹了声挑眉, 换了一根球杆，沿着球桌寻找合适的击球点。
裴庭聿端了一杯威士忌小酌，淡淡瞥他一眼, “怎么这么问？”
男人站姿随意，西服外套搭在滚轮衣架上，上半身套了件丝绸马甲。
规整的衬衫领间，一枚墨绿色领针散发着光亮。
“呵, 这还用问？”秦楚东瞄准位置，朝前运杆, 击球。
语气夸张说：“大名鼎鼎的宋助理居然不在，不就说明你心情很好吗？”
宋简在裴氏工作八年。要说裴氏集团全体员工里，谁最能掌握裴总阴晴不定的脾气, 除开这位“御前红人”，就再没有第二个人。
可这位红人, 居然敢堂而皇之度假翘班，除了裴总的授意，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
连向来神经大条的Kiana都能感受, 最近总裁办公室洋溢着一股不清楚原因, 但明显轻松愉快的氛围。
连挨批的各位经理、总监，脸上的凄风苦雨都少了很多。
白球感受到球杆力度，朝前一撞, 可惜角度有些歪斜。花色球碰到台面，转了两圈就停止不动。
秦楚东遗憾地耸耸肩，让开位置。”
裴庭聿放下酒杯，取下他常用的球杆，不咸不淡开口：“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我的助理这么关心。”
秦楚东刚刚端起一个酒杯，听见这番话，嘴里的威士忌差点喷出来。
他大惊失色，像个贞洁烈男，捂住胸口惊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不知道现在最流行什么风格吗？是霸道总裁和高冷总助啊！”
“我秦楚东可是有家室的人！这话要是传到我老婆耳朵里，那可得了！”
裴庭聿：……
霸道总裁、高冷总助。
抱歉，没看出来。
秦楚东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抬头时，忽然幽幽开口：“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今天佩戴的领针，是家里那位小美人买给你的吧？”
咚地一声，一个全色球顺利落袋。
裴庭聿起身，闻言诧异地挑眉，投过去一个“洗耳恭听”的眼神。
秦楚东顿时得意地不行，放下酒杯，背靠球桌，清清嗓子开口。
“这个牌子的领带我有一堆，年轻时候不懂事，买来玩儿，可惜现在用不上，全都压箱底。”
“他家主打设计师定制款，可惜定位不明确。”
“高奢款自几位顶级设计师离职，就一蹶不振；想走平价路线，价格又低不了，只能靠口碑勉强维持。”
咚咚两声，两个全色球接连落袋。
秦楚东眯起眼睛思考，分析地头头是道：“他家不是你的风格。这款领针也不是顶奢款式，小一万顶天。”
“除开你家里那位，恐怕任何购买这款的造型师，都会被开除吧。”
Alpha心里得意，正要感叹他就是当代福尔摩斯。
转身却发现，最后一颗黑八球在洞口转了一圈，也顺利落入球袋。
Alpha一脸哀嚎：“不是，你怎么又打完啊？不行不行，老裴，再来一局！”
“不了，我要去接人。”
裴庭聿抬手摸了摸领口的领针，宝石金属泛着触感冰凉，他的心里却充溢着一股暖意。
他是给了乖宝几张随意使用的副卡，却从来没有收到过扣款通知。
这副领针的价格对于乖宝而来，消费绝对算不上随意。
却是他用自己的积蓄购置的，不知道攒了多久，才能攒够这笔钱。
多么昂贵的礼物。
男人的心顿时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有一片轻柔羽毛，缓缓落入心湖，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Alpha的目光在领针上珍视地流连，将滚落衣架上的西服外套取下，又随意瞥了眼百达翡丽。
“走了，你随意。”
“诶诶！”秦楚东在他背后嚷嚷：“别忘了下周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记得带阿言来奥！”
“嗯。”
Alpha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休息间，直奔专属电梯而去。
秦楚东目送他离开，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说：“不了，我要去接人。”
旁边等候的秘书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Alpha冷哼一声，嫌弃嘀咕：“在我面前还秀恩爱，谁没有老婆啊。”
“大金我们走！我现在也要去接我的老婆，哼哼。”——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呜呜呜几声响，碎冰机将草莓牛油果打成绵密沙冰，清甜的果香在奶茶店弥散开来。
店长斜靠在吧台上，对着吧台后工作的少年挑眉。
“唔，店长你在说什么？”
破冰机工作的声音有些大，完全将店长的声音掩盖过去，白言有些疑惑地抬眸。
少年熟稔地端起破冰机，将里面的沙冰倒进奶茶杯里。弯腰低头间，露出一截修长的玉色后颈。
“我说，”Omega欣赏着那抹白嫩肌肤，嬉皮笑脸：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不等白言回答，她和旁边的店员交换了一个的眼神，语气调笑说：
“你看你，上周来的时候，嘴角垮成什么样子，连个笑都没有。”
“把我们全都吓到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可今天，我们大家伙可都看到，你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她朝周围盯了一圈，故作夸张地摊开手。
纵然店员们早已习惯店长不着调的性格，此刻还是忍不住偷笑起来。
“店长，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白言无奈地垂着眼睛，小声抗议。
却因为声音太过乖软，完全失去应有的效果。
白言若无其事垂着眸子，专注在手上的工作上。
倒水果，加小料，封口，贴标签，打包的动作行云流水，打包的美人漂亮养眼。
短短几分钟，吧台上的几个奶茶杯子就全装满了。
程嘉妍单手支在吧台上，一脸姨母笑，指尖戳了戳少年柔软的侧脸。
“天庭饱满，面色红润，眉眼含.春……”
“依我看，我们阿言这八成是红鸾星动——有对象了。”
“噫。”
店里顿时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
程嘉妍狭促地眨眨眼睛，乘胜追击：“好乖乖，下班之前跟我们说说呗。这个人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啊。”
玉白的耳垂不受控地发红，脸颊也冒出一点薄红。
少年索性背过身继续操作，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却趁人不注意，偷偷用手指牵起两边的唇角，往上提了提。
他只是因为裴先生回家高兴而已。
真有那么夸张吗？
程嘉妍软着声音轻哄：“即便还没有确认关系，也可以给我们说说啊，让大伙给你来参谋参谋。”
其他店员也朝白言频频投去视线，好奇里透着友善的意味。
白言是高中就开始在店里工作。
大多数店员都还记得，那是个大雪天。
Omega少年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怯生生敲响了奶茶店的门，礼貌询问他们的兼职是否招够了人，如果可以，能不能今天就开始。
纷扬的雪花从天际坠落，铺满整个银色世界。
敲响玻璃门的少年，却有比雪花还有纯净的发色，干净得像只不染尘埃的精灵。
他的鼻尖和下巴冻得通红，漂亮的粉色眼睛里流露出忐忑。担心脚上的雪水打湿，甚至不敢踩上店内的地毯。
程嘉妍顿时就心疼不已，连忙将少年迎进温暖的奶茶店，给他端来一杯热可可。
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少年学校的伙食费最近涨了几百。
福利院最近开销大，分给孩子们的生活费有限，他就没有告诉院长，自己想利用周末的时间，赚一点零用。
出生富裕，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程嘉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听见这番话，差点留下两行清泪。
她当即拍拍胸脯，欣喜表示，你来得刚刚好，店里就差一位周末兼职的高中生Omega高颜值店员！
你放心，我们店里的工资待遇可好啦，兼职最少也是200一小时哦。
后面白言就一直保留着这份周末兼职，只要不休假，他都会到奶茶店工作。
少年性格安静，做事认真，嘴甜又懂礼貌，相处下来，店里的员工没有不喜欢他的。
看见白言的状态好起来，她们也很为他高兴。
“姐姐，我知道你们希望我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在恋爱。”
“如果我以后恋爱了，一定不会瞒着你们的。”
白言一边解开围裙挂到墙上，一边转头认真解释，眼睛里铺满了天真无辜。
即便他现在和裴先生结婚，也是尊照协议里规定的内容而已。
裴先生对他这么好，把他当作家人一样对待。
如果把这当作恋爱，那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嗯嗯，你说你就是吧。”
程嘉妍只好遗憾地耸耸肩，和店员们心照不宣对视，显然没有相信。
一辆外形普通的轿车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悄然停在街对面。车窗上贴了一层单向防窥膜，从外面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白言余光看见轿车，知道赵叔来接他了。
他收好随手用品，眼神一一扫过店内的Beta，Omega，乖乖和她们告别：“那姐姐们，我先走啦。”
店员们依依不舍和他再见:“嗯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哦，下周见。”
“下周见哦，言宝。”
“如果有交往对象，一定要早点带过来啊！”
“知道啦。”最后一句话，消散在开门跑进来的风里。
第34章 犯规 为美色干杯，一万块花得不亏……
夕阳在云层深处晕开大片火红颜色, 连带着车窗玻璃也染上了辉煌。
白言握住门把手，将车门往外拉。
他正要和往常一样和赵叔问好，看清宽敞的后座空间之后, 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
砰的一声, 毫无预兆，少年立刻将车门丢回去, 落下一句“请等等！”便匆匆转身跑回奶茶店。
程嘉妍坐在吧台前的旋转椅子上，还没有掏出手机，就听见门口风铃叮当一阵响。
刚刚出门的少年, 又轻巧地跳上台阶，小跑回来。
Omega小脸红扑扑的，眼角眉梢透着克制不住的笑意，洁白的衬衣下摆被风吹起, 像是两片鼓胀的船帆。
一股茉莉味的清香随风进门，在空气中浅浅浮动。
白言停在店长面前, 弯腰轻轻喘了两口气，弯起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询问。
“嘉妍姐，我今天带两份奶茶回去吗？”
Omega店长心念微动, 瞟了眼停在店门外的轿车。
她收回视线，嘻嘻笑着, 将几杯奶茶往少年面前推了推。
“当然可以呀，我又不着急。随便挑，不合适再做。”
“谢谢店长！”少年漂亮的眼睛顿时弯成两弧月牙形状。
他从奶茶堆里挑了一杯全糖, 一杯无糖装进帆布包, 再次告别后忙不迭跑出去。
轿车重新接纳他的主人，头也不回朝前路驶去。
程嘉妍和店员们交换了眼神，异口同声说：“他绝对有情况！”
安静了几秒, 店内忽然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连恰好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驻足，朝里面透出好奇的视线。
程嘉妍笑得直摇头，手背擦去眼尾笑出的泪水。
还是年轻好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算咯算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总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嘛。
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开窍了。
裴庭聿有点郁闷。
他今天难得去接乖宝下班，可乖宝看清后座的他，脸上笑容还没有下去，就猛然将车门关上。
他眼睁睁看着，乖宝、把、车、门、关、上。
是今天的衬衫不搭配领针，还是精心设计的姿势太刻意，不够优雅，或者看过去的视线不够温柔自然？
Alpha难得不自信，指尖郁闷地敲响额头，连橙花信息素都变得有些低迷。
赵成明闻不到车内信息素，透过后视镜观察到老板的表情，尴尬地说：“也许白言少爷有什么东西忘记了。裴总，要不我们再等等？”
“嗯。”裴庭聿单手抵住额头，埋头苦思。
幸好Omega没多久折返回来。
少年俯身钻进后座空间，“久等了。裴先生，您今天怎么来了？”
Omega笑容灿烂拉上车门，黄昏的余晖从缝隙钻进车内，照在少年脸上，漂亮的眼眸里顿时亮光闪动。
郁闷情绪一扫而空，男人的眉眼不自觉柔和起来。
裴庭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平静地说：“刚好在这边办点事情。”
白言知道宋助理去国外度假，裴庭聿也选择性忘记告诉他，还有其他专职司机待命的事。
少年乖乖并拢腿坐好，天真地点头，真以为男人是顺路过来。
他扬起唇角弧度，拿出帆布包里的两杯奶茶，一杯朝身边的裴先生递过去。
“今天我们店正好准备改善口味，准备向消费者调研，这是我做的几杯奶茶。裴先生，您能帮我们试试吗？”
少年的眼睛亮闪闪的，里面铺满了期待。
“我的荣幸。”Alpha眸光沉了沉，颔首接过奶茶杯。
只是……他握住吸管，生疏地插入杯口。
在心底沉思，他在什么时候，给乖宝留下了能视为“消费者”的印象？
一股浓郁的紫芋味道在味蕾炸开。
甜度刚好，嗯……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一种脆脆的添加物……是果冻？
男人迟疑地皱眉，慢慢感受口腔里这股新奇滋味，终于没忍住，低头看了眼标签。
“芋泥波波奶茶，双倍芋泥，双倍波波，全糖。”
裴庭聿：：：：：：
Alpha不禁扶额轻笑。
他的乖宝，总是能给他惊喜。
恐怕调研也是借口吧。
白言将另一杯给赵叔的无糖茉莉茶，放入中控台杯托里，转头就看到裴庭聿脸上忍俊不禁的表情。
少年眼巴巴望过去，问： “怎么样，还可以吗？”
男人矜持地评价：“不错，味道很合适。”
少年脸上的笑意愈加浓：“那就好啦。”
窗玻璃映照出男人的俊容，Alpha唇角上扬，眼底泛起丝丝温柔。
体验很新奇，确实不赖——
今天的晚餐是偏酸辣的东南亚菜式，大厨厨艺高超，一道冬阴功汤完全征服了白言的味蕾。
清瘦的Omega食指大动，许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海鲜意面撤桌后，又添了一碗芒果糯米饭。
饱腹带来的幸福感涌上心头，让少年脚步轻盈，如坠云里。
饭后哪里也不想去，索性躺在小客厅沙发里消食。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被天际吞没，浓重的暮色垂落，静悄悄包围了雅园。
却被明亮温暖的灯光分割成小色块，只能委委屈屈，四处逃窜，在林间深处游荡。
白言将下巴埋在柔软蓬松的抱枕里，安静凝望窗外。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有模糊的光斑有远及近亮起，将冰冷的黑暗驱赶。
真好啊。
出神间，一道低磁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在看什么，想不想出去走走？”
“唔？”他下意识仰头，裴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目光懒散望着远处。
Alpha以为他还在犹豫，语气淡淡补充：“雅园的灯光师设计得还算不错，要去看看花园的夜景么？”
“不用啦，今晚不想出门。”少年摇摇头，浅浅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好，”裴庭聿点点头，嘴角忽然溢出一声轻笑：“那，现在我能邀请言言去书房了么？”
Alpha低磁的声线鼓动着少年耳膜。
听清楚他的话，白言的眼瞳瞬间睁大，雪白睫翼毫无防备颤了颤。
半晌，才敛了眸子，慢吞吞点头：“好哦。”
前几天，书房还在做最后的布置，今天他又去奶茶店兼职。
那么，这将是他和裴先生在书房共度的第一个夜晚。
深绿色的欧式窗帘垂落两边，水晶顶灯洒下暖黄光辉，给书房披上一层柔和光彩。
白言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眼光忍不住，透过立起来的书页，偷偷朝窗前瞟去。
Alpha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垂眸注视膝上的书。
西装裤管因为坐姿微微向上，露出男人一截性感的脚踝，薄底皮鞋被擦得锃亮。
黑色外套搭在沙发背，丝绸质地的马甲包裹住裴庭聿的腰身，领带后的领针散发着金属光泽。
高大完美的身材撑起手工定制西装，衬衫下的肌肉鼓胀，惹人遐想。
不愧是S级别的Alpha，穿西装简直太犯规了。
明明隔着手机，看过那么多男模视频，亲眼见证裴先生的西服穿搭，白言还是时不时会被惊艳到。
少年呼吸一滞，气血上涌，脑袋晕乎乎地想，导购说得不错，那枚领针果然很适合裴先生。
为美色干杯，一万块花得不亏。
橙花信息素在书房弥散，浅淡的茉莉香浸泡其中，一开始只占据了一小片地方。
慢慢感受到熟悉的安全感，更多的茉莉从腺体释放，试探性触碰信息素尾端，被绅士又大胆的橙花邀请，共舞，交融。
两股标记过的草木清香渐渐融合。
白言的心也不知不觉沉下来，实木桌上响起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响。
少年埋头做笔记，神情专注认真，连奥兹迈着小碎步，从书房溜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杜宾犬摇着尾巴，屁颠屁颠正要朝小主人跑去。
忽然瞟见窗边的另一位主人，手指抵在唇边，对它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懂事的狗狗立刻噤声，夹着尾巴走到大主人面前，安静蹲下。
男主人宽厚温暖的大掌抚过狗的头，咕噜咕噜，很舒服。
就是他手指上有个东西，冰冰凉凉的，硌到狗头啦，差评差评！
男人将诗集重新放回膝盖，目光骄傲地注视着实木桌后的少年。
学得开心，我的植物学家。
少年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看细胞实验正看得兴奋，甚至跃跃欲试，想自己试着做一做。
实木桌上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声音。
少年不明所以抬头，就撞见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里。
夜色眼眸的主人温和地俯视过来，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看来以后我们要提前规划在书房的时间了。”
奥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摇着尾巴，巴巴看着他。
“快到九点，回去休息吧。”
白言眨眨眼睛，不太确定：“这么快吗？”
他才刚开始没多久啊。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一声哈气儿就从喉咙里溢出。
被忽略的疲倦感涌来，白言小脸发红，揉了揉眼睛，也不好意思说再继续看会儿，慢吞吞起身，踩着棉拖离开。
脑海明明已经迷糊，却还记得礼貌道晚安：“裴先生，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裴庭聿目送着少年离开，叹口气。
看乖宝这样子，恐怕他一定又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可如果告诉他，保不准乖宝又会因为担心AO协会检查，熬夜抱佛脚，睡不好觉。
男人颇为无奈地按住太阳穴，苦恼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保密。
大不了明天乖宝问起来，他就假装他也忘记了。
第35章 AO匹配系统 你和他是否共度此次易……
“今天——裴先生——是不是今天？AO匹配系统人员, 会上门核查？”
早餐甜品刚刚端入银质餐盘，白言握住布丁勺，还没有下手, 就听见陈姨问裴先生, 是否开始准备客人的茶礼。
他正纳闷有什么客人，忽然想起日历本的重点标记, 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今天是他和裴先生登记结婚满一个月的日子！
按照AO协会的规定，他和裴先生属于闪婚，AO匹配系统工作人员, 会在今天登门拜访，核查他们的婚姻关系是否属实。
他们的检查向来严格，如果达不到相应标准，甚至可能会强制解除婚姻关系！
少年的眼睛瞪得很圆, 雪白的贝齿紧张陷在下唇里。
裴庭聿忽然从那抹粉色移开视线，偏头咳了声, 思忖道：“这么说，应该就是今天。”
男人唇角上扬，安抚的话还没有说出去, 眼前的Omega就立刻将扔了勺子，迅速起身朝楼梯飞奔。
只匆匆丢下一句“裴先生您等等我现在就去准备。”
勺子回落青瓷碗, 发出一阵碰撞到边缘的清脆声响。
男人眼瞧着少年消失在门廊后，无奈摇摇头，眼底却漾起一抹宠溺微笑。
白言慌慌忙忙跑回三楼房间, 顾不得喘气, 立刻奔向卧室，打开床头柜第三层，双手捧出戒指盒。
暗扣检索到指纹, 哒地一声，轻巧向后弹开，价值千万的戒指安静躺在里面，顶端的粉钻散发出华美光彩。
少年抿了抿唇，半跪在地毯里，小心翼翼取出戒指，慢慢朝无名指推进。
沉甸甸的凉意缓解了内心的些许不安。
白言起身，刚要松口气，余光忽然扫到他的穿着。
黄色卫衣牛仔裤，怎么也看不像态度端正、认真接受检查的样子啊！
额角渗出一层冷汗，Omega来不及擦去，便直奔衣帽间，打开柜门，眼神飞速扫过满满当当的衣服。
啊啊啊糟糕，少年内心狂叫，他怎么完全忘了这回事——
天光渐起，早晨的雅园弥散着青草的潮润气息。
裴庭聿陪着奥兹沿草坪走了几圈，正准备抬手看腕表，蹬蹬蹬的脚步声就从小门传来。
“裴、裴先生，”白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堪堪在裴庭聿面前站定，“我来了。”
白皙的小脸因为跑动泛起一层粉红，一路蔓延到脖后颈。
淡金色发丝大半贴住额角，却又微微翘起几缕，恰好露出角落里，那颗梅花似的小红痣。
少年喘了几秒钟才恢复，不确定抬眸问：“裴先生，我这样穿，可以吗？“”
白言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一身简单的衬衫黑裤。时间太过紧张，他连在晚上询问的时间都没有，便匆匆跑下楼。
工作人员会问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和裴先生对好口供？
“等等。”
胡思乱想间，裴庭聿却忽然俯身，朝白言慢慢靠近。
男人温和的眉眼再次占据他全部视野，在橙花信息素即将侵入全部鼻息前，白言不禁屏住呼吸，硬生生遏制往后退的欲望。
他有些恍惚地想。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裴先生，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温柔吗？
衬衫领传来一阵窸窣的细碎响声，白言埋头，这才发现，男人刚才将他外翻的领口重新理好。
温暖的橙花气息包围住他，少年眨眨眼睛，紧张的内心倏然间变得平静。
不知从哪里生出一丝勇气，他听见自己忽然开口问：“裴先生，如果我说错话怎么办？”
少年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苦恼，却不再像往日一般，紧紧封闭心门。
因为，他现在拥有了可以依赖的家人。
男人心底一片柔软，没忍住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轻声问：“我们的婚姻是否基于自愿原则。”
白言任由男人的掌心落到头顶，乖乖点头：“嗯。”
裴庭聿：“相处一个月，你对你的新婚伴侣，对这段婚姻还满意吗？”
白言再次点头：“当然满意。”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男人的唇角还有未曾消逝的笑意，手没有收回去，却是平摊着掌心，落到白言身前。
磁性的声线撩拨着少年的心弦：“如果害怕，就握紧我的手。”
少年心跳慢了一拍，半晌，坚定地点了点头，轻轻握上去。
“好。”——
早晨十点，AO匹配系统的工作人员准时登门。
来人染着一头银白头发，看不出年龄，黑色正装笔挺整洁，一丝不苟，冷肃着脸和主人点头示意。
胸口的公文牌上，却龙飞凤舞写着“蒋英兰会长”几个花体字。
蒋英兰会长！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白言小声倒吸一口凉气。
时任AO协会会长的蒋女士，年级轻轻就被评为最精悍的铁血会长，至今也有十多年了。传言她的作风最为严厉，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如果被她看出来，他和裴先生是协议结婚，那岂不是要完蛋了！
礼貌客套后，三人坐进花园露台里。
蒋英兰礼貌接过管家端来的茶水，从随身公文包拿出文件。
“两位的资料我已经在来的路上提前看过，不必紧张，今天只是简单的测试。”
淡定，白言，淡定！没什么好紧张的。
白言抿了抿唇，一只手不禁按住发颤的膝盖，偷偷在心里默念，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蒋英兰大致扫了眼文件，淡淡道：“白言，资料显示，你与新婚伴侣的契合度高达85%，而他最近一次易感期，就在这一个月内。”
“请告诉我，”她拖长了尾音，掀开眼皮，直直朝对面看去，“你和他是否共度此次易感期。”
“如果有，请告诉我具体情况。”
白言：！
要命，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尖锐吗？
少年一下子坐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艰涩的声音轻轻开口。
“我们结婚后，先生是有过一次易感期。那也是我们共度的……一定个易感期。”
“先生害怕我无法承受，宁愿独自一个人，也不想通过标记我，来得到安抚。”
“我很担心他。就不顾他的意愿，上了楼……”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被忽略的细节也渐渐从脑中浮现。
明明不喜欢暗光，可却在他进门后，摁开了手边的台灯。
即便身体极度不舒服，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却还会假装冷落，想要借此吓走他。
哪怕是那个意乱情迷的吻，信息素也一直在克制地安抚他。
最后也是……先生从来没有强迫他。
先生，不管表现得多么冷漠，其实内心，一直是很温柔的人啊。
淡淡的橙花信息素释放在空气里，明明受隔离剂的影响，气息微乎其微，白言却能准备补充道这股味道。
艰涩的话慢慢变得平和，少年的手心渐渐渗出湿润，右手始终与男人相握，温热的湿意从相贴之处传去。
一个冰凉的硬物碰触他的手指，他知道，那是先生佩戴的结婚戒指。
“……我并没有那么不自量力，认为我有多么特殊。我只是相信，先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弱小的Omega，即便在他快要理智的时候。”
“而作为他的伴侣，在他失去理智时，我必须在他身边。”
裴庭聿的目光怔愣了瞬息，原来乖宝那晚，是这样想的吗？
男人的心顿时又酸又涩，乖宝这么无条件信任他，依赖他，哪怕仅仅是……作为家人？
话音落下，白言才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少年脑袋懵懵然抬头，忽然和男人复杂的视线相撞，立刻匆忙垂下眼帘。
脸颊传来阵阵热意，他下意识想抽回发烫的手心。
Alpha的力度不大，却不容抗拒，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抽回来，只好继续扣紧男人掌心。
天啊，他都说了什么，少年羞赧地没有抬头，小声说：“就，就这些了。”
在Omega开口时，蒋英兰一直平静地看过去，等白言说完，才轻轻落下一句“好”。
值得庆幸的是，后面的问题都简单许多，诸如对方口味如何，有没有特别的爱好，生活习惯如何等等。
白言都能说出一二。
令他惊讶的是，关于他的某些习惯，裴先生居然也能很快回答。
不愧是顶级Alpha，记忆力也是顶尖的，即便是在一个月前看过他的资料，现在也能准确回忆。
“很好，感谢两位的配合。”蒋英兰将文件重新整理好放到旁边，取下皮质手套。
她端起白瓷杯，低头用瓷勺试了试温度，淡淡道：“白言，按照规定，接下来我有些话，需要单独询问你的伴侣Alpha。”
白言手心一紧，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裴先生。
男人目光温和地看过来，薄唇轻启说：“没事，去吧。”
“好的，那先生、蒋会长，我先走了。”白言抿了抿唇，乖乖起身，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出来。
手心一空，少年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Alpha的体温。
裴庭聿目送着少年纤巧的身影离开，一直到奔向远处的草坪，和欢快奔跑的奥兹融入一起。
晴和清透的阳光也不忍错过，从林间分出几缕碎光，宠爱地照耀在少年头顶，使得他淡金色的发丝微微发光。
蒋英兰交叠的双手抵住下巴，饶有兴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半晌，她曲起手敲了敲桌沿，挑眉问：“看够了吗？现在我能否占用，裴总宝贵的时间了？”
裴庭聿平静地收回视线，声音重新变回无波无澜：“当然。”
“那么，”蒋英兰敛了笑意，脸上换了副更正式的表情，“我们能好好聊聊，你和白言协议结婚的事。”——
白言半蹲在草坪里，揉着杜宾犬热烘烘的脑袋。
狗狗足够热情地回应，Omega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频频朝花园露台瞧去。
隔得有些远，他没办法听见两人的声音。
蒋会长会问裴先生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他支开？
少年忐忑不安地皱了眉头，如果他们无法通过核查，那他就要和裴先生离婚了吗？
离婚、从雅园搬走、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再也不能见到裴先生。
一股陌生的失落感充斥心间，又酸又涩，堵着胸腔，让他简直不能够呼吸。
少年不禁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失落而后知后觉地想。
原来他再次拥有家人，也会因为患得患失而难过吗？
永远无法得到，和得到之后又会失去，到底哪种经历更痛苦？
他已经吃过蜜糖，又如何能忍受再吃黄连。
他不想第二次经历这种痛苦。
最初答应协议结婚的理由，早已在日渐相处中不断模糊；让他留在雅园的原因，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
白言尚且不能完全明白，这种转变代表着什么，却下意识觉得安心，满足。
一股奇异的心情随之油然而生，在心底悄然萌发，经由雨露滋润、浇灌，像是春日嫩草，即将破土而出——
可，现在横在他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
假如他和裴先生必须离婚，他该怎么做？
同一时间，白言的目光里，裴庭聿起身和蒋英兰握手告别，正缓缓朝他走来。
第36章 接你 【在你学校，实验结束再发消息，……
起风了, 嫩绿草尖在风里摇曳，发出细碎的沙沙响声。
奥兹被停在它鼻尖的蝴蝶吸引，猛地一个鲤鱼打滚从草坪起身, 追逐着蝴蝶跑远了。
清风绿草间, Alpha迈着两只笔直的大长腿，姿态优雅从容, 一步步朝他走来。
白言的思绪乱成一团，慌乱间间，那股没由来的异样情感烟消云散, 再无踪影。
少年压下乱糟糟的想法，掩饰性地拍了拍衬衫下摆，慢慢起身：“裴先生，结束了？”
裴庭聿淡淡嗯了一声, 心不在焉望着远处。
还顺利吗，蒋会长核查的结果怎么样？
思量许久的话卡在喉咙里, 白言低垂着脑袋，眼神游离，犹豫地咬了咬唇, 迟迟开不了口。
或许因为太害怕承受结果，连问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站在草坪里, 细碎的光斑在他们身上移动。
风更大了，直直掠过草坪中的两人。
少年的发丝很快被吹乱，像有无数淡黄蝴蝶停留在他的头顶, 振翅纷飞, 蹁跹不已。
很久，或者不久，裴庭聿打破了沉默。
男人低磁的声音温和依旧, 却含着一丝犹豫的意味，仿佛考虑了很久，终于能够作出决定。
“言言，可以和我去个地方吗？我有一件东西想要给你。”
去什么地方，给什么东西？
离婚协议书。
白言的心猛地下沉，果然，他们瞒不过蒋会长的眼睛。
少年闷闷地踢了踢脚边并不存在的石头，两片羽睫轻颤，慢慢覆盖住眼睑：“好的。”
白言一路低着头，跟在裴庭聿身边。
直到停在二楼书房前，他才意识到裴先生带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是他刚刚搬来雅园当天，和裴先生签订结婚协议的书房。
好吧，在这里签订离婚协议，怎么不算有始有终？
要知足，白言，知足。这是福利院小孩必须铭记的道理，你忘记了吗？
能遇见裴先生，能搬来雅园住，他已经足够幸运。
何况裴先生还资助了慧欣福利院，光这笔恩情，就够他给裴氏免费打工一百年了。
只希望他们这段短短的婚姻，不要影响裴先生就好。
清淡的茉莉味含着丝丝苦涩，没精打采漂浮在房间里，因为隔离剂的作用，并不明显。
白言含着苦涩在心里庆幸，还好他没有把旧行李箱丢掉。等会儿搬行李回学校，还要用到它呢。
只是，明明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为什么还有无法克制的悲伤不舍，源源不断从心里涌出来呢。
好难过。
他又要经历一次失去家人的痛苦吗？
Alpha似有心事，沉默了一路。等少年落座，他才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放在白言面前。
白言的心彻底跌落到谷底，无精打采抬眸去看，却倏然愣住。
眼前躺着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Alpha的专属止咬器。
“裴先生，”少年惊愕地抬眸，眸底隐隐水光闪动，“您……”
止咬器对于高等级Alpha来说，无异于枷锁，这是他们痛苦的见证，也是他们的隐私。
除开易感期，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大部分Alpha才愿意主动展示这副枷锁。
裴庭聿淡然敛眸，浓长睫毛下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
男人低磁平静的声音响在Omega耳边：“按照研究所规定，接受信息素紊乱治疗的Alpha，在实验期间，必须佩戴止咬器。”
“已婚的Alpha，止咬器需要录入其伴侣的指纹。”
“白言，你可以在这副止咬器上录入指纹么？”
“当然可以。”白言忙不迭点头，抽了抽泛红的鼻尖，将心里那抹酸涩压下。
覆着浅浅茧子的食指指尖轻颤，朝止咬器的金属测探器慢慢靠近，直到完全覆住。
滴的一声，“指纹录入完毕”的冰冷电子音从探测器传来。
裴庭聿将止咬器收好，艰涩开口：“后面我去研究所，可能需要你的陪同。可以吗？”
我会好好治疗信息素紊乱，所以，答应我，不要在让自己深入危险境地，哪怕是为了我。
可以吗？
“当然可以。”
白言呆呆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忽然仰头问：“裴先生，今天的核查还顺利吗？”
裴庭聿眉眼松动，温和的视线中透着不解：“很顺利，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少年脸通红，的脑袋摇得像一面拨浪鼓。
天啊天啊，所以刚才全部是他的误会！
他甚至连感谢裴先生照顾的说辞都想好。
还好他没有先说出口，不然也太丢脸了吧，白言闭了闭眼睛。
明明是场可笑的误会，少年心底却一阵轻松。
仿佛知道白言的心思，裴庭聿唇边溢出一丝轻笑：“我说过的，不必担心。蒋会长很满意。”
“大概我这种危险等级的Alpha结婚，对她来说，也算解决一桩难题。”
“裴先生，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忽略了三年的期限。
白言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还好这次只有蒋会长一个人，如果人多，我说不定就露馅了。”
裴庭聿沉默了几秒，说：“下周是秦楚东父母的结婚纪念日，秦楚东邀请我们一起参加。”
白言：蛤？
“我也要去吗，”少年的声音陡然低下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迟疑道：“是需要跳舞的那种晚宴吗？
“我不太会跳舞，有没有突击几天可以速成的舞啊？”
他从小身体协调性就不太好，别说跳舞，就连学校的广播体操都做得很笨拙。
林予经常笑他，即便是机器人，也不会比他跳得更糟糕。
还好因为身体原因，他一学期大半时间都不需要跳操。
裴庭聿敏锐察觉到少年的忐忑，轻声安慰：“纪念日只是一场小型宴会，来的都是熟悉的亲人朋友，更不用有任何媒体。”
“这次宴会也不是正式宴会，你可以把它当作……”裴庭聿难得迟疑，停半晌，补充道，“一场游戏。”
男人眉眼温和，低磁的嗓音里含着安抚：“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他知道少年不喜欢社交场合，婚后某些必要的酒会晚宴，都是携带戒指独自出场。
唯有这次特殊，他不能够擅作主张。
如果言言想去，他就陪在少年身边，如果言言不愿意，他在陪言言待在雅园，以后再登门致歉。
“那怎么行，”少年摇摇头，认真看过来，“秦先生既然邀请，我们拒绝太不礼貌。”
少年柔软的嘴唇上挑成漂亮弧度，还反过来安抚Alpha，“只要不跳舞，我没关系的。”
“好。”裴庭聿温柔一笑，明显被这句划分范围的“我们”取悦到。
说是没关系，接下来的一周，白言在老师夸夸其谈留学经历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又会想到宴会上面去。
连睡梦里都在排练预演，迷迷糊糊喃喃自语：
“伯父伯母好，我是白言，是裴先生的伴侣……”
“我的先生……裴庭聿是我的先生……”
时间匆匆流去，林予最近的学业似乎很忙，往往还没有和他说上两句话，那边就挂断电话了。
沈霖倒是当面找过他，为那天失了分寸，对他动手道歉。
白言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想学弟因为这点小事有心结，当即表示没关系。
也不知道沈霖听进去多少，临走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后来Alpha也没有再联系他，估计以后就是朋友圈点赞之交的关系吧。
很快，就到了这周五。
白言原本只有早上两节专业课，谁知实验课老师临时通知，让他们这周之内把实验报告交上去。
他不想耽误晚上的宴会，干脆没有吃午饭，直接朝实验楼赶。
还好他前几天恰好在雅园试着做过，手感很不错，没多久就完成了报告。
少年关闭机器，出门刚刚脱下实验服，还没有和赵叔打电话，就收到了他的短信。
【阿言，不好意思啊，今天下午我临时有事，得回家一趟，不能送你回去了。不过裴总说了，他会接你回雅园。】
白言：！
少年嘴里叼着吐司片，三下五除二将叠好的实验服装进包里，慢吞吞回了一个，“好的”。
他赶紧点开聊天软件，果然看见置顶的对话框里有个红点。
Tingxu:【在你学校，实验结束再发消息，不急。】
Tingxu:【照片】×1
Tingxu:【很漂亮。】
裴庭聿拍摄的是海大的著名景点东湖，就在实验楼前面不远。
宁静的湖面泛起粼粼的波光，湖畔的杨柳袅娜多姿，柳梢兀自垂落，在湖面撩起一圈圈涟漪。
少年的脸颊被吐司塞得鼓鼓的，眼睛却不由自主，流露出笑意。
他的手肘抵住储物柜，艰难打了一行字过去。
盐雪：【裴先生，我的实验结束了，这就过来。】
颜晓瑞的实验做到一半，数据出了点小问题。
她正准备去楼道呼吸新鲜空气，转换思维，就看见站起储物柜前，笑容满面的白发少年。
Alpha脸微红，好奇地问：“白言，你的实验做完了，要去玩吗？”
“不是去玩，是回家。”少年牵起唇角，露出唇角的梨涡，
想到什么，忽然说，“对了班长，我刚刚看见你的细胞玻片……”
颜晓瑞听完，猛地一拍脑袋，双眼发亮：“对对对，就是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回去改！周末愉快。”
白言和班长告别，走出实验楼
今天早晨的云层很厚，即便有阳光，也并不刺眼。白言就没有带遮阳伞，仅仅戴了一顶渔夫帽。
临近周末，通往东湖的道路人群密集，到处是三五成群的大学生，喧闹的笑声可以传出很远。
小叶榕在头顶交织成茂密华盖，等走出枝叶细密林荫大道。白言才惊觉，头顶的浓云基本都散了。
灿烂辉煌的阳光毫无遮掩，播散大地，落在皮肤上，却有些许刺疼。
少年将外套拉链提至领口，将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又从包里翻出眼镜戴上。
手机没有接收到消息的提示声，时间尚早，湖畔的绿樱花又开得正好，白言索性沿着湖边小道慢慢朝前走。
走了许久也不见人影，白言正打算转身去对面碰碰运气，忽然听到身边两位Omega说。
“快看！前面的Alpha身材好好。”
“肩宽腰窄腿长，可以可以。如果脸也不错，那简直是天菜！”
白言不经意抬眸一瞥，忽然愣在原地。
熟悉的橙花信息素被一缕风送到他面前，Alpha背对着他，站在一棵茂密繁盛的绿樱花树下。
不过令白言怔愣的不是裴庭聿，而是站在他身边，撩起一丝额发，微微脸红的漂亮Omega。
第37章 温柔地贴上去 落在少年饱满湿润的粉唇……
海大绿樱由学校的教授精心培育, 花枝茂密繁盛，一簇簇花苞压弯了枝头，浅淡绿樱花开得正好, 清新宜人。
却不及树下的Alpha吸引眼球。
Alpha眉骨挺立, 五官线条深邃，完美的侧脸轮廓简直堪称无可挑剔。
他的身姿修长挺拔, 肩宽腰窄，身下蛰伏的肌肉恰到好处。优越的身材，加上那身质感高级的驼色风衣, 硬是穿出了走T台的气质。
男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平静凝望远处湖面。湖风将他的风衣下摆吹起，像是两面破浪的锐利风帆。
一看就是禁欲系天花板。
Omega清清喉咙，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 露出姣好的外貌，朝冷脸的Alpha走去。
“这位同学, 你好。请问你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吗？我是绘画系大二生。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裴庭聿听见声音，骤然回头。
男人的目光泛着丝丝寒意，冷峻的五官面无表情时, 显得格外冷漠。
他向旁边退几步，划清界限, 低沉的声音透着疏离客气：“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男人抬步欲走，余光却忽然瞥见, 不远处的清瘦少年。
被拒绝的Omega一脸失望, 正要离开，Alpha却朝他的方向大步走来，眼底的寒霜尽数消逝。
他还没有开口, 就看见男人从身侧匆匆经过，没再给他半点眼神。
裴庭聿从风衣口袋掏出遮阳伞，打开举到头顶。
男人姿态优雅，西装裤下的两条长腿稳步朝前，向着樱花树下的漂亮少年款款而去。
湖面忽然起了一层微风，绿樱花枝在微风中摇曳不停，落下一场瑰丽的花瓣雨。
白言眼眸轻颤，里面清晰映出男人越来越近的身影，如同两汪沾染花瓣，陡然起了涟漪的春水湖泊。
少年本就皮肤皙白，经由光线一照，愈加显出近出透明的色彩，眉头睫毛越是纯净如雪，就越显他的眼眸粉若春樱。
天真纯净的Omega少年美得不似真人，看得让Alpha揪心。
很怕清瘦他下一瞬就会化作万千蝴蝶，振翅向湖面，从他眼前悄然飞走。
微风簌簌，花雨飘摇。
直到伞面彻底落下，遮挡住刺眼的光线，怔然的少年才堪堪回神。
白言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迎风飘来就是一片花瓣，停在他嘴边。
“唔。”少年略略皱眉，下意识抿唇，还没有吐出来，唇瓣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受。
白言：！
少年惊诧天真地抬眸，猛地撞进一双黑眸里。
浓长睫翼下的眼眸漆黑深邃，隐隐有绿光闪动，瞳孔里清晰映照出他的面容。
那瞬间，白言几乎要以为，Alpha眼中，只有他一人。
裴庭聿的眼眸幽暗深沉，眼睛近乎放肆，又顺利成章，落在少年饱满湿润的粉唇上。
他的指腹克制着力度，温柔地贴上去，压下血液里疯狂滋生的欲望，缓缓将那片花瓣抹去。
“好了。”
“怎么忘记带伞？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给我发消息。”
裴庭聿敛了眸子，状似漫不经心收回手。
另一只手却暗自背过身后，指尖摩挲着花瓣，仿佛是在回味，刚才转瞬即逝的湿润。
低磁的声音紧贴着耳朵响起，温柔如喃呢，似乎含着一丝近乎宠溺的无奈。
白言宕机的大脑，终于接受到信息，再次转动。
“您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吗？”
少年眨眨眼睛，想到什么，从随身挎包里翻出手机。
他摁住开屏键，呼吸一滞，下一瞬才反应过来。
好险好险，还好他的男模壁纸已经全部换下来了。
手指嗯了几下，黑色的页面还是没有反应。
因为中午去做实验，没有及时充电，手机又成了一块黑色废铁。
早前给裴先生发送的消息，恐怕也因此没有发出去。
“没电了，消息没有发出去。”白言有些心虚地晃了晃手机，镜片后的粉色眼睛眨了眨，流露出无辜的神情。
好像在说，忘记带遮阳伞，完完全全是因为手机没电的原因。
裴庭聿简直要被少年的逻辑气气笑了。
同时又暗自苦恼。
他倒是想给乖宝换手机，换眼镜。可乖宝绝对不愿意接受，
该怎么做，才给乖宝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呢？
心下如是想着，裴庭聿面上却不显，轻声开口：“走吧，车停在外面。”
“哦哦，好。”白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由于之前暴露在强光下，那里已经起了一层敏感的红痕，正在慢慢褪去。
裴庭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在心里落下一声轻叹，他的乖宝，分明就是全世界最娇弱的雪娃娃——
Omega目送亲密无间的两人走远，遗憾地叹气，果然优质的Alpha都是名草有主的。
他正要转身离开，一个Beta不知什么时候现在旁边，忽然出声叫住他。
明明已经春天了，那人还穿了一件深绿色的厚实毛衣，如同蛇鳞一般细密的针脚包裹全身。
来人推了推眼镜，嘴唇勾起一个笑容：“抱歉，同学。刚才不好意思听见你们的对话……”
“我真是替你不值，像你这么漂亮的Omega，刚才那个Alpha还要拒绝。”
他瞟了眼两人离开的地方，摇摇头继续说：“还选了那样一个Omega。”
“你不知道吧，他是植物系的白言，大一的时候，就经常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
“身边总是围绕着Alpha，关系还不清不楚，没多久就要换一批。”
“明明出身孤儿院，你看他刚才的穿着，”岑洋抱住双臂，眼底闪过轻蔑之意，“都是大牌，没有小一万拿不下来。你说他这笔钱从哪里来？”
“我想，这些事，那位Alpha根本不知道吧？”Beta耸耸肩，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够了！”从刚才就隐忍不发，脸一点点黑下去的Omega呵斥。
他怒视Beta：“这位同学，请你说话客气点。我不懂你的眼神，也不想懂。”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对Omega的偏见。人家A才O貌天生一对，关你什么事？要你在背后蛐蛐？”
“说得这么清楚，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还是躲在人家床板底下偷听啊？”
“吃不上天鹅肉就直说，何必在背后造谣生事，挑拨离间当小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Omega骂了一大通还不过瘾，狠狠瞪了Beta一眼，攥紧拳头气呼呼离开了。
岑洋一脸难看，僵硬地梗着脖子，不敢相信刚才当上了什么。
旁边两个见证全过程的omega，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朝他投来责怪的视线。
“看什么！”Beta咬牙瞪过去，额间暴起一根根青筋，眼神凶狠像要吃人。
吓得那两个Omega一激灵，慌不择路赶紧跑开。
等人都走远了，岑洋才黑着脸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宝贝似的擦了擦。
呵，牙尖嘴利，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等着，他手里的才是真东西。
Beta点开学校论坛，飞快敲下一行字，“这就是你们的绘画系系草？出口成脏，目中无人，歧视Beta……”——
白言和裴庭聿走到停车地点，外形普通的奥迪静静停靠在路口。
Alpha打开副驾驶车门，等少年钻进去，才收了遮阳伞，绕到另一边，动作自然打开驾驶室的车门。
车门滴一声上锁，白言条件反射拉上安全带扣子，余光偷偷瞄旁边的男人。
淡淡橙花信息素在密闭车内漂浮，这才有了“裴先生接他回家”的实感。
少年巴巴看着男人熟稔踩刹车，点火，挂挡。
裴庭聿感到少年小勾子一般的视线，唇角上扬，问“会开车吗？”
白言乖乖摇头：“不会。”
他以前的假期不是忙着赚钱，就是忙着赚钱，很少有时间结余，更别说花销大，耗时长去学车了。
但是哪有人不喜欢车呢。
白言闪着星星眼：“每次看网上的赛车比赛，感觉好酷好拉风。”
裴庭聿沉默，可惜今天的车不合适。
他问：“想学吗？”
白言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暂时不用。”
裴庭聿淡淡开口：“车库里还有几辆超跑，下次带你去私人跑场兜风。”
白言双眼发亮：“裴先生，您也喜欢开跑车吗？”
“嗯，”男人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尽可能装作云淡风轻，矜持道，“年——以前很喜欢。”
少年一喜，还没有开口。
咕噜咕噜——
一阵尴尬的声音顿时在安静的车内回响。
白言：！丢脸丢大发！
少年蓦然红了脸，瞬间丧失了开口的勇气，懊恼低头看向声音发源地。
裴庭聿皱眉，略一想就猜到了原因：“中午忙着做实验，没有吃午餐？”
白言有些心虚戳了戳肚皮，弱弱说：“吃了面包。”
他善解人意地补充：“没关系的，裴先生，我这会儿不饿。先回雅园吧，回去再吃东西。”
咕噜咕噜——
肚皮不凑巧地又是一阵巨响。
救命！
茉莉信息素就此消失。
白言攥紧安全带，闭了闭眼睛，恨不得从此退出生物圈。
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连那股橙花气息都散发着愉悦。
白言试探着睁开一条眼缝，Alpha眼底全没有看热闹的意思，含着笑意的温柔尽数显露。
不多时，车子稳稳停靠在路边。
裴庭聿解开安全带，挑眉道：“前面有家面包店，他家的贝果还不错。”
他轻笑补充：“放心，不甜。”
“等我。”
白言呆呆眨眼：“好哦。”
半晌，等男人走远，少年忽然没出息地低头，碰了碰发热的耳垂。
裴庭聿很快回来，坐回驾驶室，将手里的纸袋递给白言。
“吃吧。”
白言也不再客气，从纸袋里拿出贝果，两颗糖果却从纸盒缝隙落进去。
他下意识捏起这两块糖果，凑在眼前，包装精美的糖果散发出一抹微苦的甜味。
白言微微愣住，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3月14日，白色情人节。
第38章 身份 “他是我的爱人，白言。”……
白色情人节, 巧克力？
没记错的话，巧克力这种糖果，在情人节售卖, 很多时候都有某种特殊含义。
譬如, 送给自己的恋爱对象。
如果不是这两块巧克力，白言都快忘了, 上个月的今天也是情人节。
那时他刚刚搬来雅园，和裴先生还不熟，压根不可能共度这种节日, 更不用提送这种有特殊意味的礼物了。
白言握住两颗巧克力，懵懵地转头，两只眼睛天真地眨了眨，问：“裴先生, 这里还有两颗巧克力，是商家附赠的吗？”
裴庭聿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轻描淡写点头：“嗯。”
似乎在蛋糕店，认真挑选口味，怕少年有负担, 忍痛放弃一大盒，转而只挑选了两颗巧克力的Alpha, 根本不是他。
这就对了。白言在心里点头，裴先生这种精英人士，怎么会知道这些嘛。
他的唇角上挑成漂亮的弧度, 两者眼睛亮晶晶的, 趁路口红灯停车时，将摊在手心的两只巧克力往男人面前送了送。
“刚好两颗，裴先生, 我们一人一颗吧。”
“好。”裴庭聿眉头一挑，也没有推脱，挑了一块，眼底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男人拨开糖纸，将巧克力送进嘴里。茉莉甜香混合着可可味弥散口腔，甜度恰到好处，一路流到心里。
他旁边的少年也低着头，小心拨开了锡纸，一枚黑色爱心形状的小巧糖果，完全显露出来。
白言很久没有吃糖果了，试探性地咬住外壳，黑巧制作的外壳融化在口腔，一股辣味窜上心头。
辣味的诶，少年新奇地感受这股新鲜滋味。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味道很好。
红灯结束，凝固的车流继续向前推进。
裴庭聿的眼神镇静黑沉，看似稳稳凝视前方，余光却时不时瞥向旁边乖乖进食的少年。
少年低着头，咬得很慢，纸袋平摊在双膝上，时刻注意着有没有碎屑掉落。
似乎怕发出细碎声响，连咀嚼的声音也近乎没有。
男人在心里叹气，他的乖宝，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在自己面前，他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
后半截的车程一路安静，白言将包装纸袋收拾好，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绿影出神。
网上说，从一个Alpha开车的方式，就能看出他的性格。
裴先生开车很稳，即便接连遇上几个红灯也不着急。但是也并不慢，该快的弯道极速冲上去，比赵叔快多了，也很刺激。
唔，这个感觉，大概就像那颗辣味巧克力吧——
临时四点，他们回到了雅园主宅，造型师和化妆师已经在衣帽间等候。
白言去更衣室里换了衣服，这件礼服和他的常服相比，领口开得有些大。
脖颈间大片肌肤都显露出来，稍不注意，连、连胸.前那里……也变得若隐若现，透着点粉。
白言努力适应着贴身高级的礼服面料，望向镜子里的身影，左右转了几个圈。动作间，点缀着花边的领口顿时变得更大了。
少年的眉头轻轻蹙起，苦恼地和镜子里的人对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停留的时间太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是男人礼貌询问：“言言，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
白言心颤了颤，慌忙捂住胸口，闷闷道： “当然可以。”
裴庭聿打开门，就看见少年双手挡在胸前，水亮清润的眼睛直直望过来。
雪白的睫翼托起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樱粉眼瞳，羽睫蝴蝶振翅一般，颤动不已。
少年的身姿清瘦纤长，经由质感华美的衬衫包裹，胸口的铃兰蝴蝶刺绣灵动。细窄腰腹被一条金链条腰带扣住，越发显得纤细柔软，盈盈不堪一握。
宛如春日水仙化作的精灵，洁白清丽，空灵清纯。
男人呼吸一滞，迅速将更衣室的门拉好，朝少年大步迈去。
Alpha眸色幽暗，信息素蕴藏的危险性降到最低，低磁声线放得很轻：“言言，需要帮忙吗？”
白言缓缓松口手，胸口的花边没有支撑，顿时耷拉下垂，露出大片粉白的肌肤。
少年顿时将手放回去，抿了抿唇，有些困惑苦恼地抬眸，问：“裴先生，我不太确定……这件礼服的款式就是这样的吗？”
裴庭聿盯着那片光洁细腻的肌肤，喉结上下滚动，眼眸幽暗到了极点，迅速滋生的欲望在血液里翻涌。
男人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敛眸，释放出温柔的信息素安抚。
“这种领口需要用专用针定型，” 男人慢条斯理解释，从台面的盒子里出去几颗银针，状似绅士地询问，“可以吗？”
熟悉温暖的橙花信息素萦绕鼻尖，悄无声息，和自己的茉莉气息融合。
“好啊。”少年微怔了两秒，缓缓点头，朝裴庭聿迈了几步。
两人都忘了，一门之隔，汇聚着海市最顶级的造型师。
Alpha慢慢俯身，微凉的指尖靠近少年胸口。
冰凉的金属针与男人指节贴住肌肤，泛起一阵微妙的痒意，让白言情不自禁瑟缩，生出逃离的想法。
可脚跟就像黏在大理石地面一样，手脚也失去了力气，怎么也动不了。
两人靠得很近，白言需要微微抬眸，就能看清男人锋利的下颌线，以及那双浅淡的薄唇。
听说薄唇的人都很薄情，可裴先生明明那么温柔。
就连接吻的时候也是……
他心念微动，内心忽然涌现一种奇怪的想法。
假如是当初和裴先生结婚的，是像今天那样漂亮的Omega，裴先生也会同样对他好吗？
白言心里一颤，不许自己再想下去，他的目光游离不定，又被Alpha领口的领针吸引了注意力。
墨色的界面在灯光下闪烁，极光一般的浓绿光辉从中流动。
裴先生……今天也佩戴了这副领针。
不止今天，似乎最近这段时间，裴先生只要穿衬衫，都有佩戴这副领针。
扑通——扑通——
心跳如鼓，橙花信息素像是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完完全全包裹住。
即便少年刻意放轻了呼吸，Alpha的气依旧不容抗拒，侵占进入鼻息和胸腔，将那股毫无缘由的奇异酸涩赶走。
“好了。”
裴庭聿撤了手，绅士地后退几步，将镜前的位置留给少年。
白言渐渐飘远的思绪终于回神，看向镜中。
原本耷拉的领口花边重新被缀好，妥帖覆盖住胸口，只露出一点浅浅锁骨。
他尝试转了几圈，腰间的金色流苏腰带也跟着浅浅晃动起来，边缘点缀的钻石华光璀璨。
摇曳生姿，不过如此。
“好啦，”少年的眼睛弯成两弧月牙，兴致勃勃转身给Alpha展示，“裴先生，您看，很合适。”
根本不知道他这一身行头，就足以买下海市市中心，任何一套高级主宅。
“嗯。”男人的神情前所未有温柔，目含欣赏注视着他的爱人。
我的小王子，你值得拥有世界所有珍宝。
当晚八点，两人准时达到晚宴地点。
门口侍者看清宾利车牌，恭敬弯腰行礼，不等查看邀请函，便直接打开雕花大门。
宴会的地点是在一片山顶别墅上。
下了车，热闹的交谈声便从灯光璀璨的别墅传来。
白言有些紧张地咽了下，慢慢环顾周围富丽堂皇的环境。虽然他前几晚在书房，都有查资料，可到底没有经历过。
万一他说错话了怎么办，万一他给裴先生丢脸了呢？
裴庭聿自然察觉到少年的情绪，他的眼底盈着温柔笑意，轻声安抚：“如果你不想进去。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今晚天气不错，想去兜风吗？”
男人话语的认真不似作假，白言心一紧，拒绝道：“那怎么行，我们都到了。”
裴庭聿徐徐道：“那就不要有心里负担，不如把它当作一场游戏。”
“万事有我。”
“万事有我”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尽显裴氏在海市名流中的地位。
他裴庭聿打拼多年，不就是为了让身边人能够自由自在吗？
“好。”少年脸上绽放出笑容，手挽住男人的臂弯，挺直腰板朝前走去。
两人一同走进宴会厅，一时间，会场的交谈声都小声些。
海市名流之间早就有传言，裴氏董事长裴庭聿，年初突然一声不响，低调结婚了。结婚对象还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Omega！
可每次晚宴，那位神秘的“裴夫人”都没有出现过，裴庭聿仅仅手戴婚戒低调出席。
有人好奇问起，得到的答案都是男人的轻描淡写，他的伴侣忙着学业，不方便出席。
学业？还是个学生？什么学业这种重要，还能耽误和裴总出席宴会！
听见这话的人胸口都呕出老血了，还得微笑奉承，裴总您的爱人醉心学术，真是优秀啊。
也只有裴氏能有这种底气，在海市横着走。
众人惊讶只余，也对这位神秘的裴总伴侣生出了许多好奇。这人该多惊艳，才能让这位黄金单身Alpha坠入情网，不可自拔。
今日一见，倒是彻底信服。
高大健硕的Alpha面容冷峻沉稳，和往日一样的的矜贵优雅。
他身边的Omega精致漂亮，白发粉瞳美得得不似凡人。身姿纤细高挑，眼神清冷疏离，行走间宛若青松流云，气质如此高贵，当真般配。
在绿江论坛恶补了几晚上，搜索许多前辈伪装豪门经验的白言，偷偷在心里默念：大家都是蕨类植物大家都是被子植物，地上有灰，脚后跟轻轻沾地，轻轻沾地……
裴庭聿的余光爱怜地扫过紧绷着下巴、假装高冷的少年，心里不住发笑。
他的乖宝，实在是……太可爱了。
正在和宾客交谈的秦夫人，忽然瞥见进门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宾客轻柔说了声失陪，朝裴庭聿走去。
陈沛姗友好地扫过两人，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阿聿，好久不见。这位，就是你的伴侣吗？”
裴庭聿朝Beta躬身，行了一个绅士的弯腰礼，嘴唇礼貌碰了碰女士的手背：“秦伯母好。”
再次起身时，男人温柔注视着身边的omega，低磁的声音轻声开口：“他是我的爱人，白言。”
白言：！！！
裴先生，您先前也没说，是这种称呼呀。
白言心里狠狠跳了下，呼吸顿时乱了几拍。
迎上Beta友好的视线，少年动了动僵硬的脸部肌肉。展露出一个略显紧张的笑容：“伯母好，我是白言，是先生的……爱人。”
“好好好，阿言真是个标致的孩子。”
陈沛姗听见少年这身“伯母好”，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大了，眼眸里却闪过一丝伤感。
转瞬即逝，快得让白言以为是错觉。
Beta女士飞快眨眨眼睛，那抹伤感更是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招来侍者，言笑晏晏：“初次见面，怎么能不给阿言一份见面礼呢。”
侍者很快端来一个礼盒，带着银白手套的手小心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各色花样宝石，宝石界面光滑剔透，色泽清透。
即便白言是纯粹门外汉，也知道，即便里面最小巧的一颗，也价值不菲。
多亏了前几晚的的苦功夫，白言才知道，陈沛姗女士是华国著名的珠宝设计师，今天不仅是她的结婚纪念日，更是她从事珠宝行业三十年纪念日。
“这些珠宝的用途，容许我先卖个关子，”她神神秘秘，悄声说，”阿言今天第一次来，就挑两个吧。阿聿还是只能挑一个。”
白言乖乖道了谢，挑选了一颗淡绿色和一颗墨绿色的宝石。
裴庭聿则选择了一颗粉白颜色的小钻。
陈佩珊笑眯眯收了盒子：“好啦，我就不打搅你们的兴致了，好好玩儿。”
她撇撇嘴巴抱怨：“楚东这小子，也不知道和他爸跑哪里去了，说是去准备什么，半天也不过来。”
“也不知道他们两父子搞什么名堂。”
裴庭聿礼貌颔首：“秦叔和楚东，大概为伯母好好策划了一份惊喜。”
“得了吧，”陈沛姗摇摇头，明明是开玩笑，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消不下去。
“他俩只要不给我制造惊吓，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话间，又有客人进门，秦夫人和两人礼貌告辞，去迎接新的客人。
裴庭聿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过一杯果汁，递给白言，温声问：“还可以吗？”
大厅各处不时有视线传来，少年连偷偷松口气的功夫也没有，后背神经绷得很紧。
他接过果汁喝了小口，清甜的柑橘味道沁入心肺，偷偷抿出一个笑容，“还好。”
裴庭聿眉头微凝，但没有开口，突然有人朝他走来。
“裴总，我是腾辉医药的沈辉，今天竟然能见到，是沈某的福气。”来人笑容可掬，弯着身子，热情地朝裴庭聿伸出手。
“嘿嘿，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能和裴总合作。”
今天虽然是私人宴会，明面上拒绝所有工作社交。可商场上盘根错节，总有些人能拿到入场券。
“沈总，久闻大名。”Alpha眉心微皱，淡漠地瞥他一眼，稍微握住就松开，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偏偏沈辉看不懂的表情，朝白言频频投去视线，一脸暧昧，嘿嘿笑着还没有继续说。
“稍等。”裴庭聿便冷淡出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Alpha忽然牵过白言的手，将他牵到一边。
男人眼含歉意，看向努力维持高冷表情的少年，“抱歉，阿言。我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来找你了。”
白言理解地摇摇头，冲男人甜甜一笑，露出唇角的浅浅梨涡：“没关系呀，裴先生。你忙吧，不需要顾忌我。”
裴庭聿唇角上扬，俯在少年耳边，轻轻说：“秦家小花园，是当年秦楚东托周海琴设计的。没记错，当年似乎拿到了国际园艺金奖。你可以去看看。”
“真的吗？”白言双眼发亮，嘴唇一扬，差点就要笑出声。
还好记得维持人设，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咳，矜持地点头，“好的，裴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沈辉看着小美人走远，看不出来，裴总喜欢这样的小情儿，呵，瘦排骨一样，哪里带劲？
不过，这个小美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
嘶——
一股强烈信息素的威压铺天盖地向他袭来！沈辉瞬间瞪大双眼，一阵刺骨寒意自后颈升起。
明明是在隔离剂充沛的室内，周围人说说笑笑，全无反应，这股信息素威压却没有被削弱半分，准确无误，直直刺入他的神经！
这就是S级Alpha的实力？！
沈辉额头瞬间冒出细汗，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源自基因的压制让他不可自控生出了臣服想法，双膝发软，差点就要跪地。
裴庭聿眼底覆着一层寒霜，语气冰凉刺骨到了极点：“听闻贵公司最近深陷诸多绯闻，沈总不妨把心思放在正途。”
说罢便收起威压，抬步离开。
“咳咳咳咳！”
沈辉的喉咙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他狼狈地直起身，一把抢过侍者银牌的威士忌，大口大口灌进喉咙里。
火辣的酒液直入胃袋，终于冲淡了灵魂深处的恐惧。
Alpha抹去额间的细汗，狠狠咬着目眦欲裂盯住远处人群中心的裴庭聿，眼底闪过疯狂仇恨。
裴庭聿是吧，高等级算什么？哈，等着！你们信息素紊乱发病，有求老子的时候！——
夜色微凉如水，春天的夜晚褪去了晴日的燥热，温柔迷离的月光撒在花园小径里。
别墅的钢琴声在身后渐渐远去，越走越深，人群终于变得稀少。
晚香浮动，花园里飘散着自然的花草香。
没有隔离剂的窒闷气息，白言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清新的自然空气重新填入胸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好吧，他还是高估自己了，这一路下来，他脸都要绷疼了。
晚宴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太适合他。
和人打交道，还不如和植物待在一起。
白言彻底放下心来，正准备好好欣赏夜景，忽然瞥见前面小蔷薇花墙下，站着一个月白色的高挑身影。
疏朗的月光下，那人背对着他，单薄的肩头好似披上一层柔美的月华。
一股混合着浓郁酒香的香雪兰气息顺着风飘过来，白言眯着眼睛，细细看去。
还没有看清楚，那人便摇晃着酒杯，散漫地转过身来，清雅古典的长眉向上挑。
Omega清润的声音依旧：“还要在那里看多久？”
“阿言？”
白言惊讶地睁大双眼，闻玥哥？！
第39章 晚宴 可以把今晚剩下的时间交给我吗……
“闻玥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柔和的打光照耀在蔷薇花上，花园深处寂静安谧。宾客都聚集在前厅，几乎不可能朝这里走, 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打破沉静。
Omega身上的酒味太重, 几乎完全掩盖了青年身上的香雪兰气息，因此白言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的身份。
少年眉心慢慢皱起, 这么浓烈的酒味，闻玥哥到底喝了多少……
“今晚，”白言不太赞同地望过去, 担忧地问：“也是你的‘小秘密’吗？”
闻玥哑然失笑，迈着优雅的步伐朝少年走去。
疏朗的月光下，Omega青年眉眼清隽，明明喝了很多酒, 眼底还是一片清明，像是泛着泠泠雪光。
“拿着。”他不由分说, 将手中的酒杯塞到少年手里，忽然撩起脖颈间的秀发。
借着月光，白言倏然睁大了眼睛, 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青年的脖颈里，遍布许多密密麻麻的吻.痕, 齿印，艳丽的的红痕深浅不一，在皙白的肤色间分外显眼。
白言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标记那晚, 裴先生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这种吻.痕，即便没有这样红的颜色，也过了很久才消退。
这么多痕迹, 足可以想见，前几个夜晚，Omega经历了多么疯狂的情.事。
出神间，闻玥从礼服口袋里翻出一片阻隔贴，轻车熟驾贴到后颈，覆住腺体。
“很惊讶吗？”瞥见少年怔愣的眼神，他从少年手中接过酒杯，细眉高挑：“这就是Alpha无法控制的占有欲。
“易感期期间，他们会不断占有自己的Omega，直到彻底标记，才会得到满足。”
闻玥慢条斯理摇晃着威士忌，忽然仰头，将高脚杯里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Omega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修长的脖颈显露无疑，在月色下泛着细腻的色泽。
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在阻隔贴的作用下，逐渐消散，连那股浅淡信息素也彻底消失不见。
阻隔剂能很完美遮掩Omega信息素残留。但同样，也会对omega的身体造成伤害。轻则过敏，严重甚至会引发腺体炎症。
白言心中五味杂陈。
AO性别进化到今天，Omega专用阻隔贴，早已经伴随着隔离剂的推广而消失，停留在社交礼仪的浅淡信息素，并不会对AO身体产生影响。
只有一些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才会恪守家族传统，让家里的Omega继续使用阻隔贴。
半杯威士忌很快喝光，闻玥遗憾地倒扣高脚杯，落下一声“失陪”，就要离开。
白言连忙跟上去，手虚虚搭住青年的手臂，轻声开口：“闻玥哥，你不可以再喝了。”
闻玥脚步顿了顿，狭长的丹凤眼瞥他。
少年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水汪汪的眼眸一眼望去，全是未被污染的天真纯粹。
闻玥心里叹息一声，忽然停下脚步，对着身边人问：“阿言，你出生福利院吧？”
白言皱着眉头，缓慢点了点头。
闻玥指尖微动，将少年耳边的碎发挑开，轻声呢喃：“有些人拥有父母，却宁愿没有。”
迷离的月光下，Omege青年的目光覆了一层冰凉的寒霜。
他浅淡漂亮的嘴唇沾染了水色，开口时，一抹清甜浅淡的酒香从中飘出来。
白言心中颤了颤，安静地等着闻玥说下去。
闻玥似乎不愿多说，只是淡淡笑了笑:“阿言，你很幸运。”
“但是，你要记住，我们Omega，最重要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他抬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
浅淡的声音如喃喃，像是在告诫白言，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什么是高嫁？看起来光鲜亮丽，却不过雨打浮萍，半点由不得人。除了这层身份，谁又会真的在意你？”
“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闻玥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白言仰起头，清亮水润的眼睛铺满了认真。
“你很好，你的作品也很好。我喜欢你，仅仅只因为你是你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
少年的声音清软真诚：“这个世界上，肯定也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是被你的本身打动的。”
Omega一愣，眼眸里浮现出笑意，忽然伸出手掐了一把少年柔软的脸颊肉。
“抱歉阿言，我喝多了，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
少年一派天真，眉眼弯弯，还主动把脸颊往青年的手心蹭了蹭：“唔，没关系啊，闻玥哥，我是你的弟弟呀，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
手心的触感柔滑细腻，闻玥没忍住，两只手对着少年的脸颊捏了捏。
“阿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狭促，边捏少年的脸，边遗憾地摇头：“可惜，我没有分化成Alpha。”
“唔……”白言眨了眨眼睛，脸颊被闻玥的两只手捧起，又挤做一团。被迫嘟起嘴巴。
他没来得及说话，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响在耳边。
两人转头，就看见不知什么走过来的江知意，兀自站在他们背后，瞠目结舌，目光呆滞。
他手里握着的高脚杯摇摇晃晃，杯口倒放，脚边撒了一地的酒水。
江知意今晚跟着两位母上大人来参加晚宴，来之前就听说了，这次裴氏总裁和他伴侣也会一同到来。
Omega在他海大朋友圈打听了半个月，最终也没有找着人，早放弃“裴夫人”是他同学的猜想。
他的母上大人去社交了。今晚晚宴没有多少他认识的人，江知意兴致缺缺，也懒得去宴会厅假笑。
干脆沿着小花园乱逛，不知不觉就走到花园深处。
谁知竟然让他撞破了豪门的惊天大秘密！
他的表哥——秦夫人的儿媳，秦楚东的伴侣，竟然和他的朋友搞婚后OO恋！
还胆大包天，在秦总秦夫人结婚纪念日上暗度陈仓！
举止亲密，说什么“我喜欢你，”，“可惜我没有分化成Alpha”。
听听，这是两个Omega该有的清白的言论吗？！
白言怔愣在原地，还没有说话，江知意边率先回过神来，一边朝两个人靠近，一边慌里慌张环顾四周。
他大惊失色，恨铁不成钢：“表哥！白白！就算你们再情难自禁，也不可以在这里啊！”
短短几分钟，江知意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一场感天动地的情感大戏。
OO情侣相恋多年，却遭残酷封建大家长反对，不得不分开。
奈何两人感情实在太深，即使一方和Alpha结婚，也忍不住分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机会互诉衷肠！
闻玥：……
白言；……
少年似乎有点明白江知意的想法，又不敢置信，扯了扯嘴角，疑惑问道：“学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个什么？！”真不是明摆的吗！
你们再怎么深爱彼此，也不能不分场合啊。
江知意抓狂，来不及责怪白言，上前就牵住他的手。
“白白你不知道，秦楚东眼底根本揉不得沙子，要是他知道你和表哥的事，非得拔掉你一层皮不可！”
江知意急得满头大汗，转身就要走："快快，白白！来不及解释了，待会儿再说。"
“表哥，我先带白白走了！”
白言被带着踉跄几步，眼前就要走出蔷薇花墙，赶紧站定。
他的双手握住江知意的手，诚恳又无奈：“知意，你真的误会了，我是和先——裴庭聿一起来的。”
江知意两眼发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克制喉咙里的尖叫：“什么？还有裴庭聿的事？！”
闻玥饶有兴致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眼看学长大惊失色，差点就要昏倒，白言搓了搓被捏疼的脸，有些地无奈小声说：“我和闻玥哥刚才只是在说话，靠得近了一点。”
“裴庭聿是我先生。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江知意；！
他感觉现在自己双腿发软，真的要晕倒了。
……
十分钟后，江知意和白言回到宴会厅，两人从侍者手里端了一些果汁，又躲到没有人的小角落里。
江知意朝嘴里狂灌了几杯葡萄汁，突突跳的神经终于恢复过来。
Omega劫后余生地靠着花园栅栏，大口大口呼吸，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和我表哥真的有什么呢。”
闻玥刚才说要去查看纪念日蛋糕，先一步离开。
回来的路上，白言告诉了江知意，他和裴庭聿结婚的事。
当然，省去了协议结婚这个环节。
江知意佯装生气瞪了白言两眼：“哼，我就知道你最近有情况了。开学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言双手挡在他面前，给他扇风，温声细语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们结婚不久，知道的人不多，我谁都没有告诉的。”
“哼，我是一般人吗？你瞒着谁也不用瞒着我啊，亏我还一直操心你的感情呢。”
他朝白言竖了个大拇指：“原来我们白白这么厉害，平时不声不响，一出声就是个大事。”
江知意哼了声，在白言再三道歉下终于消了气。
他的余光看见白言那副欲言又止模样，忽然勾了勾手指，对他嘿嘿一笑：“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表哥的事呀。”
白言懵懵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Omega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还是瞒着好，就你这副单纯的模样，要是被里头那帮人看见，还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白言：……
他低头摸了摸脸，有这么夸张吗，他真就是社交最底层的小虾米？
江知意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表哥嘛，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各方面都优秀。也比现在还冷，生人勿进。”
我一直以为他要分化成Alpha呢，结果分化成了Omega。”
江知意：“即便是Omega，他也是最高等级的。大学一声不吭就报考了艺术系，年纪轻轻就在在艺术届崭露头角。”
白言点点头，问：“那闻玥哥，有没有弟弟呢？”
他看了眼江知意，又补充道：“亲弟弟。”
江知意想了想：“没有吧，至少明面上我没有听说过。”
他又说：“听说他和秦楚东结婚，我当时还不相信。”
“依表哥那个孤傲的性子，我还以为他会学那些艺术家，单身一辈子呢。不过豪门嘛，商业联姻也正常，他们现在也还挺幸福的。”
江知意耸耸肩。
幸福吗？白言低头沉思，其实他觉得，秦先生也不像会辜负真心的人，但闻玥哥似乎……没有安全感？
但他又不是闻玥哥，怎么知道他们私下是怎么相处的呢？
果然感情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么？
“哎呀，别去想了。”江知意热情地揽过少年的肩膀，甜甜的桃子信息素朝他扑去，笑得一脸暧昧。
“我说了这么多。白白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呀。”
他冲白言勾勾手指，笑得不怀好意：“告诉我，S级别的Alpha，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非常能干啊？”
话音刚落，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本声便从两人背后传来。
“江少爷原来在这里，我才听见令慈在宴会厅叫你。”
低磁的声音含着些许寒意：“不知江少爷想知道有关Alpha的什么传闻，是否需要和两位令慈探讨一二？”
江知意脸上的笑容一僵，俯在少年肩头的手颤抖两下。
他连忙心虚转身，两只眼睛乱瞟，飞快和白言拉远距离，“裴总您好，我正要去找妈咪，既然你在这里，我就走了哈哈哈。”
说罢便头也不回朝室内飞奔。
白言尚未从思绪中抽身，脸江知意的话都没有听清，看见裴庭聿还有些懵，呆呆眨了眨眼睛：“裴先生，您结束了？”
“嗯，”高大健硕的男人停在他面前，眉眼温和望过来。
宴会厅璀璨的灯光在Alpha身后，将男人笼在光亮中心，柔化了他冰冷锐利的五官。
橙花信息素悄无声息浮现，占据了少年身边所有位置，将少年沾染的其余信息素尽数驱离。
裴庭聿捏了捏眉心，声音里含着歉意：“抱歉。说好要陪你，耽搁得有点久。”
“没关系啊。”少年对着裴庭聿浅浅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一个人也可以。刚才在小花园看见了好多花。海琴姐的手艺真的很厉害。”
“是吗，”裴庭聿挑眉：“喜欢哪些？”
“有蔷薇，还有额……”白言顿时卡壳，泄气地耷拉着肩膀。
好吧，他刚才光顾着想闻玥哥的事情了，根本没有心思欣赏。
裴庭聿压下唇角的笑意，看见少年那副心里藏着事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玩得开心。
Alpha忽然将手放在少年面前，俯在少年耳边，磁性的嗓音轻轻说：
“作为今晚的赔礼，言言是否能允许我，亲自为你展示雅园的花园夜景。”
“请相信，一定不会辜负言言的期待。”
男人的吐息喷洒在耳边，白言耳朵不受控地发烫，简直无法捂住狂跳的心脏。
他的心脏仿佛在说话，叫嚷着眼前人快停止散发魅力，不然它真的控制不了，要跳出来嘤嘤！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荣幸。”Omega睫毛慌乱地垂下，将手指曲起，搭在裴庭聿手上。
裴庭聿勾唇轻笑，指腹摩挲几下少年的手背，漆黑的眼眸定定看向少年眼底：“等宴会结束，可以把今晚剩下的时间交给我吗？”
男人的眼眸比今晚的夜色还要深许多，深幽如海水，仿佛一但跌落沉溺其中，便再也无法逃脱。
白言咽了下，雪白的羽睫轻轻颤了颤，轻声说：“好。”
不知不觉，宴会的钢琴声渐渐换成了婚礼进行曲的调子。
正在和宾客说话的陈沛姗惊讶回头，就看见秦楚东一身深蓝礼服，坐在钢琴前，手指流畅地在施坦威钢琴上翻飞。
人群朝宴会厅聚拢，却将陈沛珊周围的位置空出来。
“沛珊，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
秦柏纵穿了一件明显很有年头的西服，手持鲜花，朝宴会厅中央的陈沛姗走去。
这位向来不苟言笑，头发半白的秦氏掌权人，眼底一片湿润，“那个时候我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自己都嫌弃自己。你却不怕，宁愿违背家族，也要支持我。”
“我们结婚吃了那么多苦日子，结婚那天，我甚至没有办法给你一个戒指。”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在众人的惊呼中单膝下跪，打开戒指盒，一枚鸽子蛋大的钻戒璀璨夺目。
陈沛珊惊喜地捂住脸，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去。
秦柏纵有些紧张忐忑地问：“虽然我们已经不再年轻，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婚礼。”
“沛珊，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是否能得到老天垂怜，和全世界最美的人，共度余生？”
“老头子，你怎么瞒了我这么久。这么大的惊喜，也不让我提前准备一下。”Beta女士装作责怪，脸上闪现出少女时代的娇俏。
她的眼底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开心地伸出手，任由丈夫将戒指推入无名指。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祝福的掌声，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深情相拥。
白言注视着人群中央幸福的夫妻，也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手掌都拍疼了，水盈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裴庭聿温柔注视着身边的Omega，唇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苦涩的笑容。
他倒是愿意给乖宝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可他的乖宝，愿意吗？
罢了罢了，能守护在乖宝身边，已经是他的幸运。
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钢琴声接近尾声，人群中心的陈沛珊擦掉眼尾的泪水，牵起丈夫的手，忽然扬声道：
“感谢诸位宾客的到来，今天，不仅是为了见证我的幸福。”
“今年对于我来说，是个特殊的年头。我从事珠宝行业以来，至今有三十年。”
陈沛珊眼含欣慰的笑意：“而我的孩子秦楚东，也找到了他愿意相守一生的伴侣……”
白言看向陈沛珊背后的两人，秦楚东幸福牵起和闻玥相握的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和大家示意。
漂亮的青年恢复了人前的优雅，嘴角露出浅笑。只是白言注意到，他的脖颈间，多了一条淡紫色的领巾。
陈沛珊和身后的丈夫对视一样，笑盈盈继续说：“作为孩子的父母，没有比见证孩子的幸福，更幸福的事情了。因此，我和柏纵，今天想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
秦柏纵沉声接过夫人的话：“这是个年轻人的世界。我们年纪大了，是时候该休息。”
“今年之内，我会卸任集团董事长的职务。楚东，以后秦氏，就交给你了。”
众宾客哗然，谁也没有料到，正值壮年的秦董事长，竟然如此轻易就能放权。
连白言都有些懵，他不过是来参加一场结婚纪念日，怎么就突然演变为豪门的权利更迭了。
有钱人果然任性啊，这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秦楚东瞳孔地震，一脸震惊，似乎也没有想到结果。
奈何他是主人家，只好茫茫然僵硬微笑，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眼神。
“另外，”陈沛珊笑语嫣然，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诸位可还记得，晚宴开始前，你们每人都挑选了一份宝石。”
众人连忙找出自己先前挑选的宝石。
“这些宝石，是我的心意，也是陈氏的心意。”
她朝旁边恭候的侍者示意，侍者腿上一个小推车，推车上俨然放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方形箱子。
陈沛珊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我年纪也到了，该到退休的时候，可陈氏不能无人照顾。我向来不喜欢传统的权利更迭。不如玩个游戏。”
“盒子里的宝石和你们手上的，刚好能配成对，我从箱子里取出一枚，谁手里的那枚，和我的是一对——”
“他就将得到陈氏20%的股份！”
话音刚落，众人喧哗。即便陈氏珠宝比不得秦氏，20%的股份也不是个小数目。
有宾客甚至跃跃欲试，恨不得将眼睛钻进盒子里。
陈沛珊手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摊在掌心，在宴会厅内环顾四周，高声宣布：
“红芒钻石，哪位客人当初挑选的是这枚红黑色钻石？”
众人慌忙查看手中宝石，捶胸顿足，纷纷遗憾当初怎么眼瞎，偏偏没有挑中这个颜色。
一道略带诧异的慵懒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央传来。
“真巧，我手里的这枚，刚好是这个颜色。”
第40章 拥抱 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真的无法放手……
话音刚落, 一股S级的信息素威压自然散发出来。
众人惊讶不已，齐齐转头朝信息素源头看去。
角落里的Alpha慢悠悠抛了两下手里的宝石，察觉到众人炽热的视线, 他倏地抬起头, 漂亮细长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
华美的灯火自宴会厅穹顶的水晶吊灯倾泻，来人一身酒红色西装, 五官俊美深邃。
他的眼底噙着笑意，长相看似柔美，信息素却透着凌厉之气, 锋芒毕露，不容小觑。
人群自发为他让出一条路，有认出他的宾客顿时虎背一震，压低了声音和身边人议论。
踏踏踏, 薄底真皮皮鞋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Alpha漫不经心朝宴会厅中央翩然而去。
走到陈沛珊面前, 他忽然恭敬弯腰，单手背在身后，牵住女主人的手, 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再起身时，Alpha狭促地眨了眨右眼, 轻笑出声：“能得到姨妈的礼物，是我的荣幸。”
陈沛珊笑着，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 状似责怪：“你啊, 还是这么不着调。”
她牵住来人的手，转向宴会厅众人，扬声宣布：“诸位贵客, 这位是我的侄儿，虞玄瑛。既然钻石在他手中，我陈沛珊说话算话，今后他就将继承我陈氏20%的股份！”
陈沛珊微笑：“前些年玄瑛一直远在国外。今年才回国，以后还劳烦各位多多关照。”
秦柏纵拍了拍虞玄瑛的肩膀，和蔼点头：“玄瑛出类拔萃，在国外就建立了自己的公司，现在回国，今后必定大有所为。”
被称为虞玄瑛的Alpha礼貌微笑：“姨父谬赞，玄瑛学习的还有很多。”
秦楚东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惊惶地看了眼淡定的闻玥，定了定神。心里再怎么惊涛骇浪，面上也一副淡然处之，不动如山的神色。
在场的宾客都是眼明心亮的人精，哪里不懂陈沛珊的意思，纷纷笑着恭维祝贺。
见证全程的白言眨眨眼睛，难以置信，这也太巧了吧，简直就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如果是别人挑到那枚钻石，难道伯母真的要把苦心经营的公司，拱手让给他吗？
陈沛珊扬声继续说：“今天是陈氏的大喜事，诸位以后只要携带今日的宝石，去陈氏旗下任意一家珠宝店，我司都会免费提供最诚挚的设计服务。”
陈氏在业内打拼多年，其珠宝公司也颇受上流豪门的认可。秦夫人如此表态。这下众宾客的笑意明显更真诚了。
悠扬的钢琴声继续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流淌。今晚的宴会没有交际舞环节，众人端起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
白言挽住裴庭聿的臂弯，眼神能假装淡漠，却不能不保持浅笑。
几次下来，已经不知道听见多少回诸如“裴夫人青年才俊，与裴总真是般配”的称赞。
裴先生倒是有让他去休息，但一旦闲下来，少年就能看见江知意在角落里嘿嘿笑着，不怀好意看向他。
白言直觉肯定没有好事，索性待在裴先生身边了。
好不容易又送走了一拨某某公司总经理，白言偷偷地低头，揉了揉发僵的脸。
“我们去跟伯父伯母打个招呼就走，好不好？”裴庭聿适时注意到少年的动作，体贴地柔声开口。
白言眨了眨眼睛，刚要开口，“好——”
一双被擦得锃亮的漆黑皮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少年下意识抬头，众人话题的中心人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人面前。
Alpha身上的山茶花气息浓烈，他穿了一身簇新的酒红色西装，明明是张扬的颜色，配上他那副冶丽的长相，却半点也不违和。
只是佩戴的领带颜色略微黯淡，有了明显的褶痕，似乎已经使用过很多次，和他的西装不太搭配。
“久仰裴总大名，不知虞某，是否有幸结交？”
男人唇角勾起一个笑来，将手中的威士忌放入侍者托盘，率先朝裴庭聿伸出手。
裴庭聿眉头跳了跳，轻轻一握便松口手，淡淡道：“虞总客气，你才是明日新贵。”
“这位便是裴夫人吗。今日一见，我算是明白，裴总为什么舍得金屋藏娇，瞒得这样严实了。”
虞玄瑛眼里流露出散漫的笑意，忽然躬身弯腰，正要抬手。
裴庭聿便率挡在白言面前，拦住虞玄瑛的视线，冷淡开口：“抱歉。虞总在国外那套，就不必带回国施展了。”
男人冰冷的目光里暗含警告，信息素散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虞玄瑛慢悠悠直起身子，不慌不忙迎着男人的目光回望过去。
两人目光交汇，锐利的橙花信息素和山茶信息素在空中无声交锋。
高等级信息素施展威压，震得一旁的玻璃酒杯微微发颤，然而周围的宾客言笑晏晏，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
即便是裴庭聿背后的白言，也只是懵懵的眨了眨眼睛，扒着男人的手臂好奇看过来。
交锋转瞬即逝，最终是山茶花先后退一步。
“这样啊，”Alpha遗憾地耸耸肩，孩子气地扁了扁嘴巴，“真是可惜。”
“吻手礼是表达友好的礼仪，我和裴夫人一见如故，还以为能成为朋友呢。”
少年双眼倏地睁大，瞳孔震颤，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才意识到虞玄瑛刚才弯腰的意思，如果不是裴先生反应快。这位虞先生，岂不是就要亲他的手了！
虞玄瑛轻笑：“既然两位要离开，我也不好叨扰了。不过我想，我和两位，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见面呢。”
他洒脱地挥挥手，临走前还朝白言眨了眨眼睛。
白言呼吸一滞，这位虞先生，即便你在国外呆惯了，也不能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啊。
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不拘小节吗？
但是，少年摸着下巴思考，虞先生的那条领带，看起来很眼熟，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呢？
白言暗自沉思，就听见身边的男人似乎说了什么。
Omega正努力对比和领带有关的所有记忆，一时没有听清，拉了拉男人的衣袖，懵懵地抬头问：“啊，裴先生，您可以再说一遍吗？”
裴庭聿原本沉着脸，看着远处花蝴蝶一样，在社交场合如鱼得水的虞玄瑛。
听见白言懵懂的话语，他摇摇头，暗想自己关心则乱。
虞家那些糟心事，和白言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即便他们再怎么舞，也不可能舞到少年面前。
再低头时，男人脸上霜寒尽数散去，眼底漾起温柔笑意。
他抬起手，顺势牵住少年的手：“没什么，我们走吧，回家了。”
“好啊。”终于可以“下班”的裴夫人，强压住唇角的笑意，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和裴先生一起，朝陈沛珊一家人走去。
终于结束今天的晚宴，再次坐进熟悉的宾利后座，任由春夜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脸，少年的心情好了不少。
今晚简直好戏不断，比电视剧还要精彩，虽然累，不过也还算趣。
白言看了半天环山公路的夜景，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把藏在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裴先生，如果今晚是其他人拿到了那枚钻石，伯母会将陈氏20%的给他吗？”
裴庭聿单手支在扶手上，反问：“你觉得呢？”
清凉的夜风让凝滞的思绪继续流动，白言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觉得不会。今晚也太巧了一点吧，一切刚刚好，就跟提前设计过。”
“就感觉，”白言顿了顿，继续说，“即使虞先生没有拿到那块钻石，伯母也会用别的说辞，让他顺利继承股份。”
裴庭聿赞许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即便虞玄瑛手中是任何一颗，伯母也会抽到另外的那颗，和他手里的配对。”
白言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还可以这样吗？
那今天的晚宴，不就是伯母为虞先生特意准备的股权继任仪式了。
即便伯母早决定他是继承人，干嘛要这样大费周章，故意当着大家的面，准备这场游戏呢？
少年的眼睛里铺满了疑惑，早已习惯商场上尔虞我诈的Alpha，此刻的耐心前所未有的多，温声解释：
“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伯母愿意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特意花费心思来宣布这个结果。”
白言灵光一闪，双眼发亮说：“那伯母就是想借此告诉所有来的宾客，她很在意虞先生这位侄儿！”
“嗯，”裴庭聿说：“陈氏以珠宝起家，当年由伯母姐姐陈美云女士一手建立，她嫁到京市之后，陈氏的大权就落到了伯母手里。”
“今晚的股权交替，伯母也算物归原主。”
当然牵扯更多的诸如陈美云非意外去世，虞父二婚，排挤流放长子，这些豪门的杂事就没必要告诉少年了。
老虞总命不久矣，虞家继承人厮杀愈加激烈。陈沛珊既然在此刻交还股权，就是在为虞玄瑛公开站队。
今日的珠宝明是礼物，暗是合作机会。京市虞家即便不如当年，瘦色的骆驼到底比马大，如果继承人得力，日后未必不能重振往日辉煌。
她给白言的两枚宝石，也不仅仅是宝石。
昔日裴氏董事长季清雅与陈沛珊交好，曾经在陈氏困难时予以资助。
等陈氏度过难关，想要偿还时，季清雅却大方表示，不用归还。那笔股份就暂时留在陈氏，以后权当给儿媳的礼物。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离世多年，他终于将爱人带去了伯母面前。
这笔股份，倘若少年愿意，就是裴氏董事长伴侣名正言顺的财产，倘若少年不愿意，那就是协议结束后的补偿款。
无论如何，他都想给乖宝。
只给乖宝。
男人想得很远，思绪回神，却发现身边的Omega一言不发，定定望着他。
裴庭聿转头看去。柔和的顶光下，少年洁白如蝉翼的羽睫轻轻颤动，目光柔软得不可思议。
Omega像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忽然鼓起勇气，抬手拍了拍裴庭聿的肩膀，清软的声音轻轻开口：“裴先生，您辛苦了。”
车内浅淡的茉莉信息素笼住了裴庭聿，像是代替了主人，温柔地拥抱着Alpha。
以前他一直以为，像裴先生这样的上流豪门，平时的生活根本不会有烦恼，没想到他们也有勾心斗角的一面。
他仅仅接触了一天，已经是应接不暇，完全吃不消了。裴先生天天生活在其中，岂不是更辛苦。
秦先生好歹有他的父母。
裴先生这么多年独自一人，一定很累吧。
肩头的触感如此陌生，裴庭聿习惯在外人面前稳如泰山。
自从母亲去世，再也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一声“你辛苦了。”
辛苦么？
自他十九岁那年，从母亲手里接过大厦将倾的集团，力挽狂澜将它做到现在这个规模，至今快有十年。
他自认这十年间，兢兢业业，为了裴氏不曾有一日懈怠，他问心无愧。
可辛苦吗？他扪心自问。
责任和权利交织，或许他早已习惯，自己也说不清。
裴庭聿久久沉默，久到白言都快以为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少年尴尬地闭了闭眼睛。
天啊，他果然不该说出口。
“辛苦”？他又不是裴先生的长辈。怎么好意思这么说。
可看到裴先生眼底浮现的黯淡落寞，他的心就泛起一层细密的刺疼。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脱口而出。
或许潜意识里，他就是不愿意优雅矜贵的裴先生，露出那副落寞的表情吧。
白言无意识咬唇，正要抽回手，手指却被男人一把捉住，轻柔地放到了Alpha膝头。
车内漂浮着熟悉的橙花信息素，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温暖的橙花气息在暗夜里褪去了一点柔软意味，显得有些凌厉。
裴庭聿的目光暗沉到了极点，磁性的声音有些微微沙哑。
“如果我说辛苦，言言能给我一个家人的拥抱吗？”
“啊，”少年樱粉色的眼眸瞪得很圆，嘴巴张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慢吞吞问：“现在、现在吗？”
“嗯。”Alpha敛了眸子，漆黑的眼瞳深幽如静海。
白言慌乱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地朝裴庭聿伸出手臂。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了男人怀里。Alpha的胸膛宽厚温暖，橙花气息瞬间占领了鼻息和胸腔。
白言无措地靠住这边胸膛，羽睫颤了颤，轻轻将手搭住男人肩膀上。
裴庭聿宽厚的大手环住白言的腰，在他背后交握，下颌搁在他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白言：！
这个动作，少年的耳根悄悄染上一层绯色，他平时抱住奥兹的时候，也喜欢蹭狗狗毛茸茸的头……
片刻，Alpha暗哑的声音落在头顶：“言言，谢谢。”
谢谢你，愿意到我身边。
扑通——扑通——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高频率的心跳声让白言分不清是谁的。
炙热的温度从裴先生身上传来，少年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不用谢啊，您说的，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男人轻笑出声：“对。”
却在心里落下一声叹息。
乖宝，不要再对我放松防备了。
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真的无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