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是非身入红尘中,清白之人也艰难
宋魇坐在桌前, 不断的在想着,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突然,他抬起了头。
老爷。
这个副本里的老爷, 他们从‘嫁’进来开始,就没有见过管家口中的老爷。
隔了好几间屋子的杀马特,此刻正坐在罗汉床上, 想着祠堂里的那几幅画。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被轻轻拍了下。
一股寒流窜上脊背, 瞬间瞪大了双眼,猛地回头, 空空如也。
是错觉?
口中那口气正要松下,突然耳边一阵柔风, 伴着脂粉香扑来。
吐出的一半气顿时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浑身的汗毛直直立起, 再一个转头, 仍旧空荡荡的。
屏住的呼吸,一顿一重的吐出。
周围寂静了下来,戏曲也停了。
结束了吗?
他这样幸运的想着。
眉心紧张的皱起, 下一秒, 女声从半空中传来:“引章, 你真的要和那周舍走?”
谁?
他站起, 四处寻找:“谁在说话?”
暗黑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他自己无助的在地上转着圈。
而那女声似乎听不到他的任何回响, 依旧我行我素,戏腔起, 血色残:
“姻缘薄全凭我共你,
谁不待拣个称心如意的?
他每都拣来拣去百千回;
待嫁一个老实的, 又怕尽世儿难成对。
待嫁一个聪俊的,又怕半路里轻抛弃。
遮莫向狗溺除藏,
遮莫向牛粪里堆,
忽地便吃了一个合扑地,
那时节睁着眼怨他谁。”
一段唱罢,那女戏腔就低声哭泣了两声。
明明不是很大的房间,女戏腔的哭声偏偏如同进了悬崖,回声阵阵。
杀马特男抄起桌上的烛台做武器,他知道自己被选中了,可究竟是为什么会被选中?
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危险已经逼来,他得反抗,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嗖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掠过。
回身,却还是空荡荡的。
女戏腔的缀泣声越来越重,然后沉闷一叹:
“他每有人爱为娼妓,
有人爱做次妻。
干家的乾落得淘闲气,
买虚的看取些羔羊利,
嫁人的早中了拖刀计。
他正是南头做了北头开,
东行不见西行例。”
“引章,你我姐妹一场,盼儿好言相劝是非身入红尘中,清白之人也艰难。”
杀马特男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忽的,那戏腔好像终于连接到了这个时空,微微嗔怒,话语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你为何不理我?”
还是没有回应。
此刻的杀马特男已经吓得怔住,不知道说话了。
那女戏腔又提高了声调:“宋引章,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渐渐没了动静。
杀马特男以为没事了,稍微松了一根绷紧的弦,正要坐下时,腹部突然绞痛。
低头一看,肚子上渗出了暗红色的血,在鲜红的嫁衣上绽放出一朵血腥的花。
他伸手去按压伤口,却突然被扎了一下,急忙缩回了手。
手掌上是一颗颗渗出来的小血珠。
纳闷之际,嘴角流出了血挂在下巴处。
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尖锐东西要冲上来。
男人张开嘴,用手指去探喉咙,结果摸出了几根冰凉的东西。
银色尖细的绣花针上一滴血也没有沾,就仿佛刚从针线盒拿出来的一样在暗中闪亮了一下。
无数的绣花针从腹部、嘴巴、耳朵和眼睛里钻了出来。
他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因为嘴里已经塞满了绣花针,视线里也只有血红一片,躺在地上。
求生的欲望不断从心底深处萌发。
最后,他好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伸手不断拔出腹部和嘴里的绣花针。
可每拔出一根就会从体内长出十根来,无止无境的。
终于,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一动不动了。
系统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在每一个玩家的耳边响起:【玩家丁陆死亡,游戏继续。】
苏城河目光淡淡的看着地面,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个副本里的任何人死了,他都不会特别在意,当然除了自己的妹妹。
而那个宋魇必须死,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好像一切都早有预告,玩家中的大部分人基本没有什么反应。
第二天,‘天亮’。
也就是屋檐底下的红灯笼自动熄灭,房间门自动打开的时候。
所有人走出房间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不是对于已经死去玩家的惋惜,而是对没有把握通关副本的一种焦虑。
对面顶头的那间房,此时门只开了一道缝。
宋魇和二福对视一眼,两人朝着扇紧闭的门走去。
此刻杀马特男的房间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鉴于上一个玩家浸猪笼的死法,大家心里深处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排斥打开那道门。
最后张密咳一嗓子,伸手推开门。
吱呀~
门缓缓打开。
“啊~”
沐沐直接躲到了林玉儿身后:“里面里面”
大家都看到了。
相比周润的死法,杀马特男的死状更加惨。
他像是一个血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嫁衣再红,也揉和不了血的颜色。
一深一浅,泾渭分明。
苏永城和张密走进去,缓缓蹲下身子查看尸体。
最后,两人猛地对视一眼。
“怎么了?”二福见这两位的动作,就感觉出有大事了。
苏永城蹙眉,伸手去探了探,然后‘嘶’了一声。
他被扎到了。
因为光线很暗,他几乎很难看到绣花针。
两指摸索着,捏住,一拔。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针。”
宋魇说这个字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仿佛心中早有了类似的预测。
再看丁陆双手血淋淋的,他一定试图将身上的针拔下来过。
张密转头看着宋魇,问:“这些人中,只有你懂一点儿戏曲,丁陆死时候的戏曲唱得是什么?”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杂剧,是元代戏曲作家关汉卿写得关于妓女人生的戏曲。”
李茹:“关于妓女人生的戏曲,和这浑身被针扎死的丁陆有什么关系?”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魇,好像这个问题只有他能解答。
“我知道的不是很详细,但这个戏曲的大概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名叫赵盼儿,和一个名叫宋引章的两位沦落风尘的妓女故事。”
“宋引章原是杭州名妓,后被一个富商周舍赎身,可婚后生活并不幸福。
她受不了周舍的虐待和折磨,写信向好姐妹赵盼儿求助。
收到信后,赵盼儿决定帮助宋引章摆脱困境。
赵盼儿先是用计让周舍离开家,然后接出宋引章,可在逃跑的路上遭到了周舍的追捕。
赵盼儿机智应对,最终逃脱,救出了自己的好姐妹。”
沐沐:“哦,原来这是讲述一对姐妹情的故事。”
宋魇:“准确来说,这个故事展现的是女性在困境中的勇敢和情义无价。”
“我还是搞不懂。”二福看了眼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连忙收回了目光,“这个故事和丁陆的死法有什么关系?”
宋魇:“在这段故事中,赵盼儿曾经扎小人诅咒过周舍。”
扎小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地上了丁陆。
张密有一个疑问:“据我观察丁陆身上的针都集中在眼睛、嘴巴、肚子上,其他地上没有针。”
作为已经活了三百年的人,苏永城其实是见过这些招数的:“在大户人家里,凡是后宅妻妾成群的,时不时会出现这样的巫术。”
“古代人迷信,用这种巫术害人,相信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人于无形。”
“而对于后宅的女人,她们最看重的是什么?”
在场新世纪的女性可回答不上来。
林玉儿:“子嗣。”
“那时候后宅的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算是立足了。”
仿佛恍然大悟。
二福:“怪不得丁陆肚子上的针最多。”然后又皱眉,“那眼睛和嘴上的针怎么解释?”
苏城河:“对应的应该是非礼勿视,巧言善辩。”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宅的女人在这方寸之地想要有一席之地,免不了有口舌之争,背后说人的。”
沐沐马上接茬:“所以眼睛上的针就是,发现了别人的秘密?”
苏城河:“可以这么说。”
一通分析下来,对于丁陆的死法,大家都已经分析透彻了。
有些事情,光看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需要深入去挖,知道原因后,也就没有那么神秘了。
李茹:“既然咱们知道了丁陆的死法规则,那他为什么会被选中?”
现场,又是一片沉默。
沐沐想了想:“是那次的血雨?”
毕竟当时杀马特男全身都被血雨淋湿透了,甚至还换了嫁衣。
林玉儿:“我想应该不是,”她看向宋魇和旁边坐在角落里已经疯掉的在傻笑的女玩家,“当时血雨沾到身上的人,除了丁陆还有两个人。”
“如果要这么论起来,她身上湿得可比丁陆多。”
众人看向了角落里的疯女人。
张密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换嫁衣?当时丁陆因为身上湿了,换了一身衣服。”
目前,这已经是最有可能的猜测了。
“那个”沐沐举了下手,“我帮着丽莎换了衣服了”
张密一怔,看了眼角落的疯女人,然后缓缓垂下目光。
这也不对,那也不是。
到底要怎么找?
此时老管家的声音又响起:【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按着老规矩给列祖列宗上香请安~】
于是大家也陆续出来,去往祠堂。
依旧是那一排排的黑木头,就那样冷冰冰的呈在梯阶上。
一眼看去,真是声势浩大,压迫感满满。
站在案台前,仿佛连呼吸都会不自觉放慢。
宋魇依旧拿了没点燃的三柱香往香炉鼎里随手一插。
第一次上香还恭恭敬敬又磕头,又下跪的玩家,此时也和宋魇一样,敷衍上香。
毕竟宋魇没有被鬼主选中,那就证明这个动作是不会有危险的。
香炉鼎内和昨天一样,依旧是满满的香,但已经不再升起一丝青烟。
老管家:【请各位太太们到饭堂内用膳。】
众人往旁边的门走去。
几乎是在同时,宋魇、张密、苏城河三人停住了进门的脚步。
因为他们同时都看到了一样东西。
而这样东西,就是丁陆被选中的根本原因。
李茹感觉出不对:“你们怎么了?”
然后就发现这三人的眼睛都看着一个地方。
这张紫檀木桌最上首的位置,那两把太师椅。
脑子聪明的玩家已经知道了。
而脑子不聪明的玩家,比如二福走过去,差点就要在上首太师椅上坐下的时候,当即被宋魇大喝:“别坐。”
二福吓了一跳,几乎是蹦起来的,眼神有些惊恐地望着宋魇:“咋了,哥?我见喜欢的菜离这个座位近就”
“丁陆被选中的原因,就是那把太师椅。”
一口凉气,倒吸进胃里。
二福直接躲了好远,看着自己差点坐下的那把太师椅,吓出一身冷汗。
此刻大家脑海中共同的记忆都被唤醒,丁陆曾经在那张太师椅上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李茹:“为什么那两把太师椅不能坐?”
张密:“因为我们的身份。”
“身份?”
显然很多人都还不是特别清楚。
“他的意思是,那两把太师椅,我们不够资格坐。”苏城河说,“在大宅内,凡是有些根基的人家,对于礼仪尊卑都非常较真。”
“从祠堂灵牌后的那些画像上可以看出,副本里的这户人家,根基很深,家族绵长很久。”
“管家的话里永远都有‘规矩’两个字,可见这里封建糟粕十分严重。”
李茹还是没懂。
苏城河就又说得直白了些:“你看看这桌子围的一圈凳子,除了上首两个太师椅,其他的都是圆木墩凳子。”
“阶级身份已经十分明显了,上首两个太师椅,是身份高于我们的人才能坐的。”
“那么,后宅之中谁的身份可以高过新入门的新娘子?”
“嗯——”沐沐说,“宅子里的长辈。”
苏永城指指那些木牌位:“都在那儿。”
“还有——老爷?”
“算一个,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
两把太师椅,一个是老爷的,那另一个是谁的?
就在雅雀无声的时候,宋魇站了出来:“是老爷的原配妻子,嫁入这个后宅的第一个女人。”
众人都看向宋魇。
确实,能和老爷并排坐上首的人,只有另一个女人。
李茹:“所以丁陆是坐了老爷和原配的位子,被系统定义为不守规矩,所以就被选中了?!”
“应该就是这样。”张密找了位子坐下,“大家离那两个主位远点儿吧。”
二福挨着宋魇坐:“魇哥,这么一说,我都没心思吃饭了。”
“吃吧,今天晚上还不知道死的人会是谁呢。”张密一句话,直接把饭桌上的气氛拉得冰凉。
大户人家的饭食都是极为讲究的,根据时令蔬菜做出满桌饭菜,前一天的和后一天的,不能有一道菜是重复的。
“在这个年代,吃饱穿暖才是人生头件大事。”张密倒是很快就融入了角色,拿起了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现在死了两个人,我们还是不清楚究竟怎么通关这个副本。”
稍微缓和的饭桌气氛,突然被这句话给打断了。
宋魇和二福已经算是玩家里胃口最好的,此刻仿佛也有点吃不下了。
这次吃完饭后,大家都没有动,坐在座位上。
没过多久,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血雨,如同昨天一般,直接淹没了甬道。
饭堂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宋魇一直低着头。
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径直起身走到门口。
神经敏感的张密也站起凑过去:“怎么了?”
宋魇看着血染红的大宅:“这些血雨都是从哪里排除去的?”
是啊,既然这里是密闭的,那血水是哪里流出去的?
宋魇直接冲进血雨中,顺着地上的水流方向找去,最后在大宅子的东南角落停下。
见他停在那里,张密觉得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一步迈出门槛,追了上去。
“这么大的血雨,咱们要出去吗?”李茹问旁边的其他玩家。
还没等有人回答,一个身影就从眼前掠过。
苏城河出去了。
李茹爱干净,不想身上沾上从天上掉下来的脏血雨,一直纠结着。
渐渐的雨停了,地上的血水流动着。
宋魇张密和苏永城,三个人在角落的位置一动不动的站定。
其他人也都出了祠堂,向他们走过去。
“魇哥,你们到底咋了?咋都站这儿”一动不动。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二福的就动作在看到角落里的东西后,也直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沐沐双眼瞪大:“这是”
他们的面前是一个非常阴暗逼仄的角落,那里面密密麻麻堆积了很多的坛子,每一个坛子都差不多到膝盖位置。
就那样一个摞一个,一个挨一个,密集挤在这方寸之地。
黑色陶瓷坛子的地步像是一块海绵,将流到这里的血水都吸走了。
虽然月光很淡,可依旧能模糊看出每一个坛子的封口盖上有一张布条贴着,上面写着一些字。
宋魇抬步要过去看看写得是什么,被人抓了手臂。
“别去。”林玉儿拉着他,“万一不小心触发了死亡条件怎么办?”
隔了几个人的苏城河淡淡瞥了眼,唇角无声的勾了下,独自上去弯腰看着布条上的字。
最后在众人期盼注视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走回来。
李茹急不可耐,问:“怎么样?上面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苏城河低头拧着湿透的嫁衣。
“没写什么是什么意思?”李茹明显猜到这人看到了重要线索,但就是不说,“大家都是一个团队,分享一下信息很难吗?”
正在拧干衣袖的苏城河停下了动作,缓缓抬头看她,然后笑了笑:“既然是一个团队,那刚刚怎么没人和我一起上前去看?”
李茹顿时语塞。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宋魇,”苏永城喊了一声,别了别头,“去看看去。”
林玉儿看着自己的大哥,然后松开了手。
宋魇跨步向前,走近了黑色坛子。
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
“看到了什么?”李茹急忙凑上来,“布条上写的什么?”
“名字和生辰八字。”
“名字?”
“生辰八字?”
沐沐好像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悲伤,于是小心翼翼问:“是认识的人名字?”
“嗯。”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等于已经直接说了,认识的人,在这个副本里,认识的人都是谁?
那就是在场的各位,以及死去的那两位。
沐沐咽了咽喉:“是我们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宋魇很不愿意,又叹息了声,才点下头。
男玩家杜俊直接瞪大了眼:“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布条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密突然张口了:“棺材。”
什么?
杜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
“没错,我说的是棺材。”张密又重复了一遍,看着他,“副本给我们准备的棺材,也可以说是这座古宅的老爷,给新娘子准备的棺材。”
“变态吧!”另一个男玩家孙明,满眼都被恶心到神情。
一直表情寡淡的林玉儿开口了:“你们知道古代嫁娶,十里红妆,新娘最后一个嫁妆是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摇头。
“是棺材。”林玉儿的眼神是麻木的,可目光深处却能发现一丝灵动,那是见过真实场景的记忆复苏。
棺材?
李茹蹙眉,感觉很晦气:“为什么大喜的日子,要有一口棺材?而且女方家为什么要给新娘子准备一口棺材做嫁妆?”
林玉儿:“红床开路,棺材压阵,生死一世,十里尽显。”
“古代女子出嫁,是要把棺材一起拾过去的,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此以后,女子一生,由天由地由命,直至死。”
在场的人,后背都同时渗出冷汗。
突然,二福指着角落里的那些黑色陶瓷坛子,有点抱怨:“为啥我就得用这种腌咸菜的坛子?”
唰~
他接收到了好多双白眼。
虽然这个问题很无厘头,但确实是个问题。
还是好兄弟宋魇回答了他:“因为身份。”
“身份?”
“从刚刚饭堂里的桌椅分析,我们之上,有老爷和原配妻子,所以我们的身份是小妾。”
“啊~”二福撇撇嘴。
张密:“古代最讲究嫡庶尊卑,凡事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都不会为人小妾,除非是有利益基础。”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妾都是买来的百姓,或者落魄人家的小姐。”
“这种情况下,别说棺材了,能给你张草席裹尸,就谢天谢地了。”
二福蹙眉看着角落里的黑色陶瓷坛子,嫌弃十足:“所以,我有一个坛子装尸体,真是感谢老爷八辈祖宗了。”
苏城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回屋子之前说:“如果我们再找不到通关办法,那角落的坛子就又会装一个人进去,别忘了,现在已经装满了两口坛子了。”
本来丧丧的气氛,霎时多了好几重压抑。
沐沐看看那些坛子,脏兮兮的,她才不要被装进坛子里。
突然,已经疯掉的女玩家丽莎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块石头,朝着那些黑色陶瓷坛子扔了过去。
陶瓷碎裂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夜晚十分清晰。
“丽莎,你干嘛?”沐沐赶忙上前去抱住了她,“你别闹了。”
还好砸的是一只空的坛子,如果是有人的两口坛子
那场面真是想都不敢想。
二福看了眼碎了的坛子盖上的名字,然后走到张密身边,拍拍他的肩:“兄弟,你的棺材没了。”
“”
张密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此刻死去的那两名玩家的房间已经被挂上了厚重的锁。
大家坐在饭堂里,桌面上已经没有任何饭菜,干干净净的。
这里变成了玩家临时开会的会议室。
孙明是个很少说话的玩家,但是对于目前,一点通关线索也没有的他来说,简直如坐针毡:“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沉默。
“不是,大家有问题提出来,咱们一块解决。”孙明急了,“总比这样干坐在这里强吧。”
苏城河抬起头看向了他最感兴趣的人:“宋魇,你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有。”
目光一下子聚到他身上。
“我很好奇的地方有两点,自从进入到这里后,管家口中的‘老爷’一直没有出现。”
“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任何NPC,对于鬼主更是一点儿信息也没有,只闻其声,不见其鬼。”
杜俊吐槽:“你要是见到鬼,那不就死了?”
“你说的问题确实值得探讨,”苏城河没理会吐槽,自顾自的说,“副本的年代背景和给我们呈现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们一个信息,这是女人在封建社会下的生存状态。”
二福:“那这状态也太惨了吧。”
“这还是嫁进大户人家做小妾的女人,那些连做奴才都没资格的贫苦女人更惨。”
林玉儿好像想到了自己,她当初被卖进大户人家做丫鬟,非打即骂,最后被污蔑偷东西,被打了个半死。
对面的苏城河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浮出一丝柔情。
他们那个年代卖儿卖女的很多,多数孩子都是死剩下的,能活过五十岁已经算是长寿了。
宋魇看着桌面,说着给某人听得话:“一个时代的终结,代表那个时代已经被世界抛弃;新的时代在眼前,希望你昂首挺胸向阳而生。”
桌上很多人都纳闷的看向他。
二福更是不懂:“魇哥,你在和谁说话啊?”
没有回答。
对面的苏城河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李茹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些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很焦虑:“很快管家就会让我回屋休息了,今天晚上谁会被选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回。
然后杜俊突然笑了起来,看向了对面的傻呵呵笑的疯女人丽莎:“她,刚刚她用石头砸烂了坛子;坏了规矩,所以下一个死的人 ,是她。”
无形之中,仿佛能听到重重的呼吸吐出,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沐沐生气骂道:“也不一定就是丽莎,我还说是你呢。”
杜俊神情轻松的笑笑:“反正下一个死的人,肯定不会是我。”
确实,如果按着他们先前的分析,坏了规矩就会被选中这一点来看,在场的人中,也只有丽莎了。
不管服不服,他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
沐沐有些心疼的看着丽莎。
管家的声音响起:【歇息时候到了,各位太太们,请回屋歇息吧。】
杜俊一脸轻松的走出饭堂,像是笃定,这次死的人不是自己。
其他玩家也都陆续出去了。
沐沐拉了下宋魇,似乎想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而宋魇的回应,也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看着天真傻笑的丽莎,沐沐满心都是酸楚,她实在不敢想。
“沐沐,”宋魇看着她,“我们所有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去主动害人,已经是善良,主动帮助别人,那是恩情。”
“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从来不是由我们控制的。”
“更多的时候,我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慢慢垂下了头,走向丽莎:“我扶你去休息。”
看着在眼前相互搀扶的女生,宋魇的心情很乱,在黑暗中,一束光都是有罪的。
那现在,他是光?还是黑暗?
房檐底下的大红灯笼渐次亮起,红光照亮一片。
宋魇回屋子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挂在门框上的白玉双喜凤玉佩。
关上房门的瞬间,整个屋子都被外面的灯笼透过纸糊的窗子照进来,阴森而恐怖。
沐沐送完丽莎后,自己坐在房间的床上,总是心里很难受。
她感觉自己太无能了,既保护不了自己,更帮助不了别人。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心底的善良是一把割肉的刀子。
无能的人,真的不能拥有善良啊!
她靠在床边,耳边突然响起了戏曲云板的声音。
她站起,担忧的看着丽莎屋子的方向。
希望神保佑她。
说完,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如果这世界上有神的话,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无法的改变的命运,只能寄托于不存在的神,原来是人的本性啊!
那女戏腔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犹及耳边般清晰。
每一个唱腔,每一段戏节,都让人由心底惊悚恐惧。
鬼唱戏。
如天籁的嗓音之后,会是一个玩家的死去。
那女戏腔的声调,情感十足:
“奴奴本是良家女,
被人卖进勾栏里。
生前受不过王八气,
将身缢死在高粱里。”
宋魇眉心蹙起,因为他仿佛感觉到耳边有风吹过,很细微,很难忽视。
女戏腔的声音仿佛由远及近而来,情感充沛,略略哭泣:
“生前做了万人妻,
死后孤魂无人祭。
日晒雨打狗咬衣,
野火烧身青烟起。”
几乎是在瞬间,宋魇的瞳孔放大,他猜到了死法。
而那个死法,马上就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他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很轻很柔的飘过,他却没有心思去捕捉。
唯一的心思就是怎么躲过这次的死亡。
这是目前最要紧的问题,至于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被选中的,等活下来,再查。
女戏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天阿天。
我本青春女郎,却为何落得这般模样?
谁让我青春丧?
谁让我变容样?
谁让我失欢笑?
谁让我陷泥淖?
风尘卖笑少尊严,改变真性心凄凉。
遍体鳞伤哭无泪,强作欢颜苦难当”
紧接着是女戏腔的一阵啼哭:
“无人怜悯,
无人探望,
无人同情,
无人相帮。”
唰~
三尺白绫凭空出现,搭在屋顶横梁上,两端如烟云轻轻飘落下来。
宋魇眉心紧皱,这首戏曲的名字,叫做《女吊》。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闭目站在原地。
那白绫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向他的脖颈伸来,如白蟒一般缠过他的脖颈。
四处空空,只有那女戏腔还在不断的唱着。
随着女戏腔的声音越来越悲伤,那白绫开始缓缓收缩起来。
噔!
一声敲锣声起。
白绫一紧。
房檐下红灯笼的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在了里面,映在了白墙上一片鲜红。
那鲜红的光内有一道左右摇摆的遮挡物,将白墙上的红光,一分为二。
二福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枕头缩在床角落里,直到戏曲的声音消失。
他松了一口气,终于躲又过了一次。
本来放松的背,在听到系统的声音后,瞬间紧绷了起来:【玩家宋魇玩家宋魇】
系统重复了两遍后,才接着道:【游戏继续。】???
二福从床上跳下来:“魇哥怎么了?你这系统倒是说清楚啊!”
他冲到门口,不断的推门,不管是用撞的,还是用脚踢的,
那扇门都纹丝不动。
“魇哥~”他焦急的呼喊着。
其他房间的玩家也都是一惊。
如果按着在饭堂里的讨论,这次死的人,应该是疯掉的叫丽莎的女玩家才对。
怎么会是宋魇?
而且系统刚刚是不是卡bug了?
沐沐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不停的推门。
林玉儿在黑暗中,无奈叹息,闭上了双眼。
她清楚,这是大哥的杰作,也明白,自己得回到那个地狱去了。
一直等着系统通知的苏城河,目光冷淡的看着地面,终究还是高看他了。
如果他们不是两个阵营,自己还真的愿意交宋魇这个朋友。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呵。
他讥讽一笑,命不由己,谁都改不了命。
二福直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我的魇哥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就去了啊~”
这大嗓门直接传到了其他玩家耳中。
杜俊不耐烦的捂住耳朵。
突然,宋魇回应了他:“别哭了。”????
所有人顿时一惊。
二福的号丧被叫停,抽了两下,用袖子抹去眼泪:“魇魇哥?”
“是我。”
“你你是人,是鬼?”
“你再哭,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二福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摆手:“别别别,魇哥,你安息吧,走好;不用找我告别了。”
林玉儿紧闭的双眼睁开,笑了起来。
而相隔几个屋子的苏城河更是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瞪着双眼凝望着虚空,久久没有缓过来。
这个宋魇,明明已经被选中,为什么还能逃脱?
他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只那一个瞬间,无数的问题在脑海里不断涌出。
最后也只化成一声叹息。
他终于明白,慕容书为什么会输了。
因为宋魇,绝对是一个不能低估的对手,更是一个不会妥协的对手。
张密意味深长的看向宋魇屋子的方向。
房檐底下的红灯笼熄灭了那一刻,二福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直奔宋魇的房间。
砰的一声。
门被撞开。
二福就看见宋魇被一条白色的布条缠住双脚吊在半空中。
被吊了这么长时间,宋魇脑部充血,晕晕沉沉的。
“快救人。”
这句话竟然是苏城河说的。
苏城河用匕首隔断白绫,二福和林玉儿在下面接着。
他们将宋魇平放在床上。
“拿点儿水来。”苏城河对二福命令道。
此刻也没那么多心思去计较什么,二福赶忙从桌上倒了一杯水过来。
宋魇抿了一口,闭上眼往过缓。
杜俊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宋魇是怎么躲过被杀的,于是急忙问:“宋魇,你是怎么躲开被杀的?”
孙明也急忙附和,跟着问:“对对对,宋魇你快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躲开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床前对一个伤者咄咄逼人。
突然孙明肚子上挨了一脚,直接飞出去了。
趴在地上的他,诶呦诶呦的叫着,满是怒火的瞪着前方这个女生:“你你”
“他需要安静休息,你们再说一个字,我就不客气了。”林玉儿警告着。
杜俊见到这一脚的威力,咽了咽喉,闭上了嘴。
原来在玩家之中,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宋魇缓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慢慢睁开眼:“女吊。”
张密:“你说什么?”
“昨晚的戏曲,是女吊。”
二福看看还挂在房梁上飘动的白绫:“所以,死法是上吊?!”
宋魇轻轻颔首。
“你先缓缓,别着急。”林玉儿说。
竖起耳朵听着的杜俊,立马白了一眼,但也不敢发作。
毕竟这位姑奶奶的身手,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宋魇坐起,靠在枕头上:“准确来说《女吊》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群体。”
“是那些走投无路的女性群体。”
“鲁迅曾经也写过《女吊》,《左传.僖公二十三年》中也有《女吊》,但昨天晚上我们听到的是其中之一。”
“讲述的是,一位头牌女子,商名‘玉芙蓉’,原本是良家女,被卖入了烟花地,想从良却所遇非人,没有利用价值之后,被老鸨扔到荒郊野外,最后上吊自尽。”
“死了一个‘玉芙蓉’,还有千千万万个‘玉芙蓉’。”
“玉芙蓉的出路只有三条:三尺白绫、毒药、钢刀。”
进入这个副本后,大家都深深感受到了古代封建社会中女性的悲惨命运。
沦落风尘的女性想离开魔窟,寄希望于那些嫖客,却总被辜负。
她们不是不懂,只是无路。
从良,是她们一生的心愿。
也是至死,大概率都实现不了的心愿。
孙明忙凑过去:“所以你是先猜到了死法,才做出了应对,逃过了这一劫?!”
他点了点头。
原本燃起希望的其他玩家,此刻内心同时一咯噔,因为在场的人里,只有宋魇一个人懂戏曲。
而他们这些不懂戏曲的玩家,根本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从女戏腔的戏词中猜到戏曲,以及戏曲中隐藏的死法。
所以,即便是宋魇躲过一劫。
也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幸运的躲过一劫。
空气安静了片刻。
管家的声音响起:【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按着老规矩,给列祖列宗们上香~】
大家陆陆续续都走出去,前往祠堂。
林玉儿和二福伸手过来要搀宋魇被他摆手拒绝:“你们先去。”
“苏城河,”宋魇叫住了一脚迈出门槛的人,“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林玉儿似乎是猜到了他们要谈什么,看向苏城河。
后者微微一笑:“好。”
最后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一站,一坐。
“你想和我谈什么?”苏城河往凳子上一坐,“说吧。”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被选中,是你做的局。”
苏城河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压根不认账:“我看你是被吊在房梁上时间太久,到现在还晕着呢。”
“我屋子门框上挂着的双喜凤玉佩裂开了。”宋魇说,“这就是我被选中原因。”
“哦?”
“可昨天,大家猜测的都是丽莎会被选中啊!”
苏城河还在演戏。
“丽莎砸了黑色陶瓷坛子没有被选中选中的原因是,按照设定来讲,她砸得是自己的嫁妆。”
“在古代,嫁妆属于女性私有,男方家如果动女方嫁妆,是一种厚颜无耻的行为,会被人唾弃。”
“简单来说,就是她砸得是‘自己’的东西,所以不在破坏规矩的准则里。”
苏城河笑着看他:“那双喜凤玉佩呢?”
“双喜凤玉佩,在冥婚里相当于结婚证的存在。”宋魇说,“男人大如天的封建社会里,这相当于撕毁婚约,所以符合破坏规矩的准则。”
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微微一怔,随即鼓掌:“你的推理很精彩。”
然后话锋一转:“这么多的人,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因为昨天,只有你一个人离开了我的视线之内。”
苏城河眉心皱起,看着他。
“丁陆死后,当时所有玩家都去了,然后是祠堂,最后是放黑色陶瓷坛子的角落。”
“在这期间,大家都在一起,只有在黑色陶瓷坛子的那个阶段,你因为不合群,先离开回了自己屋子。”
“所以,只有你一个人有着充分的时间把我房门上的双喜凤玉佩砸裂。”
苏城河丝毫没被拆穿的窘迫,依旧淡淡笑着:“就算是我有作案时间,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林玉儿。”
对面男人的嘴角瞬间拉下去,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四目相对间,透着隐隐的杀气。
苏城河:“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林玉儿的关系?”
“林玉儿私下告诉我的。”
这话一出,苏城河笑了:“所以,你能猜到我把双喜凤玉佩弄裂也就不奇怪了。”
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他不禁觉得自己老眼昏花了。
宋魇对上他得意的目光:“你知道林玉儿是什么时候告诉我你们的关系的?”
“什么时候?”他已经觉得这个问题和回答,根本不重要。
宋魇:“在刚刚她离开这个房间之前。”
苏城河的眼神肉眼可见的不信。
“你作为林玉儿的大哥,难道真的想她再回到那个地方?”
“再成为一个没有自我的杀手?”
“别说了,”他吼着打断,站起,脸色十分难看,“如果她不回去,慕容书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她。”
“做死士,除非死,否则永远都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
宋魇下地,走到他面前,轻微叹息:“苏城河,大清早亡了。”
对面的人一怔,似乎在消化着几个字的含义‘大清早亡了’。
是啊,早就亡了。
可他们的脑海中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还活着。
第82章“别打了,别打了。”祠堂里传来的
“别打了, 别打了。”
祠堂里传来的嘈杂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只见二福和孙明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香炉和桌案上的祭品滚了一地。
宋魇和苏永城进来就看见这场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苏永城看向林玉儿, 问。
“孙明想要把丽莎推到桌案上打翻贡品,让丽莎破坏规矩被选中;结果二福发现了,两人就打了起来。”
苏永城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就为了这种小事?
一点体统都没
一扭头, 他直接愣在那里。
宋魇啥时候加入的战斗?
只见二福和宋魇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将孙明按在了地上。
苏永城嘴角一抽。
结束战斗了, 宋魇还给了苏永城一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此时此刻,苏永城只想拍脑门, 真是有辱斯文。
一旁的张密看完好戏, 从椅子上站起:“大家都是玩家, 相煎何太急啊!”
被宋魇一个膝盖压着脑袋贴地的孙明,心中不服,大声咆哮:“我是在救你们, 一群废物, 没听这个姓宋说吗?”
“他是知道戏曲, 才能猜出死法的, 我们这些不知道戏曲的人,一旦被选中怎么办?”
“诶呀。”二福原本锁着他的双腿, 一听这话, 扭过上身,一巴掌抽在他那剥了壳的鸡蛋脸上, “你害人还有理了?”
“哼,谁没害过人?”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苏城河叹了声:“无限流的世界, 确实存在玩家相互残杀,但是一旦这种东西摆在明面上,就不好了。”
“老子都快死了,还管什么摆在明面好不好的?”
苏城河蹲下身,好言相劝:“你要清楚,如果你活着出了这个副本,会上玩家黑名单,你的所有信息都会被公布在永生app上,以后闯副本被其他玩家威胁生命的几率会很高。”
“而你要是死在这个副本里,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呸。”
被制服的孙明吐出一口痰,好在苏城河身形敏捷躲过了。
因为上香仪式迟迟没有完成,管家开始催促了:【各位太太们,吉时快过了,还请按着规矩给列祖列宗们上香~】
正事要紧,这关乎生命。
沐沐赶紧将地上打翻的香炉鼎拿起,那边张密已经将桌案搬起放好,李茹和杜俊捡地上的贡品。
有好多香都断了,好在最后大家还能凑齐上香的数,也就没有太大的争执了。
宋魇和二福松开了孙明。
大家都在规定的时间里上了香。
管家:【请各位太太们移步饭堂用膳~】
还是那个饭桌,除了饭菜会换一换,玩家每顿少一个人外,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吃饭的时候大家很安静,谁也不说话,这样的气氛很压抑。
没有头绪的剧情,没有通关的线索,这和等死没有区别。
“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茹内心火急火燎的,“要是再找不到线索,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是啊,死路一条。
可在场的人心里不清楚吗?
清楚又能怎么样?
见大家都没了声音,李茹更着急了:“咱们想想办法好吗?”
“想什么办法?”孙明直接开炮,“依我看直接把那些没什么用的人先推出去,保证通关的主要力量多活几天。”
他这句话,明显就是还打着送别人去死,自己苟活的心思。
此时此刻,虽然也有些玩家心里有响应,但刚刚苏城河的话也不是没听进去。
玩家群体有明面上的规定,也有私底下看不见光的潜规则,就算是大家心里都知道用别人蹚雷是不道德的,但做这样事情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可以做,但不可以说。
一旦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就相当于广而告之了。
永生app上会被其他玩家曝光信息,以后进了副本,会被当做是潜在危险,而被秘密解决掉。
因此,饭桌上一片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后,终于有人有动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宋魇缓缓转头,看向孙明:“可我觉得最没用的人,是你。”
孙明一怔,把自己给装进去了。
噗嗤。
苏永城没忍住笑了下。
因为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紧接着,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孙明。
“”孙明怒了,直接破防,“你们都特么的看我干什么?”
二福直接调侃:“来说说,你有什么用?”
“我”他哑然失声。
现场只有疯掉的丽莎在肆无忌惮的笑着,其他人则是很有礼貌的忍笑。
孙明愤怒起身,拍桌离开。
戏弄人的闹剧过后,还是要找一下通关线索,大家开始在这巴掌大的后宅里找线索。
宋魇来到了昨天晚上发现的那处堆着黑色陶瓷坛子的角落。
“有发现吗?”林玉儿抱着臂走过来。
宋魇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直接就说了:“你大哥答应我,不会带你回去了。”
身后的女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蹙起了眉心:“可我大哥回去,会受罚的。”
这世界上,连佛也渡不了众生。
他没说话,沉默着。
视线一直虚无的盯着前方那些黑色坛子。
“你知道,古代为什么会有这种黑色坛子装尸体吗?”林玉儿说,“除了坛子比棺材便宜以外,还有一点,被装进坛子的人,魂魄会被困在坛子里。”
虽然是迷信说法,但这背后的用意,还是让人心里一寒。
“魂魄被坛子困住,不入轮回,也意味着,永不超生。”
宋魇眉心皱着,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不是滋味了。
突然,他的目光盯在那被打碎的坛子上:“那里的颜色,是不是不太一样?”
林玉儿瞥了一眼,敷衍:“我看都一样。”
“不,那个坛子里的液体,被月光照得很亮,黑亮黑亮的。”
两人凑近了一看,对视一眼。
还不待说话,不远处又嘈杂了起来。
原来是孙明又私底下偷偷去找丽莎的麻烦了,岂料被狠狠咬了一口。
动静招来了其他玩家,孙明正一边骂‘疯女人’,一边动手打人。
好在张密体格子很壮,一只手拎小鸡似的把孙明给扔出了房间去。
趴在地上的孙明诶呦叫唤了一阵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没人再理趴在地上的那个人。
管家的声音又响起:【歇息时辰到了,请各位太太们,回房间安息~】
二福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睡前‘晚安’,好像他们真要安息了似的。
沐沐扶着丽莎回她自己的房间里,看着孙明进了他的房间后,才安心转身进了屋子。
苏永城就住在宋魇隔壁,推开门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看向了宋魇:“你觉得今晚谁会被选中?”
回答他的是宋魇的白眼,仿佛在说‘你心里没逼数’,然后就进门了。
弄得苏城河呆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一笑:“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
房檐底下一排红灯笼亮起,照得宅院一片红色。
红灯笼的光,将这个世界变得惊悚异常。
一阵暗风吹来,红灯笼摇曳着,红光也晃着。
孙明坐在床上,撕了一条布,一嘴咬着一端,一手包扎着被咬出血的伤口。
“这个臭婊子,等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你。”孙明骂着,又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还有那个宋魇,给我等着。”
敲锣打鼓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女戏腔的声音婉转悠扬,调细而柔:
“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冷照空床。
玉笛飞声何处去,香消翠袖凉。
伤心往事如云散,寂寞流年似水长。
回首天涯芳草路,何处是归航。”
孙明手臂上的包扎刚系上一个结,扭头就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愣了愣,这声音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因为,他感觉这个声音离自己好近,好近。
不可能,如果打翻桌案是破坏了规矩。
那又不止自己坏了规矩,那个叫二福的也算是坏了规矩。
今晚被选中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绝对不是。
他自我安慰着,双腿忍不住颤抖,额角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冒出来。
刷~
他猛地抬头,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盯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了,他松下一口气。
突然,戏曲声音又响起,而这次仿佛就是贴在他耳边唱的一样清晰:
“秦楼月落星稀尽,秦娥泪湿罗裳袖。
相思无处寄深情,独坐空闺愁。
梦魂萦绕难寻觅,往事如烟心绪悠。
愿君早归重聚首,再续前缘情未休。”
一曲唱罢,便是声声啜泣,带着悠悠回响,落在孙明头顶:“比干,莫慌,我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下,那回声就一波波荡漾到耳边,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来了’。
孙明双腿发软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滚了两圈后,急忙镇定下来:“死法是什么?死法是什么?”
他只有像宋魇一样提前知道死法,才能做出应对,才能躲过一劫。
事到如今,再怎么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选中了,也已经无济于事,他要活着,活着。
刚刚的歌词里唱得是什么?
人在非常紧张不安全的环境里,是很难拥有记忆力的。
因此,孙明脑袋空空,根本想不起来刚刚女鬼唱了什么。
总不能再让女鬼唱一遍吧?
就在他情绪混乱,脑子发麻的时候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了抓头发。
一撮发从眼前飘下,落在地上。
他的头发,头发怎么……
手只是轻轻碰了碰,满头的发就直接脱落了。
砰!
一声清晰带着震动的响声!
有某种钝器在——开他的脑壳!!!!
“啊~”
他的惨叫声在深暗的宅子里响彻。
第83章孙明想伸手去抱头,却发现浑身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手给控制
孙明想伸手去抱头, 却发现浑身像是被无数双无形的手给控制住,一动不能动。
头顶传来‘咚咚’的声音,和刺骨的剧痛。
张嘴无声, 好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
他无助无奈的看着虚空,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了跳出来一样,带着绞痛和剧烈的臌胀。
额头上的汗滴流下来, 开始是一滴一滴,最后是一小柱一小柱。
吧嗒吧嗒, 砸在地上。
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流由颅顶进入,带着无法忽视的痛, 随着血液在体内流动着。
他眼珠子往下一看,顿时惊吓不已。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 这个时间是漫长。
无声的折磨细水流长, 潺潺绵绵仿佛没有止境——
别的房间里, 玩家们除了听到那一声惨叫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而心里预计倒霉玩家死亡的时间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系统就该通知了。
可现在却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也不见系统通知。
就在所有人都很疑惑的时候, 系统的电流滋滋响起了:【玩家孙明死亡, 游戏继续】
孙明?
虽然这个结果, 大家心里都基本有数,但还是不太清楚。
“为什么会是孙明被选中?”李茹在房间里走动着, 当时她在现场, 明明二福和孙明是一起打翻贡品桌案的,为什么二福没事?
如果她能知道二福是怎么躲过的,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能躲过?
算是死里逃生的二福,坐在床上,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而能清楚孙明为什么会被选中的罪魁祸首苏城河此时正一个人坐在桌前,单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脑海中回忆着刚刚戏曲的戏词。
秦娥月。
玩家中唯一懂戏曲的宋魇,已经知道孙明的死法了。
门外的风呼呼吹着,红灯笼左右晃着。
‘天亮’了。
房檐下的红灯笼自动熄灭,所有玩家第一时间都去了孙明的房间。
只见屋子的正中央,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身上穿着豪华的凤冠霞帔,头盖着龙凤双喜的红盖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敢进门。
“这这是个什么死法?”李茹想了很多可能的死法,可眼前的景象,似乎不在猜测之内。
张密走进去,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慢。
他走到孙明面前,看着那红盖头,抬手捏起一角,想了想,又放下了。
因为他的眼睛,看见了地上有几珠银色的液体,在地砖缝隙里滚动。
李茹急了:“你怎么不掀开?”
自私自利永远是人的本性,但总这么赤果果的暴露在外面,可就不好了。
张密顿时扭头瞪了她一眼:“你能耐,你来掀?”
喜欢躲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李茹闭上了嘴,在这个玩家团体中,她还是能分得清楚,谁是本事大的,不能得罪的。
“嗐,张大哥,我也没什么坏心,你别急啊。”李茹笑嘻嘻的给自己开脱。
没有人搭她的茬,李茹一时间尴尬在那里。
此刻,大家都静静的看着孙明盖着红盖头的尸体。
显然,有脑子的玩家都不会轻举妄动,毕竟那红盖头下是什么,或者掀开红盖头会不会有什么反噬,这都是不能忽略的危险。
可也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啊,因为尸体很快就会被系统抹除,再想调查就没有机会了。
众人纠结着。
李茹突然被撞了一下,正要扭头骂人,就看到了撞自己的丽莎,唇角浅浅勾起:“丽莎?”
丽莎扭头歪着看她。
不知道李茹在丽莎耳边说了什么。
突然,丽莎就冲进了房间去,疯疯癫癫的跑过去:“新娘子新娘子,喜糖喜糖”
她哈哈大笑着奔跑过去,一把掀开了那方红盖头。
沐沐跟着跑进去,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随着盖头落到地上,孙明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他闭着眼睛,神情安详,身上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反而白灰的瘆人。
“他的头发呢?”沐沐震惊的捂着嘴。
离尸体很近的张密,陡然间,双眸瞪大。
因为在他的站位,能看见孙明头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坑,而坑里是快要溢出来的银色液体。
“啊~”
沐沐凑近看的时候,直接吓得摔在了地上。
宋魇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她,好像提醒:“看不了,先出去吧。”
沐沐默了片刻,依旧站在那儿不动:“我不能遇事就躲,迟早要自己面对。”
见她坚持,宋魇也就没在强求,伸出胳膊给她支撑着。
“这是什么死法?”李茹震惊了,尽管她设想过盖头下的死状千万,但这种真的出乎意料。
张密看向宋魇:“你给大家伙说说‘昨天晚上’的戏曲。”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宋魇:“昨天晚上的戏曲是《秦娥梦断秦楼月》,是京剧。”
“大概的故事是春秋时期,秦穆公女秦娥牺牲自己的爱情,以身殉葬的故事。
秦娥深爱着王子比干,但由于身份地位的悬殊以及宫廷的规矩,她的爱情充满了坎坷。
最终,在秦穆公的要求下,秦娥被迫成为祭品,结束了她短暂儿悲惨的一生。”
沐沐听完一阵火气上头:“狗屁的爱情尊严,用自己的命去向外人进行‘自证’,证明自己多么忠于男人,甚至可以付出生命,这根本就是媚男行为,跪舔行为,哪来的尊严?”
“这都什么三观?简直有毒!”
旁边疯掉的丽莎连连附和:“嗯嗯,有毒,有毒。”
张密看着孙明被凿开一个洞的头颅,眉心一蹙:“所以,孙明是陪葬的祭品!”
“从戏曲的背景故事来看,应该是。”
“把应该去掉吧,”苏城河看着孙明被凿开一个洞的头颅说,“这里面,是水银。”
众人:“水银?”
苏城河:“在古代,为了保持陪葬的人能够身体不腐烂,就会在人的头顶开一个洞,把水银灌进去。”
现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密补充:“这种方法,只能在人活着的时候进行,因为死人的血液是不流通的。”
如果说刚刚苏城河的话是让大家心里不适,那么张密的话,就是一根能从人头顶扎进心脏的钢针。
“这太残忍了。”沐沐,想了想,“所以,昨天‘晚上’,孙明那声惨叫过后,直到三个小时系统通知玩家死亡,在这个期间,他都还活着?!”
虽然很不愿意这么想,孙明在三个小时里,就一直被水银不断的从头顶的洞灌进去,饱受着水银像血液一样在身体里流动的折磨!
这太残忍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这种连生命都不在自己手里的,压抑的,被掌控的感觉,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那种需要因为别人的欲望和面子去付出生命,成全别人自私恶毒心理的女人,她们何尝不是封建社会的祭品?!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的声音响起:【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按着规矩到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
又是规矩!
又是列祖列宗!
宋魇闭上了眼,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愤怒。
“走吧,再呆在这里,也没有线索了。”苏永城提醒着大家。
玩家们开始陆续往祠堂去。
还是那黑压压的,像是乌云密布在头上的木头牌位,此时此刻是那样的令人发指。
这次上香,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饭桌上,吃饭也都没什么精神。
李茹看了眼胃口很好的宋魇,然后对大家说:“我们到现在,通关还没有头绪,每次吃饭,都感觉像是在吃最后一顿。”
此时杜俊也马上附和:“是啊是啊,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不会一直下去的。”
大家伙都看向了宋魇。
只见宋魇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后,放下了碗筷,缓缓抬头看向大家:“副本时间没有无止境的,我们所在的这个副本也是一眼,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
“也就是说,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玩家能够通关的话,那么副本就会开启清理模式。”
这个清理模式,大家心里都知道。
前几个死的玩家尸体,就是被系统清理掉的副本数据。
所有,他们要是再不通关,也会成为被系统清理掉的副本数据。
杜俊有点儿懵:“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副本规定的通关时间?”
“蜡烛。”苏永城看着对面的宋魇笑了笑,“你是想说这个吧?”
宋魇在大家疑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房檐底下的红灯笼里的蜡烛,就是这个副本的计时器,蜡烛燃尽,副本结束。”
听到这里,杜俊和张密出了祠堂去摘房檐下的红灯笼。
等两人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燃烧的只剩一根食指的长度了。
“现在虽然通关迫在眉睫,可避免被选择也是一个问题啊!”李茹提出了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昨天二福和孙明打架,一起碰倒了供奉的桌案,为什么选中的人是孙明?”
虽然这样说话,好像在质问二福‘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这种恶毒话,可大家心里却都是这样想的。
被怪异的目光包围,二福心里很不开心:“怎么?我没死,大家很失望?”
“不不不,”李茹不能让自己的道德形象受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好奇,该怎么躲避被选中。”
“要说是违背了规矩,那你和孙明都违背了,为什么选中的人是孙明?”
“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弄明白了,咱们以后就能避免被选中了。”
“这对大家都好啊!”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下来,倒是很难反驳不说,所有玩家都被潜意识的拉到了李茹的立场和阵营。
不过,这话,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那就是二福用了手段,避免自己被选中,从而把孙明推出送死。
第84章不止是他们不知道,连二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
不止是他们不知道, 连二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孙明。
现在大家都盯着他,可他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众人都开始怀疑二福用了不正当手段的时候,宋魇开口了:“孙明被选中, 是他自找的。”
“宋魇,你不能因为你们关系好,张嘴就为二福开脱, ”李茹不依不饶,“我们又不是瞎子, 当时二福和孙明打起来,你好像还帮着二福打了孙明。”
杜俊被点了下, 站起,看向宋魇, 急切的问:“所以,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让孙明被选中的?”
进入副本到现在,宋魇的本事,他是看到的。
如果真能有手段避免自己不被选中, 那在场的人死光了, 他也不在乎。
杜俊才不会为孙明喊冤呢。
大家的小心思, 虽然没说出来, 但目光已经出卖了内心。
“副本里,玩家被选中的条件是固定的,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宋魇说, “按照‘破坏规矩’就会被选中这点来说,我、二福、孙明在牌位前打架, 这肯定是‘破坏规矩’三人符合被选中的条件。”
“前面一天死一个玩家,那么我可以猜错这是副本存在的设定, 一天只能死一个玩家。”
“而昨天,符合被选中条件的是三个人,那么副本就要在我们三个人里选择。”
“按着‘破坏规矩’的严重程度,最后是孙明被选中。”
李茹还是不懂:“当时打架,你们三个人我也看不出谁‘破坏规矩’更严重啊。”
“孙明当时,比我和二福,多做了一个动作,导致他被选中。”
多做了一个动作?
什么动作?
大家都开始回忆着昨天那场打斗的场景,愁眉苦脸的实在想不出孙明多做了一个什么动作。
而饭桌上的苏城河却笑了,他和宋魇无声对望了一下,悠悠说道:“是吐痰,对吗?”
这句问话是看着宋魇的,可后者只静静的看着他,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怪不得呢,”二福一琢磨,“在列祖列宗面前吐痰,这种‘破坏规矩’确实比打架还要严重。”
李茹显然蔫下去了:“如果要是这么推测的话,那就没有能躲避被选中的办法了。”
这时张密拿出手上那根从红灯笼里取下来烧得不剩多少的红蜡烛:“宋魇,你说这蜡烛是副本的计时器?”
“嗯。”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杜俊吐槽了一句:“猜猜猜,就你能耐?”
宋魇不理他,说出自己的推测:“我们进来这么长时间,红灯笼里的蜡烛都是自动熄灭自动燃起的。”
“红灯笼熄灭,代表‘白天’,红灯笼燃起,代表‘黑夜’。”
“按着常理来算,一根十厘米,直径为一厘米的蜡烛,燃烧时间大约为12.19小时。”
“红灯笼里的蜡烛,怎么也不可能燃烧这么长时间。”
“据副本里的时间和环境温度,以及蜡烛燃烧的热量来大致推测,剩下的蜡烛,最多只能再燃烧两次。”
两次?!
杜俊瞪大的双眼:“那不就等于,我们需要再死两个人,并在此之前必须通关,否则全员通关失败?!”
宋魇点头。
苏城河看着他,沉默着。
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冰冷,伴随着寒湿,让人浑身不适。
外面的血雨如期而至,一直哗啦啦下着,如果不知那雨的颜色,或许雨声能抚平人心中的躁动。
“那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杜俊站起,像是在寻找救命稻草一般朝在座的玩家看去,“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没有人回答他。
丽莎看着他哭了,把手里的筷子扔向他,哈哈大笑:“爱哭鬼爱哭鬼”
“你闭嘴。”杜俊被烦的,吼了丽莎一嗓子。
沐沐拉着丽莎的手,不让她拍手。
张密说:“我们一定还有没有被发现的线索,一会儿血雨停了,咱们再分头找找。”
“还找什么找啊,”杜俊都快哭出来了,“这里就巴掌大的地方,咱们都找过好几遍了,还要怎么找?”
沐沐瞪他一眼:“那也不能这样干坐啊!”
“我愿意干坐着啊!”又是一声咆哮,杜俊已经彻底崩溃了。
“够了,别吵了。”一直沉默的林玉儿说话了,“昨天,我和宋魇发现院子那个角落里的坛子,有古怪。”
“什么古怪?”李茹迫不及待的问。
一桌子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她。
林玉儿:“丽莎打碎的那个坛子里,是空的。”
“你这不是废话嘛。”杜俊。
嗖的一声,一把匕首贴着他的脸颊,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杜俊咽了咽喉,伸手摸了摸脸颊上新鲜的口子,吓得愣在当场。
“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
杜俊咽了咽喉,吓得脖子都僵了,点头的动作也十分僵硬。
维护好了秩序,林玉儿接着说道:“我和宋魇又打开了其余的坛子,包括周润他们的坛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李茹惊异,“所以我们猜测的棺材,也不准确喽。”
“不,”林玉儿说,“棺材的猜错是准确的,只不过这些坛子应该还有别的用途。”
“别的用途?”
“是不是通关的关键,就是坛子?”
林玉儿:“不排除这个可能,当走进死胡同的时候,退出来再重新走,才是正解。”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外面的血雨也停了。
大家都出去开始找线索。
最后桌上只剩下了宋魇和苏城河两个人。
“你不去找线索?”苏城河问。
宋魇:“如果你没话和我说的话,那我现在可以出去找线索。”
苏城河脸色一怔,看着宋魇起身要走,无奈的喊住了他:“坐下,说会儿话吧。”
那只迈出的腿收了回来。
苏城河:“昨天晚上回房间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苏城河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死的人会是孙明,也知道是我让孙明被选中的。”
“是。”
“不想知道一下,我为什么要逼迫孙明自己做出吐痰的违规的动作救你吗?”
宋魇看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苏城河叹了一声:“算起来,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那个句话说得很对,大清亡了。”
“我妹妹既然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以后还要麻烦你照顾她了。”
说完这句话,苏城河站起身,走到宋魇身边,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玉儿以后,拜托了。”
宋魇反应过来之后,对方已经磕下了头,搀扶阻止也来不及了,他只好也跪到地上,磕头还礼。
“那你呢?”宋魇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是主人的死士,为主人战死,是我的宿命。”
“你来这个副本,一定是接到了杀我的命令。”
“我没死,你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敢再说下去。
苏城河脸上并没有什么忧愁,他淡淡一笑:“放心吧,我跟了主人三百多年,就算是罚,也只是走走过场。”
虽然他这样说,但宋魇心里却无法往那个方向去想。
直到红灯笼亮起的那一刻,找线索的玩家无功而返,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
谁能知道,现在活着进了这个门,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
可上空中,老管家的声音还在催促着:【歇息时候到了,请这位太太们,按着规矩,回房歇息~】
门一扇一扇关上。
红彤彤的光照在院子里,瘆人无比。
丽莎坐在床上左右摇摆,把床上的桂圆、枣子、花生抛着玩。
她哈哈笑着,声音像是潺潺涓流,清澈叮咛。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外面,大风起。
敲锣打鼓声步步接近。
在饭桌上得知副本的游戏时间只有两天后,大家都心情焦虑,在房间里一点儿也睡不着觉。
杜俊甚至就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以此来缓解心理上压力。
女戏腔的声音响起,带着摄入骨髓的阴森回荡在这方宅院里:
“一见休书如刀绞,只为归家那一宵。
行至中途风雨暴,碑亭避雨起祸苗。
那边又来一年少,两厢无言坐一宵。”
那唱戏声,就像是死亡通知一样。
所有人吓得看着自己周围空荡荡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
丽莎手里玩着的一颗桂圆掉到了地上,她下床去追,那颗已经滚到屋子中央的桂圆。
蹲下捡起,再抬头的时候,一双打湿的绣花鞋出现在眼前。
她站起,身前是一件湿漉漉的女士衣袍。
“嘻嘻~”她笑着把手里的桂圆红枣塞到衣袍怀里,“给你吃,可好吃了。”
哗啦啦,桂圆红枣都掉到了地上。
丽莎撅着嘴,插着腰:“你不乖,怎么可以扔了?”
一边抱怨,一边又蹲下身子去捡起桂圆红枣。
那湿漉漉的衣袍像是有什么人穿着一般弯下腰,一只袖子拴住丽莎的手,拉她起来。
哒、哒、哒——
地上的绣花鞋仿佛是被人穿在脚上,在地上走了三步。
“嘻嘻,你要和我玩儿吗?”丽莎歪着头,看着空荡荡吊在半空中的衣袍。
那衣袍拉着她在中央转圈,戏曲声也在奏着,像是在戏台子上的戏子演出一般。
那衣袍飘到她的身后,两只袖子托起丽莎的手臂。
敞开的衣襟搭在她的肩头上,像是有生命一般的将自己穿在了丽莎的身上。
丽莎觉得好玩,挥了挥宽大的袖袍,开心的笑着。
然后,将脚上的鞋,踢了两下,甩了出去。
那双打湿的绣花鞋,一步一步走到她脚前,丽莎笑着穿上。
突然,她摸到了衣袍里有一样东西,歪着头拿出一看。
是一封信。
第85章信上只有两个字——休书。丽莎像是被……
信上只有两个字——休书。
丽莎像是被套在一张皮里, 身体不受控制的被身上的衣袍扯动。
踱了两步,挥展衣袖后,轻轻抬眸, 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疯状全无,神采非凡。
舞步轻盈如洄风,衣袂飘飘似蝶飞。
两眸一瞪, 盯着空荡荡的角落,轻轻张嘴, 竟是女戏腔的调子:
“自幼父母娇生养,盈盈十五嫁王昌。
既读诗书你不思量, 奴岂是柳絮就随风扬。
风雨难测人难量,暗室何必日月光。
阴谋毒计良心丧, 休书好比杀人场。
手摸胸膛想一想, 无义的王魁比你强。”
最后一段唱罢, 丽莎双眸如烈火,仇视着那空虚处,嘴角缓缓淌出血来。
宋魇在自己的房间里, 听到后半段的时候,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个声音
不止是他, 就连通关全凭躺赢的沐沐,也第一时间听出了丽莎的声音。
系统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响彻在上空中:【玩家丽莎死亡, 游戏继续】
没有多少人露出吃惊的神情, 反而目光都很呆滞。
虽然现在玩家存活的还不少,可副本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沐沐坐在凳子上, 她清楚丽莎为什么会被选中——饭桌上摔筷子。
正如宋魇说的,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怎么救别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焦虑的乌云遮蔽在所有人的头顶。
房檐下那一排的大红灯笼熄灭的时候,大部分玩家已经站在了丽莎的房间门外。
“宋魇,”张密看着他,“你开门吧。”
他轻轻推开门,房间里还是那样暗,而丽莎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袍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丽莎——”
沐沐第一个冲了进去。
后面的人也跟着进去,丽莎的面容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嘴角流出的鲜血,却残忍的戳破了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苏城河:“丽莎身上的衣服像是道袍。”
李茹走进来的时候,踩到了丽莎原来脚上的鞋,再一看丽莎的脚,她尖叫着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她。
“脚脚”
她满脸惊吓,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丽莎的脚。
低头一看。
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色的布扭曲的缠绕在丽莎的双足上,已经勒出了鲜血,一双巴掌大的红绣鞋像是刑具一样的扣锁住双足。
“——三寸金莲。”
黑暗中,有人说出了这四个字。
“宋魇”沐沐看向他,手指颤抖的掀开丽莎铺在地上的裙摆
那裙摆之下,是一步又一步的血脚印,因为脚被折弯,所以血迹一朵又一朵。
三寸金莲,步步生莲。
她是在怎样的剧痛之下,完成了脚下的血路?
或许倒下的那一刻,对于她来说,是解脱。
“这是什么?”李茹的手边摸到了什么,“信?”
大家都凑过去看,只有沐沐一个人抱着丽莎的尸体坐在地上,心疼的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发。
信的封面上,是两字——休书。
很多人心里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李茹打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一张纸: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
“这是”
林玉儿咽了咽,眼神不忍直视,别过头去:“七出之条。”
张密看向宋魇:“你懂戏曲,昨天晚上那出戏,究竟是什么故事?”
“《御碑亭》。”
“一名已婚夫人,大雨之际,避雨在一所破庙内;然而来了一个书生也进来避雨,虽然两人连话都没说,可丈夫仍然给了夫人一封休书,赶出家门。”
“在当时,赶出家门不杀妻,已经是恩典。”
说完,宋魇垂下眸。
“呸!”二福大骂,“什么赶出家门不杀妻,就是恩典?这根本就是放屁,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茹看着那张七出之条的休书,手指都在颤抖。
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在头顶盘旋。
宋魇:“昨晚的戏曲中少了一句。”
“少了哪句?”
众人看向他,那少的一句,一定是很重要的线索。
“清清白白我的贞节可保,”宋魇看着死去的丽莎,“这句,不论是之前女戏腔唱的时候,还是之后丽莎唱的时候都没有。”
杜俊:“那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因为她们的清白,不是由她们决定的,”苏城河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某个岁月里的记忆,“女性的清白,终究要由别人来评说,不论证据,只论人心。”
林玉儿看向自己的大哥。
杜俊:“那这地上的血脚印,又指什么?”
“我想,应该是一望无际的回家路。”张密轻轻叹息了一声。
宋魇:“我有另外一种看法。”
“丽莎身上是一件道袍,这可能寓意着‘悟’,指看透一切。”
“三寸金莲的鞋是锁住脚步,满地的血脚印,是不屈命运的抗争。”
李茹:“要是照你这样的推测,也确实能对得上。”
“丽莎唱后半段的时候,是怒斥丈夫,大骂其虚伪无耻。”林玉儿说,“所以,这表面上一场悲剧,但实际上是内在的女性意识觉醒。”
她是一个古代人,活了三百年,从女性被压迫,到反抗,再到崛起,她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管家的老烟枪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请各位太太们,按着规矩到祠堂里给列祖列宗上香~】
“走吧,”张密转头出了门。
杜俊李茹紧随其后。
“魇哥,走吧。”二福叫他。
最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沐沐和丽莎在。
“走吧,沐沐。”林玉儿站在她身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已经照顾丽莎很多了。”
丽莎的身体在沐沐的怀里缓缓消失。
微弱的月光之下,只剩两道身影,一立、一坐。
仿佛是三百年前的人,在和三百年后的人,细细悄谈。
还是那黑压压的木牌位,冰冷残酷的掌权者,就算是死了,也要掌控着别人的命运。
管家:【请太太们到饭堂用膳~】
饭桌上,还是那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此刻却勾不起人的味蕾。
沐沐看了眼旁边的空座位,虽然进入副本没多久,和丽莎认识也不是很长时间,但丽莎还是给了她很深刻的印象。
一顿饭吃完。
李茹:“如果按照宋魇的推算,房檐下的灯笼再亮一次,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死一般沉默~
他们当下的的难题,是通关。
可这个副本,好像根本无解。
张密:“还是先找线索,没准有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他站起就要走,结果被杜俊讥讽了一句:“哪里还有线索?瞎折腾什么?”
“你觉得这是瞎折腾?”
张密走到杜俊身旁,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杜俊动了动嘴皮子,不敢说话。
“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如果说你觉得折腾,那活着不是更折腾?”张密缓缓弯下腰,直视着他,“所以,你怎么不去死啊?”
杜俊被瞪着后脊背一颤,结结巴巴的回骂:“你你有本事你你倒是通关啊?”
两人直接吵了起来,别看杜俊身板小,跳起来也能掐张密的脖子。
“别吵了。”苏城河说了句,没有起效,直接自己走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陆续大家也都出去了。
二福跟着宋魇,心里七上八下的:“魇哥,这次你也没有办法通关吗?”
宋魇站住,看着地面,摇了摇头。
“别介啊,哥。”二福都吓着了,“要是连你都没办法通关,那就真的没办法通关了。”
两人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突然,二福闻到了一股味道:“哥,好像是香的味道?”
宋魇也闻到了,蹙眉往那味道的源头处去。
是丽莎的房间?!
可到了门口,他就立住了。
屋内,丽莎的尸体已经被系统清理掉了。
沐沐手里端着一碗插着香的饭菜放在桌上。
“这”二福看看宋魇,又看看沐沐。
宋魇瞪大了双眼,快步冲进去,拿起那碗饭就要扔。
“别扔,”沐沐情绪激动的扯着宋魇,不让他扔,“丽莎还没有吃饭,让她吃饱了再走。”
沐沐毕竟是女孩子,力气没有宋魇大,加上二福拉着,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魇把那碗插着香的饭扔了出去。
碗摔在地上的动静引来了其他的玩家。
李茹:“这是怎么回事?”
苏城河看着地上还升着烟的香,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你该不会是给丽莎上供了?”
沐沐被说话,就呆呆的站在那里。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
今晚死的人——是沐沐。
“魇哥,”二福拉着沐沐,怕她再做出什么‘破坏规矩’的事情来,“现在怎么办?”
林玉儿上前,扶着沐沐坐下。
宋魇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房门。
其他人也跟着出来了。
他清楚沐沐的为人,太善良,在这个世界是致命的弱点。
李茹心里暗自庆幸,今晚死的人已经定了,她看看地上那碗饭,和那三支从祠堂拿的香,心里还是微微叹息。
这里的规矩,真是和门外的对联一模一样。
损人欲以复天理,蓄道德而能文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线索还是那些线索。
众玩家无功而返。
饭堂里,除了沐沐和林玉儿,大家都在。
杜俊还是那副样子:“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怎样才能通关?”
“烦死了,闭嘴。”李茹此刻已经没有了刚进入副本时候的理智,她也失控了。
杜俊被吓得闭上了嘴。
一桌子的沉默震耳欲聋。
没找到办法通关,是不是意味着,只能等死了?
管家:【歇息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宋魇站在房门前,的手搭在门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沐沐的房间。
第86章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宋魇有一种被囚禁在深山洞穴中的惊骇
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宋魇有一种被囚禁在深山洞穴中的惊骇感觉。
房檐底下那一排大红灯笼渐次亮起,伴随着老管家不断重复催促的声音,阴森十足。
老管家:【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回屋歇息~】
老管家:【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回屋歇息~】
老管家:【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回屋歇息~】
已经回屋子的玩家有些纳闷, 究竟还有谁没有回屋子?
进入副本以来,老管家这样的催促,还是第一次。
宋魇没有心情去管谁没有回屋子, 而是重重的闭上了眼,胸口淤堵着。
今晚死的人, 是沐沐。
他的心情很不好,又复杂, 有些自责。
老管家叫了几遍之后,就消停了。
外面的风, 呼呼吹着。
一扇敞开的门, 被吹得吱呀响。
红光之下, 一个身影缓步走上台阶,手中拿着龙凤烛中的凤烛,进入祠堂。
就着院外的红光, 这一层层高高垒起的黑木牌位, 分外惊悚骇人。
像是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双手, 带着锋利的指甲扎进人的肌理蚕食血液, 恨不能将活人整个吃干抹净。
阴风一过,敲锣打鼓声起。
女戏腔的声音就这样悠悠响起:
“非是我临国难袖手不问,
见帅印又勾起多少前情。
杨家将舍身忘家把社稷定,
凯歌还人受恩宠我添新坟。
庆升平朝堂内群小争进,
烽烟起却又把元帅印送到杨门。
宋王爷平日里宠信奸佞,
桂英我多年来早已寒心。
誓不为宋天子领兵上阵。”
沐沐站在窗前,神情蔫蔫, 她脑海中回忆着林玉儿和她说话的:“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能过去吗?
在副本里这段时间,她感觉很窒息,很压抑。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令人不适。
突然,她看着白纸糊的窗子上有一抹不同于红灯笼照在上面的颜色。
那颜色是橙黄色的,是蠢蠢欲动的,是势不可挡的。
其他房间里,也都看出了映在窗户上的光。
同时也猜出这是什么光。
是冲天的火光,是不弱于能照亮世界太阳的光。
祠堂燃烧着,伴随着京剧唱腔和乐器的伴奏,在这黑暗之中成为了最闪耀的存在。
少女看着眼前火势通天的祠堂,微微一笑。
这是一场迟到了三百年的大火。
牌位后的画像燃烧的飞起,烧了半张脸的局部画像飞到了她的脚下。
轻轻一踩,高高在上的那些权威,顷刻间烟消云散。
某一段尘封的记忆开启,伴随着这场大火,重启人间。
一直不怎么关注生死的苏城河,好像突然有什么预感似的,管家催促玩家进屋子的时候,当时好像只有一间屋子没有关上门。
而那间屋子,正是他妹妹的屋子。
他猛地抬头,瞪大了双眼冲到门前:“玉儿,玉儿,回我的话,回我的话。”
烈火之中,那盈盈身影终于还是不舍的转过来。
少女半张脸上的蝎子纹身在火光辉映下,仿佛是活的一般。
带着毒液的尾后针,和那双锋利的钳子,舞出一段死亡之舞。
隔壁的宋魇也听到了,冲到了窗户前:“林玉儿,你没有回房间吗?”
沐沐终于知道玉儿和自己说的那句‘一切都会过去’是什么意思了。
她拿起地上的凳子,用力砸向纸糊的窗子,凳子却直接弹回了地上。
女戏腔的嗓音,又起: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
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
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
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林玉儿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有兵荒马乱,有饿殍遍野,有朱门酒肉,有光怪陆离。
她身后是吞噬一切的大火,是曾经压迫自己的制度,是人间炼狱的刑场。
但此刻,它们全是灰烬。
快板的声音越敲越急。
“我不挂帅谁挂帅,
我不领兵谁领兵!
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
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仿佛眼前:
千军万马踏冰河,
梦回九霄志凌云。
吾愿风骨彻寒透,
不教佞贼笑猖狂。
云板越拍越快,锣鼓越敲越响。
终于,一声鼓停,尘埃落定。
系统:【玩家林玉儿死亡,游戏继续。】
苏城河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胸口如重锤砸下,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了洁白的纸窗上。
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没了。
明明一切都已经有了巨大的转机,明明她还能笑着叫他一声大哥的。
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就成了这个局面?
“为什么?”
他咆哮着,用拳头不停的砸在门上,用脚不断的踹着门。
可惜,门只是轻微的晃了两下,任他双拳砸出血来,门依旧坚固的挡在他面前。
沐沐蹲下泣不成声,林玉儿是替她去死的,是替她去死的。
二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和林玉儿没有相处多长时间,可他还是希望林玉儿活着。
宋魇闭着眼,眉心紧蹙,站在门前。
他对不起苏城河,更对不起林玉儿的二哥。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妹妹。”
红灯笼熄灭的时候,苏城河踹开门冲出来,迈出门槛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两把匕首,一把是他二弟的,一把是他三妹的。
他捡起地上的两把匕首揣在怀里,抬头一看已经烧成残骸的祠堂。
那祠堂正中,站着一个焦人。
“玉儿~”
他吼着冲了过去,手指才轻轻一碰,焦人便化成了灰。
所有人站在门口都吓坏了。
沐沐泣不成声,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宋魇”
“不怪你。”
宋魇和她说。
除了宋魇,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苏城河为什么哭得这么痛苦。
林玉儿火烧祠堂,就是为了救沐沐。
现在祠堂成了焦炭残骸,而管家依旧在提醒他们:【时辰到,请各位太太们到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
李茹:“这都成啥了?还上香呢?”
宋魇不理众人的目光一步步走上去,看着跪在地上嘶吼痛苦的男人,他蹲下身轻轻将对方扶起:“这是林玉儿自己的选择。”
苏城河抱着怀里的两把匕首,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明明已经答应了妹妹,放她去走自己的路。
明明妹妹喜欢的路就在前方,还没有开始走,就离开了。
张密也看出了不对劲儿,但他什么也没说。
李茹也一样,她不关心谁死,她只关注自己活着。
于是,第一时间就去了林玉儿的房间找线索。
杜俊用棍子勾下房檐下的灯笼,瞳孔放大:“蜡蜡烛”
其他玩家扭头,就看见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燃尽了。
二福咽了咽喉,从林玉儿死亡的情绪里抽回神来:“也就是说,灯笼不会再亮了,我们通关只剩下‘白天’最后的机会了。”
院子里是一片寂静的沉默。
一种无力的绝望开始在人心中蔓延。
李茹翻遍了林玉儿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发现。
“到底怎么样才能通关?”李茹情绪崩溃了,“难道我们现在只有等死了吗?”
张密走过去:“人走了,节哀。”
“宋魇,”他看向了他,“你能说说昨天晚上‘鬼’唱得是什么戏吗?”
“穆桂英挂帅。”
“那具体是讲的什么?”
“穆桂英是北宋时候的女将军,”宋魇说,“北宋时期西夏进犯中原,宋王决定通过校场比武挑选元帅领兵抵抗,杨家小将、杨文广在校场夺帅印归来,其母穆桂英深感朝廷刻薄寡恩,不愿再为其效力,最终在佘太君的感召下愉快地答应领兵出征”
想起林玉儿死得时候是站姿,那等于是站着活活被烧死还没有倒下,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
他看着地上的那团灰烬,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敬佩。
杜俊问:“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他急了:“大家振作起来啊,再想不到办法,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代表决心。”
终于有人说话了,杜俊激动的看过去,却发现是沐沐。
这个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孩儿,说得话,声音也不大,也没有人在乎。
“宋魇,”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你是不是曾经说过这个副本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个宅子里一直没有出现的老爷。”
“是。”
“老爷不是没有出现,他一直都在。”
众人看着她,有些不理解。
沐沐:“玉儿和我说过,能理解女性的,只有女性。”
大家的神情开始认真起来。
“我把自己代入副本里,管家口中的规矩,为家族建立的祠堂,享受香火的男性长辈,能够三妻四妾的丈夫,出不了门的后宅这些都是‘老爷’。”
“都是操控一切的规矩,因为男人为天,所以副本里的天,从来都没有亮过。”
“进入副本后,一共有六场戏曲,分别是:《西厢记》、《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女吊》、《秦娥梦断秦楼月》、《御碑亭》、《穆桂英挂帅》。”
“如果提炼出里面的信息来看,这些很像是女性的一生。”
“《西厢记》是懵懂无知抛弃一切私奔的少女青春时期。”
“《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中宋引章嫁给嫁给周舍被家暴,是婚后看到了现实。”
“《女吊》更多的是一种被欺压后的绝望。”
“《秦娥梦断秦楼月》是来自长辈方面的压迫。”
“《御碑亭》是被污蔑清白还被枕边人抛弃的失望。”
“《穆桂英挂帅》是反抗命运不公,坚决维护权益的决心。”
沐沐说:“鬼主已经给了我们通关的答案了。”
杜俊还是没懂:“什么答案?”
“把自己真正放到封建女性的困境里,到底该怎么办?”宋魇扭头看着被烧毁的祠堂,“那就是反抗。”
第87章张密看向宋魇:“你能不能再说的清楚点儿?”……
张密看向宋魇:“你能不能再说的清楚点儿?”
宋魇没有先回答他, 而是扭头和沐沐说:“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她?”杜俊不禁嗤之以鼻,讥讽拉满,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刚说完,他就收到了宋魇如刀子般的眼神,登时闭上了嘴。
沐沐看着脚下的红绣鞋, 一步一步的慢走着,思考着:“我觉得女性的一生, 就是一场用生命自证的命运。”
“她们活得十分压抑,道德的枷锁, 父权的压力,子女的缚束, 是压在头顶的三座大山。”
“她们活着的一生, 处处小心翼翼的曲意逢合, 向全世界证明她是最忠诚的奴隶,为此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她们的价值,是外界赋予的, 她们的生死是由他人掌控的。”
“如果我是她们, 我恨不得将这一切都毁灭。”
她停住脚步, 抬起头:“所以, 答案是毁灭。”
二福看看烧成废墟的祠堂:“那,咱们也放把火, 把这里烧了?”
“给玩家的通关时间不多, 烧了这里,我们也出不去, 最后不都成烤肉了?!”张密否决了二福这不靠谱的建议,他可不想和林玉儿一样, 连个尸体都没有。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老管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请各位太太们到饭堂用膳~】
用膳?
张密看看那已经坍塌,连人都进不去的祠堂隔壁小门,一脸无语。
而这时,沐沐拿起石头冲到角落里那一堆黑色陶瓷坛子前。
像几天前的丽莎一样,不带丝毫犹豫用石头砸碎坛子。
哗啦啦~
一个坛子碎了。
她又捡起第二块石头。
“你在干什么?”李茹不理解,“咱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通关,不是自暴自弃。”
她以为沐沐已经情绪失控,破罐子破摔了。
而沐沐没有时间理她,依旧不停的拿手上的石头砸坛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下雨?”
“那又怎么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宋魇第一时间听懂了沐沐的意思,叫了二福:“和我去屋里搬样东西。”
“魇哥,搬啥东西?”
张密看了眼旁边还沉浸在悲伤中的苏城河,跟着宋魇一起进屋子去看看到底要搬什么。
只见宋魇和二福两人,一人站床头,一人站床尾。
“你这是”张密一脸不理解,“在搬床啊?!”
宋魇很不客气的叫他:“过来搭把手。”????
呵,还挺会使唤人。
虽然不解,但张密还是走了过去,帮忙抬床:“搬床要干什么?这搬床和通关有什么关系?”
“一会儿保命。”
“???”张密哭笑不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床能保命的。”
宋魇没力气回答他。
三人试了半天,也实在搬不起来。
二福撑着腰,喘着气儿:“哥啊,这床实在太沉了,搬不动啊。”
“搬不动,那就多找几个人。”
他走出屋子,抬头已经看到天上的乌云已经遮蔽过来了,时间不多了。
“想活命,就帮忙。”
对着院子里游手好闲的人扔下这句话后,宋魇就转身进了屋子。
杜俊和李茹对视了一眼,从眼神里就能看出他们此刻有多不爽。
但他们也确实想活命,然后跟着宋魇一起进了屋子。
这张床是纯檀木实床,加上又大,分量可想而知。
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红色的血雨很快将这里染成了瘆人的红色。
他们才刚把床搬移了两步,外面的血水就流了进来,打湿了裤腿。
看来沐沐已经把所有的坛子都砸碎了,没有坛子吸收血雨,这些血雨自然就蓄水在宅子里了。
宋魇抬着床,咬牙:“坚持住,快把床搬出去。”
看着脚下不到几分钟就漫到膝盖的血水,其他人终于清楚明白了宋魇为什么要搬这张木床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不是很费力了,因为血水的水位线已经涨到了腰部。
水的浮力为搬床增加很多助力。
李茹搬着床尾后退着走到门前,脚后跟儿被门槛一绊,整个人后仰着朝门外摔去。
她抬着的那部分床的力量一下子少了,二福一个人撑着,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稳稳的抬起床尾。
竟是苏城河。
而沐沐也接住了摔倒的李茹,两人站在门外。
“别松手,一鼓作气抬出来。”苏城河说,“水位上涨速度太快了,不能耽搁了。”
最终,在大家的共同帮助下,床终于被抬出来了。
宋魇扶着沐沐,先把两个女生抬上去:“快上去。”
此时床已经整个能浮在水面上了,可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
苏城河抓稳床板,尽量不让床晃动。
等人都上去了差不多的时候,宋魇看着苏城河:“你上,我把住床,不让飘走。”
水位线已经到了脖颈的位置,水势汹涌。
好在宋魇和苏永城个子还算高,能够勉强呼吸。
此刻的后宅院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天上的血雨越下越猛。
水位线也快速的上涨。
苏城河揪着宋魇的后腰裤袋,臂上一使劲,直接将他整个人给提了上去,床板上的人也帮忙伸手往上拉。
等宋魇上去后,一扭头,血水已经将苏城河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要自杀!
他想死在这个副本里!
这个猜测出现在脑海。
千钧一发之际,宋魇抓住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快要被水淹没的手。
二福一手抱着床头,一手扯着宋魇的裤腰,满脸涨红:“我说哥们儿,你倒是快上来啊。”
沐沐也过去抓住苏城河的手腕:“玉儿和我说过,她不想你死。”
放弃求生的苏城河在听到这句话后,抬起了头。
“大家抓紧,”张密喊了声,“床快要冲出去了。”
这古宅就像是一个低洼,天降暴雨填满之后,最终结果就是水满则溢。
木床变成了一方小舟,摇摇晃晃的冲过了屋顶,飘向远方。
被拉上床板的苏城河看着宋魇:“我在副本里害过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旁边的二福都愣了,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老实,怎么一肚子鬼水?
宋魇不想再用林玉儿的死去刺激苏城河了,于是淡淡说道:“我要你去给慕容书捎句话。”
“什么话?”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让他死在副本里。”
“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承诺。”
苏城河当然知道他答应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二弟:“可,我妹妹已经不在了”
“我只做答应过别人的事情。”
苏城河不说话了。
“快看,”二福指着血海前方,“那里有光。”
天上的乌云渐渐消散,阳光照射下来。
沐沐回头看着那座古宅已经被淹没在血海之下:“女人就像是水,不论遇到什么,都能淌过去。”
她仿佛看见远处林玉儿正在向她挥手告别。
像是从前无数位抛弃生死,反抗命运的女性,用血肉为后辈女性铺出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陷入泥潭的她们,即便满身泥泞,遍体鳞伤,也永远闪耀。
沐沐缓缓站起,和远方的林玉儿对视相望。
一位古代的女性,用自己的力量,送后辈的女性走到光里。
当光芒越来越刺眼的时候,沐沐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光束骤然消失后。
宋魇、二福和沐沐回到了别墅里。
进入副本前,是四个人,回来了三个人,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
回到基地的苏城河一抬头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已经换了一张皮的慕容书。
慕容书修养一段时间后,身体的适应能力已经不错了。
此刻慕容书正手拿着平板,看着这次副本通关的信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后,眉心才微微一蹙。
“主人。”苏城河跪在地上,把头低下。
慕容书懒懒的问:“任务没有完成?”
“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责罚?”慕容书笑了笑,“现在又不是清朝,起来吧。”
苏城河站起来,他腰间的两把匕首第一时间被慕容书注意到。
“你妹妹不愿意回来吗?”
“玉儿”他要怎么说?面对主子又不能撒谎。
见他为难,慕容书收回目光:“算了,人没了,你心里也难过。”
苏城河站在原地,低着头:“主人宋魇有话,让我带给你。”
沙发上的男人,目光敛起:“什么话?”
“他说,一定会让你死在副本里。”
慕容书目光定柱,只听一声脆响,单手捏烂了屏幕:“身为蝼蚁,嚣张就是最大的死罪。”
见主人动怒,旁边的人,包括苏城河都跪了下去。
慕容书:“一会儿你去和资料库,将副本《新娘》的提示点记录进去。”
苏城河:“是。”
“还有,”慕容书说,“你过两天去找一趟宋魇。”
苏城河猛地抬头:“找他干什么?现实世界不能杀人。”
“我没有让你去杀他。”
“这么好玩的老鼠,杀了,太便宜他了。”
“那主人是让我去干什么?”
“我听说宋魇加入了一个社团?”
“是,梦魇社团。”
“你去申请加入。”慕容书,“我要跟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给我回复消息。”
苏城河一惊:“这个,恐怕不行。”
“哪里不行?”
“在副本里,宋魇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苏城河,“而且,我还对他出过手。”
慕容书看了眼旁边的西装女,和苏永城说:“这个你可以放心,她会陪你演好这场戏的。”
西装女,两步走到苏城河面前,抽出腰间的长刀一挥。
啊~
高耸入云的建筑里传出一声惨叫,直上云霄。
第88章 现实世界7
自从上个副本出来之后, 沐沐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魇哥,”二福看看那扇除了吃饭才会打开的门,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宋魇穿上了外套, 换好鞋子:“走吧,去超市买点菜回来。”
“不, 哥。”
“咱们不开导开导?”
“哄人这种事情,我不在行。”
二福抿抿唇, 无奈,他也不在行。
或许让沐沐自己一个人呆会儿也好。
超市离他们住的地方只有两百米, 所以两人是走着去的。
宋魇一直想着林玉儿的事情, 心思全然没有放在路上, 只茫然的跟着二福走。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宋魇也不出意外的撞到了对方。
“怎么了?”他问。
只见二福看了看四周, 然后摇了摇头:“没事, 我就是觉得今天路上的人, 好少。”
确实, 路上的人不多。
可对于宋魇这种只关注自己内心世界的人来说,对于外界的变化确实没有二福这种热爱生活的人敏感。
但两人最终也没有多想什么。
炎热的天气, 超市里的空调救了他们一命。
“魇哥, ”二福扯扯他,“你觉不觉得超市里的工作人员, 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啊?”
“可能工作太累了吧。”他依旧低头挑选西瓜。
二福经过一个工作人员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立马捂着鼻子往宋魇身边躲。
“怎么了?”
等那个工作人员走远了,二福才松开捏鼻子的手,大口喘了口气,小声说:“那个人身上好臭啊。”
宋魇扭头去看,发现那名工作人员走路的姿势不想是四肢健康的人。
更像是浑身骨头架子散装在皮肉里的那种萎靡不振。
滴滴~
沐沐发来的微信,说米饭焖上了,菜什么时候买回来。
二福回复:【马上,我和魇哥在排队结账呢,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按灭屏幕后,二福看到轮到自己了,开始把购物车里的东西往收银台上拿。
往上递东西的时候,收银员的手去拿东西,不小心碰到了他。
等再回购物车拿商品时,二福发现自己手上有一种绿色黏稠的不明物,味道和刚刚碰到自己的那个工作人员身上的一模一样。
宋魇拿购物袋准备将收银员扫过来的商品一一装进去,伸手的时候,停住。
所有扫过来的商品上,全是绿色的不明黏稠物。
他缓缓抬起眼眸和二福对视了一眼,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收银员。
收银员缓缓抬起了头,她的脸像是裹满鼻涕的树皮,一颗眼珠子被肌肉组织吊在眼眶外面晃荡。
注意到顾客看自己,秉持着微笑服务,收银员抬头冲他们咧嘴一笑。
那嘴角直接裂到了耳后,再张大些能直接把他们的脑袋咬下去。
她的舌头长满了粉色的肉球,伸向宋魇:“您好,一共一百三十七块钱。”
宋魇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一边说‘好’,一边拉着购物车那头,将二福拉出了收银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扭头就往外面冲。
因为这个超市是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地下负一层,所以出了超市,还在商场的范围内。
收银员看着不结账逃跑的两个顾客,工作服里的身体迅速膨胀,蟾蜍一般的坑洼皮肤,肥胖的像是一只巨大的虫子。
“哥,咱们确实是出了副本吗?”二福边奔命,边问。
宋魇也很奇怪:“新娘副本里,我们见到了光,按理说,应该是出了副本。”
突然商场的保安人员见到他们在乱跑,就上前阻止:“别跑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福终于见到人了,喘着粗气过去一手扶住保安的肩膀,侧着身子一手往后指去:“有有怪物”
“怪物?”保安看去,什么也没有,“什么怪物?长什么样子?”
“就是那个舌头”
他一面回忆,一面双手比划着。
突然,保安的声音阴冷起来,张开嘴,一条半米长的舌头伸到二福面前:“是不是这个样子?”
看着那突然出现,布满粉色肉球,还嘀嗒着黏稠唾液的长舌头,二福感觉心脏骤停。
只见保安工作服的身体迅速膨胀,撑破了衣服,巨大的肉球身躯有两米高。
还没等二福一声惨叫发出喉咙,就被宋魇扯着后领子扔进了购物车里。
保安咧嘴一笑,唾液滴在地上,臃肿的身体朝他们蠕动过来:“小点心,别走啊!”
那张脑袋凑过来的瞬间,宋魇从背后掏出从墙角拿的灭火器,直接开喷。
“啊~”
球状保安肥大如扇子的手捂着脸:“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宋魇把灭火器空罐往左边一扔。
保安听着声音跳跃奔去。
趁着这个空地,宋魇推着二福,朝右边撒丫子开跑。
两人在刚刚还有稀稀拉拉人的商场里奔命,后面是紧追不舍的收银员喊他们回去结账,和想要吃掉他们的保安。
好不容易冲动大门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千钧一发之际。
有一股力量把他们扯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里。
“啊——”
二福刚叫了一嗓子就被捂住了嘴巴。
定下心来一看,竟然是苏城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魇刚问了一句,门外的保安和收银员就在用肥大的身躯撞击门,想要进来抓他们。
“他们是来抓我的,”苏城河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快走。”
二福扒拉下他的手,才发现他手上全是血,又见对方捂着肚子:“你受伤了。”
此刻,二福也不腿软了,从购物车爬出来,直接一个公主抱,将他抱起。
才刚上了三个台阶,保安的大舌头就伸了进来。
宋魇连忙将购物车扔过去。
仅仅两秒,购物车就被舌头卷压按扁。
掩护二福他们刚上去,宋魇的脚就被收银员的舌头缠住,往门里脱。
宋魇抓着楼梯扶手,咬牙死撑着。
“魇哥——”二福想救人,可自己又抱着人。
发愁之际,半空中突然有人打了个响指。
在门外挤压破门的保安怪物和收银员怪物消失了。
被挤压变形和裂了缝隙的墙,也恢复了原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魇看看脚踝上被黏稠液体灼烧的伤,眉心一蹙,扭头看去。
只见醇月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微微一笑:“啧啧啧,小宋宋怎么受伤了?”
这股腔调,实在让人讨厌。
可这人刚刚救了自己。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魇问。
只见醇月款步走来,蹲在他身前,不答反问:“需要我也”扭头看看二福抱着苏城河的样子,“抱你?”
一时之间,二福和苏城河尴尬的愣在原地。
宋魇没理他,扒着楼梯扶手站起身,受伤的脚抬着,不敢着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醇月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仍旧微笑着说:“当然是来救你的。”
“救我?”
“所以,你提前就知道这里有怪物?”
听他这样问话,醇月捂着胸膛:“唉~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所有的S级玩家都可以和无限之主查问,有谁从无限世界召唤了怪物。”
宋魇双眸瞪大:“刚刚那两个怪物是从无限世界来的?!”
这个情况,不止宋魇,连二福都震惊了。
无限世界的东西可以跑到现实世界,这这和世界末日有什么区别?
醇月像是见怪不怪了,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宋宋,到饭点儿了,请我吃顿饭吧。”
宋魇看着他,眉心蹙起。
正在餐桌上剥蒜等着菜回来的沐沐,听到门铃响了,去开门。
出去了两个人,回来了四个人?
这什么情况?
多出的两个人,有一个是她刚在上个副本见过的苏城河,还有一个长得挺温柔的陌生男人。
等回过视线后,她注意到宋魇的脚受伤了,赶忙上前扶人:“出去买个菜怎么成这样了?”
一路抱着苏城河的二福:不是,姐,我比他辛苦
沐沐把宋魇扶到沙发上,拿了药箱过来,正要上药,被醇月叫住:“没用的。”
大家都看向他。
醇月:“被无限世界的怪物伤到了,现实世界的药是治不了的。”
二福:“那怎么办?”
“看他。”醇月下巴抬抬指向苏城河。
只见躺在沙发上的苏城河,额头汗水不断,肚子上的伤口正在奇迹般的愈合。
“这 ”二福震惊了,“什么情况?”
醇月:“手机登录永生app,点击积分兑换健康值,就可以自动愈合伤口。”
沐沐听了,连忙用宋魇手机登上永生app,进行操作。
“点点不了”
二福一看,震惊:“魇哥,你的积分这么少?”
宋魇没说话。
“他的积分都给我还债了,”
醇月笑了笑,正打算掏出手机赠送积分,沐沐先他一步把自己的积分给了宋魇,他只好收起手机。
宋魇的伤口在一点点自愈。
这样的神奇力量,不禁让人震惊。
宋魇看向醇月:“现在,你可以说了,那个召唤无限流世界怪物的事了。”
“哈~”醇月笑笑,往沙发背上一靠,“吃你一顿饭,可真难。”
“简单来说,就是玩家只要等级达到S级,就可以拥有无限之主的部分力量——召唤恶魔,为自所用。”
“同为S级死亡玩家,可以感受到被召唤出的恶魔,只要能力在恶魔之上,就可以将恶魔再送回无限流世界。”
二福震惊的瞪大双眼:“那究竟是谁这么坏?召唤恶魔到现实世界的?”
“慕容书。”宋魇看着苏城河,说出自己猜的答案。
而苏城河没有否认。
第89章 尸陀林1
众人都看向苏城河。
事到如今, 他也不能再隐瞒什么了:“从副本出来后,主人就知道我任务失败了,因为通关信息上有你的名字。”
他看着宋魇:“我也将你的原话转达, 主人很生气;于是给我新的任务。”
二福问:“什么任务?”
“让我来找你们,加入你们的社团,对于宋魇的行踪进行监控。”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宋魇:“所以你才会出现在我住处附近的超市?”
“是。”
“我是来找你的。”
醇月笑笑:“你这样说出自己的目的, 可让小宋宋怎么收留你啊?”
“我没打算来求收留。”苏城河说,“我们三兄妹, 只剩下我一个人,活不活都行。”
“你必须活着。”
所有人都看向宋魇。
“我答应过你弟弟, 要在副本里杀了慕容书,”宋魇, “现在你是唯一的见证者, 你必须活着, 直到我实现诺言为止。”
二福心里一惊,看向旁边上帝社团的社团醇月。
只见醇月看着宋魇,似乎很是欣赏, 唇角轻轻勾着, 眼眸微睁着睨着旁边的人。
“小宋宋, ”醇月轻声问, “你难道就不怕这个人是派来杀你的?”
沐沐的整颗心被提了起来:“不排除这个可能。”
“慕容书不会轻易让我死的,”宋魇, “如果慕容书要杀我, 单凭借能召唤无限世界怪物这点,在超市里我根本活不了。”
二福想起超市里的惊魂时刻, 后背一阵冷汗直流。
宋魇:“他那样自大高傲的人,想要的是让我臣服, 想要的是把我永远踩在脚下。”
“这种事情,他只会自己亲自来做,不会假手他人,更不会让怪物来杀我。”
醇月笑笑,没说话。
对面的苏城河抬起头看向宋魇。
“说吧,慕容书为什么要杀你?”
“任务失败。”
“仅仅只是任务失败?”
“是。”
宋魇看着他,直到后者垂下眼眸:“你撒谎,慕容书召唤怪物,其实是为了配合你在我面前演戏而已。”
苏城河笑了,他果然是低估了宋魇,慕容书也低估了宋魇。
“打扰了,”他站起,“我这就离开。”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宋魇就淡淡的说道:“留下吧。”
二福和沐沐看向宋魇,这人可不能留啊!
苏城河停住脚步:“我是慕容书的人,你不怕我会对你不利?”
“怕,”宋魇站起,“我怕慕容书不来找我。”
在场的人里,只有醇月一眼看穿了宋魇的心思。
反正都是危险,把危险摆到明处,总比危险躲在暗处强。
因为没有买菜回来,晚饭就简单的吃了打卤面。
放下碗筷,宋魇第一句就是对醇月下逐客令:“你什么时候走?”
饭桌上气氛陡然一僵。
而当事人没有丝毫不悦,醇月拿筷子挑起面,笑笑:“吃完这碗就走。”
宋魇坐在椅子上,盯着他吃面。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人都看着他们。
醇月直接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吃着。
一碗吃完后,他还没擦嘴,就被宋魇拉走了:“我送你。”
二福看向沐沐,小声问:“这什么情况?”
鬼知道呢!
苏城河凝视着那两个背影,直到对方开门离开。
走出门后,宋魇把他拉到无人路灯下。
周围只有蝉鸣,以及无数只蚊子。
“小宋宋,”醇月整理了一下西服,“你对待救命恩人也太粗鲁了。”
“苏城河是不是慕容书?”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醇月一怔:“不好意思,我没见过慕容书,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别装了,你们三大社团的社长有很多可以随时灵魂转移的活体小号。”
一句话,让醇月瞬间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眼神看着他。
“我也是你盯上的活体小号。”
醇月的唇角垂下:“没错,很多高级玩家都会拥有活体小号,你确实是我很中意的一个。”
“不过,你放心。”他拍着宋魇的肩,“现在,我不止中意你,更期待你能杀了慕容书。”
所以价值,是宋魇此刻活下去最大的筹码。
“我走了,”醇月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等你的好消息。”
站在路灯下,宋魇额角的汗才算是彻底流下来。
回去后,沐沐在厨房洗碗,二福收拾桌子。
“二福,慕容书呢?”他问。
“分了个房间,洗澡去了。”
宋魇走过去:“你给他送一套衣服,然后帮我做件事。”
别墅的房间很多,苏城河住了二楼靠左第一间。
二福拿着衣服敲门:“苏大哥,我给你拿了一套衣服换,你开下门。”
客厅里,宋魇坐着沙发上,拿着手机看着下一次副本开启的时间,这次的副本通关人选里,只有宋魇和二福。
过了十分钟,二福下来了,对上宋魇问询的目光,摇了摇头。
“确定?”宋魇仍旧不放心,“他身上确定没有圆形的火焰图腾?”
“哥,我确定。”
“我还帮他搓背来着,把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火焰图腾,连个纹身都没有。”
紧绷着的心突然松懈下来,宋魇长长的舒了口气。
二福坐到旁边:“哥,别多想了,好好休息,过两天咱们该进副本了。”
“嗯。”
就这样,苏城河暂时住进了别墅里,但一直没有要加入社团的意思。
几天下来,大家也算是相安无事。
而且苏城河有一点非常让沐沐欣赏,那就是家务做得贼干净,基本每天围裙不离身。
等到宋魇和二福要进副本的这天,苏城河还做了小蛋糕。
“拿上两个吧。”苏城河把蛋糕递给他们,“进副本也不耽误吃。”
二福看看宋魇,见魇哥拿上后,自己才去拿。
“那我们走了。”宋魇拿着蛋糕,打开了门。
刺目的白光带着强大的吸力,将他们拉进了无限流世界。
还没等睁开眼,呼呼的大风就将他们吹得睁不开眼了。
“这是哪里?这是什么地方啊?”
一个很嗲的男音传来。
二福手里的蛋糕也被吹飞了。
只听见‘啪’的一声后,那嗲嗲的男音立刻尖叫了起来。
“啊~”
“这是什么东西?”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之后,世界就安静了。
很快一个粗糙的男性声音骂道:“再他妈吵,老子就把你头拧下来。”
宋魇把手挡在眼前,睁开一条缝隙去看,这里居然是一望无际,不见草被植物的荒地。
等风停下来之后,所有玩家都站在了这里。
“看来,这次副本的玩家不少啊,一共有十二个人。”说话的是微胖的男人。
刚刚嗲嗲的男音此刻正趴在地上,摘下被二福奶油蛋糕糊满镜片的眼镜,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从他的神情上能看出,这是个新人。
一位大妈走过去,扶起他:“小伙子,别怕;等你多闯几个副本就好了。”
“什么副本?”
系统的电流声从半空传来:【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副本《尸陀林》,请根据路牌,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住所。】
这就完了?
那个微胖男蹙眉:“这个副本给出的信息就这么少?”
一个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女孩儿,双手抄兜:“副本的提示越少,表示需要玩家自己寻找的线索就越多。”
“太阳快落下了,”大妈看看天际的晚霞,“咱们还是快点找路牌去住所吧,还不知道住所远不远,不能浪费时间了。”
大家同意,开始四处找路牌。
按理说这么空旷,又寸草不生的荒地,一个路牌是很显眼的。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居然起了大雾。
小女孩儿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皱眉:“这个副本太诡异了,不下雨,没有植被的地方,居然有雾气?”
现在别说路牌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一时之间有两个双胞胎吓得抱在了一起。
看着两个双胞胎,一个白,一个黑,宋魇忍住没笑。
反倒旁边的二福捂着肚子,指着双胞胎就是哈哈大笑:“你们这色儿?”
不说还好,一说大家都注意到这对巧克力牛奶双胞胎了。
巧克力牛奶双胞胎倒是一点儿也没有生气,脾气很好的样子,小白说:“我们本来是在三亚旅游的,弟弟爱晒太阳,所以我们的肤色就区别开了。”
原来是这样。
大妈皱眉看着这帮年轻人:“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点儿危机意识?太阳就快落山了。”
瞬间,大家都紧张起来。
可这去哪里找?
这么大的雾,怎么找?
“分开,都分开找,谁找到了就喊一声,大家伙儿再顺着声音摸过去。”大妈拥有很强的指挥能力,顺便看见吃棒棒糖的女孩儿还训了两句,“别吃了,现在的年轻人尽吃些垃圾食品。”
吃棒棒糖的女孩儿 :“”
“关你屁事,我妈都还没说我呢,轮到你说我?”
刚走出两步的大妈,扭头过来就开骂:“你真是没教养?尊老爱幼都不懂?你妈怎么教你的?学校老师怎么教你的?”
棒棒糖女孩儿也不甘示弱,非常蔑视且不屑的说道:“对对对,哪有你有教养,除了会道德绑架,什么都不会。”
“你”大妈气得不行,撸起袖子就要收拾人,“我非得替你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重长辈。”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突然那个声音嗲嗲的男青年喊了一声:“快看,前面有人,咱们可以问路。”
确实,虽然很模糊,也看不清,但是能看见一道戴着帽子的影子在大雾中缓缓走着。
第90章微胖男松了一口气:“有NPC就好,能给出副本提示。”……
微胖男松了一口气:“有NPC就好, 能给出副本提示。”
大家开始朝着大雾中的人影走去,嗲嗲男按耐不住兴奋,跑得最快。
其实, 刚刚他压根就没有理解大妈和他说的什么副本,他以为只要找到人,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因为跑得过快, 他不小心摔了一跤。
更加倒霉的是,这个地方是个斜坡, 自己就这么滚下来,滚到了人影前。
眼镜也在滚的过程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只能模糊的看着白茫茫的雾气中那道黑影:“你好, 能带我去这附近的城市吗?我想坐车回家。”
那黑影站在他面前,没有回答他的话。
嗲嗲男伸手抓住对方的腿, 借力起来, 然后发现:“这里很冷吗?你还穿着毛绒裤子?”
人影依旧没有回答他。
其他玩家在不远处往过走, 大妈担心人别有啥事儿,喊道:“小伙子,你没事吧?”
“没事, 阿姨。”嗲嗲男回应, “你们别过来了, 我把人带过去。”
说完, 嗲嗲男扭头眯着眼和高出自己半个头的人影说:“走吧。”
那人影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着走。
大雾越来越浓, 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咱们得赶快找到住所, ”大妈心里着急,“要是太阳落山前找不到住所, 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
突然,宋魇停住了脚步。
“魇哥, 咋了?”
二福也跟着停下,只见宋魇目光直视着前方。
陆陆续续,很多玩家也跟着停下脚步。
走在最前头的大妈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嗲嗲男带着一只站立起高达两米的大棕熊朝他们走来。
那只棕熊的爪子搭在嗲嗲男肩上,头上顶着一个圆形扁扁的东西。
原来,在大雾中他们看到的戴帽子的人影,就是这只两米高的大棕熊。
粗糙男没忍住,低声骂了句:“他妈的,这货是想死吗?”
“嘘,别说话。”微胖男不想打草惊蛇,希望能在不惊动棕熊的情况下逃命。
此时,已经有很多玩家开始缓缓后退。
而嗲嗲男因为眼镜丢了的缘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是一只随时能一口咬断他气管的大棕熊。
“站住,”宋魇叫住那些试图逃走的玩家,“谁敢走,我就把他扔给棕熊。”
虽然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但宋魇必须让所有人都站在原地。
粗暴男来了脾气:“要死你自己死,别拉着老子。”
说完,粗暴男转头头就打算开跑。
“二福,扣住他。”宋魇和离粗暴男最近的二福说。
二福直接一个勾臂,将粗暴男的头夹在自己的腋下。
粗暴男急眼了:“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任何人都不许动。”
所有人都看向宋魇,此时的玩家团体是没有明确的领导人和信服者的,全是一盘子散沙。
宋魇:“如果我们现在跑了,根据这头棕熊的战斗力,至少会死一半的人。”
“不跑!不得全死光了?”粗暴男不甘示弱,虽然他外强中干,但是嘴上可从来不输。
“我挡在最前面,如果棕熊发怒要杀人,我第一个死。”宋魇往前走,“如果我死了,可以给你增加逃命时间,那时候你们再跑也不迟。”
众人暂时安静下来。
不明所以的嗲嗲男还带着大棕熊往过走着。
“你站那儿,我过去。”宋魇喊住他,并提醒,“别回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身为新人,嗲嗲男还是很听话的站在原地。
宋魇和那只棕熊四目相对,一步步上前。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即便是语言不通,不同的生物都可以从眼神中感觉到对方是否友善。
野兽也是如此,尤其是棕熊,这种动物十分聪明,而且记仇。
棕熊微微张开的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离嗲嗲男的脖颈十分近。
如果不小心激怒了棕熊,后果可想而知,第一个死的人就是嗲嗲男。
宋魇和棕熊四目相对,他眼神中的凶狠,不能松懈办法,一旦露出破绽都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一分钟之后,棕熊收起了爪子,离开了。
嗲嗲男还不清楚情况,见自己带回来的人跑了,回头却见本来那‘人’四肢着地的奔跑。
“这是”
“棕熊。”宋魇告诉了他答案,“你带回来的棕熊。”
想起刚手上毛茸茸的触感,嗲嗲男后背一阵激灵。
棕熊离开后,其他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刚大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小伙子,你是怎么吓跑棕熊的?我也没见你干什么呀?”
“不是我吓跑的,是我们一起吓跑的。”
“我们一起吓跑的?”
“嗯,我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棕熊很聪明,会把牛粪顶在头上,两脚站立行走。”
“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个带帽子的人,等你走过去,发现是棕熊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众人恍然大悟。
“不对啊。”粗暴男问,“这小鸡崽子不是没事儿吗?还把棕熊带回来了!”
宋魇看看眼镜丢了,因为近视,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嗲嗲男:“他是好运,而且棕熊是一种好奇心极其重的动物,只要你不回头,棕熊就喜欢陪你着玩儿。”
“所以,如果在野外遇到棕熊把爪子搭在你肩膀上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平静的往前走。”
“只要回头,就会被棕熊一口咬断喉咙。”
说到这儿的时候,嗲嗲男摸着自己的脖颈,那种后怕在心里蔓延。
这也就是宋魇不让嗲嗲男回头的原因。
吃棒棒糖的女孩儿:“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因为棕熊只要见到我们人多,就会自己识趣离开;一旦我们有人表现出害怕,或者是逃跑的动作,它都会杀了我们。”
渐渐的,雾气散了,眼前出现了一座用奇形怪状石头搭建起来的四米高石房子。
很奇怪的是,这石头房子的窗户在石墙三米高的地方。
关键是这房子的门前有一块两米长,两米宽的木板子躺在门前。
“这木板子是什么意思?”双胞胎中的小白问。
微胖男走过去蹲下,轻轻敲了敲:“木板底下是空的。”
掀开木板,果然是一个很深的坑。
双胞胎中的小黑问:“这坑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
大妈先走进石头屋:“先进来再说吧,管它是什么的,这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周围的雾气也开始有渐渐散去的痕迹了,于是大家都进了石头屋。
这屋子里,黑漆漆的,土地上被脚步踩出阵阵灰尘。
“咳咳咳~”大妈被呛得咳了两声,借着微弱的光,看到摆在桌上的酥油灯,“谁有火?”
粗糙男掏出打火机,点亮了酥油灯。
太阳完全落下之后,温度骤然下降,微胖男过去把门关上。
突然,当当当~
外面有人敲门。
大妈不耐烦的说了句:“是不是把谁关外面了?”
微胖男转身又去开门:“谁啊?”
门外没有人回答,仍旧是当当当的敲着门。
吱呀一声。
一只毛茸茸的利爪子就从门外伸了进来,划破了他的衣服。
门外,是那只刚刚离开的棕熊。
宋魇抄起地上的长板凳就冲了过去,用板凳的一端抵住棕熊的喉咙往外推。
二福也过来帮忙,朝身后那些吓傻的玩家,吼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都得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些吓愣的,侥幸心理的都纷纷冲过来。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宋魇往后仰头躲着棕熊挥来的利爪,视线瞄到门口的那块木板子,“快,把木板子抽出来。”
粗糙男和双胞胎蹲下棕熊踩着的木板。
因为棕熊很重,一时间还没抽动。
“我也来帮忙。”
二福蹲下身子帮忙,四个人一起使力,将木板子抽出来。
棕熊脚下不稳,加上喉咙上被长板凳用力一怼,直接后仰整个摔进了木板下的坑里。
玩家们累得坐在了地上,脸上的汗水涔涔往下流。
九死一生,死里逃生。
微胖男看看自己胸口被抓烂的衣服,咽了咽喉,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头去看。
棕熊掉到坑里就没有动静。
不看还好,一看又是心惊。
这坑里有很多竖立的尖木头,那只棕熊被尖木头扎穿身体,死掉了。
二福扯扯宋魇的衣袖,指指门外:“魇哥你看”
只见门外的雾气将散为散之际,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和他们刚进入副本看到的荒凉之地全然不同。
在进入石头屋之前,在场的每一个玩家都能肯定,他们没有一个人见到过一棵树。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问了一句。
棒棒糖女孩儿倒是很镇定:“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一看就知道,我们是被那场大雾带到这个房子里的。”
“也就是说,大雾前后,是两个世界。”
两个世界?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副本?
所有人都愁眉不解。
二福的肚子咕咕叫起:“这里怎么连口吃的都没有?”
这么一说,大家的肚子都感觉有些饿了。
“有吃的。”宋魇指指掉坑里死掉的棕熊,“够我们吃好几顿了。”
众人看着那只棕熊尸体,如果接下来没有其他食物的,就只能吃这只棕熊了。
棒棒糖女孩儿嫌弃十足:“这种野生动物,身上全是细菌和寄生虫,怎么吃啊?”
“不吃就饿死。”大妈实在是看不惯这种矫情的女娃,“我们那辈还啃过树皮呢。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好吃懒做,一身的臭毛病。”
“你这老女人,嘴怎么这么贱?”棒棒糖女孩儿直接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扔了过去,“老不死的。”
“别吵了。”粗糙男实在是讨厌这些女人吵吵闹闹的,“我们几个男的先把棕熊弄上来,最后吃不吃,你们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