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家三口,闪亮出街 我小人有大量~……
温容红着脸抬头看向谢悟德, 他从没发现谢悟德的眼睛这么黑,深沉地好像雾,吸走了周围的一切光芒。
他还在发怔, 谢悟德已经往前动了动, 拉近了一下二人的距离。
温容脸色更红了,眼睛也好像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雾,目光变幻间闪动着粼粼的光。
他没有动。
他没有动。
谢悟德的目光更深了一点, 这次他不再往前了,而是伸手按住了温容的后背,用力把他压向自己。
“看吧容容。”他凑在温容耳边,温热的吐息触碰着温容的耳垂。“你不排斥的。”
温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的、慢慢的把头靠在了谢悟德肩膀上。
良久,他顶着快要能煮鸡蛋一样通红的脸蛋, 细若蚊蝇地出了个声。
“嗯。”
第二天, 两个人都起晚了。
这对温容来说应该还算正常,他本身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清心寡欲类型的, 但谢悟德却觉得有点迷茫。
不、不应该吧。
且不说他在自己的世界年龄多大了, 但现在,他这个身体,换算过去,也应该是个标准的青春男大啊!
青春男大, 难道只是稍微自己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第二天就会起晚吗!
他们真的只是一起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而已啊!他甚至亲都只亲到了脖子上面!
他们真的很纯情的!
但怎么会这样。
谢悟德迷茫, 谢悟德想哭。
难道是他太菜了?那以后怎么办?
他凄凄然坐起身子,双目无神地换衣服,飘出去的时候,还差点被门帘绊了个大马趴。
这个问题困扰的, 导致他这一早上状态都不太好,谢悟成担心地问了他好几次,他倒是都没有说出口。
这东西 怎么想也都得是找个有经验的问比较靠谱吧!
他大哥别说是不是有同行爱人了,他连爱人都没有,怎么解决自己的问题!
拓跋寻也不行,这人一看就是下面的。再其他
谢悟德脑瓜子一转,想起来了自己最开始的小伙伴。
“你俩干啥了?”安璃琼嗑着瓜子,目光带着点好奇。“哦哦哦,我知道了,那个啥了对不对?”
“没有没有!”谢悟德一仰脖,把牛奶喝出了烧刀子的效果。“就是没那啥才闹心么!我俩真的只是 ”
他小小声和安璃琼同步了一下信息,然后又收回了目光,自己颓废地缩在角落里喝牛奶。
“这到底正常不正常啊。”他感觉自己都要担忧致死了。“我真的,好担心的。”
“应该也正常吧。”安璃琼又嗑了两个瓜子。“我感觉正常,这毕竟是你俩第一次亲密接触么,很正常。”
“不过,我倒是没有什么经验可以给你参考,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和他第一次了哎!实打实的,不是你俩这种。”
“十五岁?”谢悟德往后仰了仰身体,目光换成了鄙夷。“怪不得阿遥和你闹脾气,要谁谁都得跟你闹啊。”
“十五岁咋了?已经很晚了吧!”安璃琼这古代人思维头一次和谢悟德碰撞。“你不会是 不行吧?”
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被人说不行,谢悟德也一样。
但如果这个人并非你的伴侣,而你自己本身又很行的话,那这句话也就没有那么特别让人生气了。
谢悟德不太高兴地瞥他一眼,甚至考虑起来,自己找对方解惑这个举动到底靠不靠谱了。
好像安璃琼也没那么靠谱呢 他身边到底还有谁是1啊!
好难。
安璃琼也看出来了他那一眼里的隐藏含义,没再说什么,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那要不你,锻炼锻炼?”他试探性的提出建议。“我好像除了几次特别激动以外,就没有过这种情况了,你知道的,我一向很节制。”
“或者找个神医给你把把脉,你知道的,人啊,不能讳疾忌医。”
谢悟德思考了一下,采取了对方的建议。
有病确实得早点治 再说了,别说他俩现在没有正式,但调理身体不嫌早啊!
不过,令人感到高兴的是,谢悟德的身体是真的没有问题。
强的跟个活驴子似的,跳起来能踹死一头老牛。
这是医生给他的评价。
谢悟德想了想,问题不大,那还是继续加强锻炼吧
这个事情让拓跋寻对谢悟德的态度稍微软了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从温容和谢悟德正式在一起以后,拓跋寻就经常找温容唠嗑说话,聊得拓跋定都不开心了,天天用眼刀子暗示谢悟德。
拓跋定:快把你老婆带走!
谢悟德:那明明是你老婆自己找的!
虽然两位是烦恼了一点,但实际上,好处还是很显著的。
拓跋寻虽然尽力让自己手下的人,知道谢悟德才是他们的主君了,但心里有这个意识,和能真正融入还是两码事。
谢悟德已经想了很多方法,让两拨人互相熟悉且配合了,但效果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有点慢。
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是很难扭转的,哪怕大家现在知道统一部,知道天下一家,但不同的样貌和习惯,总会让大家在一开始心生抵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没看两个阵容的大首领天天在一起呢?首领们都可以做到,那他们自然也可以!
心理改变了,很多看起来困难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等到他们再次整兵集结的时候,效果已经比第一次检阅的时候好上太多了。
第一次阅兵的时候是气势和整齐,现在则是浑容。
如果是从背后看,一眼过去,甚至你会分不清这个士兵来自那个部族。
大家都勾肩搭背地说说笑笑,听不懂就比划,还会互相教一教。
语言并不会成为他们沟通和友好的手段。
谢悟德感觉这个方法很好,怪不得他们那个时代,会要求少民的参与数量。
领头羊效应,到底是很有道理啊
“我们到底要不要转换策略呢。”
谢悟德看着地图,另一只手盘着温容给他刻的俩核桃。
“扬州王目前龟缩一隅,甚至也开始了学着我们发展,也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扬州王不动,打着勤王名义的他们就不能动。
谢悟德眯了眯眼睛,感觉略微不爽。
“但最好还是师出有名。”温容在旁边盘着最后的玉玺。
系统开到第三阶段任务以后,就直接从第二阶段的玻璃变成了石头,距离玉玺只差最后一步。
前面几次都是温容雕刻的,最后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什么样。
说实话,他之前虽然试过琢玉,但他的功力,远远算不上大家,这东西太贵,他家买不起太好的。
现在一上手就要用这种顶级名料 哪怕温容一贯自信,也多少有点胆突。
“或许我们也可以转换策略,扬州王不动,咱们就偷家呗。”温容不用看地图,那些都在他心里。“青州咱们还没有完全建设好,并州挨着的一块地是不是也可以动一动?虽然将士们走不开,但学生们,完全可以开始分派任务了啊。”
他抛了抛手里的篆刻刀,眼珠子转了转。“大姐不是说能力也很强么?之前也留下了通讯工具,让大姐试探着组织考试呗,不会的问咱们。”
“这样,不仅可以把现在的问题解决,还可以试着 让这些读书人,接受一下女子为官从政。”
反正现在是特殊情况,大家对于特殊情况都总是会很宽容。
哪怕以后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先有个先例,等以后真的发展到了可以推行的那一步,他们作为原始时代的原典,还能给后世起到点示范作用。
“也是这么个理哦。”谢悟德点了点头。“将士们除了操练以外,也可以就地帮老乡们基建,开垦土地。反正以后都是咱们的,早一点总比晚一点强。”
温容“啪”得一下收回了篆刻刀,给了谢悟德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就地基建活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得搞起来了。
将士们对于这些政策的热情还挺高,虽然天天训练也不算无事可做,但一味的重复训练,总是枯燥且乏味的。
能帮老乡们基建种地挺好的,真正有益处,还能给他们找个活儿干。
而且,他们也从这个政策理看到了领导们的野心。
哪怕相处时间不算长,他们大部分,也都知道谢悟德性格里的一个鲜明特点。
说不好听点,就是抠门。
如果不是他有信心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家里那边也和温容猜测的一样,进展良好。
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抽到了简易模式,甚至比温容想象的还要顺利,大部分读书人都对大姐的存在接受良好。
一方面,谢家现在基本上做到了那几位大儒的代言人,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人,相对还是单纯一点的。
不服你就挑战,输了那就认输。
哪怕你输了就想开始找各种理由遮掩,身边也总是会有明白人,把事情前后说个清楚明白。
大姐是真的有真才实学的。
不服气的那些人甚至很没有风度的开了个循环擂台,硬是顶着大姐夫杀人的目光挑战了大姐三天,大姐连续灌了好几天的药,倒也硬是顶下来了。
经此一战,大姐连带着整个幽州的女性都扬眉吐气。接下来,不同地方大大小小的比赛也都如火如荼地举办了起来。
从一开始局限于性别,到最后,被谢悟德远程引导者,变成了更加单纯的比赛。
大家都有输有赢,一开始稍微的一□□味,也都变成了友好的竞争关系。
一场或许可能会发生的小变革,就这样在烟花一样的气氛里消弭于无形。
谢悟德也挺开心,解决了问题当然谁都会开心。
要是以后所有的问题都能这样还没发生就解决就好了。
——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但不代表他不会为了这件事而期盼。
当然,除此以外,他这一阵本身就很开心。
他和温容互帮互助了以后,关系就好像踩了油门一样突飞猛进,哪怕偶尔对视的时候还是会稍微红红耳朵红红脸,但是那个气氛,显然就不一样了。
用谢悟成的话说,就是更黏糊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戳没戳破窗户纸,差距真的好大。”安里琼就此事发表如下讲话。“其实之前,但凡长眼睛的人,也都能看出来你们之间的那点不一样,都知道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前一阵说破了以后,你俩之间就是别扭,但自从那次你找我咨询以后,你俩就是黏糊了。”
“而且肉眼可见会黏糊下去。”安璃琼点了点头。“就冲着你俩之前竹马,而且数十年如一日关系都没变过。”
“会这样吗?”恋爱里的人都会患得患失,谢悟德也一样。“其实我们最近相处模式还是有转变的,我也就和你是兄弟才会跟你讲。”
“毕竟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么,所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他就,也会有那种幻想的,你懂我意思吧?”
“嗯嗯。”安璃琼最喜欢听这种小故事了,啃了个鸭脖子就从善如流地蹲下了。“我懂我懂,我之前也会,想牵手、亲吻,拥抱,还有那个啥,不过我比你出息,我没幻想两年就 ”
“ 闭嘴。”谢悟德满脸黑线。“我想也没有那个条件啊!”
“哦,也是。”为了听故事,安璃琼老老实实闭嘴了,继续啃自己的鸭脖子。“老忘记,对不住对不住,你继续。”
“所以我其实也有点焦虑的。”谢悟德继续从地上薅小花,一下下往下揪花瓣。“如果一直这样好不好?会不会到后面,他就开始烦我了?”
“可我真的好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真的,我根本不想和他分开的。”
“那这个我帮不了你。”安璃琼啃完了鸭脖子,俩手一摊。“我也这样啊,到现在都没好。”
“他嫌弃就嫌弃呗,但是嫌弃也没用啊,反正这辈子他和我得绑定了。”安璃琼嘚嘚瑟瑟地扬了扬脖子,又拍了拍谢悟德的肩膀。“说实在的,我感觉你未来也得一样。”
“我觉得也是。”谢悟德拍了回去。“谢谢你的安慰,该说不说,我现在心里踏实多了,毕竟有你在前面顶着呢。”
“那你看看,有个我这样的朋友多有用!”安璃琼得意洋洋地一挺胸,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远处阿遥突然向着这个方向一挥手。
安璃琼瞬间止住话头,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谢悟德撇了撇嘴——啥朋友啊,见色忘友!
下一秒,温容在他身后唤了一声,谢悟德立马跳了起来,欢快地“哎——”了一声以后,然后蹦蹦跶跶地跑过去了。
好吧,大哥不说二哥
勤勤恳恳原地种地的同时,谢悟德也适当调高了对扬州那边的监控情况。
说实话,在适应了解决一统江山教这个事情之后,谢悟德发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
扬州王那边的动向需要监控吧,这边的地需要翻吧,军队需要锻炼吧,还有最重要的,他得归纳一统江山这些人吧!
一统江山那么多人呢!
他之前也没有想到,一统江山的人居然这么多!
要知道,虽然他们后面通过那个中止了的任务拿到了一统江山的具体名单,也虽然这个名单不太准确,因为它的自毁性质,稍微和一统江山沾边的就都带上了,而他们实质上需要管的没有那么多。
但也不少了。
这些人都是他们最需要解决的人物,比拓跋寻之前带来的那些可棘手太多了。
“不含任何褒贬义,单纯说这个差距,完全是云泥之别。”谢悟德比划了两下。“有一些人那个冥顽不灵的程度,我甚至不知道,是应该派出小丫和你的组合,还是应该上拓跋寻。”
“也可以双管齐下?”温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反正这一段我不算忙,小丫也正好在。”
小丫在差不多要开战前,就被那些巫觋带走了。
那些巫觋言之凿凿地说要带小丫特训,不过谢悟德和温容一致认为,他们就是怕自己这方面会输,所以先带着小丫躲起来。
不过没想到,也是真的特训。
“如果不是他们说,会带我认识星象,我才不来呢。”身子抽条,长大了不少的小丫晃悠着小腿。
看得出来她被养的很好,手上带了好几对金银镯子,样式还都不一样,有的精致有的大气,有的古朴有的邪肆。
但都很衬她。
“别说,他们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嘛!”小丫啃完了一个包子,快乐地拍了拍手。“下一个阶段,我估计就真的能会点系统的占卜了,说实话,我现在都觉得我自己强得可怕!”
“好好好。”谢悟德略微有点粗暴地捋了捋她的脑袋瓜。“你能看见星星吗?”
“当然。”小丫得意地扬了扬头。“我比一般人看得要清楚很多哦!这才是我影子该看的东西嘛!我过去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就好啦。”她托了托下巴,难得比了个有点小女儿的表情。“他们讲得很明白的,我现在弄明白了好多以前根本不懂的东西!”
“你知道吗谢悟德,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 我不太知道。”谢悟德诚恳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从小到大其实成绩都有点差的,我真的不是很爱学习。”
“我几乎没有从学习里获得乐趣的时候,我之前学习,都是为了容容啦。”
他边说,边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这话倒是真的。
无论是他在这边做的人设,还是之前现代的时候,他学习,真的完全都是为了温容。
他不算是那种进步很大的后起之秀,因为有温容在,而他在大学之前一直和温容在一起。
他们那个地方是个小地方,小学和初中都是根据住所划片分的。
所以他俩理所当然的都在一起,而高中的时候,为了能和温容上同一个高中,谢悟德自然是非常努力的。
最后脚打后脑勺地擦边考进了温容所在的尖子班。
原本大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规划的,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
太令人难过了。
他当时明明就是为了温容才努力学习的!没想到,最后他们连联系都断了。
想到这儿,他就难免又想起来了那天温容说的话,只要一下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容容曾经因为他那么难过,谢悟德就觉得心脏又酸又疼
又阴暗地难免有点小开心。
看,他也很在意我呢。
他本来,也就是爱我的。我们本该就是一对,就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正要来找小丫的温容抽了抽嘴角。
有的时候,他也不是很能理解自己的爱人在做什么,虽然大部分时候他懂他的抽风,但偶尔,他也会觉得谢悟德有点神经。
“小丫。”他站在门口,有点懒得挪步子,就只挥了挥手。“走了,看看那些一统江山的人。”
“好哦!”
小丫从桌子上蹦下来,往前窜了两下,握住了温容的一只手,俩人往前一转,正要抬步。
没、没抬动。
温容有点无语地往自己另一边看过去,谢悟德正挎着他另一只手,满脸无辜地看着温容。
“我也去我也去!”谢悟德眨巴眨巴眼睛,恶意利用了一些自己的美貌。“我也想去看看嘛,小丫这小神棍原本就挺厉害的了,也不知道现在这进化了一下,会变成什么样。”
“不是小神棍!都是有科学道理的!”小丫不满地撇嘴,随后晃了晃温容的手。“算啦算啦,那就带他一起去吧。”
“我小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
小丫很大气地挥了挥手,看得俩大人一阵好笑。
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类似的情绪。
他们一同伸手,揉了揉小丫的脑瓜。
“好,一起去。”
第172章 悟德摆理,温容扎心 很完美的炼狱,和……
他们安置一统江山教众的地方, 距离大营的位置不远不近。
是一个很巧妙的距离,既不至于让他们对大营产生影响,又可以让他们看到大营里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也算是给他们产生一些证明影响吧。
因为有小丫, 他们也就没有骑马, 距离算不上太远,一行三人溜溜达达就这样牵着手去了。
安璃琼正好路过,看了眼他们仨的背影, 摸了摸下巴。
“别说,有点像一家三口。”
他身边的阿遥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安璃琼偷眼观察着他的神色,确认阿遥没有半点羡慕的感觉才悄悄松了口气。
对嘛对嘛, 这样最好了。
不用再养小孩了,他才该是阿遥养的那个唯一的小孩
被讨论的三个人同时打了个喷嚏。
他们完全不知道, 有两个人正在心思各异地讨论他们仨。
这三个人正在一本正经地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
主力实际上是温容和小丫, 但可能是因为谢悟德本来就对这边算不上多担心,而他这个人又有一个鲜明的特点, 但凡没那么紧张的, 他就会开始撩闲捣乱。
比如现在。
温容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都要被他气得上手揪他耳朵了。他还在那边嘚嘚瑟瑟地绕着温容转圈。
“哎呀,就按照我说的办嘛,他们都能被一统江山忽悠, 智商能有多高?”谢悟德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上去就先擒王,把那个头头暴揍一顿, 剩下的肯定你说啥是啥你信不信。”
“ 要是这样,还让我们来干嘛!”温容又伸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和安璃琼来不就好了么!”
“那不一样。”谢悟德抬手抱着他的胳膊蹭来蹭去。“你俩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我俩能干啥呀,我油嘴滑舌, 安璃琼,闷不做声,别人一看我俩都觉得我俩不行估计。”
“ 你认真的?”温容诧异地看他一眼。“我觉得 你口才特别好。”
“不不不我不太行。”谢悟德摇了摇头,“我这都是后练的!你不知道,我之前在本科的时候打辩论 ”
说到这,谢悟德猛地反应过来,抬眼去看温容的神色。
温容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这个事情都不用他去听谢悟德的心声都能反应过来。
不就是又觉得 提到大学了么。
他给了谢悟德一个安抚的目光,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继续说。
“ 嗯,就是那会儿打辩论么。”谢悟德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想笑。“我上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结果被对方一个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一个三辩直接被怼到脑子发蒙,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说出了不是自己的词。
因为他们组前探讨的时候都是一起探讨的,他那部分确实不算太多,四辩也没有因此觉得他怎样,但谢悟德还是十分愧疚,并进行了诚恳的道歉和赔偿。
并一直记到了现在。
“唔 那你后来是怎么克服的?”温容有点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要是我也在就好了,如果我是四辩,你肯定就不会这么愧疚了。”
毕竟他们一直都是一家人嘛。
哪怕之前他们两个没在一起,但他们也早早就把对方划进了自己家人的范畴。
“也是哦。”不知道为什么,但谢悟德真的有被安慰到。
他安静了下来,傻乐着揉了揉后脑勺。
小丫有点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但看着谢悟德安静了下来,她也跟着文静了不少。
之前一直横着膀子晃,现在只是微晃了。
也不知道这嚣张的走路姿势是跟谁学的。
温容之前有心想板一板她,结果最后被小丫用“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帅,而且很舒服”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当天还引发了温容和谢悟德对养孩子这方面的讨论。
温容坚持认为,谢悟德这是“惯子如杀子”,应该在孩子还小的时候给她梳理正确的观念,包括审美观念。
但谢悟德坚持认为,应该保存孩子的天性,孩子既然决定这样好看,或许就说明,她一直都会觉得这样好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现在就算板了,哪怕孩子看起来变好了,估计大概率也是装的。
当时可看不出来半点谢悟德嘴笨的样子,一通操作猛如虎,温容就被他说服了。
没当过父母,还没当过孩子么。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很多时候他表面上改了,其实只是会装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还不如让孩子自由发展呢。
反正重要的大事儿不跑偏就得了,小事儿上 唉,随便吧随便吧。
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他们就看到了安置一统江山人的大门口。
安璃琼和拓跋寻各自派遣了一些人来这边看管,主要挑选的就是那些,彼此之间相处的特别好的周人和外族人。
还是好几个外族的族人混在一起,别说对一统江山那些人了,对小丫来说,冲击力都挺大的。
“ 哪怕已经看了好几次了,再看上去还是会觉得有点震撼。”小丫扑闪着纤长的睫毛,空洞的眼睛里星光点点。“你知道吗?你们真的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哎,应该的应该的。”谢悟德挥了挥手,表面谦虚,实际上嘴角已经翘起来了。“都是容容的功劳嘛,要是没有他,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
谢悟德说这种话,明显是为了秀一下恩爱,他都没指望小丫能理他,没想到,小丫还真认认真真回了。
“也是。”小神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温容,你估计早就死了。”
这话就有点不好听了,温容都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小丫豪无所觉,还是认真地盯着那些友好交流的士兵的方向。
这地方毕竟距离大营有一段位置,来回折腾也怪费劲的,所以他们也在这边扎营安寨了,除了上班需要的以外,其他人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小丫一直盯着看的,就是目前最吸引目光的一伙人。
那一伙人就是正在休息的,看起来有二十来号人,浩浩荡荡围成一个圈,正在比赛摔跤。
也不知道是不是幽州的风气隔着这么远都能影响他们,但这些人确实比得挺乐呵的。
那些被关着的一统江山也在很明显的往他们那边看,一个个歪着脖子,有一眼没一眼的,还都自以为很隐蔽一样。
实际上那个脖子,都快抻出去二里地了。
谢悟德看着也觉得有点好笑,他站在大营门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本来就看到了他的士兵齐刷刷单膝下跪,且不论谢悟德自己愿不愿意,但气势的确直接拉满。
“参见主君!参见仙人!”
温容被他们喊得一愣,好悬没稳住针脚,他表面上学着谢悟德一派淡定的颔首,然后在暗地里偷偷瞟谢悟德。
谢悟德挠了挠他的手心,在脑海里回话。
【是这样的。】谢悟德的语气有点臭屁。【也就是现在小丫还小,不然还得喊参见国师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我们也得顺应时代嘛。】
【至于以后能不能顺利改变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在我们还没有办法改变规则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先改变自己去适应规则。】
不得不说也有道理。
温容沉默了,并且反手握了回去。
(好。)他在心里回话。(那我一起努力。)
但在没有成果之前,我也都陪你
毕竟是军营,规矩相对重一点。
他们习惯以后,一路上速度就提高了不少,直接通到了正始关押一统江山的地方。
“我们按照对方被洗脑的程度,大概分成了三类。”这边主事的人是谢倾的手下,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文官,走路的气势却比小丫还拽,气场能达两米八。
“轻度的,这些人差不多只有三五十个。目前已经对一统江山的说法产生了怀疑,并且开始试着学习正确的理论。”
“中度的,这一部分最多,能有一二百人,目前还没有怀疑自己的理论,但是已经开始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向往。”
“最后是三四十个重度的,他们完全不相信我们,而且坚持认为,我们现在展现出来的生活都是表演给他们看得。”
“按照您的吩咐,这三四十人里,再次被我们做了区分,的确有那么十多个,是真的信徒,但剩下的三十多个,基本都是沉默成本太高了,让他们不得不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
因为他们根本经受不起,一旦这个东西是个错误,他们将要产生多大的后果。
“你做得很好。”谢悟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在他没有关注过的地方,他大哥和廖兰意引领下的学生工作进行的相当不错。
谢倾的手下都能做得这么好了。
“上面应该也给你们发对应政策了吧?不用担心,按照那上面的参考方法,你们对应着商量着来。”
说到这里,谢悟德又正色补充了一句。
“参考答案终究只是参考,实际过程中,还是要你们自己根据情况拿捏办法。”
“做事情一定要灵活。”他笑着,比划了个扔掉的手势。“丢掉本本主义。”
虽然有点讽刺,但这个词也被谢悟德写在了工作手册里,只是这个词并没有特别好懂,之前很多人看见也就只是看见,并不知道它的确切意思。
但这次他这样结合实际情况一解释,生动明朗,直接给那小头领看得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
他记得这个词似乎也是来自那仙人的国度,也不知道主君是与仙人在一起待了多久才能如此深得仙人真传。
如果他也能… …
他偷眼往温容的方向看了看,温容正在和小丫说话并没有看见他,反而是谢悟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眯了眯眼睛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
小吏瞬间收回了目光和之前的心思。蒜了,他还是有空就和主君讨教讨教,吸收一下二手知识得了… …
虽然主君也不一定能有时间,但主君至少会给他们布置任务,这个时候总能对话上两句的。
但仙人
小吏又暗戳戳瞥了一眼。
估计一会儿能听到仙人讲话吧
小吏没想到的是,今天他也没能实现这个朴素的愿望。
怎么说呢,仙人也不是没讲,但也顶算是开了个头结了个尾,剩下的时候都站在旁边当花瓶。
全程基本都是那个小丫头在讲话,偶尔谢悟德出来总结两句。
但别说,那个仙人是真的挺仙,小丫讲话也是真得讲得挺好,就是
他想听仙人讲话啊!
“看来大家也收到了我们仙人的召唤?”小丫习惯性地坐在一个低矮的小树杈上,晃悠着两条小腿,表情讽刺。“哦,看来你们也都收到了。”
“知道了?”小丫歪了歪头,脸上的讽刺更明显了。“什么所谓仙人啊?这就是我们正常的任务通讯啊,就你们还巴巴的把这玩意当仙人,真理解不通。”
下面的场子冷了一下,这些人脸上明显出现了愤懑的生气表情,但碍于这些人的气势,不太敢做声。
谢悟德也不急,优哉游哉地和温容低声说话,亲昵之情溢于言表。
外族人脸上的愤懑表情更严重了。
还比较原始的时代,人们的生殖崇拜倾向十分严重,对于大部分部落的人而言,男子与男子虽然可以在一起,但也是必须要和女人生育的。
绝大多数人对于这种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无论周人还是外族。
但想想,这些人能被一统江山洗脑到这个地步,多少都是有点相同点的,对这方面的偏执,或许也算其中一种。
果然,在谢悟德开始上手搂温容的腰时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声口音奇怪的周语连声叫骂。
“你放屁!”为了吐字清晰,那人语速有点慢,每一个字都十分用力。“伟大的江山神是不会放弃我们的!你少扰乱民心!”
“扰乱民心的到底是谁?”
谢悟德还没说话,温容眉眼一厉。
“如果你真的认为你说的是对的,为何不敢堂堂正正的站出来!”
温容说着,又向前一步,气势迫人。
“我就站在这里,我敢说,一统江山才是那个扰乱民心的存在,我还能给你列举出许多例子,你们呢?”
“说啊!”
下面又沉默了。
温容也不着急,继续凌厉地扫视着下面。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底下慢慢地又开始有了躁动,谢悟德站在上面冷眼看着,突然感觉,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些人真的很像一堆秋后的蚂蚱。
说话声音都像,蛐蛐蛐蛐的。
他渐渐踱步到了温容身后,半拉身子在温容身后的阴影里,棱角分明的眉眼压着,眉峰投下的阴影显得眼眸中的冷意更加明显。
喧嚣沉默了一点,最后人群终于推出了一个人,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身边跟着一个尖嘴猴腮地男人。
很经典的组合。
中年汉子先开了口。
“我们也一样!”那汉子的声音显然不是之前出声那一个,他口音也相对轻一点。“你敢说你幽州不是扰乱民心!那个什么统一,一听就是抄袭我们的!”
“怎么?统一这个词是你们一统江山独创的吗?”也不知道温容是在哪儿憋了这么多怨气,今天几乎火力全开。“只你们能用我们不能用?再说了,你说扰乱民心,一个名字可证明不了什么!”
“那 那你们还天天宣扬什么,人人友爱!这一听也是假的!和我们一样!”
“好,既然说到了这里。”温容一声冷笑。“看来你自己也承认,你们所谓的一家人是假的咯?”
他说完这句,根本没有给汉子留气口,而是直接一连串往下说了起来。
“你们是假的,我们可不是!我们统一部就是统一部,我们的成员都是为了大家服务的!我们也没有什么教主护法,我们大家都是同事朋友!”
“你们的一家人是假的,除了让你们祈祷以外,让你们住本来就可以住到的破草棚、吃本来就能吃到的煮草根以外,有什么任何东西吗?但我们有!”
“只要你没有作奸犯科!你没有触犯我们的律法,你就是我们的人民!我们就是会保全你的利益!你就是可以向我们求助!我们都是实实在在能拿得出来的!”
“你们有吗?”
那汉子本来就插不上话,这一连串质问更是直接骂的他脸色姹紫嫣红,憋了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谢悟德原本的怒火都消个差不多了,看着只觉得有点好笑,还有担心这人把自己憋死。
一统江山确实是没有的。
也是后来,在拓跋寻的进一步调查里他们才发现的。
事实上,虽然一统江山管辖的很多地方,都按照那个规矩挂了小旗子,但旗子归旗子,真正办起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看人下菜碟,基本上是他们所有人的出厂配置。
看起来有身份的,或者面生没见过的,是一套打法,看起来就已经面熟了的,就是另一套了。
他们也有说法,就卖惨,哭穷。
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也不忍心看着自己家人挨饿受冻吧?
一般能被pua住的,都是性格比较老实耳根子软的,别人说两句就带着跑了。一般不会被带着跑的,他们说两句,自己也就知道,赶紧改了。
欺软怕硬的真实现状。
他们在和那个教主对线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提到这方面,不过想想,这估计也不是那个教主的本意。
也可能她知道,只是根本不在乎。
那个女人他们接触的虽然不多,不过也能蠡测出一点她的性格。
说一句冷血,完全不过分的。
眼看着那汉子败北,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人站了出来。
从他身上的穿戴来看,应该比那汉子地位高点。
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他们都被关了有一段日子了,再怎么良好的人性,也都快要磨灭地差不多了。
更何况,能被关在这里的人,也没多少人有那个良好的品德。
“是,我承认这一点。”他的打法和那汉子不一样,而且口音要更轻一点,一上来先摊摊手。“但这和扰乱民心有什么关系?我们教只是给大家提供了多一条选择和路径而已!”
“你以为那粥和窝棚随处可见吗!呸,什么都不懂的锦皮肥羊!”
这话很明显,就不是和你讲理,而是完全煽动情绪的。
偏偏,就这种容易被洗脑的人,也最容易被煽动了。
谢悟德很明显感受到下面人的气势涨了一点,他手扶住腰侧,双脚微微前后错开。
这是个很明显的进攻前的准备姿势。
温容单手对着他往下压了压,反而又上前了三步,整个人几乎已经站在了那个临时搭建的台子旁边。
“肥羊?”他脸上露出了和小丫几乎同款的冷笑。“哦,这个时候就不说我们是一家人了是吧。”
“说什么周人外族一家,我呸,你们也不过就是一群硕鼠,踩着那些真正信任你为家人的教众的皮,去吸他们的血!”
“但凡教众,都要免费拿出点东西,教主和护法却没有这个必要,你们说着那些漂亮话,实则不就是去白票!”
这话说得有点糙,温容是故意尽量往简单直白了说的,只是最后那个词真不是故意。
他忽略了一个事情,很多次的意义往往是会跟随时代而改变的,显然,这个已经被现代人娱乐化的词,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无法忍受之重。
但恰好,温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满意地看着下面瞬间换了个愤怒点的人们,缓了一缓,才往后退去,换谢悟德上前。
他对着自己的爱人点了点头,示意他来放出最后的杀手锏。
“说起来,你们还不知道吧。”
谢悟德和温容、小丫的风格又不一样,多了点不走心和风轻云淡。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你们的神,真的是神吧?”
第173章 仪式准备,状况突然 (伪)真正意义上……
这是什么意思??
杀手锏之所以是杀手锏, 就意味着它代表着的、是本质和根源的东西。
无论这个迷信的教众,目的和原因究竟是什么,他都必须承认, 这个神的重要性和代表意义。
但现在, 最后这一点,谢悟德和温容都要给他们断了。
众目睽睽之下,温容和谢悟德一起抬手, 在空气里点了点。
同一时刻,所有教众都收到了,他们最熟悉不过的神语。
无论是否有人,对这件事早有预感, 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崩溃了。
原本一直压抑着的讨论声和哭号声瞬间如春河破冰一样乍然开裂, 听不懂、听得懂的语言混杂在一起, 共同组成了一首绝望的歌。
谢悟德和温容静静地观赏着这人间炼狱一样的画面,温容甚至还满怀恶意地照了一张相。
【我好坏哦。】他在心里和谢悟德偷偷说话, 还分享了一下这个照片。【我甚至觉得我照得真好。】
(哪里坏了, 一点都不坏。)谢悟德是打心眼里没觉得他的容容有任何问题。(而且你这一张就是照得很完美啊,这个构图,平心而论,国际的不敢说, 参加个什么国内的摄影大赛,没有任何问题。)
温容是开的天眼视角照得, 照片里四分之三是由下方绝望的人群构成,还因为他开得镜头和焦距,人形有些扭曲。
而剩下四分之一则是他和谢悟德,两个似乎挨着, 又似乎没有挨在一起的渺小人影站在简陋又摇摇欲坠的高台上,哪怕完全看不清表情和神态,光是从肢体语言上,也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平静。
恰巧,阳光恰好只照在他俩身上,让他们两个和下面扭曲的人影之间,分割开了一条完美的明暗线。
(构图、光影和故事感都是顶配。)谢悟德越看越觉得满意,(等咱们回去了,我要把它洗出来裱上,挂办公室里。)
【 办公室挂这个吗?】温容单纯觉得不太好看。
虽然他不太懂,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般来说,领导办公室都是挂点寓意好的东西吧。
【不太好吧,而且一般不都是挂字画。】
(哦对对对,那到时候你给我写一副字好不好!我按照世面上最高价给你!)温容会的才艺太多,谢悟德刚刚都忘记了这一茬。(然后旁边再挂上咱俩婚纱照!)
【 别吧!太奇怪了!!!】温容浑身的细胞都在表示拒绝。
他实在是一个很不会照相的人,也不太上相,每次看自己的照片,他都觉得有点丑丑的。
别以为男生不会p图,谁都有审美,温容也会觉得自己镜子里更好看啊!
(那再说吧。)谢悟德的语气一下就黯淡了下去,可怜巴巴的感觉。(婚纱照一定要照的吧!)
【照照照。】只要不挂出来,如果谢悟德想纪念,那当然也不是不能舍命陪君子。【到时候你找。】
(好哦。)谢悟德美了,整个人的眉梢都往上扬了扬。
那个明显得意的表情让温容感觉有点没眼看,他咳嗽了两声,但不得不说,他的嘴角也提了起来。
“感受到了吗?”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温容把重点转移到了画面的四分之三,冷声发问。“是不是和你们的神一样?”
他歪了歪头,偏温柔纯良的脸蛋在神情的衬托下,竟然显出几分非人感的冷。
“自从去年开始,你们听到的话,就都是我在说了。”
温容的唇是菱形唇,边界没那么明显的同时还稍显肉感,带着桃花一样的浅粉色,给他的脸更加上几分柔软,但他这一刻的笑意却无比讥讽。
“你们,不会没有一个人发现,你们的神,其实是我吧?”
下面再次安静了。
这次是彻底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温容和谢悟德再次欣赏着他们的神情,这次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甩了甩袖子,牵着手走了。
不知道刚刚去了哪里的小丫一下钻了出来,对着下面的人群做了个鬼脸,也一蹦一跳地跟着跑了。
下面的人仿佛木雕泥塑一样呆立了一会儿,随后,还是最之前出声的中年男子动了动。
他本意只是活动一下自己僵硬的脚腕,但没想到,自己的举动是那颗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带起了圈圈涟漪。
“真的是 他吗?”
“假的吧 不可能吧 ”
“可是 真的一模一样哎 ”
“不会的 不会的 ”
没有人愿意相信违背自己认知的事实,但这又的的确确是事实。
管理这里的小吏立刻瞅准这个时机,像是赶小鸭子一样把他们搡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种时候最适合给他们调整观念了,分班小课,立刻启动!
这边开始努力了不提,那边,因为提到了婚纱照而情绪十分高昂的“一家三口”正在手拉着手,十分快乐地往回走。
嘴里还都哼着不同的小曲儿。
温容唱歌有点跑调,所以,一般他十分开心,不然他绝对不会哼出声的,所以,在他第一个音调出来的时候,谢悟德就知道他的心情了。
温容能开心,谢悟德本来就高涨的情绪更高了,他立刻跟上,给温容垫音。
小丫倒是完全不一样,她哼了一首他们两个谁都没听过的歌,调子神秘又古朴,听起来有点原始的野性美感。
好巧不巧,他们回去的时候,又迎面碰上了那对夫夫俩,谢悟德离老远就看到这俩人似乎在吵嘴,立刻把步子调整地更欢快了。
那个和温容拉在一起的手,恨不得都能扬到天上去。
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安璃琼这个塑料兄弟自然在第一时间就get到了谢悟德的意思,他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报复一样上手搂阿遥的腰。
“给点面子给点面子,不能输。”
阿遥冷哼一声,但到底也是没有推开安璃琼。
还在对方三口路过的时候,点了点头,淡淡哼了一声。
“嗯。”他这个刻薄感比起温容,才是真正的浑然天成。“更像一家三口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温容在中间,但和谐 还是挺和谐的。
仨人莫名其妙地一起看了他一眼,谢悟德反应地很快,立马对安璃琼翻了个白眼,小丫和温容表情统一地歪了歪头,还蛮开心地笑了笑。
一家三口,好耶。
甚至小丫都觉得挺开心。
虽然她有点生气,刚刚谢悟德因为非要和温容拉手,而拒绝了让她在中间的提议,但、但如果和他们能真的是一家人的话
也还挺好的啦。
虽然她不愿意叫谢悟德和温容“阿爸”,但、但如果硬要求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们好像还有点上瘾了,接下来这一段时间,都迷上了这种一家三口出街的感觉,受害范围从谢悟成这边波及到拓跋寻,谢悟德后面都得了乐趣,甚至很多时候都让小丫在中间。
偶尔会感觉,好像白捡一个这么好的大姑娘真的也不错。
怪不得领养孩子那么费劲,想想也是,能不用种瓜就直接摘果,谁会不喜欢呢!
尤其小丫还是这么好的一颗小果。
蛮爽的咧。
他们仨天天这个样,勾的拓跋定都觉得心里痒痒,天天压着拓跋寻跟他要孩子。
虽然七分调情,但这次还真的掺杂了三点真心。
拓跋寻气得直他的同时,偶尔也空出来脑子想了想,似乎也可以寻摸个孩子。
毕竟无论是他们北地,还是这边,看起来流浪的小孩也不少。
如果碰到合适的 可以考虑考虑。
谢悟德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纯炫耀的行为还能起到一点正面作用,他完全孔雀开屏一样炫了好几天,然后被紧张地要长毛的廖兰意抓走了。
“总这么待着也不行。”他还是在以那种豪迈的姿势喝奶。“哪怕给大家都找了活儿,但这个紧张感,如果不能很好的调整一下,等扬州王真动起来了,肯定还是不行。”
“得给大家找点活提提气,要不,咱们先往南方走走吧。”
他冷酷无情地端走了谢悟德面前的奶,就着特辣的火锅一起炫。
“正好走之前,你和温容先办一个收养小丫的正式仪式,顺便也就是给大家送行了。”
“这不好吧。”谢悟德还没说什么,温容先皱了皱眉,主动回应。
“这个事情需要问问小丫的意见,毕竟我们不是主角,孩子才是。”
“啊?哦哦。”廖兰意以前的三观里,是完全不存在这条概念的,但他好就好在讲理,温容一说,他就自动更新世界观。“行啊,问问呗。”
“不过吧 ”他笑着挠了挠脸蛋。“我觉得那孩子,应该能同意。”
“怎么说呢 ”他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下,终于从脑海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了一个形容词。“那孩子,有点人来疯哎。”
“仪式?可以啊!”小丫的确,欣然同意。“要不要我再搞个祭祀仪式?他们这一段时间教我了哎!我现在又觉得我强的可怕!”
“…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谢悟德余光看到有人给他打手势,定眼一看,是他大哥和廖兰意。
嘴里这话立刻就拐了个弯。
“但好像也不是不行。”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不过,你这个仪式,都需要什么啊?”
“啊,这个倒是不用你们准备。”
小丫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小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一样的快乐,嘴角有点小得意地翘着。
“我们都有呢!之前她们教我的时候,就都给我准备了!”
这种时候,小丫看着倒是更像一个正常小孩了,她想了想,突然凑近他俩,还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哦对了,我小小声跟你们说啊,她们还这样和我说过,说以后,如果你要是建国了的话,她们会力推我当个国师什么的。”
小丫晃了两下腿,又拍了拍胸脯,那个灵动的小表情,仿佛在跟他们说:放心,我跟你们是一伙儿的。
“但我告诉你啊,没事的,我能拿下她们,你们可别被她们左右了。”
温容和谢悟德相视一笑,一起伸手,摸了摸小丫的脑瓜。
“好,我们小丫真厉害。”谢悟德头一次在面对小丫的时候夹了起来。“不过你放心,这种大人的事情,我们能解决好的。”
他眨了眨眼,对着小丫歪了歪头,语气带上了点调侃。
“再说了,我们小丫怎么就不能当国师了?我觉得也很合适嘛。”
“不!不要!”小丫摆了摆手,看起来情绪还有点激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确,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跑了,一句话没有再留。
谢悟德下意识往前撵了两步,手都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抬起来的手拐了一圈放到了自己后脑勺上,他嘿嘿笑了两声,笑眯眯地凑到了温容旁边。
“忘记啦。”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硬是把自己缩成个扭股糖,盘在温容身边。“容容能看到她的情绪的。”
“是哦。”温容很欣慰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喜欢这种关心则乱。
之前他一直觉得,谢悟德偶尔和小丫相处没有那么融洽呢,他还有点担心来着呢。
能到这种地步就好啦。
毕竟,他是真的有点想正式和小丫成为一家人的。
这个成为,并非他们现在开始准备的收养仪式,而是真正的,从心理上转变出来的认同。
不过,小丫这次的心理活动倒还真不是负面的。
“哎呀,小孩子嘛,比较害羞。”温容和谢悟德慢慢往自己的帐篷里走。“一开始确实有一点点下意识的反抗,或许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但后面的心情完全转变成了正面的,只是小孩子嘛,总觉得大人是在哄着她玩,然后就下意识反抗了呗。”
“那这个心态不好。”谢悟德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人就应该自信起来,她本身这么优秀,怎么会抗拒,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在哄着她玩呢。”
“有道理。”温容在这种小事儿上,一向很容易被谢悟德带跑偏,尤其是他觉得谢悟德说的有道理的时候。“没事,等着正式收养她了以后,再慢慢调整呗。”
谢悟德也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话
这个仪式后面的部分,就完全交给谢悟成去和那些巫觋以及小丫对接了,是大哥自己主动揽过去的活,还主动带上了双胞胎两个。
也是这时候,谢悟德才知道,他看起来觉得最不着调的双胞胎,其实是周礼学得最好的两个人。
虽然这个礼乐制度,谢悟德并不完全赞同,但现在,他也的确是倒不出手来搞这方面了,反正他相信,他大哥已经差不多理解了他的意思,应该可以在周礼的基础上稍微做做改动吧。
不重要,反正就算他大哥现在不做,这个以后也是他大哥的事情。
小丫自己算了一个黄道吉日,最后发现,最近的日子就在三天后。
怎么说呢,廖兰意比较满意,毕竟他本来就是因为担心现在军中的情况,才会提出这个建议的。
虽然时间是稍微紧张了一点,但小丫那部分都不用他们负责,他们只需要负责好收养这部分就好了。
但谢悟成可就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三天?你确定吗?”他对着廖兰意沉下脸色,“三天不够,这几天我们连收养仪式的步骤都还没有找出来有依据的,更别说改了。”
“哎呀,没事的。”廖兰意都和谢悟成搭班子这么久了,说实话也有点不怕他了。
他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还有三天呢,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你压榨压榨自己的潜力,一定可以的。”
“我不可以!”谢悟成气得脸蛋都有点鼓起来了。“三天时间真的不够!这可是幺儿第一个仪式!一定要认真地、努力的办好!”
“哎呀知道知道,我相信你 !没关系,我也来帮忙!”
余光扫到两个复制粘贴一样的人影,廖兰意瞬间站直了,面色也严肃认真了起来。
谢悟成稍微收回了一点脸蛋,头一次对自己把双胞胎叫过来的事情感到满意。
别说,偶尔有的时候,这两个人还是有点好用的
即将要举办个大仪式的事情,悄悄在军中传开了。
这当然也是谢悟德他们授意的,反正这次的目的就是为了造势嘛,那前期有个渲染还挺好的。
但这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扬州王的动作会来的那么突然
就在他们约定好的仪式的前一晚上,谢悟德突然收到了埋伏在扬州王阵营里的人的传讯。
“今夜夜袭。大约一时辰后。”
一条非常简短的传讯,从这里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消息来得多么匆忙。
都已经美美和温容钻被窝了的谢悟德瞬间跳了起来,抓起个衣服就往身上胡乱一套。
“快!扬州那边动了!!!”
他这一嗓子是直接喊出来的,作为王帐,他周围一圈都是自己的心腹人员,这一嗓子保证可以把这些人喊醒,而不打扰到外面的将士。
因为接收到的是第一手消息,导致早就已经起来了的温容飘在旁边,对着谢悟德左右看了看,老觉得哪儿不太对。
但眼前这种紧急时刻,也顾不上哪里不对了。
接下来是一阵真正的兵荒马乱。
谢悟德头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一个词的含义,所有军帐里都传来了不同程度的慌乱声,起床声、穿衣服声、什么东西被碰掉导致发出的稀里哗啦声,脚步声,和混乱的说话声。
最后大家一起聚集在王帐前面议事部分的时候,彼此的形容都有点狼狈。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顾得上这个了。
“什么情况。”谢悟德和拓跋寻并肩站在一起,释放出来的气势压得人有点喘不上气。
“非常简短,只有这一条。”温容抬手,把那句话重复播放了一下。“能听得出来,对面的情况也十分慌乱,语气急促简短,背景音纷杂。”
他抬眼,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在想,会不会对面,也是突然发出的通知。”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谢悟德点了点头。
他毕竟是对周朝这些官员最熟悉的人,也知道这些人的性格大概什么样。
“扬州王这个人的性格,本来就偏向急躁,不然他也不会是第一个造反的。”谢悟德语速相对快了一点,但吐字依然清晰。“如果他的幕僚门客,给他出来这么个馊主意,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是真的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们派去的人,虽然每个都能干,但这个时间到底是太短了,想要往上爬容易,想要爬到扬州王身边,还是难。
“扬州王此人,信鬼神。”阿遥也补充了这条信息。“正月不动刀兵就是其一,但如果,他家养的巫觋告诉他,可以偷袭的话,他绝对是会听的。”
“而且他信的似乎,并不完全是一种。”阿遥皱着眉,以指为笔在空气中画了画。“还有图腾崇拜,没记错的话,他信仰的,应该是鸟。”
“如果对方能再有点消息就好了。”谢悟德眉头紧皱,心一直高高提起。
自从他穿越过来以后,还从来都没有见过正面战场。
打过的几次,要么他就不在,要么他就在做别的。
毕竟主君大部分时候都只需要稳坐中军帐,他一对一solo的都是教主这一类的大Boss。
虽然说着本质冷血,不在乎人命,但
再怎么说,他也是红旗下长大的,别说杀人了,他连年猪都没杀过。
他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现在应该做什么准备。”他自言自语一样的喃喃。
“一个时辰了,还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他真的 果然还是不想看到死人啊。
第174章 君臣互拜,自有安排 悲悯,却也通达。……
“对扬州王真正的兵马数量和构成有了解吗?”
谢悟德眉头紧锁, 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这里面有平民百姓、或者说,只是被迫的话,我们能不能提前引导, 尽量 不伤及他们的姓名。”
“或许可以。”
安璃琼已经去安排亲兵了, 拓跋寻还留在这里。
“之前安排探子的任务里不是也有这一条么。”拓跋寻看出了谢悟德的紧张,稍微安慰了两下。
“没事的主君,你要相信我和安璃琼。”他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要相信我们的将士们。”
“他们每一天的训练都非常刻苦努力呢。”他笑了笑,表情里似乎带着点十分认真的放心。“或许,把这次突袭当做一次成果演练也不错,有了这一次, 主君以后就不会太担心了。”
谢悟德倒是没什么表示,温容则是稍稍皱了皱眉, 不太开心的样子。
拓跋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立刻止住了话头,在心里对这方面画了个叉叉。
他的容容不喜欢这方面, 哪怕自己是个小仙人, 也会对众生有所怜悯呢。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是个小仙人?
和他和谢悟德一点都不一样。
拓跋定一直黏黏糊糊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玩着拓跋寻的一缕头发,看到这一幕, 不太开心的撇撇嘴。
他平等的不喜欢任何一个会吸引拓跋寻注意的家伙,哪怕这个容容长得像他们之前死去的孩子们长得一样。
是的, 孩子们。
拓跋寻和拓跋定养过不止一个小动物,时间最长的就是那只狸花猫。
但确实,每一个小动物都和温容特别像。
拓跋寻感觉主要可能是眼睛像,他们两个捡小动物就喜欢捡温容眼睛这个样子的, 所以现在就不自觉的把温容也同样当成自己的崽。
“也没事的,相信他们。”拓跋寻看着温容一直不太开心的神色,又苍白的补充了一句。
这次温容看出来他是在安慰自己了,有点勉强地笑了笑,低头又去琢磨自己的系统界面了。
他还在想该怎样才能再联系一下那个探子,或许是不是可以联系一下其他人?但凡联系到一个呢?
但会不会暴露他们 理论上来说应该不能的,就怕对方阵营里同样存在类似小丫这种能人异士。
之前他还是系统的时候,小丫就能锁定他的存在,如果对方阵营里也有,那他就必须得谨慎行事。
不能本来没有事情,反而因为他才暴露了。
谢悟德看出了他的紧张,一直伸手拉着他,偶尔轻轻握一下,缓解着温容的紧张和颤抖。
战前准备的时间总是漫长且难熬的,温容几乎每一秒钟都要去感受好几下时间,谢悟德倒是比他淡定很多。
可能人的性格就总是这样互补的,温容在着急的时候,谢悟德就总是比较淡定。
他现在甚至感觉自己的头脑无比地清晰,飞速运转中,不同的消息一条条飞速归档到它们该去的位置。
他能够在这些消息略过的时候,提取出其中的关键信息,并快速分析整合,最后变成一条条下发的指令。
整个军营的上层都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所有武将都派出代表集中到了谢悟德的帐篷里,聚集在一起思考对策。
“一个时辰的话,其实也足够了。”安璃琼也是比较淡定的另一个代表。
人有的时候恐慌,实际上更多的是因为未知,剩下的一部分或许是因为情绪。
安璃琼和拓跋寻作为大将,是不太会受情绪影响的,他们现在又对自己军队的情况十分了解,所以他们现在没有恐慌。
有的只是满满的战意。
“主君和仙人都不必担心。”安璃琼对着谢悟德和温容分别轻轻一礼。“日前探子传来过消息,扬州王麾下情况与以往没有任何变化,而我军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这几年被主君养得身强体壮,又得益于主君的练兵法和心法,身手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我刚刚去整军集结了一下,最后发现,大家的状态还是很好的。”
安璃琼回忆了一下,身上的战意越发明显。
“每个人都尽职尽责的守护在自己的岗位上,别说今天晚上主君收到了示警,就算没有收到,我们也是完全可以碾压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要提醒各方对警戒。”谢悟德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一下大家。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按道理来说,这话也不该我来提醒,大家气势如虹,这的确是好事,但大家还是一定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要以大家的生命安全为重。”
他对于兵法一道,必定是没有这些人精通的。
外行人不能指导内行,他没再多说,带着温容并肩向前,对着这一圈鼎鼎有名的将军,郑重地行了个礼。
是很标准的君主对臣子表示尊重的礼节,之前他俩偷偷跟大哥学得。
明明是周礼里面的规定,但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诸侯王主动对臣下行这个礼节了。
谢悟德这一下完全出自内心,也同样效果拔群,直接把气氛拉向了郑重。
所有将军不约而同地整肃神色,一起用上了他们最严肃的礼节,郑重回礼。
每个人的礼节都有细微的不同,但表达的含义是完全一样的。
后来谢悟德回想这一幕,感觉其实应该照一下的。
但当时他们都有点心潮澎湃,没有人想起来这件事情。
虽然之后还有很多次重要场景,但每一次的意义,到底是不同。
好在后来系统还算是做了个系统,把这一幕的截图给了他们俩。
虽然不是自己照的,但好歹也聊胜于无
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个互相行礼改变了气场,导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更加顺的玄而又玄。
最开始是温容收到了第二条消息,这一次听到对面的背景音是簌簌的风声,而消息里的内容让人振奋。
这一次长了一点。
“安好,匆忙发令,准备不足。”
“人心浮动,已有不少对我方心生向往。”
“安好。”
两个安好代表的含义并不一样,这个算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之一,意思有好几个,会根据语境不同而不同。
第一个的意思就是,他们都好,不用担心。
第二个的意思是,都安排好了,他们那些可以直接投奔的兵,都是他们卧底带领的。
肯定不是全部卧底,他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废掉所有的旗子。
谢悟德还是很相信这些人的能力的,知道他们大概能安排好。
把这条消息传递给下面后,谢悟德笑着看了看温容。
“这次放心点了吧。”他拍了拍温容的手背。“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的。”
“嗯。”温容有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没事的,到时候,我也会努力的。”
“放心,我会是最完美天眼记录仪。”
差不多又半个时辰后,突然被安排的扬州王的军队终于赶到了大营前。
除了带队的那一点扬州王心腹以外,其他人心里的怨气都挺重的。
没有人能喜欢想一出是一出的领导,更没有人会喜欢,在这种大家都睡下了的时候,突然被安排全军出击。
然后再骑着马狂奔百里地。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那一圈心腹,也都意见挺大的。
没有人想要大晚上行军!还是突然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君就那么相信那个算命的 他懂什么叫行军打仗吗?他懂个屁!
再说,他有个屁的贡献啊!不就是每天只会神神叨叨的说点话么。
要不是因为他是个大老粗,他上他也行。
不就是一点骗人的车轱辘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得他们主君信任,还说是什么什么,五七先生。
五七先生!呵,一听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谁家正经先生会起这么个破名字!
扬州王手底下领头的大将军名叫周满,能以国号为姓,就证明他自己的出身不同。
这个周满儿时的经历和谢悟德有点像,后面也同样浪子回头,不过他的才能就主要是在军事上了。
这会儿,周大将军正怨气满满地下马,压低了身形,比了个手势,让大家慢慢向前。
能爬到大将军这个位置,哪怕他出身不凡,也代表了他本身的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有很多卧底,如果不是因为,谢悟德带来了新的练兵之法和一众基建带来的产品。
他们或许还真有一点赢得可能。
但现在,他们一点都没有了。
黑夜里的谢家大营黑暗沉静。
可能是因为穷,整个营地都看不见太多火光,门口的侍卫也很稀少,零星有几个,除了睡得躺一地的,就是左摇右摆的打哈欠犯困的。
周满感觉自己胜券在握。
他快速变化了几个手势,让人继续去进一步探查,然后信心满满地压低了身子。
周满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虽然早就说了没有偷袭的必要,但是能赢,还是让人开心的。
他的信心随着探子一个个的回来而逐渐增加,完全不知道,现在他们能看到的所有人,都是安璃琼精挑细选出来演技最好的。
刚刚门口东摇西晃的俩人还在互相讽刺呢,这个说另一个演技不行,那个说这个表现太假。
但周满不知道这一点。
平心而论,他的表现也不失水准。
只能说,是对手强大的有点降维打击了。
他甚至反复确认了两遍,感觉这一切应该是敌人的真实情况而非布局,才谨慎地下达了开始的指令。
可恶啊。
耳边听着己方士兵整齐又轻巧的脚步声,周满在心里咬了咬牙。
要是他们之前能安插探子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两眼一抹黑
算了。
到底是王命不可违。
周满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玻璃酒壶,是一个特质的,专门为了行军打仗的时候醒神用的,里面只能装两口酒。
一般都是漠北那边装烧刀子驱寒,他在扬州待的太久,这里面早早就换成了竹叶青。
也勉强当是壮胆了吧。
竹叶青 入口到底是有点柔啊。
他分成三口,珍惜地咽完最后一口酒液,把小瓶子珍惜地放回胸口。
玻璃,好贵呢。以后还要用呢。
可得小心一点,不要碎了。
护在胸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周满轻轻拍了拍胸口,安慰了一下自己不知道为何,莫名有点慌张的心情。
他再次整了整衣冠,随后压低了身形,轻快且静谧地跑了出去
“完事了吗?”
“快了快了,还有最后一波。”
“基本情况都知道了吧?”
“知道的知道的。”确定要‘牺牲’了的卧底同志正在往自己身上抹假血。“我们带的这几只小队,都是调查过身份和背景的,可以确定的,但是人不是很多。”
“也就三个。”他回忆了一下。“还是时间有点太短了,我们能确定的也就这么几百人。”
“也够了。”和他一个小分队的人捶了他一拳,笑骂了一句。“别假模假样的炫耀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卧底同志没有回复,嘚嘚瑟瑟地扬了扬眉毛,一矮身钻了出去,继续站好最后一班岗了
周满发现,自己这一次本以为会很容易的偷袭,开局就不是太顺利。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很看好的那几个小分队是怎么能倒下的那么快的,他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一个他很欣赏的苗子来着,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倒下了??
但很快,他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他在黑夜里,多少是会有点看不清东西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因为大家都会看不清,他还算是好一点的。
所以,他们这个时候打仗,晚上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发动战争的。
白天可能需要考虑很多,但是晚上就不一样了,因为大家基本都是盲打,能打到谁就不一定了。
纯看运气。
但周满想不通,为什么谢悟德这边的人,都像枭鸟一样,每一个人都能那么精准地打击到他们这边。
他想不明白,但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温热的血一片片洒到自己的身上,然后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自己身边。
最后,也轮到他了。
那把刀插进他的胸口的时候,周满明显感受到了一开始有一点轻微的阻力,然后是清脆的碎裂声。
啊,是那个玻璃小瓶子。
但是,也没有用啊。
那把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劈碎了那个小玻璃瓶以后,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插入了他的胸膛,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把刀的凉度。
他还听到了那个杀死他的小兵的惊呼。
“天啊天啊!队长,咱们这个砍刀真的好好用啊!”
“ 臭小子,你今天已经感慨五次了!别傻乐了,战争还没有结束呢!”
五次
周满默默地想。
所以,哪怕只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都已经杀了他们五个人了。
怎么 会
周满的身躯轰然到底,到死,他都没能想通,自己为什么会死得这么轻易
“好快啊。”兴奋的小兵不止一个,小队长实际上也兴奋了好久。
一脸血的小队长抱着他一脸血的刀,一脸傻乐地凑到了大队长身边。
“老大老大,咱们什这次没有死人哎,只有三个轻伤和一个重伤。”
“也不危及生命,已经送去医疗帐了。”
“好了,各方面损耗都统计明白了?”大队长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又踹了他屁股一脚。“走走走赶紧的!”
“马上马上。”大队长扑了扑了裤子,继续傻乐。“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这么顺利?好像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容易的仗!”
“ 你是傻吗?”大队长又横了他一眼。“且不说我们的刀,你就没发现,自己看东西特别容易吗?”
小队长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哦。”
他们今天晚上为了应对夜袭,实际上已经熄灭了大部分的烛火。
但很奇怪的,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其中有什么区别,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不适应了一下,后面很快,就飞速融入了这种氛围。
到后面,他们甚至都习惯性地忽略了这点区别,以至于小队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暗了很多光源。
“原来如此。”视力对于什么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战争尤为重要。
毕竟战争,会直接关乎生命
“今晚咱们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如果说之前,安璃琼和拓跋寻都一直是绷着,那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放开了笑了。
“今夜一役,我们再一次的做到了没有死亡数据!”
安璃琼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还是拓跋寻继续补全了后半句。
“但是重伤比上一次多了许多,目前经过粗略统计,也有一百多人了。毕竟对方来的人数也不少了,好在大家都不致命,目前,医疗队伍正在奋力救治中。”
“好、好、好啊!”谢悟德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慢慢坐了回去,嘴角绽开了一抹笑。
虽然他刚刚从温容的反应中,就大致感觉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温容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结果。
可能就是为了保留他在面对结果时候的最真实的反应。
温容这个策略是正确的,拓跋寻和安璃琼在激动的同时,也都在下意识地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反应。
谢悟德的反应不必多说,温容那种早已洞悉一切的反应,也完美的符合了他们对于“仙人”这一身份的想象。
仙人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
悲悯,但也通达
他们各自对着谢悟德点了点头,在进一步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后,按照之前商谈好的步骤,一点点去吸收降兵、打扫战场了。
虽然这一场他们取得了碾压式的胜利,但不是说打赢了仗就没事可做了。
相反,他们要做的事情特别的多。
不过,现在的辛苦也是让人开心的。
毕竟,现在他们一致认为,最难的节点在于,把这些或俘虏或投降的人分门别类登记造册,然后一步步吸收转化成自己的。
要知道,他们所实行的新式练兵法,和他们这些人真的差距好大,说一句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而之前他们带的兵,都是本身素质就比较高,相对来说还都是他们的心腹,好操作。
这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素质还参差不齐,别说,这甜蜜的烦恼,还怪棘手的咧。
但也行,他们愿意接受这种挑战,也可以再多一点呢
谢悟德帐篷里的人来来往往,等他终于把各方面的事情都安排了个差不多,可以回到后面稍微休息一下了的时候,天色已经见亮了。
他有点疲惫地揉了两下太阳穴,温容沉默地搭了把手过来,力度刚好地帮他揉捏着。
后面还转移到了肩颈和后背。
谢悟德闭着眼睛缓了缓,才拍了拍温容的手,笑着仰脸在他手边蹭了蹭。
“谢谢容容。”他又蹭了蹭,汲取力量一样。“这会心情好多了吧,不用再担心了。”
“嗯。”
温容虽然没有笑,但表情的确放松了许多。
他回应着谢悟德,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变化。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轻声说着。“现在你才是这个地方最中枢的主心骨,好好歇一歇吧。”
“没关系的,如果真的有事情,我一定会叫你的。”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轻缓,配上本就悦耳的音色,飘进谢悟德耳中,仿佛是世界上最名贵的摇篮曲。
谢悟德不自觉地感觉眼皮子慢慢沉了下去,意识很快被温柔地接入了黑甜乡。
确认谢悟德已经彻底睡着了,温容才伸手把他抱回了床上。
太阳已经彻底升入当空,晴朗而不刺眼的光把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
温容静默地在窗边站了良久,才吐出口气。
这一夜,终于算是过去了。
第175章 安插卧底,丝滑顺利 有个对象真好……
谢悟德这一早上睡得很好。
他很少有睡得这么好的时候, 明明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却基本有一大半都是在深度睡眠。
等着他被温容叫醒的时候,整个人好像睡了一整夜一样十分舒坦。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谢悟德一边吃着温容端来的清粥小菜, 一边精神饱满地和温容对着这两个小时的后续发展。
“基本数据都统计完了, 和我的没有什么大出入。”
温容一脸贤良淑德地靠在小桌几边上,含着笑意看着谢悟德。
“归队的那几个尖刀小队的人已经述职结束了,报告我已经整理好了, 等你吃完饭可以一起看。”他笑吟吟地。“这一次完全可以看出,我们现在着重建立的体系,都已经基本可以脱离我们独自运转了。”
“大家都做得挺不错的。”
他回忆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实在是打心眼里感觉有点欣慰。
“他们已经自己差不多拟定了一个训练计划, 教官和小队长也挑选地差不多了。我大致看了一眼,感觉差不多。”
“之前在那边的时候, 卧底们已经差不多给他们有过计划和训练了, 这一部分就给他们其中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带,剩下的棘手一点, 也调取了几个尖刀小队和普通分队的优秀教练一起过去。”
“嗯, 确实挺好。”谢悟德感觉自己也是一阵说不上来的舒心。
可能因为确实打了胜仗,而自己这方面又的确没什么伤亡吧。
“一会儿再仔细看一看,就可以继续施行了。”他嘴里含着满满一勺粥,抬头看向老婆, 目光都清澈了许多。
“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这个肉沫粥还挺好吃的。”
“我吃过啦。”温容笑得眼睛弯弯, 抱着胳膊搭在桌子上,脑袋又叠在上面。“和大家一起吃的,味道确实不错呢。”
阳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两个人中间对着简单的一粥一菜, 温馨的气氛仿佛是战争中短暂的休止符,能让他们两个稍微休息一下,喘一口气
第一次正面战场的大获全胜,不仅起到了之前,廖兰意想要的维持人心的功能,甚至还振奋了一下,现在他们整个军中斗志昂扬,甚至都得逼得安璃琼他们明里暗里想办法开会,往下压一压这个浮动的人心了。
“现在这个风气是有点太离谱了。”谢悟德出去走了一圈,听着那些议论,都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咱们不是因为敌军偷袭,就把收养意识挪后了么,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说咱们神机妙算!连这种事情都能算到!”
谢悟德甚至都有点被议论地无奈了。
他从一开始听到这个莫名其妙风声的时候,就召集自己的心腹们商议过了,在简单的小会过后,他们一致认为,可以大大方方公布仪式内容和延后的决定。
毕竟,谢悟德虽然不打算完全在自己任期内扫除封建迷信,甚至他也借用了这方面的力量,但他也并不想,任由宗教爬到自己的脑袋上。
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以后能继续发展下去的社会,显然,都要管理好意识形态。
周朝尚且把皇权位置提高,不再为天命左右,他可不能越过越回去。
但他这边发布消息了也没用。
人们都是很擅长脑补和给对方找理由的生物,哪怕他已经大大方方把事情解释的很明白了,说,因为特殊情况,原定于今天开展的收养仪式推迟,时间不定。
但还是有人说,他们这个就是为了仙人找补,明明就是仙人算到了昨天晚上会有偷袭。
不然,为什么会那么早就有消息传出来呢?他们可是都有内部人员打听过了,那天晚上,他们的探子虽然有消息传回来,但也就仅仅是偷袭的前一两个时辰而已!
这种事情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只能软方法,不能硬解决。
现在还只是停留在议论阶段,但如果,他们但凡采取了什么稍显强硬的办法,那就完蛋了。
这些人一定会把现有版本,发散出更多五花八门的版本的。
“这次就当是长个教训好了。”谢悟成伸手摸摸谢悟德的脑门,安慰一下不开心的弟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以后就知道啦,这种事情不能多用的。”
“好在这次我们引导的还算及时,更何况,这次还有温容给你当幌子。”谢悟成现在说起这些事情,已经风轻云淡了,不像是之前,总有些淡淡的紧张。“以后若是身份改变了,可不能再这样了。”
“知道啦大哥。”谢悟德乖巧应声。“以后我会注意的,对了,改制和学校还是要麻烦大哥多费心了。”
谢悟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回话,又揉了揉谢悟德的脑瓜以后走了
好在,这一次的风波,的确随着时间的推移默默散了。
一方面,是安璃琼他们几个大将的练兵能力的确拔群,手底下的兵在经过训练后,潜移默化之间,已经很习惯听上方的命令了。
另一方面,也是他们选择了冷处理。
很多时候,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尤其是在面对这种本来就不存在的舆论的时候。
越解释,水越浑。
不然怎么会有“解释就是掩饰”的这种名言。
稍微放下心了的谢悟德,再次和温容开始看起了地图。
“被动应战果然不是我的风格。”谢悟德转着毛笔,认真计算着两方的实力差距。“主动出击才符合我的美学。”
“确实。”温容看到的比谢悟德更多,也更详细,他手里给那些数据分类归档,面露不忍。“或许可以试着让小分队们偷袭?我们早一点解释战斗,才能早一些救那些人于水火。”
无论在什么社会形态发生变动,受苦的,永远都会是百姓。
温容这两天,试探性地把天眼的范围往王城里探了,现在倒是看起来还好,但街上的流浪汉和孤儿,还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尤其是他们在和那些权贵之家对比起来后。
温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权贵之家没有逃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哪怕是现在,被他们围城了将近小半年以后,依旧过的奢侈活得淫靡,每天倒垃圾的桶,都能养活至少三个乞丐。
他今天悄悄去探查的时候,还看到有两个小乞儿为了争夺一筐垃圾而打得头破血流,一个被另一个推到在地,险些额头磕到一个尖锐的石头。
温容下意识拦了一下——哪怕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救下所有人,但既然他看到了这个,他就是会想要去救一下的。
他有点担心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谢悟德,但是谢悟德告诉了他没关系。
“只是救人而已。”谢悟德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更何况,你本身就是仙人呀,仙人做事情,是不需要考虑太多的。”
“好吧。”
看着谢悟德的眼睛,温容原本有点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许多。
“我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破坏你的计划之类的 我,我有点。”
温容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实际上很多时候,的确是他自己太过束手束脚,连一点点小的决定都不敢做。
但他的确没什么魄力,尤其是对于他们现在在做的这个事情。
影响太大了,他真的很担心。
但是
谢悟德一直在那样看着他,不知何时互相牵起来的手温暖干燥,在彼此之间传递着热量。
鬼使神差一样,温容突然俯身,在谢悟德脸侧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他整个人一个猛子扎进了谢悟德的怀里,掩耳盗铃的把脸死死埋了进去。
谢悟德搂着突然投怀送抱的老婆,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大白牙亮的都能反光了。
太开心了,非常值得纪念。
他操控着系统面板咔咔把现在的姿势全方位无死角的记录了一下,还声情并茂地写了一篇日记,记录了一下自己的心理感受。
要知道,这可是第一次,他老婆第一次主动亲他!
不,准确一点说,应该是他老婆第一次,对他表现出一点点的主动的、关于情侣的情绪!
虽然牵手和拥抱温容确实经常和他一起,但那些事情,对于他们这种从小长起来的竹马来说,实在是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不是说不喜欢,而是说,哪怕是温容,也会很习惯的做出这种举动和事情。
所以谢悟德,实际上一直也在等着温容,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主动做出一点,稍微超出朋友的举动。
谢悟德以为最开始可能会是十指相扣,或者不一样的拥抱。
没想到会是亲吻。
嘿嘿,是亲吻哦。
温容主动亲了他哦。
谢悟德美地感觉心底都在往外冒小泡泡,就好像是吃炸鸡时候配的第一口啤酒,或者麻辣烫吃热以后的第一口凉果茶。
舒坦,四肢百骸从心底往外的舒坦!
谢悟德都恨不得直接这样抱着温容出去走一圈。
但他也怕温容恼羞成怒直接不理他,作为一个合格的投资人,他是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只能自己暗戳戳的爽,然后暗戳戳的炫一下。
比如,把这件高兴的事情分享给周围的每一个人,他甚至给主系统都发了一份,甚至给主系统那一份是最长的——
因为他附上了那一堆照片,还有他那副声情并茂的信。
并借此提出请求,可不可以把刚刚温容主动亲他那一段的视频发给他,他知道主系统肯定有的。
谢悟德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天道的监控之中了。
这个天道和主系统也存在着联系,他之前和温容一起据理力争了一下,觉得这有点侵犯隐私。但得到的答复是,牠们本来就不会侵犯隐私。
能分清楚的,真正上厕所和睡觉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窥探记录的。
习惯了以后,谢悟德就觉得这功能还挺好的了,毕竟换个角度想一想,这简直就是一个全天候跟拍的大摄影师啊。
还是可以随机挑选任何角度视角的,反正他和温容都帅的无死角,这种小事,也就无所谓了。
光是这样,就够温容害羞到装了好几天鸵鸟的了,万幸是他现在一害羞就喜欢往谢悟德怀里躲,反而让这个老贼暗爽了许多次。
不交流是不可能的。
自从他们下定决心打算直接战略进攻以后,他们整个系统从上到下就忙了起来,温容这种大利器自然是承担起了相当重要的工作。
他几乎火力全开,无论是系统的能量还是道家那边来的不知道原因的能量,但凡他能动的都用上了,整个人化成天眼一样高悬在天上,谢悟德每次下意识想看他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在仰着头看星星。
“以后可补星这样了。”谢悟德在心里和温容说话。“总感觉有点累脖子,还有点淡淡的不吉利。”
【 这不是特殊情况么。】飘在天上的温容轻轻安慰了一下谢悟德。【对了,忘记和你说了,我这两天感觉自己的实力有所增强哎。】
【还有,那个王城里有人开始信仰我了哎。】
“是那个乞儿吗?”谢悟德丝滑猜出对方的身份,也稍微产生了点好奇。“不过说起来,他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号的?”
【我也不知道。】温容摇了摇头。【或许是不知道我的名号,直接就祈祷的是那天救我的神仙,也或许是,他们把我真的宣扬到王城了?】
“嘶,不好说啊。”谢悟德也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差不多。“主要现在也有点来不及了,不然还可以做个控制变量法。”
最关键的是,那些道士目前并不在营中。
作为特殊人才,之前谢悟德他们已经把招募来的术士、道士和巫觋很好的分类开来了,大部分术士和会炼丹的道士一起打包去学习化学,巫觋去教小丫,再剩下的部分接受统一的教导学习。
他们巧妙,就巧妙在招募过去的,基本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而反而也是这些有真本事的人,能更轻易的接受谢悟德他们的理论。
毕竟谢悟德和温容拿出来的,可都是经历过那么多次被证实的、无比精妙的理论。
这些理论之间,绝对是存在着共同之处的。
谢悟德也并非不让这些宗教发展,他想要的,只是这些宗教在他预设的道路里发展。
所以后续,大家还都相处发展的挺好的。
而这一次,谢悟德也询问过他们要不要一起来。
道家现在也是有很多分支的,有的人是走武术道路的,这些人倒还真的都跟来了,但也有很多是文科的,这一部分也是之前给温容定名的那一部分。
这些人一部分留在了幽州,还有很多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山头,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不好再找到当时那些人,和他们问这之间会是什么情况。
不然,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能知道。
专门的事情要找专门的做么,他们就是管这个的嘛。
可惜现在就是时间太紧迫了。
所以原因不重要了,他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和他们可以用这个事情做手脚。
能做手脚当然是好的。
“我们也不是非要打败扬州王的你们懂吧。”拓跋寻之前就发现这个Bug了。“我们的目的是问鼎中原,那意义就是,只要我们打入这个王城,我们的目的就实现了。”
“当然,我知道我们是需要一个正当的、勤王的理由,但是,我们要等扬州王动手是一方面,我们直接把势力渗透进去,是另一方面。”
他抬头看了眼温容,嘴角的笑意无比温柔。
“我知道,你们一直很担心,我们这样围城下去,城里的百姓会怎样吧。”他伸手,凭空做出了一个摸头的手势。“我们早早渗透进去,不仅可以提前部署,方便我们以后接管这个城池,还可以趁早解救那些百姓与水火。”
“有道理。”谢悟德感觉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还是视野不够开阔,明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这一次是绝对占了优势的,竟然没有想出这个办法。
他甚至感受到,温容也传递过来了一种类似于自责和难过的情绪。
他们应该想到的。
“也不是应该想到啦。”拓跋寻好像能读心一样,稳准狠地拖住了俩小孩的情绪。“我也是最近才确定可以这么做的啊,我发现了渠道,可以进去。”
他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哪怕不笑的时候,眉目也舒朗了许多。
“我之前也想过,只是没有找到。”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有点讥讽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些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要吃菜的。”
王狗儿最近已经完全黑白颠倒了。
他知道,外面的那个谢家大营有神仙,很厉害,但他也没办法。
那些人实在是给的太高了。
现在这个城,已经快要乱了。大家谁都知道。但没有办法,他们没得选。
无论什么时候,金银总该都还能是值钱的吧。
就算、就算他们是活不下去了,这些金银攒起来埋在地下,没准他们的后人还能在危机的时候救急。
哪怕,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时候,也好能有点提前跑走的勇气。
他的妻子早早就提出了要离开的提议,是他,是他被过高的银子迷花了眼,没有下定决心走。
妻子也没有怪他,她知道他的理由,她也没有坚定的要走。
还是穷闹得。
现在这个运菜的确是越来越难了,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那钱,那银子,那金子。
是真的好多啊。
多的让他绝望,多的让他们夫妻俩对于即将死去的事实都没有半分对彼此的职责,只有数着日子一天天的绝望。
他们早就知道,这都是自己的买命钱。
他们早就已经出不去了,甚至这银子,最后能不能真的全部被他们藏住,也不好说。但,有一点也好。
反正也出不去了。
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小兄弟,你怎么了?”王狗儿也不想问的,但他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小兄弟,还是忍不住的流出了不忍心。“你怎么会倒在这里的?这里也 不安全了吗?是哪一边啊?”
“我 我没,没事。”那小兄弟全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出的皮肤被气温激得通红,在寒冷中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一抬脸,露出了一张分外朴实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看起来说不出的老实憨厚。
“我是要送菜的,我、我就是太累了。”
他边说着,边努力地往起爬,爬还爬不利索,一边爬一边摔了好几下。
王狗儿终究是于心不忍,又上前搀扶了一把。
“唉,谁不是累呢。”他自来熟地托着对方往前走,还好,这小兄弟看起来自己也能走得动,他托着倒是不累。“你看起来有点面生啊,不像是我们这边的。”
“嗯,我本来是南边村子里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 我跟他们争论,还被打了。”
“唉,那没见过你很正常。”王狗儿叹了口气。“就是这样的,看起来你是被分到后半夜的岗位了吧,唉,要不老哥哥帮你找找人,我和一个贵人的后面管家算得上是能说上两句话,实在不行,可以给你调动调动。”
“不用不用,我还撑得住。”那小哥感动地摆了摆手。“我还可以,我就是今天,实在是有点冷可能。”
“唉,没事。”王狗儿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家里还有点我的旧衣服,等回去,我让你嫂子改改给你穿。”
“现在这个时候了,就不要纠结那么多了,咱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呢。”王狗儿的笑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嗐!活一天算一天!能好好活着就活吧,没准呢!”
“嗯!”小兄弟眼睛更亮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肯定能好的!”
第176章 仪式既成,车马已同 越来越有一家三口……
当然肯定能好的。
这个看起来十分可怜的小兄弟就是尖刀营里的尖刀, 他身上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衣服实际上是棉服,他实际上一点都不冷。
但他看到这个老乡的时候,是真的心冷。
他知道, 城里那些所谓的贵人们, 时至今日了,都还要压迫下层的百姓们,用他们那固化了的阶级, 用他们家里成山如土的金银,只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点,就让这些和他们之前一样的可怜人,为他们卖命!
可之前, 他只是知道,这些人要为了他们买菜运菜, 却不知道, 要怎么做。
没有想到,是要这些人分别在不同的时间, 去不同的地点, 接从不同方向来的菜。
而且每一个点都安排了不同的三个人,确保哪怕其中有一个人死了,他们也能顺利吃到自己的菜。
而且还都是在晚上,需要钻狗洞、钻下水道等各种渠道。
这些人都是世代在这个城里讨生活的人,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哪怕扬州王和谢家已经围了王城很久, 但他们也已经有机会逃出城。
更何况,谢家本来针对的就不是百姓。
他们这边之前并没有拦,实际上也还会在暗地里保护。
只是他们的动作也不敢太大,毕竟, 他们现在三方隐隐呈现出来了一种紧张的形态。
扬州王不动,谢悟德就不动,他们俩不动,王城里的周王就也不动。
僵持,这个源头看似在扬州王手里,实际上,也是在每一方手里。
但凡有一个人打破平衡,剩下两方都会瞬间发动
周王那边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没有人是傻子,但总有人有投机心理。
周王昏庸无道,他手下除了宠臣和佞臣,已经少有忠臣良将了。
之前大姐夫姜世玉去冀州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大概分析过情况了。
周王一开始肯定是不会跑的,这个人早就被养废了,他根本舍不得现在养尊处优的环境,根本舍不得他现在的美人宫殿,舍不得他的奇珍异宝。
但后面,他想跑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跑不掉了,而且仅剩的那几个耿臣拼死也会拦着他的。
君王一开始如果说自己要出兵,还能勉强在逃跑的事实上遮掩一下,但现在,逃跑的意图就有点过于明显了。
没有哪个君王能受得了自己留下这种身后名。
哪怕现在的周王傻透了腔,他也不会想得。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想要自己能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哪怕那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逃不掉了。
“那几个耿臣,虽然人还行,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用。”姜世平当时还有点邪恶的发表了一下想法。“如果他们没死,当然是好事,但如果真的被杀了,主君也不会损失特别大。”
“而且他们的性格,说实话,也还是有点麻烦的。”
姜世平没有说出口,但实际上的意思,谢悟德已经理解了。
这种难搞又没什么能力的所谓耿臣,死了也就死了吧,不然这种性格,有的时候,的确挺让人头痛的。
但他们只要不是自己的臣子,头痛的就不是他们自己。
现在最头疼的,是那些宠臣。
周王没有傻透腔,当然,也可能不是不傻,只是在最后的这危机时刻,他想和自己最信赖的人一起度过。
而他最信任的人,当然就是他那些宠臣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方便的。”谢悟德感觉这有点地狱,但确实好笑。“也就是说,现在的意思是,王城里剩下的,都是佞臣和言官,以及一个昏庸的皇帝。是这个意思吧。”
“ 也可以这样理解。”姜世平给自己小舅子出色的理解能力点了个赞。“不过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人需要留一留的,我已经整理好了名单,到时候给大家对一对。”
“这个事情,你和安璃琼商量好后,直接与我大哥商议。”谢悟德想了想。“那些所谓的世家都没跑吗?”
“不算完全没跑。”
谢悟德点了点头,和他的猜测差不多。
“无论是世家,还是官员,绝大多数都在两头下注。”姜世平分析。“万一最后皇城能保住呢?他们就算是家里死了几个人,但只要他们还在,就可以以后写上他们参与了勤王,这样无论是咱们胜利,还是扬州王胜利,在我们继续书写历史的时候,都得看在他们‘奋勇’守城的份上,给他们几分薄面。”
“当然,他们肯定已经把绝大多数家族的希望送出去了,钱咱们都劫了那么多了 ”
“咳咳咳!这怎么能叫劫呢。”这话安璃琼不喜欢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这应该叫物归原主。”
“ 好,物归原主。”姜世平沉默了一下,随后从善如流地改口。
没办法,确实是得承认,他们这段时间的确是有选择性的劫人的。
好人就问问要不要入伙,虽然这种情况极其之少,那些鱼肉百姓的就直接连锅端走,给那些人都押送回幽州做苦力。
他们对幽州的势力渗透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成功,这些事情,谢悟德都没有特意交代,完全是之前尖刀营探查的时候顺手为之。
只能说安璃琼手底下的兵的确是太优秀了。
不怪他之前想要归隐,不然就这个力量,除了他以外,放在哪个皇帝手里面能放心。
他还是因为他有温容,而且他是从后世穿过来的,自己本身也有点守序的底子。
可能这也就是安璃琼的忠心度一直没办法上百分百的原因,很久了一直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五,拓跋寻都比他高了。
拓跋寻甚至人家都百分百了!
很难评,但他确实是拓跋寻忠心度最高的一个宿主。
虽然谢悟德本人认为,这主要是他沾了温容的光,如果不是温容,他和拓跋寻之间,绝对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
他现在忠心度还没有拉满的重要人物,也没有几个了。
安璃琼、廖兰意,最核心的几个人里,也就剩这两个人了。
该说不说,现在谢悟德借用系统力量的时候已经很少了。
以前他还经常用系统的地图看看矿石挖挖菜,现在,他几乎只剩下一个签到功能还在使用了
该说不说,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发展,的确还有些东西,肯定是短时间内绝对比不上现代的。
比如说各色美食。
“虽然在铁锅研发出来以后,咱们的伙食水平已经直线上升了。”谢悟德啃着自己的手枪腿。“但该说不说,偶尔就想吃点这不健康的,但凡健康一点的,我都不好这口。”
“ 阿宝前两天炸的不好吃吗。”温容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手上拿着两个味道不同的一边一口,面前还摆着瓶可乐。“说起来,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感慨,没想到我们还真的就快要完成任务了。还这么快。”
“是啊。”谢悟德也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们这一路走过来,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情。
“从河北到东北再到蒙古,现在又来到了中原。”谢悟德看向挂在大帐中的全国地图。“或许等着拿下了王城之后,我们还需要往南方去,好好收拾一下扬州王的地盘。”
“这么说的话,我们在一起走过的地方,可比以前还要多多了。”
“是啊。”温容跟着把目光放过去。“咱俩以前,只去了一趟三亚。”
小时候他俩都穷,一起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那边的城乡结合部。后来高中的时候,俩小孩商量着无论如何,等着毕业了也要一起出一趟门。
温容去哪儿都好,谢悟德就藏了个私心,特地安排了一个长途旅行,不仅可以在一起待好久,还可以去一下那个天涯海角。
“结果到了以后有点失望。”温容现在倒是稍微明白了点谢悟德的小心思,弯着眼睛回忆那一段。“沙滩是扎脚的,一点都不如家里的沙滩细腻,大海的确广阔,但家里的淡水湖对于我们来说,也同样一望无垠。”
海水是咸涩的,还漂浮着海草海带,天涯海角也就是一块大石头。
他们那个时候还不兴赶海,不然可能还多点兴趣。
“是啊,那个时候你脚还划坏了,是我背着你回去的。”谢悟德已经啃完了鸡腿,擦干净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温容。
“其实我也有点失望,在我的预想里,这应该是充斥着脸红心跳的浪漫之旅,没想到不禁让人失望,还那么仓促。”
“不过,你划坏脚的时候,我除了着急和心疼以外,也有那么一点点阴暗的开心。”
“开心?”温容有点忘记具体细节了,紧急在脑海里调取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好像在确认我的确没什么大事儿以后,你好像心情是不一样了。”
“是啊。”谢悟德笑容更大了,上手捏了捏温容的脸蛋。“当时我就想啊,还好你没有事,还好,我有了个正当的、可以和你亲近的理由。”
温容沉默了一下,他当时只觉得有点愧疚,趴在谢悟德后背上的时候,还总是给谢悟德擦汗呢。
“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对我有心思了啊。”温容大眼一眯。“那会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没成年呢。”
“是呗。”谢悟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初中就盯上你了,害怕了吗?”
温容笑着摇了摇头。
在能自主变成人形以后,他的能力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
更何况,谢悟德还会主动放这一类的信息给他看。
第一次感知到的时候,温容除了有点惊奇以外,只感觉有一点点心疼和可爱。
像是小蜗牛一样,一点点把自己的触角试探性的放出来,还不敢直接触碰你,只敢把阴影稍微透露到你眼前。
表面上好像装得:我好坏你快怕我一样,实际上整个人都在透露着,别怕我别不要我。
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你还挺骄傲。”温容笑骂了他一下,“快点吃吧,吃完还得干活。”
谢悟德无奈地又捏了捏他的脸。
他早就把两只手都擦干净了,到底是哪个小馋猫没有吃完啊!
他们一会儿,是要给明天的仪式彩排。
不是收养仪式,在经过再一轮的讨论以后,他们一致认为,既然小丫提出来了提升士气的仪式,他们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弄一个隆重的大军开拔。
开幕式后直接兵分两路,一路秘密渗透城里,一路直接南下。
在人手足够的时候,谢悟德选择,他都要。
什么先解决扬州王再解决他的地盘?只打两路,他谢悟德完全供应得来!
彩排进行的十分顺利。
小丫早早就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联合他们的纺织厂,给自己做了一套相当大气的巫觋服饰。
衣服也是她和巫觋一起设计的。
从颜色、款式到身上的配饰都是重新设计的。
新朝新代新气象,小丫作为谢悟德的国师,自然都要讲究起来。
款式保存了巫觋的特点和小丫自己的野性,古朴大气中莫名有点原始感觉,宽袍大袖让她两臂伸展时像是一只飘飘欲飞的鸟,飞旋的裙片上缀着五色石头,合着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身上的颜色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以代表水德的黑色为主,佐以其他四个颜色,从布料印花到配饰,完美又和谐的构成了一身不算仙气,但绝对仙的国师礼服。
头上还带着兽骨和羽毛,还有海中的玳瑁珍珠,那套衣服她第一次穿的时候,谢悟德都被震了一下。
“很美。”他现在面对小丫的时候,越来越柔软了。“非常好看的,很适合你。”
“是吗?”原本一直绷着小脸的小丫脑瓜扬了扬,嘴角放松了一点。“我看不见,但是摸着感觉,应该能挺好看的。”
确实好看。
就是脑瓜子顶了一堆违法物品让他们俩看着总觉得有点肝儿颤。
温容刚刚一直握他的手,在心里说:没事没事,没法呢没法呢。
该说不说,这真货确实是 好看啊
怪不得古人喜欢这些东西,确实是残忍又美丽。
“以后还是少让他们供奉一点吧。”谢悟德送走了小丫,捂着小心肝儿坐回椅子上。“我之前在现代的时候也没搞过,真的,你信我,我可保护自己了!”
“没事,我们可以放置一些崇尚道家思想的学子在环保局。”温容有了一个天才的想法。“道家的清静无为和顺其自然的思想,本来就适合现在的,对于动物和环境资源的开发。”
“虽然知道现在是在古代,我们对于这些资源的开发利用可以稍微放开一点,但既然是我们过来了,我们又知道过度开发的后果,那能避免,还是稍微避免一下比较好。”
珍珠虽美,采珠人血泪却更深。
“就算一定要有这类职业的存在,我们也要尽量完善健全相关法律,尽可能的保障他们的权益不受侵害。”温容说着说着就又想去找大哥了。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为了重金做这类工作,我们也不能完全卡死,还是要用正轨去规划。既然人家付出了大量的劳动,我们就一定要把工资调高。”
“还有前期的筛选,最好是有天赋的人去做这种危险的工作,后期的保养也要跟上 ”
“好好好。”谢悟德无奈地一把抓住了温容的手。
“我当然知道这些都很重要,但也不急于一时,这些等咱们彻底建国以后再说也来得及。还得找儒家子弟去制定养老保险体系呢。”
他反手把温容抱进怀里,下巴放进温容肩窝,轻轻蹭了蹭:“今天你就歇歇吧,让大哥也歇歇,明天还有仪式呢。”
温容下意识挣动了两下,随后安静了下来。
他眨眨眼,顺从谢悟德的力道放松了一下身体。
是,他不能乱。
越到后面越不能乱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小丫集一众巫觋神棍一起算出来的天气还是靠谱的,天高云远,晴朗的蓝色仿佛上好的宝石,太阳被笼上了一层浅浅的云,把无比璀璨的日光柔了一圈,同样朗照却没了刺眼。
有轻风夹杂着薄薄的雪花跳跃在众人身边。
已经开了春的雪花根本站不住,只能飘飘摇摇,成为小丫的点缀。
小丫伸手执着龟甲兽骨,双目空茫,神情肃穆,矗立于高台之上。
两个苍老的巫觋一左一右,站在稍矮一点的高台上为她护法。
日光照着日晷,时间慢慢流过。
突然,年老的巫睁开眼睛,摇动金铃。
吉时已到——
小丫动了。
她踩上铃铛的鼓点,跳着鼓笙的节奏,在苍凉的调子里,开始了独属于她——小丫,谢朝国师的吟唱。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很奇怪,那陌生又让人头皮发麻的调子,居然能从那么高的高台之上,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他们在调子里好像看到了雪山大河,看到了林海高原,看到了古老的人们在集体高声唱着号子,看到了自己在整军列队,跟随着旗帜向着远方进发。
他们意气风发,他们志意高昂
“效果很好。”谢悟德站在城楼上,率领着自己的臣子,整齐恭敬地望着下面。
“就连我,都被这一幕带动着心潮澎湃。”
而他还不是今天被吟唱的主角,想来,下面这些主角们,会更加心情激动吧。
温容默默点了点头。
他面色稍微有点白,谢悟德不动声色地手绕在他腰后撑了一下。
没办法,同时控制着把小丫的声音传递给下面这五万人耳朵里,哪怕小丫本身就有点神异,也耗费了他不少能量。
仗着上面都是自己人,谢悟德有点强硬地把温容揽在了自己怀里。
“靠一会儿吧,没有人看我们的。”谢悟德附在他耳边,蛮不讲理。“再说,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只会羡慕我揽住了月亮。”
温容正难受着,有点没力气和他贫嘴,只用力勾了勾嘴角表明态度,然后也慢慢放松了身体。
【我感觉,主系统对我们,越来越仁慈了。】
哪怕他掌控了那个教主的万人迷大明星系统,但这种技能,本来也不该是他能拥有的。
可他现在就是能把能量用在这种不属于他技能的地方了。
就是累了点,但很实用。
大概每个朝代最开始的那一任,都得给自己找上一点人力解释不了的事情作为佐证。
之前是天命,到了他们这里,硬生生就把这天命给拐了个弯,大跨步扯着它跑向了宗教神权时代。
还把宗教也给一起管理了。
“只要我们这个体系能顺利运转,我们应该能省去很多时间。”谢悟德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哪怕中间出再多幺蛾子,也不会太糟糕的。”
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又怎样呢。
只要思想在,这片土地上就总会有人传承下去并反抗起来的。
这是怎样烧都烧不尽,怎么杀都杀不完的。
无数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
“还真有点想看看,等我们任务完成后的这个世界,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或许到时候可以和主系统商量商量?”温容感觉自己缓过来了点,轻轻从谢悟德怀里挣了出去。“如果到时候你还这样想的话,我们没准还真的能回来一趟看看呢。”
谢悟德微微颔首。
确实有可能,毕竟他现在已经对这个主系统有所改观,感觉它总体上来说,应该是挺靠谱的。
不过无论怎样,这都是后话了。
他现在的任务,是进行好大会的下一项。
温容也悄悄整肃了一下衣服,随着安璃琼和拓跋寻整兵,把所有人带着看回城楼,一面巨大的鼓也被推上了城楼。
这个鼓也同样是特质的,上面绘制着古朴的花纹,和它的主体——一条通体漆黑、只眼瞳殷红的巨龙。
谢悟德和温容各执起一只鼓槌,合着冲锋号的节奏,用力擂响了战鼓。
“众将士听令!”
“随我——开拔!”
第177章 三月初三,整军出击 就算有天命,我也……
“感觉突然一下好安静啊。”
谢悟德抱着自己的碗, 一边吸溜吸溜地吃面条,一边和温容碎碎念。
“明明也只是就走了那么几个人。”
因为这边是攻打王城,自然留下的是了解王城的人, 比如安璃琼就留了下来。
那另外一个自然就得被派出去了。
看在那百分百的忠诚度上, 谢悟德放心地把编号的军队给拓跋寻分了两万,又给了他充分的用兵自主权。
“反正也能联系,绝大部分事情, 你能决定的就自己觉得,几天提交个报告就行。”谢悟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能解决的再通过温容联系我。”
“你对温容好好的。”拓跋寻的担心不比谢悟德少。“到底是战前呢,你们两个稍微悠着点。等咱们完事的,按照现在这个速度看, 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 这不用你操心。”谢悟德多少还是有点无语。“我什么时候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了!”
拓跋寻没再说话,稍稍看了他一眼, 眼角眉梢充斥着不信任。
他看完就走了, 徒留谢悟德自己在原地被气得七窍生烟,差一点就想这一段时间都完全不碰他的容容证明给拓跋寻看了!
后来转念一想, 没准这就是拓跋寻的计策呢, 这才把搂在怀里的温容又抱得紧了点。
可恶啊,不愧是能留名青史的将军,随便出手的计策都如此歹毒!
安璃琼这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了。
不仅仅是因为人心再次有点浮动,另一个原因是, 他们在卧底事业上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终于有一个人,爬到了扬州王的身边!
毫无缘由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就被选中了。
刚被提拔的时候,给这大小伙子吓了好大一跳,一个人晚上默默盘算了好久, 自己是不是被扬州王看上了?
不应该啊,他记得扬州王没有这方面癖好才对啊!更何况他这个样子,虽然周正的确是还挺周正,但还没到,会被人看上那个程度吧?
他胆战心惊地应对了两天,然后才默默捋出来了原因。
应该是和那个术士有关。
没错,就是给扬州王出了个损招夜袭,然后直接失败的那个术士。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上次夜袭都伤亡惨重到那个地步了,这术士居然还能盛宠不衰,根本没有遭到半点厌弃。
让人很是费解。
但无所谓,无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他能借着这个术士爬上来,就是好用的。
他还想了要不要去感谢一下,最后觉得似乎可以,甚至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去刺探一下这个术士的底细。
就是他手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带着一腔真诚的感谢。
那术士居住的帐篷是除了扬州王以外最好的。
距离倒不在中心,甚至非常远,距离整个大营都好像有点距离,似乎也是因为这术士说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这卧底小同志就已经在心里犯嘀咕了。
他本来以为,这样一个能帮着扬州王的术士,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准就是个妖道形象。
但如果真的是个只会说嘴,横行霸道的妖道,为什么要真的住得这么远?象征性地在大营边上不就好了吗?
真的住得这么远,万一哪天真出了点什么事儿,别人救他,估计都不好救。
难道这个人,也有点真本事?
卧底一边在心里犯嘀咕,一边礼貌地在帐篷外拍了拍手。
这个术士太神秘了,他之前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
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套路,卧底也只能谨慎再谨慎。
过了一会儿,帐篷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他再次拍了拍手,这才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进来!”
声音倒是还挺慈善的,像是个和蔼的小老头。
卧底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发现,还真的是个快乐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鹤发童颜,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村里最喜欢孩子、身体倍棒红光满面的老寿星,看谁都笑眯眯的,还会抓着你的手给你塞糖块。
“来啦。”声音和语调也都很正常。
光是看形象,根本看不出是个能搅风弄雨的术士。
“你是幽州那边的卧底吧?”
不愧是术士!
卧底小同志心里猛然一惊,但良好的素质让他面上丝毫不露,还完美的伪装出了应该有的反应。
“幽州?卧底?”卧底小同志吓了一跳,然后憨厚地笑着,一手摸后脑勺一手猛猛摇。
“不是不是,老人家您可别吓我啦!我怎么可能是什么、卧底呢?”
“哦,你不是呀。”老头依然笑呵呵的,然后突然伸手给了卧底一个暴栗。
身法快得,卧底都没有看清。
“跟老头子我还装呢?我早就看出来你们几个了!老头子我上次的计策好不好?你们真的能把那些可怜孩子安排好吧?”
这一连串问题打得卧底措手不及。
他们每个人,其实都准备好了被发现、暴露以后的应对方法,但还是他们想得不太全面了,竟然没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说。
“老爷子您在说什么?”他虎目圆睁,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上次竟然是您故意错算的吗?怎么能这样!您可知道咱们王上有多信任您!上次又给王上增添了多少损失?”
“哟,小孩子家家,还挺谨慎。”术士老头也没生气,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吹茶水。“你就算把这些话拿到他面前去说,他也是不会信的。”
他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你以为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很容易吗?你们只是卧底,我卧地比你们底多了?”
老顽童一样,他说到这里还有点生气了,啪嗒把小茶杯一放,吹胡子瞪眼。
“你知道这个扬州王有多讨厌吗?!我真是天天都忍着恶心去忽悠他!”
“还不能一直忽悠,得挑着事儿忽悠,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大学问么!”
“好好好 ”卧底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得开始安慰这个小老头。
“不容易不容易。”给卧底小哥造了一脑门子汗。
“ 但你和我说这些干啥。”卧底还在坚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设。“你真的不怕我去告诉扬州王?”
“别装了孩子 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术士老头眯着眼睛觑他。
“好吧好吧,不拿出来点什么证据你是不会相信了是吧。”
老头琢磨了两下,突然变了个表情。
“算啦算啦,”他摆了摆手,一副大人不与小人怪的表情。
“说个不是卧底肯定不知道的事儿。”他吧嗒了一口烟袋。“小丫 你应该知道吧。”
“那是我徒弟。”
小半个时辰后,卧底小朋友晕晕乎乎就从术士的帐篷里出来了。
迎面来了一股冷风一吹,卧底一个机灵,总算反应了过来。
他摸了摸脑门,好家伙,一头冷汗!
真吓人啊这个小老头 怪不得那个扬州王被他玩的一愣一愣的,这个人绝不简单!
才这么短短一小会儿,他已经迷迷糊糊地快把自己今天底裤穿什么颜色都透出去了!家里那老黄牛一胎几个崽都倒干净了,除了咬死自己不是卧底这一点没松口以外,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太可怕了。
他抹了抹冷汗,决定赶紧使用一下他们每个卧底都有的、但不能轻易使用的权利。
单向联系仙人。
也好在,他是被这个术士叫了过来,虽然担心被这个术士发现异常,但往回走的时候,总还有一小段地方是能既远离术士,又能独自一个人的
“发生什么了?急匆匆叫我俩过来。”
谢悟德领着小丫掀帘而入,俩人脸上都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两身一模一样的亲子装,一模一样的一脑门汗。
小丫的领养仪式最终没有办的很大,就他们谢家几个人齐齐到场,再请了周品大儒做见证,开了族谱把小丫填进去,再热热闹闹请大家伙吃了次流水席就算完事了。
正式领养后,一家三口的模式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温容也是第一次发现,谢悟德竟然是个惯孩子的主。
自从正式收养了小丫,又听小丫跟他叫了几声爹以后,谢悟德原本的那点别扭劲儿就彻底消失了,天天只要有空就带着小丫出去疯玩,这不,一看这俩人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是出去野了。
温容无奈地止住原本想说的话头,对着爷俩招招手,让他俩过来。
一大一小立刻眼巴巴凑上去,一人一边挤着温容,仰着脸,好像两只团团脸小狗一样给他擦汗。
“刚刚扬州那边来信。”温容不偏不倚,一人一下地擦着。“说那边的术士找到了他,自称自己是小丫的师父。”
“他还说,那个人差不多六十左右,鹤发童颜,个头不高,人看起来十分和善,但十分恐怖,他除了自己是卧底没说,咱这边情况没说,其他基本上都说了。”
“他把能记得住的谈话内容都发给了我,我看了一眼,对方绝对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或者说,这一次他想传达出的东西,没有恶意。”
温容把自己整理出的文稿排在桌面上,修长的指尖在其中几个地方点了点。
“这几个地方,但凡再多问一嘴,对方绝对就能从中探知到我军信息,但对方没有问,而是很高明的转移了重点。”
谢悟德靠在小几另一侧,向着温容指示的地方看去,略微思索,也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虽然吃什么穿什么平日里做什么,这种信息看似日常,实际上却包含着无数重要信息。”
“ 不过最后转到问颜色这实在也是有的恶趣味 也多亏咱们还没开始给布料染色。”
到底是有小丫在场,两个大人探讨的也都浅尝辄止。
温容搂过小丫,拍了拍她的脑门。
“你有师父吗?”
小丫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一副思考中的样子,温容直觉这里面应该有点什么深意。
之前他和谢悟德还唠过小丫的事情,为什么她坚持不改名一定要叫小丫?为什么她能会那些东西?为什么她一个人的行动轨迹,能从远东一直走到河北?
在遇到他们之前,她遇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又为什么,她会对他们收养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见?
小丫一时没有回话,温容也没再催,耐心地等着她,只时不时帮她整整衣角、擦擦汗,通过这种浅表的肢体接触,传递给她一些信息和陪伴。
又过了一会儿,小丫拧拧身子,换了个姿势坐了起来。
“嗯 我以前,确实可以说是有一个师父?”她抓了抓头发,情绪复杂,但并没有正负面的强烈倾向,更多的,似乎只是疑惑。“嗯 其实有一点记不清了,毕竟那个时候小嘛,和遇见你们之后过的生活又差得太多,有点像是两辈子一样。”
“刚刚我努力的想了一下,我以前,应该身边也是有个大人的。不过 他长什么样子我看不见,声音、声音我也听不出来,但是和你们都不像。”
“那和周伯伯像不像呢?”温容耐心地引导,他之前跟过很多现场,虽然自己没有上手,但也知道那些未来的同事们问话是什么样。“或者和傅伯伯?还是管家伯伯?”
“嗯 都不太像。”小丫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姜爷爷?”
姜爷爷?
俩大人一起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温容在记忆里扒拉了一通,最后终于找出了一个人选。
“姜伯伯家的管家爷爷?”
“嗯!”小丫用力点了点头。
“有点像!但好像要更胖一些哦!”
确认疑似有这么个人选就好了。
虽然仅仅凭着这一点点信息,依然没有办法确定对方是我方阵营还是敌方阵营,但至少,可以知道这个人的确知道小丫,还对小丫的过去有所了解。
温容言简意赅地把得到的消息传给了卧底,并明确提示了一下对方上次疏漏的部分。
卧底同志不出意外地又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他就说那个老头分外狡诈!!!
他都这么小心了,居然还是差点露馅!
不过
卧底殷勤地给扬州王倒酒,眼睁睁看着对面装神弄鬼的术士对他眨了眨眼,心里对于这个人的猜测,进一步滑向了好的一方面。
总感觉 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是在骗他。
爬到了中心之后,他不可避免地就会接触到一些其他的人,这些人虽然大多看不起他,但看在他表面上和术士势不两立的份上,偶尔会半带着讥讽半带着看不起的说一些若有还无的话。
很碎,绝大多数没什么意义,但也并非一点意义都没有。
卧底还是从中提取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都怪那破术士!说什么春日不宜杀生,不然还能轮到幽州这帮人嘚瑟?”
“谁说不是!我早就手起刀落 砍了那帮废物!”
听得出来,这是制止他们杀人。
“自从这个破老头来了以后,咱们那几位大人就愈发不受宠了,也不知道这妖人是不是给咱们大王下了个蛊!现在更是过分,提拔上来了个贱民泥腿子!”
“谁说不是呢!一个贱民,凭什么和我们平起平坐 ”
哦,这是在骂他。
不过也能说明,在这个术士的努力之下,扬州王已经和他原本的一些心腹疏远了。
“说你八字不合也就算了,说我面相不行,和大王待在一起会让大王破财!多荒谬!咱们大营绝大多数的钱不都是我挣来的!”
“是啊是啊 谁知道呢 ”
说话这个他知道,以往就他最能烧杀抢掠,苛捐杂税大肆敛财
所以说,越过越觉得,这老头好像还真是他们这边的。
以前就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了吗 好像也有必要给家里同步一下信息,不过不同步似乎也无所谓。
最后卧底同志衡量了一下,还是把信息如实地传递了一下。
毕竟他感觉自己,确实是有点容意被影响,既然已经被影响了,就更应该承担起传递信息这一职责了。
不过谢悟德和温容也有点分析不出来,他们只能将计就计。
尽量保护好自己,无论对面说什么,都先不接招,反正顺其自然地做吧。
如果对方真的是为了自己这边好,那现在他们这点冒犯也不算什么,如果对方真的只是骗他们,那也就无所谓了。
卧底小朋友收到回复以后愣了一下,然后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是紧张过度了。
对方到底什么意图又怎样呢?
他只需要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就可以了么。
反正 也快了。
他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收到的,小丫开启仪式的那天的图画。
真好。
下一次的仪式,他也一定要在现场。
他还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最前排!!
卧底小朋友的愿望估计很快就能实现了。
也不知道那老头到底是在想什么,就在他把卧底提拔成心腹没几天后,他又动了。
“三月出三,当真适合出兵吗?”
扬州王也不是傻子,上次夜袭都失败了,这次质疑一下也是合理的。
卧底低眉顺眼跟在前面人身后进门的时候,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但很快,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先生,你不要总是这样顺着我说话啊!”扬州王的声音带上了点痛心疾首。“我知道您心肠好,不忍心驳斥我,但、但如果真的错了,你也得说啊!”
“莫非是最近有人在您身边嚼舌根子吗?让您与我产生了隔阂?您说!我这就去斩了他们!”
他收回刚刚的话,就这个傻子劲,不忽悠他的确都浪费了这么个好料子。
“非也非也。”老术士在被人面前,还真的装得一副仙风道骨、神神叨叨的样,笑容好像都带了点高深莫测。
他摆了摆手,神情有点高人般的悲悯。
“大人这一段时间,实际上并不适合出兵。但事在人为,若是主君自己想,那自然就哪一天都一样了。”
他伸手点了点,继续输出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三月三,的确可以说是这其中不错的一天了。”
“也是。”扬州王就这样忽忽悠悠就瘸了。“现在的时间刚好,城里也传来消息,说是快要挺不下去了,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
扬州王是个身材十分魁梧的中年男子,他本就高大,穿上铁甲以后,整个人更是像一座山一样,随便动作起来都阵势浩大。
“传我指令。”
他挥了挥手,像是一座山在显示它的巍峨。
“三月三日,整军出击!”
“对面要动了,三月三。”
该说不说,这卧底爬到高位了以后,消息来得就是快。
扬州王底下的小兵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上战场了,谢悟德就已经开始做行军计划了。
“第一波必须是用火器抗。”谢悟德身边挂着一张大地图和一整张白纸。“咱们现在的火器,不说直接犁平扬州王的军队,先撑个十天半拉月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咱们的卧底既然有高层,应该可以稍微控制对方的人数排布吧?”
安璃琼跟着谢悟德干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熟悉了谢悟德的套路,知道这人对人力有着近乎病态的看重。
“少爷兵想要调到前面是够呛了,但把兵油子、兵痞往前排一排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或许再换个做法。”温容皱眉,伸手点了点地图旁边的一点。“夏桀残暴,商汤伐之。商受不仁,牧野倒戈。”
“天命这杆大旗,周朝也扯了够久了吧。”
“天命天命,这头顶的老天,就真的有眼睛吗?”
温容抬头,目光在周围人身上缓缓逡巡。
“敢不敢赌一把?”
“我们有小丫,还有我在,就算真有天命,我也要让它站在我们这一边!”
第178章 放下屠刀,立成一家! 咱们是打仗,不……
“听说幽州这两年不一样了, 就算是咱们这样的人,都能一周吃上一次肉了。”
“你还真信呐,唉, 谁一开始不是这样骗人的。”
“不一样!”先前说话的那个小兵翻了个身。
“我前两天看了!对面那些人, 确实兵强马壮!不像咱们 我都好几天没有吃到饭了。”
“谁不是一样?饿了自己下去吃土!别在这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
“别吵了!”
一只臭鞋扔到了俩人中间,跟随着一声暴吼。
“睡不睡了!好烦!”
听出来出声的人是他们这个营里新来的那个最壮的,吵架的几个人愤愤地没了声音。
他们各自翻了个几个身, 连锁反应使得自己周围的一片人发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就像是现在浮动的人心一样。
如果 幽州真的是这样的呢?
好想去看一看啊。
又翻了个身。
最开始出声的人和扔鞋的人,很有默契的一起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
任务达成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几夜里,类似的情景正在不同的帐篷里分别上演。
这里面执行任务的不仅有卧底, 有的帐篷是卧底和他新交的朋友的组合,也有的帐篷, 干脆就是完全的扬州王的士兵。
无论是扬州还是幽州, 大家都是周王朝的子民。
哪怕口音不同,但大家也总是有着类似的想法。
在统一部的影响之下, 幽州这些人, 已经初步具有了一个统一大国国民的意识,逐渐增加了同胞感和集体荣誉感。
这种感情,往往会在特殊场景下渲染出意想不到的感染力。
绝大多数人,心里都还是追求稳定和幸福的。
老婆孩子热炕头, 简单的七个字足够贯穿从古至今许多人的终极追求。
如果能去幽州阵营看看就好了。
距离三月三日明明不足七日时间,整个扬州王的阵营, 却蓦然出现了这样的潮流,甚至从出现开始就已是鼎盛,之后愈演愈烈,如滔天洪水摧枯拉朽, 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扬州王一开始自然是暴怒,后面则是转化成后悔。
“当时先生就说了让我早点、早点!”扬州王恨得直拍大腿。“当时若是听先生的就好了!”
“怪不得先生说不适宜动刀兵 罢、罢、罢!”
“既然军令以下,自是不可更改。”扬州王擦了擦自己的宝刀。
“已经不得民心了,若是再朝令夕改,我这扬州王,可就是有点太滑稽了!”
“继续操练,本王还就不信,本王替天行道,上清君侧小人,下斩幽州逆臣,还真能势同牧野、众叛亲离?”
他身后的卧底垂下眼睫,遮住眸子中的冷光。
若是旁人,或许不会对他这番言论反应如此之大。
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那术士当真神机妙算,被提拔起来的这位卧底小哥,以前家还真就是扬州的。
那个时候,他家还算得上幸福。
他家孩子多,还个个身强体壮,那时候原本是活得下去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扬州王太过荒淫奢侈,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要收税那么多次,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表面上一副忠君报国的样子,实际上却连那河坝的缺口都不知道修一修!
为什么!
他到了幽州才知道,哪怕没有那水泥神物,但想要修好一个水坝,需要的也不过是这些富贵人家的一日三餐而已!
当然不是他们主君那种。
但他们之前抄了一个世家的家的时候他在,温容小神仙算账的时候,也因为他机灵带着他一起了。
他算账的确是很快。
只需要短短几息,就可以清楚地算出,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一家人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需要多少银钱。
以及这一家人的一日三餐,需要多少银钱。
怎么会就那么巧。
恰好和幼小的他,第一次算出他们村决堤时需要的银钱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一样,他只知道,他活得不好。
他们都活得不好,不然他也不会从军,不会发现幽州这条活命的路。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扬州王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所以,他想。
他们的计策能进行的如此成功,或许和扬州王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他真的像是他自己说的那么好的话,他们又怎么会这么顺利地勾起大家的心绪呢。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想要背井离乡
三月三日很快就到了。
这一天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云涂满天幕,乌黑地压着,好像是敲在每个人心头的暮鼓。
扬州王迎着烈烈的风整军对上了幽州方。
火红色的旗子被风卷的猎猎作响,只是风向不顺,一个劲儿地把他们的旗卷着往前面飘。
好像是一股火,要从后面往前吹一样。
扬州王这次几乎倾巢而出,显然,他们也是打着攻下皇城然后再转道收复全国的算盘。
人多,可以操作的阵型也多,在经过仔细的商讨之后,扬州王还是选择了最有气势的一字长蛇阵。
不知道对面要怎么应对。
听闻对面的武器比他们厉害许多,还有些恍如天人的东西,或许是要用这种杀伤力大的?那他这次是不是不应该把自己的此等精锐安排在最前面?
之前本来是最核心精锐的,后来听到了对面有厉害武器,他才进行了调整,把次一等的精锐放到了最前面。
这些都是些下层出身但实力还不错的,他原本不是很心疼,但如果完全炮灰,好像也有点不值得
但第一次正面相对,对面应该不会这么无赖才对。
理论上来说,第一波都应该好好拼杀一下才对。
扬州王眯了眯眼睛
“哎、哎,扬州王好像在思考。”温容开着天眼视角,在他能辐射到的最远的地方架了个望远镜。
玄学科学如鸟之双翼,一起给温容插上了贴脸间谍的翅膀。
“他估计是在琢磨,咱们这边会怎么应对。”
“之前把咱们有超厉害武器的事情透露了吧?”谢悟德没有架望远镜,他正在和温容同步视角。“但现在前面看到的似乎也还挺厉害。”
“次等精锐兵吧。”安璃琼手里架着个望远镜,但他不咋看,而是经常和谢悟德抢视角。
温容能开的分身太少,几个卧底和拓跋寻都是必须的,家里也必须得有,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了一个名额。
他们据理力争过,和家里以及拓跋寻之类的,只是需要联系,不需要同步画面,能不能把这个名额拆一拆。
然后惨遭拒绝。
可能主系统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宿主系统二人组吧。
但不要脸又怎样呢,主系统又不会因为这一点就亏待他们。
温容和谢悟德一起发出了邪恶的笑声,最后硬是把谢悟德那个可以共享视角的技能,给掰扯成了可以一起看的小屏幕。
虽然还是只有一个,但挤一挤,三五个人一起看也可以。
“绝对是次等精兵,和咱们之前猜测的一样!”
安璃琼又看了几眼,确认了以后立刻给打旗手做了收拾。
旗手接收到信号,手上不同色的小旗子连连挥动。
军令潮水一样层层下达,最前面的人也很快动了起来
“对面也是一字长蛇阵!”扬州王的另一个心腹激动地叫了起来。“大王洪福齐天!我就说幽州那几个小娃娃不可能成事!他们选择了一样的阵型!”
一字长蛇并不算难破,但同样的阵型,绝对不在破敌的常规套路体系之内。
“哈哈哈。”扬州王心里有点不安,但面上不显,反而拈须大笑。“的确如此!”
“区区黄口小儿,能有多少本事!我就不信他们能翻出天来!”
他自信满满向前一挥马鞭。
“出发!”
“该说不说,一起走还是蛮有气势的咧。”谢悟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小屏幕,主动拽了拽安璃琼的胳膊。
“你看这一幕的构图,是不是很有电影感。”
“电影感是什么?”安璃琼眯着眼睛。“你又和仙人有了什么小秘密?有没有可能,我听不懂。”
“没事没事,那换个词,史诗感。”
“哪儿有。”安璃琼绝不承认。
“和我们安家兵差远了。”
“那肯定那肯定。”谢悟德也肯定是觉得自己的兵最帅了。
他只是感慨一下,要不后面怎么都喜欢航拍呢,这航拍是帅哦。
他们这边本来也应该帅起来的,但没办法,只要一想到,他们这帮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谢悟德就觉得他们帅不起来。
随着扬州王的兵马向前动,谢悟德这边也动了起来。
两方面的速度差不多,紧张的局势看起来一触即发。
如果不是谢家军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的话,这看起来真的很有史诗感。
谢家军停下来的瞬间,扬州王的麾下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硬生生差了口气。
“他们这定是惧怕于大王的神威,主动避战,想要不战而降 ”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句拍马屁的话刚说出去一半,就被对方排山倒海一样的呼啸给打断了,再也无法说完。
只见对面齐刷刷的黑甲兵突然放下盾牌,黑压压的盾磕在地上,发出震心的一声“笃”,随后他们集体后仰,齐声呼啸。
“投降不杀!掉头不打!放下武器!立成一家!!!”
瞬间,山呼海啸一样的口号声从谢家军席卷而来,好像带的扬州王的旗帜都背叛了他们,先士兵们一步,汇入了对面黑色旗帜的海洋。
这口号简单直白,又干脆有力,最可恶的是,对面还不仅仅是在喊口号。
他们甚至还拉出了横幅,并且做了超级醒目的旗帜,在长长的战线中搭起了好几个高台,有人身手灵活地跳上去,挥舞着那些旗帜。
细看,每一面旗帜横幅上写的东西还不一样。
有什么“来了幽州,吃喝不愁”的,这下面就会派上解说员,开始声情并茂的讲“我和幽州的那些事”,顺带还露胳膊挽袖子地给他们看自己穿的是什么,棉衣是什么有多舒服。
还有什么“跟了谢家走,老婆孩子有。”这人还嘚嘚瑟瑟地把他随身携带的什么小手帕小护身符往外嘚瑟,这是能往外显摆的吗!!!
最过分的是,还有一群穿着奇怪衣服的人抡着大勺就冲出来了,离得远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只觉得似乎是在做饭,然后下一秒,鼻子里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香。
香!怎么能这么香!
本来就没吃饱的士兵更饿了。
事实上,现在冲在最前面的这一排次等精兵,已经算是吃得还不错的了。
扬州王能张罗起来这么大个摊子,自然不仅仅是靠愚蠢,他手底下,还是有能人的。
既然要在这种时候把次等精兵排到前面,谁都知道,他们就算不是炮灰,也必定是冲在前面的先锋官。
都让人家干这种事儿了,还能不让人吃饱饭吗?
但,也真的仅仅就只是吃饱啊。
麦饭里面还夹杂着碎壳,肉汤里面连一点漂浮着的肉碎都无,哪怕努力吃了三碗,也根本抵不过对面那红油爆香,糖色鲜亮。
那才是人吃的饭啊!
“香不香啊兄弟们!”
对面的人是真讨厌啊,怎么做了饭还真给这些人吃!关键看他们的表情,还都挺不想吃似的。
“早上的肉粥是真香啊,我是实在吃不下了,谁早上留肚子了?”
“我!我哥是炊事班的我知道嘿嘿嘿 我吃我吃!”
“还是你小子机灵啊!没事儿,我听长官说了,今儿中午咱就吃这个!”
什么?中午就吃这个吗?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竖着耳朵听,羡慕的哈喇子都快过河了,结果看看对面的反应吧,感觉完全不对啊!
开心的神色呢!?欢呼呢??喜极而泣呢??
怎么都这么平淡?
难道 你们平时真的一直都吃这么好吗?
“咱就拿这大锅菜能行吗?”
最过分的是,他们还听到了一个怯怯的声音。
“大锅菜,就能成功吗?可我都有点吃腻食堂了哎,我最近都要小锅菜的 要不还是弄点小锅的吧。”
这个菜 是可以被吃腻的吗?!
两边人都出离愤怒了。
自家人的点在于——你小子居然背着大伙常吃小厨房?
对面的就简单多了——你凭什么说这个菜你吃腻了??你吃腻了换我来!!!
要么怎么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呢。
之前的话,虽然也有诱惑力,但一方面,证据的确没有那么醒目,另一方面,它不刺激啊。
不像这个,他们这边都快要馋死了,感觉馋得都要胃疼到死了,结果对面居然还说“吃腻了”。
这谁受得了?
反正他们是有点受不了了。
终于,一个原本在第三排的士兵忍不住了。
他从刚刚开始就有点疑惑了,现在他觉得,就算自己是真的饿出幻觉,他也要拼着命试一试了。
他拖着自己手里的长枪,扒拉开前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前排。
“哎——三石头!!是你吗???”
三石头?
被大家开玩笑一样围住圈踢的小兵一下愣住,他赶紧扒拉开同伴冲到最前面,眨巴眨巴眼睛辨认着对方。
“铁哥!是你吗铁哥!”
虎头虎脑的三石头立刻蹦跶了起来,他真的像个小石头一样,蹦蹦跶跶地招手,又蹦蹦跶跶地在背后给自己的同伴们比手势。
接收到了信号的同伴们立刻成为了最好的群演,一拥而上,活像那盘丝洞的妖精,人手一盘香喷喷地油炸食品,妖娆地给那个铁哥展示。
“铁哥,你怎么也被征兵了?你家不是还有好几亩田呢吗?”
“你娘我那姨还好吗?我走得时候你家还有两头老牛呢,现在下没下崽啊?”
“铁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刚刚我都没看出来是你哎 你身上穿的这怎么还是过时了这么久的铠甲啊 连个护心镜都没有 ”
小石头一开始单纯只惦记着任务,后面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动真感情了,鼻头眼圈都红了,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他都这样,更不用说那个什么铁哥了。
铁哥早就快要忍不住了,这次又被一通劝说,句句都扎在心窝子里。
他神色几经变换,终于,狠狠把手上的长枪一扔,抬步就朝着对面跑了过去。
“去他娘的!”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再跑,话语飘在空中,散成点点铿锵有力的雨。
“老子不干了!!!”
扬州王的军队瞬间爆发出了一阵骚动,有人想跟着铁哥往前冲,也有人犹豫不决,半只脚伸出去,又犹豫地没有动。
扬州王一看势头不好,立刻安排弓箭手顶上,同时着人大喊——
“临阵脱逃,背信弃义,杀无赦!!!”
无奈何,这边弓箭手的弓还没有张开,早有准备的谢悟德已经缓缓落手,如雨一般的箭矢向着对面纷纷下落。
还在奔跑中的铁哥也吓了一跳,但心里对石头的信任和想要吃饱饭的愿望还是盖过了这点害怕,让他继续一个劲闷头向前冲。
扬州王这边的人屏息紧张地注视着铁哥,然后他们惊异地发现,那些箭矢高高地划过了铁哥的头上,甚至依然有力地向着他们这边继续奔袭。
一字长蛇的阵型乱了乱,弓箭手立刻从最后被调往前排,整齐的步伐让纷乱的人心稍微定了定。
那边,铁哥已经完全跑入了幽州的阵营,小石头立刻抱住了自己的铁哥,带着他一起向后方走去。
很快,铁哥就穿上了幽州一样的衣服,站在阵前,抱着几乎盆一样大的碗吃得狼吞虎咽,泪流满面。
刚刚那些把他们馋的直哭的饭菜就这样被他牛嚼牡丹一样大口吞咽,看得不知道有多少人再次产生了犹豫的冲动。
你看呐,他过去了,就过上了好日子。
哪怕是假的,起码这一刻,他也吃到了好吃的断头饭。
反正在哪边都是断头饭,过去了,还能吃得好一点。
而且过去的时候,对面还会放箭护着哩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几百上千,第无数个。
谢悟德胸有成竹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心里和温容飞快地整合着这些人的数据。
自然不是每一个过来的人都会有这么好的待遇的。
那个铁哥本就在之前,对方卧底递过来的,可用的好人名单上,他又在这边有同乡,多方佐证,才能让他融入的这么丝滑。
但这重要吗。
对于对面那些人来说,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他们看到的只是,过去的人没死,还过上了好日子。
这种即时的反馈和效应最好用了。
只可惜,后面对方及时把弓箭手调到了前排,又快速收兵,让他们没有形成牧野倒戈一样震撼的场面。
不过,也还不错了。
“据统计,这一站,经受小石头和铁哥的影响,直接从对面跑过来我方的可以信任的人,就有三百五十五之数。”
安璃琼捏着名单,嘴牙子咧地看不出半点大将军的稳重。
“还有两百二十四是没有调查过的,好在这次没多少兵油子,可能是因为今天他们被排在后面了,过来的不过三十六人。”
“也还好,不算多。”谢悟德单手刨饭,另一只手熟练地在纸上划拉。“和之前的设想差不太多,按照咱们之前的设计,把这些兵油子打乱,分给各个教官单独处理。”
“今天好说,明天,对面估计就会把这些兵油子放在最前排了。”安璃琼收敛笑意,坐在了谢悟德对面。
“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今天能赚这么一波已经很合适了,明天,对方既然有了准备,就绝对不会继续按照今天的阵型。如果是我,肯定会把老弱病残和兵油子放在前面,届时,又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悟德笑盈盈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隐隐胆寒。
“咱们是打仗,不是做慈善。”
第179章 卧底暴露,善恶未知 你把小丫养得很坏……
虽然谢悟德狠话说得地道, 但真正实施起来,他还是应收尽收了。
和他们猜测的一样,第二天的扬州王不可能继续把精兵放在前面了, 不过谢悟德没有区别对待, 但凡是能跑过来的,他都接受了。
老弱病残也第一按人品分类,人品好的, 按照能力走,人品不好的,一起接受学习锻炼去。
兵油子他们就更熟练了,之前怎么样现在该怎么样。
安璃琼一向不觉得兵油子棘手, 顶多是麻烦点而已。
能摘好果,谁喜欢坏的。
但这次新鲜了, 还多出来俩卧底。
之前对付马遥的演员小分队蠢蠢欲动了。
谢悟德和安璃琼商量了一下, 觉得可以。
对方既然派出了卧底,就证明, 他们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战略重点, 就要从正面进攻转化成背地捅刀了,无论对方还发不发起正面战场,大概率,也都只会是佯攻了。
这种情况下, 把这几个卧底扔给他们玩玩也未尝不可。
说起来,谢悟德其实也对他们挺好奇的。
他们这边最开始的时候, 卧底这一部分,完全是安璃琼在管,那个时候,安璃琼还没有完全是谢悟德的手下, 谢悟德也就没有仔细问过,他们之间是怎么互相传讯的。
后来等由谢悟德开始安排卧底的时候,已经是一统江山时期了,用魔法打败魔法,他们之后的卧底通讯就都是上科技了。
谢悟德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时代原始的卧底方式该是啥样。
现在终于有机会看看了。
靠着这点念想,谢悟德排兵布阵的百忙之中,还是抽出了一点空闲,在晚上睡前找了个时间,和温容拉着小手去看了一眼那几个卧底。
虽然是演戏,但他们也是在现实基础上演的,这几个卧底也和其他投奔过来的人一样,吃穿都没什么区别。
这种基础待遇,无论是谁,大家都是一样的。老弱病残可能相对好一点,但也要劳动去换的。
其他无论是兵油子还是金水好人,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顶多是面对的训练模式和方法不同而已。
谢悟德站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看着温容天眼传回来的视角,怎么感觉,这几个卧底 这么老实。
“ 有没有可能,他们第一天不传消息呢。”
“不能吧。”温容也觉得奇怪。
“我听他们说,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的。但现在两军交战之际,这么紧张的情况,还能一天都不传么。”
“再等等吧。”谢悟德感觉不能。
虽然他们两个也想过,会不会这几个卧底,因为他们这边过于人性化的待遇立刻倒戈,但再怎么说,第一天应该也能,装一装的吧!
总不能第一天倒戈,就第一天连敷衍都不敷衍一下了吧!
两个犟驴谁也不相信,俩人就对着坐小树林里盯帐篷,终于,在后半夜一点多的时候,看到了卧底的身影。
说实话,这个卧底是真的纠结了很久,才想好该传递出哪些消息。
如实传递?人都特别好,穿得特别好吃的也特别香,至于计划好像没听到有什么计划
介像话么介个。
就按这个传回去,他不被打死都算是扬州王心情好。
但是不传好像也不行,现在这个情况,他也怕自己一天没动静,对方就以为他叛变了
那不还是得被砍了嘛那!
蒜了。
随便编一点吧,就说时间尚短实在没能翻出更多情报,对方的确有很好的衣服和伙食,但士兵懒散并无状态,武器看上去比自己的亮,似乎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感觉依然好夸张,但这真的已经是他简略之后的成果了!
怎会如此。
卧底满怀着心酸,把自己的信件放入了之前约定好的地方。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两双大眼睛的监控之下。
“哦,原来是这么原始的方式啊。”谢悟德恍然大悟。
“就是约定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然后放信件么,懂了懂了。”
该说不说真的很麻烦,而且有丢失的风险。
“还好我们有你。”谢悟德自然而然地伸手搂过温容,对着人家白净的脸蛋就亲了一口。
温容一开始被他这个理所当然的态度都给整愣了,后面反应过来以后,气得直接追着谢悟德从林子里打回帐中。
原本白净的小脸气得通红通红,谢悟德看着,下意识就感觉自己不太对劲了。
完蛋,感觉更好亲了。
这次事件的后果是,温容气得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里都一直维持着天眼视角,根本没有变成人。
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变回了猫猫,还傲娇地躲在了大哥的怀里。
谢悟成:你要相信我,绝大多数情况下,我真的绝对是会站在我幺弟这一边的!
但、但是。
这个 那个。
谁会拒绝一个貌美可爱的狸奴主动和你撒娇呢 哦这个狸奴还是你的弟媳妇,它这么可爱还这么乖巧,甚至还会用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粉白粉白的爪爪给你递水果!
哦
“咳咳,幺儿啊,大哥你还不放心嘛。”谢悟成第一次对自己弟弟露出了招牌假笑。
“就今天一天嘛,你反思反思,到底咋惹人家不高兴了。”
温容就乖乖巧巧缩在大哥的怀里打哈欠,还无辜地眨巴他那双水灵灵的琥珀色猫猫眼!
谢悟德哑巴吞黄连,只能老老实实点头,并在暗地里磨牙。
等温容回来的 看他怎么收拾他这个小蛋糕!
正趴在大哥手里咪呜咪呜喝汤的小猫咪阿秋一下打了个喷嚏,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完全没看到,捧着他的大哥已经被他可爱到手捂胸口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猫这种浑身上下都长在人类审美点上的小东西!
尤其这还是他弟媳妇!
他可以随便!用力!放肆!开rua!不用担心被挠或者被咬,给摸给抱给亲亲!
在这一刻,双胞胎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变成猫的可能性
这一天的战场上,依旧是无人伤亡的一天。
对方打定主意了要给他们釜底抽薪,明面的战场就敷衍了许多。
谢悟德这一方军事能人太多,安璃琼和姜世平哪一个都能称得上一声大将,还有温容这么个外挂,他们几乎只需要一眼,就能扫出来对方是不是真的想打。
这一天摆明了是不想打,甚至扬州王都把意图摆在明面上了,就是想要用那些老弱病残削弱幽州的力量。
你不是收吗?你收了你就得管吧?你能有那么多的物资和那么多的人力吗?
要知道,他这次为了声势浩大,可是把能带出来的兵都带了出来,其中兵油子兵痞子自不必说,老弱病残那也是应有尽有。
你幽州既然想立这个仁义的人设,那就看你们自己,能不能吃得消这么多人了!
谢悟德还真是来者不拒。
他正是缺人的时候呢,就像之前说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早早就有了对应的模式去应对。
再说,扬州王可是把路子走窄了。
老弱病残他就算真的吃不下这么多,可是,他代表的,又不仅仅只是这几万人的军队!
他的身后,站着幽州、并州、冀州这三个完全属于他的州府,还站着青州、兖州甚至扬州这几个正在被他收复的州府!这其中扬州,还是扬州王的老巢!
扬州王的老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就是扬州王所带出来的,这些所谓的“老弱病残”的家乡!
大军吃不下又怎么了。
家乡总是消化得了这些人的。
更何况,很多老弱病残只是不适合打仗,不代表他们没有别的才能。
和扬州王所猜想的不同,这些天里,最累的实际上是大哥和温容。
大哥需要带着人事局给这些人分类,还需要带着学堂给他们上扫盲班,找出他们的能力。
温容则是需要一心多用,既需要看着战场上的情况,还需要帮助大哥统计数据,以及,分辨这个人是否是真心。
谢悟德都感觉心疼了,但没办法,这些事情真的只有温容能做。
“没事,只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
温容喵回到了谢悟德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来上一套放松的猫猫按摩。
“再坚持坚持,我有预感,我们的战争不会持续太久的。”
确实。
无论是现在的互相骚扰,还是敌后偷袭,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或许第一天最开始的时候,扬州王是想发动正面战场的,只是被他们打岔走了,这个事情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正面战场走不通,敌后偷袭也不行的话,他们会选择什么呢?”
“他们被我们前前后后也才瓜分走了两千人,主力军并没有什么损伤,现在这个情况,是完全可以分线作战的。”
安璃琼看着地图,进行下一步的猜测。
“或许,他们在发现我们这方面行不通,就会直接转向王城。”
“那我们就可以直接武力勤王。”
谢悟德向着温容看了一眼。
“之前排进王城的卧底们,已经几乎把王城里的百姓和还存留的势力分布摸清楚了。”
温容点了点头,贴出自己之前整理的报告。
“不过目前仅仅限于能摸清楚大概的分布,想要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怕是有点难。”
温容摇了摇头,又翻过一页报告。
“目前差不多仅仅能做到,打入对方的阵营,时不时散发一些,如果幽州能赢了就好了,想去幽州过好日子,这一类的思想。”
“有点苗头也够了。”
谢悟德眯了眯眼睛。
“这两天城外的声势这么浩大,我不相信他们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他摸了摸下巴。
“就算真的没收到,咱们也要让他们收到。如果能竖立几个成功跑路的典型就更好了。”
“打断一下,我想问问,为什么我们执着于要让百姓们先跑出来?”安璃琼挥了挥手。
“我们进去的时候不影响他们不就好了吗?他们也不会成为对方的助力,也不会成为他们对我们的威胁的。”
“咱们抢扬州王军队的人,是因为那些是我们的敌人,而你们又不想让他们成为敌人,所以才尽力的让他们往我方跑,但百姓不一样啊,让他们保护好自己就好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谢悟德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因此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暂缓让他们跑的计划,把宣传的重点改成保护好自己吧。”
之前的确是他们的思维走到死胡同了,还好安璃琼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城的守军应该不多了。”姜世平作为最后离开王城的人,对这方面相对有更大的发言权。
“如果我是王城的守军,我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抢先联系幽州和扬州王。”
既然一个个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来的,那作为现在明面上唯一的“君”,他就应该把握好这个身份带来的最后这点东西。
“我其实也一直在等对方联系,但看着现在这个架势 啧。”
姜世平摇了摇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
有能耐的人,估计是真的走了差不多了啊。
“也正常啊。”安璃琼似乎看出来了他的情感,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难过,本来周朝武将就算不上多,除了咱俩以外,不是老了回家了,就是被杀了,拢共就剩下咱俩,还都跑出来了。没人看得出来很正常。”
他琢磨了琢磨,又补了一句安慰。
“更何况,之前咱们不是都已经探过了么,里面真没剩啥好玩意了,到时候让百姓都躲好,咱们就进去嘎嘎乱杀就行了。”
“ 行倒是行。”
姜世平有点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但以后,可别学咱们主君说话了。本来你就没媳妇儿,这么说完不是更没有了?”
“?谁说我没媳妇儿了!我媳妇儿可爱听我说话了!”
安璃琼疑似有点破防,刚想找他媳妇儿确认一下,一转头发现媳妇儿不在。
阿遥已经很久没有理过他了,自从忙起来以后,天天跟着谢悟德那个大哥在一起,和周家班混的如鱼得水的。
姜世平反而愣了,他摸了摸后脑勺,狐疑地上下看了眼安璃琼。
他有对象?那个阿遥?真成了??
他看了看安璃琼又看了看谢悟德,再想了想远在天边的拓跋寻,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孤独。
要是谢家老二在就好了,他还能有个伴儿。
且不管寂寞的大姐夫,他们终于在这次略显吵嚷的小会之后,确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发展策略,并制定了可能的相应对策。
谢悟德握着温容的手,看着鱼贯而出的人们,突然感觉不是太焦虑了。
变成着急了。
虽然说他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总会过去,但这个黑暗的时间,就不能变得短点吗?
或许是听到了谢悟德内心的呼唤,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他们就接到了扬州王那边的传讯。
这次不是卧底的信息了,而是变成了高级货——那位自称小丫师父的,术士的声音!
“小子们,扬州王这边改策略要两线作战了。”
“你们应该猜到了吧?老头子我,可是算出你们那边有三颗将星呢。哦对了,我丫儿呢?让丫儿跟我说一声?”
这一下把温容都弄愣了,他确认了好几次,自己给出去的权限的确只是一个小系统面板,可以发消息的小面板而已。
什么时候多出来了通讯的功能啊?
他细微感受了一下,的确感受到了一些不属于他、但和小丫能力相似的力量。
温容稍微犹豫,最后还是选择先去呼唤小丫。
虽然不懂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既然他能做到,而且主系统也没有表达异议,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能用。
对方传讯来的是早上,小丫正被那些巫觋带着吃饭,被领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俩包子,一口一个吃得满嘴流油。
“谁呀?”
小丫这段时间被养的很好,对人说话也不像之前似得分出俩嗓音了,基本平等的对所有人都是清脆的小姑娘声,不夹也不粗哑。
她身上还带了许多首饰,一方面她自己喜欢,一方面,别人也特别喜欢给她送,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很是活泼可爱。
小丫跑过来,第一时间先被温容揪了过去,擦擦小脸蛋上的油。
“是师父找我吗?”小丫乖乖仰着脸给温容,无神的眼睛却习惯性地滴溜溜乱转。“我好像看到师父了哎。”
看到?温容在心里记下了这个疑点,还没来得及问,对面就开口了。
“哎哎哎,对咯,丫儿,是师父!”
从语调上来说这俩确实是一脉相承,本来还没决定咋样,但这个师父一对上小丫,原本就挺和善的声音愈发夹了。
“好久不见丫丫,过得咋样啊最近?还记得师父不呀?师父过两天来看你好不好… …”
“过两天?”小丫懂事儿娃娃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过几天呀?我想你啦!”
对面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完美听出了小丫的那点小心思,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叹出口气。
“哎呦,这小孩儿是离不得人哦,这才分开几天,娃娃心里就是别人咯… …”
“师父也不好说啊,师父什么时候能去看你不取决于师父啊,取决于你们。”
… …
“会有几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小丫的意思明明是想问扬州王什么时候准备动手。”
小丫走后,谢悟德沉声发问。
“还有,你不是和小丫立离开了几天,是两年多。”
“小丫今年才刚过十岁,我们发现她的时候,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孩子瘦的皮包骨,身上的伤数不胜数。”
年轻的狼王龇出了他的獠牙。
“就算你真的是小丫的师父,我们也不会想要得到你的所谓承认,你不称职。”
“小丫被你养得一点都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特别坏。”
“算了。”
谢悟德摇了摇头,打出了最后一记暴击。
“从你和小丫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你这人也没多喜欢小丫。”
“心眼子比蜂窝煤都多。”
… …
“对方发现了我们的卧底,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影响?”
谢悟德没有隐瞒和术士相关的事实,而是全部摆了出来,和大家一起分析。
“有人听说过那个术士吗?”
“没太听说过,对一对时间线的话,应该和你们收养小丫的时间也对的上。”
姜世平对这些和周王有关的东西,相对更了解一点。
“不过扬州王一直很迷信术士,相关的人请过不少,这个术士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他最信任的位置,如果不是真的很厉害,就是之前肯定也有过铺垫。”
“或许可以问问那些巫覡,如果想要知道的话。”
“也可以不知道。”安璃琼摇了摇头。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们的卧底暴露了,但反正现在,事情也快要到最后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实施战略反攻。”
先下手为强。
“也是,打不了就撕破脸开打呗。”姜世平琢磨琢磨感觉也是。
“打仗咱们可就不怕了,那么多火器,可都还没亮相呢。”
“那就做好准备。”
谢悟德的本意就是这个。
他知道他们一路过来都挺顺的,温容仙人的人设也塑造的十分成功,虽然他也觉得不太可能,但他也想杜绝任何一点可能会对温容不利的因素。
仙人是很强,但总也有疏漏的地方。卧底可能会被发现,他们想要和平演变的计划也可能破产。
好在目前看起来,他的手下们的心态也都还是挺平稳的。
卧底不行了那咱就直接打,浑水摸鱼的最大奥义就是把水彻底搅混。
… …虽然温容可能会觉得有点难受,但是,他相信温容会想开的。
“通知下去,让各部门准备好。”
“一个时辰后,拔营开战!”
第180章 双面开战,王城暴乱 最后一次了
变化频发的战场上, 一个时辰,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
卧底传来消息的时候是这一天的大早上,谢悟德他们的会议开得时间很短, 做下一个时辰后开战的决定时, 卯时才刚刚过半。
这个时间不算很早,但的确也算不上晚,按照一般的理论来说, 是不会发生什么太可怕的事情的。
但显然,扬州王不是个一般人
“你的意思是,扬州王向着王城的方向开始行军了?”
谢悟德感觉自己满脑子小问号。
他真的有点要生气了,看这个仗打的, 稀碎稀碎的,每次他刚要开始起劲儿, 还没热乎呢, 人家就跑了。
怎么这样!
“我们也打!”谢悟德一条腿都上桌子了,“追着他们屁股后面打!都说好了打仗怎么能不打!打!咱们讨伐乱贼!!”
“ 别激动。”安璃琼有点无语, 装模作样地拦了拦谢悟德。
“咱们当然需要动, 但前提是,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安璃琼想了想,迅速改变了之前发下的号令。
“跟在扬州王身后,随机应变吧。”
“如果他们要攻城, 我们就捡漏,顺便等他们人马疲惫的时候一起包饺子, 如果他们按兵不动,那我们就也继续观望。”
他看了眼谢悟德,有点心虚地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发兵。”
谢悟德一屁股坐回椅子里,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有一点点憋气, 但显然,他也知道,这就是最好的决定。
虽然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仗,这一点让人十分遗憾,但他们也没死人啊!
这一点还是很激动人心的。
亲娘咧,谁能信啊,我在古代攻城掠池连下数个州府,却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有打,甚至几方都没有出现过太严重的伤亡情况!
“这个周天子,应该不会像宋徽宗吧。”
谢悟德拉着温容的手,皱着眉头碎碎念。
“总不会打到最后,他为了仁义的名声,自己开门投降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谢悟德总觉得很有可能啊!
“为了城中百姓开门禅让,和为了守节主动战死,哪一种算是更好的结局?”
周品拈着胡须,认真的思考。
“如果是我,当然是为了城中百姓开门禅让会是更好的结果。但是么 ”
他摇了摇头,神色间略显失望。
“如果当今这位,是能为了百姓着想的人,他还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显然是不能的。
“可眼下这个局势,他们应该没有半分胜算了吧?”
谢悟德这个人,偶尔就是会有点拧巴的。
之前他说开门禅让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点不乐意的,他为了这场战争兴致勃勃地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没想到最后一点没用上,他严防死守的火药可是有了不少成果呢。
但真的说,对方几乎不可能和平解决的时候,他又有点犹豫了。
就算他们有火药,就算那个城墙或许不如他们幽州的城墙坚实,但大家都知道,想要攻城,必定会消费大量的人力。
“如果我们的卧底,能够早一点投放,投其所好爬到上面,‘妖言惑主’一下,或许还有可能。”周品大儒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个时候还能有心情开个玩笑。
“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眉心轻微的皱起,预告着他的心情,也完全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现在,选择权全然不在我们手里啊。我们能做的,只是不主动挑起正面战争。而这一点,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是完全来自长辈的夸奖,谢悟德都感觉自己不平的心绪好了不少。
他收心定胃了一下,放平心态,和温容一起披挂上马。
“反正成不成,估计也就最后一次了。”
他看向安璃琼,身后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安璃琼恍然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悟德这个一贯看起来算不上十分威严的君主,已经的的确确,完全成长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领袖。
“给大家都安排好任务,告诉大家,无论如何,咱的确是要挪窝了。”
“这一仗就是最后了,打赢了进皇城,咱们斗地主分田地,就算真的输了,咱们就列队回幽州,积攒实力来年再战!”
“更何况,咱们不会输的!”
谢悟德大笑着,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剑。
“我要的不只是赢,我要的,是大家一起平平安安回家去!”
“赢!活着!”
五万的人数听起来似乎不多,和动辄几十上百万的战争人数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但如果,这五万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年轻力壮的精英呢?
他们都身高力强,他们的铠甲看起来无比坚固,他们的兵刃反着彤彤日光。
那是看起来几乎可以撼山填海的力量,整齐的脚步抬起剁下,脚底的大地都在跟着震颤。
扬州王的军队本就人心涣散,远远得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更产生了一种四面楚歌的悲凉情绪。
前面是曾经的王城,身后是可怖的追兵,他们既无火力之猛,又没有大将之能,到底要用什么,才能赢下这个战争?
活生生用人命去填吗?
为什么幽州就能那么重视人力?明明手握碾压一样的优势,却一直坚持撑着不主动出兵、不屠戮敌军?
就因为他们心肠软人傻吗?
扬州王的士兵们,蓦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恨之情。
如果说刚刚从扬州出征的时候,他们多多少少还有点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那现在,真的是半点都不剩了。
满心只有想回家的渴望,或者,回家带上全员,赶紧投奔幽州。
要不他们就快点开始吧——哪怕我死,赶紧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战争,让那个幽州的什么谢家坐上王位,然后赶紧带着大家一起奔向好日子吧。
哪怕我自己会因此死亡,但如果我的家人、我的孩子们可以享受到,就也足够了。
带着这种情绪打仗,这个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扬州王自然也知道这种情绪,不行,他之前也想了很多种手法,但这不是都没成功么。
他从之前的战争中汲取到了教训,深感无论如何还是要快。
既然现在士气已然这个样子了,他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有滑向无可挽回之际,先把这个仗打了。
更何况,他之前连夜分析了一下,最后感觉,优势还是在我。
首先,他是人最多的一方。
幽州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多人,王城人更少了,就算人少补给好来,但人少,就是最致命的缺陷。
其次,他的装备也未必就比别人差。
幽州的卧底虽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传来的消息,就是兵刃似乎是厉害一些,但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种厉害的兵刃是每个人都有,还是因为他派去的卧底厉害,才能被分到这种厉害的兵刃。
单兵作战在实际的战场中,实际上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如果对方厉害的兵刃有限的话,那他也不过多死一点人而已,未必会对最后的结果产生影响。
虽然没有探清楚,但扬州王觉得,幽州传说中的仙人未必存在,厉害的事物,也未必很多。
如果那仙人真的有那么神的话,幽州这个小子,怎么可能一直忍气吞声到现在?
若是他有传说中的厉害物事的话,他早早就拿下这整个大周朝了!
王城就更不必说了,这边他还是有点人脉的,可以确定,能上场打仗的人都很少,更别说什么装备不装备了。
这么一分析,他实在是觉得,自己优势很大。
“国师,你看,咱们现在这个时辰,算是比较好的时辰了吧?”
扬州王意气风发地骑在高头大马上。
说真的,他今天感觉自己的状态绝佳,从早上醒来以后,这种好的状态就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不完全是亢奋,因为他自我感觉,他的头脑还是完全清醒的。
自称小丫师父的老人一身破烂袍子,歪歪斜斜地坐在马上,脸上是标志性的笑容。
“不可说,不可说。”他态度又好又不好的。“之前不是都给王上算过吗,今年实际上就不适宜起兵啊。”
“但是!”扬州王不太服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罢了罢了,国师到底是人,总有疏漏。”
“今日,本王就要让国师看着我,飞龙在天!问鼎中原!”
“扬州王已经彻底围住王城了。”
只要一开战,温容就是那个飞在空中的天眼小精灵。
“王城目前没什么动静,我能看到的,很多居民似乎都在匆匆忙忙往家赶,城边的人也都在往中心撤。”
“看来我们的卧底还是很有实力的。”
温容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已经十分可以了。”
“毕竟都是尖刀营的尖子生呢。”谢悟德心里也激荡着不一样的情绪。
“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厉害,等回来了,都给他们加鸡腿!”
“光是加鸡腿哪儿行?那牛肉是不是可以吃了啊?让容意开两天流水席吧!”
安璃琼勒马跟在谢悟德身边,笑着调侃。
“我可是知道主君大概有多有钱的,这种时候,主君应该舍得开个三天的流水席吧?”
“开!等我和仙人大婚了,直接开个十天半拉月的!”
谢悟德大手一挥。
“听到没有?”安璃琼笑着加大了声音。
“都往后传一传,可都得活着,主君这铁公鸡好不容易拔毛要请客,十天半拉月的流水席,这要是错过了,可是亏得很哦!”
温容也笑着配合,把这一段玩笑一样的对话,正正经经当做个军令一样,尽量传遍了他们这一方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玩笑也就只开到这里了。
他们之前那一段时间内的你来我往的拉扯,两方的距离已经缩到一个很危险的程度了。
眼下扬州王本就算是兵分两路,虽然对他们这边的很少,而且和他们的主力军首尾相连,但正因为如此,战线才拉得更长了一点。
谢悟德他们没走多一会儿就看到了敌军的尾巴,安璃琼反手下压,五万人的军队齐刷刷停下了脚步。
“先原地稍事休息。”谢悟德铁了心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就不扎营安寨了,大家辛苦辛苦,熬过这最后的黑暗。”
安璃琼点点头,让温容配合着一起传递号令了。
现在有了温容是真方便,比以前只能靠旗语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
每一个听到传讯的将士们都激动了起来。
其实这怎么能算辛苦呢?他们这次所谓的行军打仗,哪儿有什么的打仗的部分啊?勉强活动了那么两次筋骨,就被大人们好好的护在了羽翼之下。
这偶尔地让他们原地休息,都说是辛苦。
他们的主君和仙人都是心软的大好人,和王城里、和扬州的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会赢的。
哪怕他们死,也要以自己为代价,把主君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有他们的主君胜了,他们、他们的后代和家人,才能真正的过上好日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和扬州王的军队,也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现在的心里都在想着同样的一个事情,该如何用自己,去成就幽州谢家的胜利。
“扬州王,为什么还没动?”谢悟德看了一会儿温容监控。
“是在想从哪儿下手攻城?还是在等王城里会不会有消息?”
“总不会是在等吉时吧?”
“应该不是。”
安璃琼比他专业太多,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是王城里终于有信号了。”
王城被围了这么多天,终于,头一次地,对外面围困自己的两只军队,光明正大的打出了讯号。
“讯号的意思是,立刻停止,调头离开。”
安璃琼哪怕已经投到了谢悟德麾下,依旧感觉自己被气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这种没有用的话?让立刻回去?这是人脑瓜子能想出来的命令?”
“ 显然,能想出来这个主意的,绝对是个大聪明。”谢悟德也感觉有点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
哪怕第一次听见谢悟德说这个字,但在这个语境下,显然,这不会是什么好词。
安璃琼摇头叹息。
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个这样的君主,堂堂周朝,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可能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悟德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提示,眼睁睁看着安大将军的忠诚度从很长时间都没变化的95%瞬间变成了97%,无语之外,多少也有了那么点好笑。
虽然有点不太地道,但还是感谢敌军送来的好感度
敌军现在,可是一点都收不到谢悟德的感谢。
小皇上早就慌了,他正抓着自己爱臣的袖子,用一把带着哭腔的颤抖嗓音,哭哭啼啼地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啊占梅!他们不会真的继续打进来吧?”
“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我知道还有条密道,应该可以出得去的 ”
“来不及了陛下。”
被称呼为占梅的宠臣脸上显露出绝望。
他的神经早已濒临崩溃,眼看着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他一个知艾的老人,真的有点不想再哄这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拖后腿的昏君了。
早一年的时候,他们几个宠臣就已经在商量着要迁都了,偏偏这个小皇帝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北方太冷南方太热,就舍不得他现在挥霍玩耍的宫殿池林,说什么也不肯走。
早半年他们又劝,这次来能耐了,还说他们几个胆子太小。
说扬州王野心太大,根本不可能打过来,说幽州安璃琼忠心耿耿,若是发兵,必定勤王。
也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自信。
一个月前,他们已经不太抱希望了,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终于又劝了一次。
这次他们可算是知道,以往那些忠臣过得是有多心酸,他们几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没用,这天子不见黄河心不死,别人都快兵临城下了,硬是还觉得他们两方面都一心为主,只是他没有表态。
没表态你倒是表态啊!
禅位舍不得位子,投降舍不得美人。
就这样拖过来拖过去,终于,彻底死到临头了,你想起来要跑了?
这位占大人,是真的不想再哄孩子了。
他近乎绝望地,头一次推开了这个他谄媚了几十年的帝王,冷酷无情地宣告了他们的结局。
“不行了陛下。”他甚至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松地靠在后面的台阶上岔开腿箕坐。“我们要死咯。”
“臣要死了,君也要死了。”
他没回头,声音里带上了古怪的曲调,仔细听,好像是哪个诸侯国的地方小调。
“你要死了,我也要死了。”
“肃肃有羽,集于谷扬——”
他这一句没有唱完。
一股冰冷突然从脖子上传了过来,他想抬手,却意外地看见了自己无头的尸体。
和身体后面站着的,手里拿着青铜天子剑的天子。
那几乎有半个身子长的青铜剑,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血。
是他的。
“胡说!”
天子两眼茫然,语气确实十分坚定。
“你死了,我不会死!”
“你死了!我还活着!我活着!!”
他好像疯魔了一样,说完这句话,突然把剑一扔,然后开始撕扯着身上啰嗦累赘的宽袖大袍,慌慌张张地往后面跑去。
身后的宠臣爱妃,和那些歌姬舞姬一拥而上,想要跟上君王的步伐,却被君王无情得推到了身后。
“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
他手里挥舞着刚刚捡到的另一柄长枪,毫不犹豫地捅死了挤在最前面的两个舞姬。
“谁跟上来,谁就——死!”
没有人听他废话。
跟上去是死,跟不上去也是死,反正跟上去还能有一丝活路。
只要自己不挤在前面,死得就不是自己。
所有人都抱着这个念头,继续一窝蜂地往前挤。
但是没用。
密道毕竟是王室的密道,那肥胖的身躯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敏捷和灵活,没几下就消失在了密道里。
沉重的在众人眼前关闭,任他们如何捶打,都没有再展现出一点半点的光亮。
以往风光无限地宠臣们瘫坐一团,不想接受自己最后的结局。
但城外的喊杀声和火光,身后关闭的石门,无不在告诉他们这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真的要死了
城外早就乱起来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还会有人去做那个守城的一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未必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也未必知道,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但总有人认为,他们是对的。尤其在看到他们这一方人少得可怜的时候,又会从心头涌出一种格外的悲壮和叹惋。
看——那些逆贼们,他们就要胜利了!
但要胜利又怎样呢?我才是那个为了正确的、为了周王朝一直奋斗到最后一刻的人!哪怕我死了!我也要说,我才是那个应该留名青史的伟大的人!
实际上,他们不过是阻碍正义和光明降临路上的小蚂蚁,除了同样被他们蛊惑的士兵、和一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习惯性跟随的人们以外。
无论城里城外,都在认真的希望他们赶紧放弃。
不要再继续用无辜的人命,去给这个错误的王朝续上几秒呼吸了。
但显然,这并不是靠继续讲道理,就可以的时候了。
攻城总是艰难地,扬州王几乎快要杀红了眼,一股劲儿地催着自己的士兵往前冲。
他自己也身先士卒,只是到底年龄大了,往往冲上一阵,就不得不退回到后方,只能一个劲高举着手中的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高着先登者的奖励。
术士摇摇晃晃地坠在他的马旁边,脸上的笑容从他们认识那一刻起,就没有过改变。
“先生,到底什么时候能胜利啊?”
扬州王有点撑不住了,哪怕他知道,自己未必会得到回答,但还是寻求心理安慰一样问了。
但这次,他得到回答了。
“快了。”
术士抬头,看了看幽州军队的方向。
“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