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机场候机室，祝明日百无聊赖地靠在祝逢身上，即使他再不愿意，还是被他哥和行李打包一起带出国。
想到这，他仰起头往祝逢身上撞了一下。
祝逢忙着处理手机上发来的消息，被祝明日这一撞也没客气，抬手在他带着帽子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疼。”
他不满地直起身，怒视着祝逢，见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往离祝逢隔几个位置的沙发上挪去。
祝逢的大半注意力在手机上，对祝明日的动作也不过多看一眼，见人没跑远就收回视线继续处理工作。
祝明日在远离祝逢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时不时往祝逢身上投去一眼，他的手机落在祝逢身侧，在这坐着也只能刷光屏上的论坛。
热门的帖子来回刷新也只是那几条，想到005说过是完结很久的漫画，他觉得倒也正常，毕竟每年都有新的漫画出现，读者的视线多少会被转移。
收拢思绪，他的视线停在光屏上等待加载中旋转的圆圈，期待着刷新出的新帖不再是打卡之类的发言。
旋转的圆圈消失，空白的界面在视野里发生变化，浮现满屏的文字。
他的视线在新出现的文字中穿移，停在一条让他提起兴趣的帖子上，【老贼太多坑没填了吧！特别是别蛛……】
后面的省略号勾起他的好奇，关于祝逢的事情一向能引起他的注意，而且看到帖子下飞涨的评论数量，已经有小火的趋势，他心念一动，省略掉的文字出现在眼前。
楼主：其他我就不吐槽了，我就想知道别蛛最后为什么突然反水？？（先叠个甲，楼主从连载就开追了，电子版全订，实体也买了全册，完结后刷了n遍漫画）
虽然别蛛对同事不太友好，但每个任务，除了被主角搅黄的那部分都完成得很好，而且与其说他嚯嚯同事，不如说组织里谁不嚯嚯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只是别蛛的手段比其他人要狠点。
但是别蛛对组织还是很忠心的，特别是漫画里有段抓叛徒的剧情，谁能有别蛛积极啊！我真的不能接受组织的忠犬在最后突然反水，人设崩塌的感觉，老贼你敢不敢把原因画出来！
1楼：每年都有人吐槽留下的坑[沧桑点烟.jpg]
2楼：老生常谈，下一个
3楼：yy能不能出个续作或重制版把坑填一下
4楼：＋1
……
51楼：＋10086
52楼：长篇的漫画就是难逃人设崩塌，太监，烂尾的结局，yy这本还算好的了，但是，我还是会恨你的yy
……
79楼：说不定是老贼把两方战力画得不平衡了，篇幅拖得太长又想快点结局就只能让别蛛反水……算了，我编不下去了，老贼受死
……
81楼（楼主）：但为什么反水的是别蛛啊，好歹是组织的忠犬，yy你崩人设了知道吗[无能狂怒.jpg]
……
90楼：其实我觉得别蛛反水还挺正常，别蛛有些事就是做得很无厘头，虽然他那一次抓卧底很积极，但别忘了，宵游也是卧底，他还是放跑了宵游，总不能是因为自己的下属就放过他了吧，再加上yy为了塑造反派神秘的特点，很少刻画别蛛的心理描写，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也不奇怪
91楼：男人心海底针，别蛛的想法不是我们普通人能理解的，所以一切还是yy的错
92楼：其实别蛛和宵游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发现自己的弟弟立场后，为弟弟掩埋卧底的事实，并决心完成弟弟的心愿，和弟弟一起毁灭组织，但因为身份原因不想拖累弟弟，所以没有坦白死在决战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3楼：又疯一个，拉出来
祝明日看到着顿了顿，暗暗咬牙，他哥可只有他一个弟弟！
眼不见为净得划过92楼，他继续往下浏览。
94楼（楼主）：虽然90楼说得很有道理，但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哭.jpg]，但凡伏笔多一点就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所以一切都是yy的错
……
107楼：不止别蛛的问题，还有漫画最重要的boss也是，前面侧面刻画了那么多，结果出场就结局那么一点，还是出场即被自己忠心的下属被刺下线，我还期待他和主角之间的正面交锋，没想到最后被反派干掉了[滑稽.jpg]
108楼：是啊，前期刻画得多么厉害的boss出场即下线，真的很难评
祝明日看到这也回想起漫画的结局，boss的形象是个普通的小老头，一个放到人海绝对会被淹没的角色，放到这本侦探漫中做反派让他有一种太平淡的感觉。
虽然有这种形象刚好便于伪装的说法，但他总觉得不和谐，下线的方法就更离谱，决战时露面被他哥一枪送走。
祝明日望了眼不远处的祝逢，心中不免腹诽他哥这么能干，竟然还是等到决战解决掉boss，果然还是受剧情的影响。
他在心里吐糟着看着被他盯着的人往他的方向走来，他立刻挪开了视线。
祝逢站到他面前，手里捏着他的手机，“还在这发什么呆，可以登机了。”
落地后的天空还泛着鱼肚白，在飞机上呆了将近十个小时，祝明日刚站到地面的时候还有中不真实感，他平稳得停留在那座房子里太久了，久到忘记奔波的感觉。
坐上车后，祝明日看见坐在前座的司机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祝逢：“哥，孔岁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他要在国内把剩下的事处理好才能过来。”
祝明日得到答案便不再关注祝逢，视线移向窗外倒退的景物，他对外面的景色并没有印象，但祝逢来之前告诉他，这是父母还在时他们生活过的城市。
他对这座许久不见的城市难免添上几分期待，“哥，我们要住哪？住在以前爸妈的房子里吗？”
“不是。”
“为什么？”
他还挺期待能看看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说不定能想起被他遗失的记忆。
他侧着身，视线停留在窗外，但身后久久不传来回应，他松开搭载门上的双手往后仰去
“嘶。”
脑袋磕在硬物上，他捂住头缩在祝逢的膝上。
祝逢没预料到他的动作，手里捧着手机，祝明日倒下来的时候脑袋正好磕在手机上。
祝逢抬起手拨开他的发丝，查看磕到的伤口，红了一片并不严重，他附上掌心，轻轻帮人揉了揉。
祝明日捂住在他脑袋上轻揉的手，嘴里念念叨叨：“哥，你在车上看手机太危险了。”
祝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出所料地听见手底下传来一阵痛呼。
祝明日指挥着祝逢给他揉磕疼的地方，侧躺在祝逢膝上追问：“哥，所以为什么不住以前的家里？”
祝逢垂下眼眸，眼底藏着莫名的神色和祝明日好奇张望的眼睛对上，他收起给人揉伤的手，拿回被弟弟攥在手里的黑色长发。
“被烧掉了……”
祝明日读懂祝逢严重弥漫开的神色，他对这事有点印象，和今天一样由祝逢说出口，那天的祝逢把他抱在怀里，眼中的悲戚的神色不加掩饰，和现在的很像。
但当时的他不记得，现在的他依旧对那件事没有印象，只能从祝逢的话语和零碎的记忆中想象大火燃起吞噬一切的画面。
他有点讨厌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这种情绪，想象出的画面让他无法和祝逢一起悲伤，他把祝逢一个人留在过去了。
他抬起手挡住祝逢的眼睛，其实他也没有这么想看祝逢哭的，如果现在祝逢要哭的话，他会闭上眼，好吧，最多偷看一眼。
祝逢浮现的情绪的时间很短，在祝明日张开指缝的时候就收敛完全，恢复往日平淡的模样。
他拨开祝明日挡在眼前的手。
祝明日握着那只拉着他的手，张张嘴停顿了一下轻声开口：
“现在哥哥和我还有一个家。”
祝明日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都过去了”这四个说出口，这几个字无疑代表着他对祝逢的背叛。
对于他，确实都过去了，他不记得那段痛苦，没有稍稍揭开疼得不行的疤痕，他一直在向前走。
而祝逢拖着那道或许早已溃烂发脓的伤口站在原地，为了他不得不藏起难以愈合的疤痕，忍着痛拽住他的手寻找未来。
或许只有祝逢一人时，那道被藏起的伤口才得以窥见天日，暂时停留下来从那道伤口回到过去。
祝明日攥紧握住的那只手，车窗射进的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青色、紫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让人清楚的看见。
阳光映射着交织的血管，里面的血液潺潺流动，将两人贯穿到一起，如同他们的命运从始至终无法分离。
他祝明日的未来绝对不该是祝逢所想，不该是祝逢所愿中付出一切，亦或漫画中付出生命铺设的未来。
祝逢站在原地，他就拉着他一起跑，过去的痛苦不该只困住他的哥哥。
第32章 第32章
新住处和在临城的房子不太一样，映入祝明日眼帘的是座独栋小洋楼，前面还带了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花园。
轿车停在花园的门外，祝明日率先来到门口，但被铁门无情地拦住了去路。
他转过身去看落后他半步下车的祝逢。
祝逢在下车后没有继续跟着他，反倒是和送他们来的司机交谈起来。
不知道是否是两人有意避开他，他努力竖起耳朵，也没偷听到有用的信息。
但他能看见两人的动作，只见司机拿出一串钥匙递给祝逢，祝逢接过后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祝逢才往他的方向走来。
他注意到司机的视线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后才升起车窗离开。
收起心底的疑惑，他看着祝逢拿出刚得到的钥匙打开铁门，露出洋房的全貌，他对房子没有什么研究，只能拿漂亮去形容。
祝逢打开洋房的大门后就把手上的那串钥匙递到他手里，“行李已经送到二楼的房间了，上楼后左手边第二间，装修和你原来的卧室一样，就是多了个露台。”
祝明日听到祝逢的话点点头，呆楞地接过钥匙揣进口袋：“哥，你不住这吗？”
“我的房间在你隔壁。”
祝明日松了口气，他还真以为祝逢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先上楼休息一会儿，等下要出门见个人。”祝逢推着他进入大门，反手把门关上。
祝明日眼中冒出好奇，莫非是他哥的朋友？好欣慰啊，他哥竟然也有朋友！还是说是组织里的同事，这是他能见的吗？这么一想好像还挺刺激。
思绪百转千回，猜测着接来下要拜访的人家，祝明日也无心休息，上楼换了身衣服，在这偌大的房子寻找起祝逢的身影。
第一个要找地方当然是隔壁的房间，他敲了几下门，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
他拧动门把手，不出意外地被人锁上。
盯着那扇木门瞧了一会儿，他摁下开锁的想法，准备打道回府，这座房子太大了，还是等祝逢来找他吧。
“站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心心念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祝明日扭过脸看见祝逢双手抱臂站在他的身后。
“哥，你去哪了？”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给祝逢让出位置。
“找其他钥匙。”
祝逢站到祝明日原先站着的位置，手上露出一把黄铜钥匙插入锁眼。
他自然地跟上祝逢的脚步迈入房间。
祝逢注意到身后进来的祝明日，没有阻拦，随手将外套扔在他身上。
眼前顿时一黑，刚进门的祝明日手忙脚乱地扒下罩在身上的外套，世界恢复光亮，他看见祝逢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祝明日转了转脑袋打量着这个房间，看上去布局和他的房间一样，外面是个小客厅。
祝逢拎起桌上的茶壶，过轻的重量让他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茶壶。
“不是让你去休息会儿？”
“在飞机上都睡了这么久，现在哪还睡得着？”
祝明日不满地撇撇嘴，捧着祝逢的衣服靠近祝逢，还不等他坐到沙发上，手上又被塞来一个物什，是祝逢刚拿起又放下的茶壶。
“睡不着就去给我泡壶茶。”
他震惊地看着祝逢理所当然地指使他，控制着手上的力气让茶壶和桌面接触时发出声响，又不至于磕坏茶壶。
他捧着那团衣服挨到祝逢身边，嘴里碎碎念念地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抱怨：“刚搬家我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你就指挥我做事。”
“越来越娇气了，松手。”对于祝明日发点小脾气的行为他乐意惯着，只是看着弟弟手上被团成一团的衣服，他伸手拽了拽，抢救下这件即将变为咸菜的衣服。
祝明日望着被祝逢抖开的外套，原先直挺的面料上面遍布了皱痕，他心虚地移开视线：“是你先把我当衣架的。”
“还是我的不好了，祝小明。”
祝逢随意把皱巴的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掰回祝明日移开的脸。
祝明日被掐着脸颊重新看见变成抹布的外套，他视线稍稍移开，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对视上。
想到自己来找祝逢的目的，他扒拉下那只动作轻柔地手：“哥，我们等下要去见谁？”
祝逢收回手，往后靠了点，嘴唇紧抿在一起，显然对他提出来的问题不喜，是不喜欢这个问题，还是不喜欢等下要见的人？
他凑近了点，弥补上祝逢往后靠的距离，企图从祝逢脸上看出端倪。
“哥？”
他对着出神的祝逢挥挥手。
祝逢抓住在眼前乱晃的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不重要还要见？是谁？”
祝明日企图抽回那只手，却发现祝逢本来虚虚抓着的手瞬间攥紧。
“嘶。”
祝逢听见他的痛呼，松了些力气却没有放开他。
他看着祝逢注意力全部移到他被攥着的手上，又问了一句：“谁啊？我认识吗？”
祝逢抬起眼深深看了眼他，“你以前认识……是爸妈以前的朋友。”
祝明日瞪大眼睛，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惊喜，他一直以为爸妈没有什么亲朋好友的，不然祝逢怎么会带着他苦苦挣扎。
“爸妈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祝逢眼眸深沉，翻滚过他读不懂的情绪，祝逢松开攥着他的手搭上他的头顶，紧接着意想不到的回答在他耳边响起：“不是什么好人。”
他眼底漫上疑惑，他爸妈为什么会和不是好人的人交朋友？
过去留下的关于父母的记忆中，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待他温和宠溺，他很难将父母和坏人这两个字搭上关系。
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祝逢，难道当反派是家族企业，这样他哥走上反派这条路也说得通了，子承父业嘛。
思绪被头顶上压下的力道打断，“在想什么？”
祝逢完全不知道弟弟的思绪飘到哪里去了，只是看见祝明日直勾勾盯着他的模样有些担心，这就被吓到了。
“爸妈为什么要和他交朋友？爸妈过世后为什么就没见过他了？”
祝明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冒，祝逢赶紧捏住他的嘴巴，免得这个好奇宝宝到天黑都闭不了嘴。
“谁知道呢？”
“唔唔。”
祝明日不满他谜语人般的回答，嘴巴被捏住后也不忘冲着祝逢使眼色。
祝逢空闲的另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睛，挡住那双象征他们血缘的绿眼睛，避免自己心软。
“你见过他的……”
祝明日挣扎的的动作停下，乖乖地等着祝逢接下来的回答。
“爸妈过世后你被他抚养过一段时间，我成年前他算是我们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
“！”
祝逢说完话后松开捂住祝明日双眼的手，眼里不出意外地装满震惊。
祝明日重新看见祝逢后，眼神往捂着他嘴的手上瞟，示意祝逢把那只手也松开。
祝逢如他所愿松开那只手。
“哥，那为什么你还没成年前我就到你身边了？”
“不想和哥哥一起生活吗？”
祝逢松开的那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凌厉到带有攻击性的绿眸中透露出受伤的神色，长长的发丝垂落在侧泛起忧郁的情绪。
祝逢其实长的很漂亮，但那双和他相似又不一样的眼睛比起他的更加狭长，高耸的鼻梁和血色淡淡薄唇为他添上几分不近人情，从小在另一个世界摸爬滚打染上的莫名气质让本就薄情的长相充满攻击性。
平常大抵很少有人会将注意放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往往被那股攻击性阻隔在外。
此刻坚强的外壳被打碎，露出里面的柔软，美人虽然没有垂泪，但隐隐间流落出脆弱，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他哥。
站在他身前为他遮风避雨的大哥露出这番神色他当然心疼，祝明日难免为自己问出的问题感到懊悔。
他往祝逢的方向贴近一些，几乎要将自己粘在祝逢身上：“我当然想在哥哥身边长大。”
祝逢对身上多出的一团没有动作，神色放软，眼神却在祝明日看不见的地方透出狠戾：“他照顾不好你，我就把你接到身边来了。”
“明日很喜欢他吗？”
祝逢的手搭在祝明日的后颈上捏了捏。
“没有。”祝明日抬起头干脆的回绝祝逢的话，对上祝逢那双早已看不出变化的眼睛，不满的控诉：“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双手搭上祝逢的脑袋，学着祝逢的动作摸了摸，两只手下漆黑的长发不像看上去那般充满攻击性，很软且带着祝逢的体温，很好摸，怪不得他哥这么喜欢揉他头。
“不要这样想，我都不记得他。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哥哥！”
祝逢不用看都知道他的头发变成了什么样，他单手抓住在他头上捣乱的双手，空出的那只手抚顺发丝。
面对着坐在跟前嚯嚯他头发的人，低低叹息一声，不放心做出提醒。
“明日，他不是什么好人，之后离他远点，至于他之前抚养你的事，他拿了爸妈的遗产，养你也是他该做的。”
第33章 第33章
祝明日应下祝逢的话，照着祝逢说出的话心中做出推断，怪不得他哥讨厌这个朋友，拿了他们家的遗产又没照顾好他，确实很讨厌。
他张了张口，准备再问问他哥那个朋友的事，手心却多了重量，是前不久被他放在桌上的茶壶。
“下飞机后，我还没有喝过水，现在说了那么多有点口渴，明日去帮哥哥烧点水好不好，厨房在一楼，楼梯右拐后直走。”
祝逢身上的攻击性被尽数收敛起来，寡淡的唇色加上祝明日确认过柔软的长发看上去透出一丝柔弱。
“那哥哥等我一会儿。”
祝明日瞧见祝逢的这幅模样就恨不得应下祝逢的所有要求，心中一种名为责任的感觉涌出来。
揣起茶壶就往门外快步走去，看着一路送他到门口的祝逢，还不忘贴心道：“哥，你坐在那等我就好。”
祝逢靠在门边，身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攻击性，他脸上挂起浅笑：“动作小心点，不要烫到自己。”
他笑意褪去等到楼梯上看不见祝明日的身影转身回了房间。
原来示弱对明日这么有用吗？在组织里若是那般模样，怕不是被人连肉渣都吃干净。
他垂下眼眸，周身的气质恢复成往日般模样，手指没有客气地拧动门锁。
“咔哒”
锁芯锁上的声音响起，他没有犹豫转身进了里间的卧室。
另一面，祝明日摸索到厨房烧完水，带着茶壶回到祝逢门口，拧住门把手推了下门，没推动。
他皱了皱眉头，重新试了一次，木门只是随着他逐渐暴力的动作，发出轻微声响，位置丝毫没有移动。
他拍了拍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贴在身侧的口袋在他拍门后传来动静，不停地震动，他一手拿住茶壶，放弃再次拍门的欲望，把手伸进兜里摸出震动来源——他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串熟悉的号码，上面“祝逢”两个字不停地跳动。
他生气地任由着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听筒中传来祝逢淡淡的嗓音：“乖，回去好好休息会儿，出门的时候我会来叫你的。”
“不好！”
听筒静默了一会儿，祝逢的声音继续响起透出一丝疲惫：“哥哥很累了，哥哥想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最后的半句话听着完全像是在哄孩子，祝明日撇撇嘴：“好吧。”
电话挂断的声响传来，他抱着茶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虽然说着不想休息，但经过了旅途的奔波，祝明日沾到床后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梦中的景象照旧是过去的故事，但在醒来的一瞬间尽数遗忘。
祝明日一个人坐在床上，哪怕窗帘拉开了一半房间内还是一片昏暗。
他朦胧着双眼呆坐在床上，祝逢推门进来时看见得就是这副画面，他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点亮一盏光线柔和的灯。
昏黄的灯光驱散了祝明日的不适感，他的眼神聚焦，抬头看向走进房间的人。
“哥哥。”
祝逢脚上的步伐加快，快步走到祝明日身边：“怎么了？”
祝明日视线随着祝逢移动，听见祝逢的声音也只是呆愣愣地盯着祝逢，过了很久，他仿佛才彻底清醒。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祝逢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担心惊扰到他。
“不记得了，醒来后就忘了。”
“没事，只是梦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祝逢的手搭上祝明日的肩颈处，那片湿濡的感觉终于被温暖替代，祝明日扭过脸看向祝明日的手。
半晌他仰起脸，眼中充斥着迷茫，“哥，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事啊……？”
祝逢逃避掉他的眼神，薄唇轻启，过了片刻才听见声音：“我们明日不用记得那些事情。”
他帮人掀开被子，“快起床，你收拾一下就出发。”
祝逢做完这些，准备离开房间到外面的小客厅等着，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恢复到冰凉的茶壶。
他顺手拿起茶壶想要带回去。
下床后的祝明日却拦住他的动作，“它现在是我的了。”他瞥了眼祝逢：“你先不要的。”
祝逢收回手，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好好好，是你的了。”
祝逢抬手把祝明日睡乱的头发彻底变成一个鸡窝：“幼不幼稚，祝小明。”
祝明日把抢下的茶壶塞入床边箱子里。
箱子的一角放着祝逢去年送的那颗圣诞节“苹果”，他还惦记着里面的生日礼物。
快速洗漱完，和祝逢坐上车。
没有来时的司机，开车的是祝逢。
外面的天色昏暗，大片的乌云遍布在空中，昭示着接下来的天气，在两人离开街区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大约十几分钟的车程，两人乘坐的轿车行驶到一个透着低调奢华的大门前。
外面的大雨比两人刚出发时落得更为猛烈，敲打车窗的声音不再是舒缓的白噪音，更像是噪音，祝明日莫名有些烦躁。
祝逢在那栋大门前停下。
祝明日透过车窗上模糊的水渍看到雨中有个人撑着伞走过来。
等那人到他们身边时，身上已经湿了大半，这种天气里，伞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看那人看得出神，祝逢的声音响起：“下车。”
祝明日不解得看过去，“这么大雨，不等到里面再下车吗？”
“有人来接了。”祝明日往回窗外，只见刚刚那个人影身后还跟几个穿黑西服像是保镖模样的男人，手里举着伞，应该就是来接人的。
他打开车门，站在一旁的保镖手中撑得伞对于他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他一下车，铺面而来的雨珠砸在身上，虽然那名保镖帮他当了大半，但他刚换的衣服还是湿了。
那名走在保镖前面的人现在才看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
他心底暗暗咂舌，这么大年纪还要遭这罪真不容易。
祝逢早从车的另一侧绕到他身边，旁边也站着一位和他身旁如出一辙打扮的保镖为他撑着伞。
“少爷，小少爷，先进去吧。”
他听着那个那个老伯开口，声音通过倾泻的雨水清晰地传来。
祝逢颔首回应老伯的话，祝明日不认识在场除开祝逢的人，只跟着祝逢的动作。
进了那扇门，两人重新坐上一辆车，他坐在祝逢的身侧，湿哒哒地布料贴在皮肤，他捏起衣服的一角让满是湿气的衣服不在紧贴在身上。
他扭过脸，看见从上车后就没有开口的祝逢身上也湿了大片，深色的外套晕开一大片水渍。
他在心底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爸妈朋友不由得降低了好感，虽说在和祝逢交谈后本身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感。
祝明日顺着祝逢的侧脸，看见车窗外愈发昏沉的天气，黑压压的云层和地面贴地很近，带给人压抑的感觉。
他收回视线，转而落向手腕上的手表，光洁的水晶表镜沾上水珠，他不客气地抬起湿透的手腕一抹。
柔软的衣服没有造成划痕，他注意掉表盘的指针距离他和祝逢进门转动了几个刻度。
但回想起低头的前一刻窗外还没有出现建筑物，他有些想问问他哥还要多久能到时，抬眼地瞬间和坐在副驾上的老伯在后视镜对上视线。
他眨了眨眼睛，但没有躲开那道视线，他看见老伯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显然是对他释放善意的象征。
“小少爷还有5分钟就能到了。”
祝明日没有预料到他突然开口，懵了一瞬，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副驾上坐着的老伯，只能学着祝逢对他的态度，对着后视镜轻轻颔首。
后视镜反射*出的那张脸笑意比起之前更真实些，老人家露出回忆的表情：“小少爷和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呢。”
“你认识我？”祝明日问出口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就第一次见面那个熟念的语气，他们不认识才奇怪。
“年纪大了就是记性不好，忘了小少爷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叫查尔斯亨特，小少爷和以前一样叫我查尔斯就好。”
祝逢在查尔斯开口后睨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垂眸在一侧听着两人的对话。
祝明日见祝逢没有阻止他和查尔斯的交流，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坐直，往前倾了一点。
“查尔斯，你可以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小少爷。”
查尔斯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和蔼的笑容，视线隐晦瞥了眼祝逢后看向前方，雨刮器刮开眼前的水幕，把他的记忆拉回到那场和今天一样的暴雨中。
“您第一次来到这座庄园的时候，也是跟着大少爷一起……”
祝明日顺着查尔斯的话语看向祝逢，祝逢的脸上瞧不出多余的神色，道路旁亮起的路灯穿破昏暗的空气落到他的侧脸，明明灭灭。
祝明日耳侧是查尔斯的声音，在不明晰的光线中模糊，他顺着那道古朴的声音，试图幻想着十多年前的还是孩子模样的祝逢，他们像现在一样一同坐在车的后座。
他根据眼前的画面，试图勾勒出他遗失的时光，但身上雨水黏腻的触感提醒着他那只不过是虚假的记忆。
第34章 第34章
祝明日回过神，视线移回副驾驶的位置，听着查尔斯坐在前面继续描述着过往那段时光。
“先生没有孩子，之前只有大少爷一个人的时候，还总想着庄园里只有大少爷一个孩子会不会太寂寞，刚得到小少爷的消息时，就去安排领养的事，接你回来那天先生也很高兴，是和大少爷一起去的。”
祝明日注意到查尔斯话题的中心逐渐偏向那位先生，他那名义上的养父，趁着查尔斯停顿的瞬间他开口发问：“查尔斯，先生是位什么样的人？”
祝逢给出的答案太过笼统，不是好人，那是坏人吗？有多坏？
他除了知道要提防那位先生除外，完全不知道他过去和那位先生是这么相处的。
许是听出他话里的担忧，查尔斯的语气带上几分安抚：“小少爷，不用担心，先生很喜欢你，你小时候还叫过先生爸爸呢。”
祝明日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惊讶，他没想到这位完全被他遗忘的先生和他的关系如此亲昵，看来那位先生对他确实很好，哪怕是假的，也骗过了小时候的他。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去看祝逢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亲昵一个祝逢讨厌的人。
“你和大少爷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先生也很想你们。”查尔斯瞧见他的样子，脸上怀念的表情愈加明显。
“你和大少爷在的时候，庄园里还算热闹……”
“到了。”
祝逢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祝明日重新看向车窗外，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室内，车子也适时停下。
祝明日跟着前面领路的人在这座庞大的建筑里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个看起来像会客厅的地方。
他一路默默地跟在祝逢的身侧，视线时不时瞟向祝逢冷凝的侧脸，从刚刚车里的谈话结束，下车后祝逢的表情就变成这副模样。
他们被人引入会客厅后，他悄悄又往祝逢的脸上投去视线，脸上的冰霜化去，恢复成往日不咸不淡的模样。
沙发上坐着的人像是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收拢起打开的书本，放到一侧，祝明日的视力在光线充足的地方还是很不错的，书封上的一串字母被他捕获。
一连串黏在一起的字体，他只能认出俄语，至于单词的意思，他对俄语没什么研究，能认出那串字符是俄语就不错了。
旁边有一串英文的小字，他睁着眼睛细细辨别上面的字符。
“明日。”
声音从远处飘来，打断他的思绪，他的视线转向看着忽略祝逢直接来到他面前的的人。
“怎么进来了还站在这……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原本平缓的音调骤然提高，让祝明日把视线完全放到开口的人身上。
靠近的人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他还以为会和查尔斯的年纪差不多，他视线移到那人的脸上，脸庞是柔和的东方人长相，让人第一眼看去生不出警惕。
那人往前进了一步，打破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你身体不好，淋成这样别又生病。”
祝明日跟着他的视线垂下眼看身上的水渍，已经被车上的空调吹干了一部分。
听见眼前的男人提起，被他适应的湿黏感再次出现，不过没有跟在车上一样去拉衣角，毕竟现场不止有祝逢，还有还有面前这个不熟悉的男人。
“先带他们去换身衣服。”
这话显然不是对他和祝逢说的，祝明日看见门外进来一个佣人打扮的人。
祝明日跟着过来的佣人往外走去，离开会客厅前，他回过头重新看向那本沙发上的书，却和先生对上眼，先生冲着他温和一笑，嘴唇轻张。
他读懂了他的唇语——“去吧”，他冲着先生点点头，跟上看他停在原地而站在走廊阴影处等他的祝逢。
会客厅的门关上，他回忆起看到那串英文小字：
CrimeandPunishment
罪与罚
……
被人带到不远处的房间换完衣服，祝明日在浴室找到拿着吹风机吹那头长发的祝逢：“哥，他和你关系不好吗？”
两人都明白祝明日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祝逢关掉吹风机，朝着祝明日招招手：“过来。”
祝明日走到祝逢身旁，被摁着在一旁的软椅上，祝逢手上的吹风机重新开始工作，这次对准的是颗银白色的脑袋。
祝逢的手指拨弄着被风吹起的银白发丝。
风声夹杂着祝逢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以后不要在这座房子里聊他的话题。”
他想扭过头去看祝逢，又被脑袋上的那只手掰回原位。
虽然祝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能从祝逢的话中窥见双方的态度，不仅祝逢讨厌他，那位先生也没有多待见祝逢。
“他叫什么？这个总可以问的吧，到这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陆钧怀。”
祝明日点点头，脑袋又被固定住。
“005，帮我查一下陆钧怀的信息。”
“抱歉，宿主，本系统无查询权限。”
“？”
“宿主，陆钧怀有在漫画里出现过。”
005回答他疑问的瞬间，附带上陆廷川在漫画中出现的截图。
他放大那张截图，发现陆钧怀还真得在漫画中出现过，是司玉追查组织消息时参加的一个慈善晚宴，陆钧怀作为宾客出现，还成了当时发生案子的嫌疑人之一。
祝明日无奈放弃走捷径，维持着脑袋不动的姿势，往后伸出手：“哥，借我一下手机。”
祝逢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机，“你自己的呢？”
“换完衣服我扔桌子上了，没有拿进来。”
祝逢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伸到面前的手心。
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祝明日收回手，按亮手机屏幕，不出意外设置了密码。
祝逢站在他的身后正要开口告诉他密码，祝明日信心满满得在他开口前按下6个数字。
祝逢透过前面的玻璃的反光，看见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屏幕上方的锁晃了晃，手机跟着震动了一下没有打开。
祝逢关掉吹风机，俯身按住他蠢蠢欲动再按一遍的手，把吹风机放到一旁，修长的手指在祝明日眼前按下密码。
“记住了？”
祝逢低下头去，从祝明日的上方看向他，发现他的脸颊鼓了起来，他抬起手指戳了一下，戳的得那颗脑袋仰起来看他。
“我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祝明日自己的手机密码是祝逢的生日，他理所应当地觉得祝逢手机的密码也会是他的生日，但祝逢输入的数字和他的生日八杆子打不着。
祝逢对亲手养大弟弟的想法当然了解，他瞬间明白祝明日话里的意思：“不是已经知道密码了吗，自己改。”
祝明日倒也没有真把祝逢的密码改掉，他寻找的手机上的搜索引擎，搜索陆廷川的生平。
祝逢看见他的动作，眼睛眯了眯，“问我要手机就是查这个？”
“你又不让我问，那我就自己查。”
“当着我的面用我的手机在搜索引擎搜？”
祝明日点点头，非常认同自己的行为。
“搜完了记得删掉搜索记录。”
祝逢留下一句话，重新捏起吹风机到另一侧吹自己的长发。
祝明日的注意力全部放回手机上，他随便点进去一条记录着陆钧怀生平的网页，划过上面的个人信息，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寻着陆钧怀好友的信息。
一个又一个网页在眼前浏览过，他的手指停顿在一条关于陆廷川名下企业的信息上，是一家关于药物研究的企业。
“陆钧怀先生名下的xx制药有限公司在攻克xx方面获得巨大突破，陆先生的合伙人兼本项研究负责人祝女士和祝先生贡献……”
下面有一场大合照的配图，但经过多次的压缩，上面每个人的脸庞都已模糊不清，如同记忆中被时间冲刷逐渐淡去的身影。
祝明日的视线还是在那些已经模糊的脸庞上扫视着。
“明日。”
等祝逢吹完头发，祝明日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张照片。
“在看什么？”
祝明日把手机屏幕往祝逢面前挪了挪，“照片上有爸妈。”
祝逢的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扫，关于父母存在的痕迹早已被抹去，世上代表着他们存在的痕迹只剩下他和祝明日，那场大火烧去了一切，徒留下他们。
看到模糊不堪的照片，他没控制脸上的表情，没想到明日这种简单的找法真的找到了他们留下的痕迹，模糊成这样了，怪不得能留下来。
他拿过明日手上的手机：“我试试看能不能修复。”
祝明日接着祝逢拉他的力站起身。
“走吧，别让那位先生等急了。”
第35章 第35章
两人跟着前面引路的佣人穿行在走廊上，祝明日注意到他们现在的方向不是前往原先会客厅的位置，但身侧的祝逢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便默默地跟在一旁。
随着引路的佣人打开门，祝明日往内望去，是一间餐厅，陆钧怀独自一人坐在餐桌的首位，手边没有看见那本书，祝明日猜测应该还在那间会客厅。
陆钧怀发现被人打开的门，视线移到门开后露出的祝明日身上，他冲着祝明日招招手：“明日，到我身边来。”
话音落下，祝明日第一时间看向得却是祝逢，祝逢的神色淡淡，靠近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推了他一下。
他顺着力道往陆钧怀的方向走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暗暗松了口气。
陆钧怀拉着他坐在身边的位置，祝逢落后他半步拉开他另一侧的椅子坐下。
椅子划过地板的刺耳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
陆钧怀的视线终于从祝明日身上分出一部分，落到噪音的声源处，他的眉心微微蹙起，面对祝明日的温和表情未曾褪去，出口地却是一身冷呵：“祝逢。”
被叫到的祝逢不紧不慢在发出噪音的椅子上坐下身，毫不在意地和那双落到他身上后变得冰冷的眼睛对上，口中说出的敬称毫无尊重：“陆叔叔。”
祝明日夹在两人中间，被陆钧怀猝不及防地变脸吓得一激灵，他抬眼去看陆钧怀那张儒雅的脸，上面还挂着面对他时候的笑意。
陆钧怀一直关注着身边的祝明日，此刻注意到他的动作，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脑袋摸到他的后颈。
“啧”
他感受着后颈处传来的温度，听见祝逢的方向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
“不想见到我就滚出去。”
祝逢避开陆钧怀的视线，看向搭在祝明日后颈的手上，依旧慵懒得靠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
局面瞬间发展成这副模样，坐在两人中间的祝明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挣脱后颈那只手，扭过头看向祝逢，祝逢要滚的话他就麻溜地跟着一起滚。
祝逢瞧见祝明日的动作不由得心里一暖。
陆钧怀伸出去安抚人的手被甩开，他倒是没有生气，反手按住蠢蠢欲动想凑到祝逢身边的祝明日：“小没良心的，我对你这么好，还是只和你哥哥亲近。”
片刻前的冷凝被他轻轻揭过。
祝明日听见陆钧怀的话也不会不好意思：“陆叔叔，你知道的，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插入他的发丝间。
银白的发丝在陆钧怀眼中跃动，眼中虚伪的温和难得流露一丝怀念：“不记得也好。”
他收回手，眼中短暂流露的真情被他收起。
“现在回来了，就在我这多住一段时间。”
祝明日能感受到身侧传来凝视他的视线：“我想和哥哥一起。”
“被你哥哥拐出去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还没吃够。”长期处于上位者的陆钧怀自然对许久未见的养子接连的忤逆感到不快。
“没吃苦，哥哥对我很好。”祝明日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说祝逢的不好。
“好好好，你哥哥最好了，我这里也不会缺了他一间房间，你和他都住在这。”
对这个喜爱的小儿子，陆钧怀也愿意耐下性子哄一哄，但他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满意的在余光中瞥见祝逢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按下桌边的响铃，饭菜很快被佣人拿上来。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陆钧怀高兴。
吃完饭，三人来到饭厅旁的另一间客厅。
“明日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陆钧怀坐在离兄弟俩不远的单人沙发上，问这话的时候他看向祝逢。
“还是老样子。”
陆钧怀的视线随着祝逢的话移到祝明日的身上暗暗思索，随即拿了手机发出段消息。
半晌，祝明日又见到了接他们进庄园的查尔斯，手上端着的托盘上有一本冒着热气的水和白色药瓶。
“放那吧。”陆钧怀抬抬下巴，示意查尔斯把托盘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查尔斯把托盘上的东西放在面前的位置。
等查尔斯收起托盘站到一旁，他瞥瞥陆钧怀，见他没有丝毫动作。
“陆叔叔，你身体不好吗？”
“是你的。”
祝明日的表情耷拉下来，怪不得他看这药瓶眼熟，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在异国的土地上他还能见到这个药瓶子，他刚刚多这嘴干嘛。
杯中的水还冒着热气，陆钧怀没急着催促。
祝明日给祝逢抛了个眼神，他看着祝逢顺利地接收到，然后，无视了他求救的眼神。
祝逢和陆钧怀罕见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祝明日朝着祝逢的方向做了个“叛徒”的口型，祝逢这次更是连视线都没有给他。
陆钧怀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不由失笑：“出去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事都去找你哥哥。”
他没指望祝明日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还在这呢，好歹算是你们法律上的监护人，你哥也得听我的，怎么不来求求我。”
祝明日现下觉得祝逢和他说得话非常对，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他脸上已经装不出一丝笑意，旁边的祝逢完全没有插入他们对话的意思，端起桌上茶水细细品味，看天看地看手中的茶水就是不看他的弟弟，转头对上陆钧怀饶有兴致的表情更是心累。
“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
这话是在反驳祝逢先前的回答，祝逢说完那话后，陆钧怀就派人拿了药过来，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逗逗孩子算是养孩子过程中的乐趣，但养的孩子一味叛逆就让人头疼了。
陆钧怀此刻就有些头大，他睨了眼旁边那个大的，把他的好茶当白水喝着，没眼看地移开视线，视线落到小点的身上，比起他哥倒是乖巧一点，安分地坐着，垂下的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嘴上却毫不客气说着让他头疼的话。
跟他哥哥学坏了，他心里迅速作出判断，果然孩子还是应该放在身边养，小时候的明日多乖巧。
“如果医生给出的报告没有问题，你不想吃我就由着你去。”
祝明日依旧没有多瞧一眼面前摆着的药瓶，他的视野中陆钧怀左手搭在沙发上，食指曲起，敲击着沙发皮质的表面。
“查尔斯，安排医疗团队过来。”
那只被祝明日观察的手抬起冲着查尔斯勾了勾。
以陆钧怀的财力，祝明日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在这间客厅看见他口中的医疗团队和那些同样让他讨厌的仪器。
“我刚吃了饭，很多检查是要空腹的。”
他赶在查尔斯离开前朝陆钧怀开口。
陆钧怀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假面，嘴角还勾起体贴的笑容：“没关系，我们先把能做的检查做一遍，等明天我们再做一遍完整的检查。”
陆钧怀的话仿佛恶魔在他耳侧低语，祝明日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吃药，还是做完检查再吃药？”
祝明日哪个都不想选择，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大腿的祝逢也并不打算帮他。
他翻拣出几片药片，混着温水吞下。
陆钧怀看到他的动作，不打算再为难他，对着收拾药瓶的查尔斯吩咐：“带小少爷回他的房间。”
祝明日也不想在这待着，听见陆钧怀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他往外走了几步，看着还在沙发上坐着的祝逢。
“？”
“我和你哥哥还有些事要谈，你先回去休息。”
祝逢也冲着他挥挥手让他先离开。
祝明日明白过来接下来的事是他不能听的了，跟着查尔斯来到门外。
走出了些距离，祝明日看着先他半步带路的查尔斯，想到他拿来的药，出声询问：“查尔斯。”
“小少爷，是有什么事吗？”
“我刚吃的药是哪里来的。”难道他之前一直猜错了，他吃的药不是来源于祝逢背后的组织，而是他的养父？可是漫画中有描述那个组织中确实有药物研究的痕迹。
“小少爷是指我刚刚拿来的那瓶药吗？”
“嗯！”
“小少爷吃的药是大少爷拿来的。”
好吧，看来和他猜的一样，他点点头。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个药的？”祝明日不记得自己还在父母身边时要吃什么药，他对这药有印象时就只剩下他和祝逢。
“大概是您7岁的时候，那一次您病得很重，大少爷就喂了您吃这药。”
他那时候七岁，他哥那时不才12岁，祝明日现在想去论坛中猜测别蛛是否在组织长大的帖子里实锤一下，但他发不了言，也给不出证据，总不能说他是别蛛弟弟吧。
祝明日还想再问点什么，查尔斯的声音响起：“小少爷，到了。”
第36章 第36章
查尔斯帮祝明日推开门，向他介绍里面的布局：“这是您小时候的房间，先生知道您要回来，让人重新装了一下，但大体布局没有变，您以前的东西先生也都让人留着。”
庄园里的房间比起他和祝逢的那栋小洋房里的房间要宽敞很多，与其说是睡觉的卧室，不如说把一个小套房塞到这座房子里，他还在里面看到了玩具房。
查尔斯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您小时候很喜欢这个房间，先生特地留了下来，不过在里面除了您小时候的玩具，还按您的喜好添上了新的东西。”
看来他所谓的养父虽然十多年没和他见过面，但对他的事倒是十分了解，连他的喜好都摸清了。
参观完整个房间的布局，查尔斯最后为他介绍：“床头有个按钮，小少爷有什么事都可以按。”
祝明日进入卧室，果不其然在床头发现那个按钮，但他暂时没有尝试的想法。
他扭头看着离开的查尔斯，出声叫住往门外走去的他：“查尔斯，你知道为什么哥哥和陆叔叔的关系不好吗？”
查尔斯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少爷，这件事我不方便和你说，您还是去问先生比较好。”
查尔斯说完这些就告辞离开。
祝明日对能问到的事情一向不为难自己的脑子，他洗完澡换了身睡衣，倒在床头，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远远没到他睡觉的时间，他打开消息列表，算着两地之间的时差。
临城目前还处于凌晨，他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谐音梗惹地笑了几声，这个点他的好学生们还在睡觉，警官好友估计不是在值夜班就是在睡觉，能嚯嚯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点开孔岁头像前，他在与邱续、陈孑的小群里说了声平安落地的消息。
切换掉聊天界面，他在和孔岁的聊天界面发出消息。
祝明日[你猜猜我见到了谁？]
他等了一会儿，消息一直是未读状态。
反倒是小群里弹出新的消息。
陈孑[这么晚才到？]
邱续[飞机延误了吗（）]
陈孑[人呢？]
祝明日【冒出.jpg】
祝明日[没延误，我去别人家拜访了]
陈孑[我看你就是忘了]
祝明日[我现在还在人家里呢]
邱续[你身体怎么样？]
祝明日看见邱续的话，想起来他这次出国的借口就是为了复查加上疗养身体。
祝明日[没什么大问题]
陈孑[什么时候回来？]
祝明日[不知道]
陈孑[明天你学生那个案子要开庭了]
邱续[我明天休假，帮你去看看结果]
祝明日[好哦：D]
临城这个时候正是睡觉的时间，三人聊了几句，另外两人就下线了。
祝明日重新去看孔岁的聊天界面，还是毫无动静，他干脆关上手机，打开光屏追起漫画改编的动漫，这还是他从论坛里翻到的链接打开的。
系统就是这点好，点些莫名其妙的链接也不会中病毒。
祝明日睡醒的时候，天光大亮，昨天昏沉的天空褪去阴霾，碧蓝如洗。
祝明日洗漱完就按动床边的按钮，睡了一晚上，他饿了。
房间的门没一会儿就被敲响，他让人进来。
来人不是查尔斯，也不是他昨天见到过的人，是个生面孔。
“我饿了。”
来人站在卧室门口：“小少爷，先生让你醒了先去会客厅一趟。”
腹中的饥饿没有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祝明日跟着那位新来的往外走去。
又是一个新的会客厅，他并不想知道这座庄园里到底有多少间会客厅，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不去昨天那个，今天这个明显远了很多。
进到房间内部，里面很空旷，但他一眼将室内摆放的物件完全收入眼中，本还轻松的表情瞬间僵硬，昨晚被拿来威胁他吃药的医疗团队和仪器完整的出现在面前。
他趁着里面的人没有注意到他转过身往外走去。
“把门关上。”
求生之路在几步之遥被人劫去，祝明日灰败着脸色转身看向身后的朝他走来的人。
“陆叔叔，我不是吃药了吗？你怎么不讲信用？！”
“我有答应过你吃完药就不用做检查？”
“我半年前刚做过复查。”
“都过去半年了，是时候再检查一次了。”
祝明日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陆钧怀：“我哥呢？”
“他出去了，这么大了看医生还找哥哥丢不丢人。”
祝明日拒绝和陆钧怀讨论丢不丢人的问题，按着医生的指挥做完全套检查。
餐桌上他坐在陆钧怀的对面有一搭没一搭舀着碗中的粥送入口，餐桌上只摆放了一份早餐，陆钧怀放下手里检查的单子，盯着祝明日的动作，看着他手中的频率越来越慢，直到他手里的勺子彻底停在碗里。
“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
“陆叔叔不盯着我吃饭，我就有胃口。”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盯着吃饭，饶是祝明日也难以下咽。
“我这么多年没见到你想多看几眼。”陆钧怀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小时候可不这样，现在长大了就不和我亲近了。”
祝明日垂下眼，捏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
“我不盯着你看了，快点吃饭，吃完饭带你有事要办。”
陆钧怀陪着祝明日吃完饭，询问边上的人：“人到了吗？”
“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陆叔叔要见客人吗？”
“不是，你和我一起去。”
一路跟着陆钧怀进入前厅，见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看见陆钧怀的瞬间迎上来，又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露出适当的疑惑。
陆钧怀揽过他的肩膀，笑着向那两人介绍：“这是我的小儿子。”
那两人的表情露出一丝恍然，紧接是堆满笑容向陆钧怀恭维。
陆钧怀应下那些好话，拉着祝明日坐到他的身边：“我让你们准备的协议拿出来吧。”
领头的男人拿出几叠纸交到陆钧怀手里，他随意的浏览一遍递给祝明日。
祝明日的脸上浮现疑惑，眼神接触到纸张上字迹的瞬间一滞，他翻过几叠纸，全是股份和资产的转让书。
他更加不解地看向陆钧怀：“这是？”
“给你的。”
“我不要。”虽说财帛动人心，但他还记着祝逢的话。
“不喜欢？”
祝明日诚实地摇摇头，他做不到不喜欢货真价实的钱，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担心的是陆钧怀想要从他或者从他哥哥身上得到什么。
“那是为什么，太少了吗？”陆钧怀暗暗思索着，好似祝明日只要一应下来，他就会再送上几份转让书。
“我不要你的东西。”祝明日把手中的协议塞回去，但陆钧怀不收，他只能不安地攥在手里。
陆钧怀还没有什么表情，一旁站着的两位律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恨不得冲上来替他这个和父亲叛逆的孩子签下这些协议。
陆钧怀打量着他，幽黑的眸子似乎是要把他吞没，半晌才继续开口：“不要就不要吧，你和你哥哥都是我的继承人，这些迟早都会给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再给你。”
陆钧怀抽走他手中揉皱的纸张，挥挥手让两人离开，靠近祝明日附在他的耳畔轻声低语了一句：“有这些后就不用一直听你哥哥的话了，他瞒着你的事不想知道吗？好好考虑考虑。”
祝明日的瞳孔猛缩了一下，陆钧怀的话不亚于投下一颗炸弹，在他平静的心湖掀起巨浪，先不说第一句略带挑拨他和祝逢的话，第二句话的意思明显是陆钧怀知道祝逢的另一个身份，而且发现他有所察觉。
那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一切的旁观者，在棋局外看着名为别蛛的棋子被扔出棋局，跌得粉身碎骨？还是……棋盘之上的操棋手，为了立于不败之地，亲手将无用的棋子送入死亡的结局？
陆钧怀将他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感受着他变得僵硬的身躯，宽大的手掌爱怜的在他身后轻拂。
年长的男人耐心地等待他的孩子平静下来，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给他心爱的孩子造成巨大的冲击，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服拂过战栗的脊背直至怀中身体的放松下来，他的手依旧轻拍着孩子的背，直到怀中的孩子挣脱他的禁锢。
祝明日面上的表情被他收敛起来，唯有眼中的怒火没有被很好地隐藏。
陆钧怀抬手抚上他脸，搭在他的右脸颊，大拇指划过他的眼下停在眼尾处，戒指的冰凉感在他脸上激起一片毛孔：“明日，这样可不行，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来了，也就骗骗你哥那个蠢货。”
他看着祝明日眼中怒火更甚，却在瞬间完全掩盖掉那抹怒火，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好孩子。”
他心情颇好揉揉祝明日的脑袋，仿若他们真是什么亲密无间的父子。
祝明日勉强露出一幅乖顺的模样。
陆钧怀却猛地扼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不想装就不要装出这幅模样，真丑。”
他变化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祝明日感受到手上的动作突然轻柔起来：“有我在，你也用不着装这幅模样。”
祝明日的表情恢复平静，绿色的双眸如同林间春水倒印着陆钧怀的身影：“陆叔叔，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哥哥？”
第37章 第37章
陆钧怀脸上的笑意带上几丝玩味：“为什么？”
他的手搭上祝明日的颈部，大拇指在他脸上游弋着：“明日觉得是为什么呢？”
祝明日回忆着昨天在查尔斯那打听到的消息和祝逢似是而非的话，语气中带着不确定：“是我身体的原因？”
陆钧怀散漫地点点头：“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他望向祝明日的眼睛带着缱绻，眼底划过怜惜的情绪：*“那时候小小一个的明日可是病得快要死掉了，你哥哥却什么都不听，要带着你从我身边离开，明明我才能救得了你。”
“可最后还是哥哥救了我！”祝明日自然能听出陆钧怀话里藏着的挑拨。
陆钧怀抚在他脸上的大拇指停顿，按住他嘴边的肉，“是吗？”
陆钧怀的问题似乎不需要答案，他的手在祝明日的脸上用力，直至柔软的脸颊被戳出一个肉窝：“你哥哥没教过你，在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藏好自己的爪子吗？”
室内的光线充足，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祝明日变形的脸：“也是，你和你哥哥一点也不像，不然就变得一样讨人嫌了。”
陆钧怀似乎被自己的话安慰到，好心地放开祝明日，拍拍他的肩膀：“去玩吧。”
祝明日拉住抽身离开的陆钧怀的袖子：“陆叔叔还告诉我剩下的原因呢？”
陆钧怀回过头撇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拉开他的手：“我有什么义务需要为我们的祝小少爷答疑解惑？”
他抽出祝明日手中的袖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视线移向窗外的景致，是和祝明日眼睛般的绿色，视线在触及的一瞬后阖上眼皮，双眼似乎要被那抹绿意灼伤，等他再次睁开眼睛，面上已经恢复成一片淡然，他背着手转过身。
白皙的脸大片逆在光中，眉骨投下的阴影为那张温润的脸庞平白添上阴翳。
祝明日吞咽了口口水，莫名地有股熟悉感卷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对着祝逢他或许还会再缠着人问下去，但眼前的人不是祝逢。就像陆钧怀口中说的，他没有义务，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重被忘却的时光。
想明白后祝明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陆钧怀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举动，看着祝明日开口试图询问，却还是放弃，离开他的视野。
望着祝明日离开的身影，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但没有开口留住那个遗忘他的孩子。
紧接着大门被砰得一声摔上，巨大地响声惊得他回过神来，他抬手揉揉眉心，再次确定了一个事实，孩子果然应该放在身边养。
祝明日按着来时的路回了房间，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昨天晚上充足的睡眠让他现在精力旺盛，闭着眼安详地躺了一会儿后毫无困意。
兜里震动的手机打断他目前的烦恼。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赫然是昨晚不见踪影的孔岁。
他发出的消息变成已读，还多出了孔岁发来的信息。
祝明日[猜猜我见到了谁]
孔岁[谁？]
祝明日[你老板法律上的爹]
孔岁[？？]
孔岁[那不就是你爹吗？]
祝明日[你不好奇？]
孔岁[我没事好奇我老板的爹干嘛？又不给我发工资]
祝明日[我好奇]
祝明日[你去帮我查查他]
孔岁[……你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祝明日[我要是能问到就不会来找你了]
祝明日[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消息？]
孔岁[无良领导大半夜把人抓起来加班，刚结束]
祝明日[出了什么事吗？]
孔岁[听说是有人泄密，有点嫌疑的人都被带过去了]
祝明日[我哥有事吗？]
他想到醒来后就没见到过的祝逢，不免升起几分担忧。
孔岁[被抓的人是我，你问你哥有没有事……？]
祝明日[我哥没事的当然会捞你，所以我哥有事吗？]
孔岁[你哥是抓人的：-）]
祝明日看见新来的消息，他的手略带心虚地停顿在手机键盘上，片刻后删掉打出的字，挑选出几个表情一股脑发过去后也不管孔岁的反应火速离开与孔岁的聊天界面。
他正欲放下手机，还未熄屏的手机上弹出几条新的消息框。
他按着顺序点开了昨晚的小群，在群中发言的人正是邱续。
邱续[结果出来了]
祝明日[怎么样？]
邱续[当然赢了，你的学生过会儿估计向你道喜了]
祝明日想到紧接着邱续弹出来的消息框，和邱续道别。
林家礼[祝老师，我们胜诉了]
林家礼[你赔给他的钱，律师也通过抚养费拿了回来，我妈让我问一下您的账户，她这几天就给你转回去]
祝明日[既然是你的抚养费，那就留着吧]
对面的消息变成正在输入中，他打开光屏中的日常任务发现还是处于未完成的状态，没有等对面发出下一条信息，手指继续在键盘上移动。
祝明日[你弟弟很担心你们，记得也要和他说清楚]
林家礼[我知道的]
林家礼[谢谢祝老师]
祝明日端着手机看着对面的消息不停地处于输入中，不再想和人掰扯钱的事情，发出去一条还有事的消息，匆匆下了线。
抛开手机，他眼神虚焦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光屏，漫画中的林家礼虽然有司玉的帮助，但身为学生的司玉能做到的还是太少，林家礼也是在成年后彻底脱离林父。
如今他的存在成功改变了林家礼的命运，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以改变祝逢的结局，系统给出的愿望太过虚无缥缈，像是吊在骡子前驱使其赶路的萝卜，在故事结束前，他永远无法得知结局。
他伸出手，手指在眼前收拢，只有他能看见的光屏穿过他的掌心，和肌肤接触的光屏变成粒子散落在周围，如同他被人精心搭建却一戳即散的幸福。
那天和陆钧怀的谈话结束后，祝明日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在庄园见到他，不只是他，连祝逢也不知道去了哪。
他唯一的消息还是来源于远在临城的孔岁，猜测祝逢还在处理组织中叛徒的事情。
待在庄园的这几天，除了每日会按时送来的药片外，陆钧怀给了他在这座庄园内最大的自由，任何一道大门都对他敞开，甚至连陆钧怀书房这种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他进入。
逛了两天后，他就对着这栋房子失去了兴趣，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内，那间玩具屋成了他的新探索的地方。
虽说是玩具屋，但里面不仅仅放了玩具，还堆着不少他的旧物，他这两天的日常就是翻找着那些旧物，企图找到他记忆中过去的痕迹。
“小少爷？”
“嗯？”
祝明日几乎要淹没在那群杂物之中，查尔斯进来后只能看见他家少爷的半个银白色脑袋。
各种杂物散落在祝明日的周围，他则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翻找一个箱子里的物品。
查尔斯避开地上散落的玩具，往祝明日的方向走进了几步，看着祝明日翻拣着箱子里的东西，拿起看了几眼后又放回去，直到他家少爷从里面托起一辆折叠起来的自行车。
自行车的体积比起其他杂物大上不少，祝明日想要塞回去，但堆满杂物的箱子已经无法容纳下被胡乱塞回去的自行车
他干脆把那辆自行车重新拿出来，展开折叠停放在身边。
身后的查尔斯也在通过了玩具重重的阻碍后来到了祝明日的身边。
查尔斯的目光没有错过被祝明日研究着的自行车，他注意到自行车车把上的划痕，面上显露一幅怀念的表情。
“没想到还能见到这辆自行车。”
祝明日的视线从自行车移到出声的查尔斯身上，目光带上疑惑。
查尔斯接收到他的眼神，给他解释道：“这辆车是小少爷您小时候在庄园里骑的车，不过有一次您骑车的时候摔倒了，这车就摔坏了。”
祝明日打量着到他腰间的自行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太小了，他顺着查尔斯的话注意到了车身上的划痕，扭头询问着查尔斯：
“修不好了吗？”
“当时你在走廊上骑车没注意冲下了楼梯，先生就不让您骑了，这自行车也就没拿去修。”
祝明日听着查尔斯的描述，他怀疑那个小少爷不是他。
陆钧怀养孩子是不是过于溺爱了点，竟然还让他在这座房子里骑车？不过摔过一次就不许他骑车了，倒也还挺符合陆钧怀的作风。
“您当时还和先生闹了通脾气，先生哄了好久。”
查尔斯对着这个刚回来不记得过去的小少爷自然不吝啬陆钧怀的好话。
祝明日挑挑眉，“我和陆叔叔以前关系这么好？”
他倒是想不出以陆钧怀的脾气还能哄人。
“您刚来的时候需要人陪着，大少爷要上学，您便黏着先生，先生也喜欢您，把您带在身边，时间长了，关系自然亲密。”
祝明日听到这些话也没什么感觉，陆钧怀对他的态度到底怎么样，比起陆钧怀手底下人说的话，他要更相信祝逢。
第38章 第38章
祝明日眼睛盯着这个陷入回忆的老人，想到他的身份，除了刚来的那两天，他也没怎么见到过他，不由好奇：“查尔斯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先生要见您。”
“他回来了？那我哥回来了吗？”
“大少爷还没有回来。”
祝明日点点头，低头看向围绕在身侧的杂物，寻找着出去的缺口。
眼前伸过来一只胳膊：“小少爷，不介意的话，撑着跳出来吧。”
祝明日抬眼打量了眼查尔斯，“不用了，谢谢。”
他寻找稍矮一点的地方，撑着还算结实的杂物堆抬腿迈出去。
等查尔斯带着祝明日见到陆钧怀的时候，他四下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等着的不止陆钧怀一人。
宽敞的房间中心摆放了一张皮质沙发，陆钧怀双腿交叠半靠在沙发上。
看见他后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抬手招他过去，看起来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祝明日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到他动作后抬腿走到他面前，垂眼等着陆钧怀介绍房间里的其他人。
“陆叔叔。”
陆钧怀对于他的乖觉显然很满意，他转头对着房间内另外的人吩咐，“给他做个合适造型。”
旁边的人依言动起来，祝明日才发现房间内还多出了排衣架，他瞬间明白多出的那些人的身份。
其中一两个人向着他的方向走来，他问眼前的陆钧怀：“要出门吗？”
“带你去个宴会。”陆钧怀脸上挂着那副笑脸，示意他配合那些人的动作。
他被人带到一旁，像个人偶供人摆布，身上宽松舒适的家居服被换成西服。
他视线落到被人拿来的第四套衣服，面上浮现显出不耐，拿到面前的衣服，颜色和身上的一致，款式也大差不差，至少他没看出多余的去区别。
在他的耐心即将告罄时，一道声音响起：“就他穿着的这身吧。”
由远及近的声音很好的帮他解了围，他余光瞥到陆钧怀往他的方向靠近。
他不免觉得此刻的陆钧怀顺眼了几分。
蠢蠢欲动还想给他换身衣服的人闻言放下新拿起的衣服，转而挑出几条领带。
祝明日看着那人手上逐渐多出的领带，额角不免抽了抽。
陆钧怀注意到他的窘迫，从那堆领带中勾出一条暗绿色的领带走到他跟前，亲手帮他系着领带。
“我能不去吗？”
祝明日垂下眼，凑近了看，他才发现那条领带上还用了深色的线织了暗纹。
陆钧怀突然凑近越过安全距离让他的身体一僵，他还不习惯和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养父凑那么近。
“我说过，你是我的继承人。”
陆钧怀手上的动作不停，暗绿色的领带在他手指间交织。
“你可以带着哥哥去。”
“这时候不想着你哥哥了？”陆钧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哥哥现在可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陆钧怀手上完成四手节的最后一步。
“学会了吗？”
祝明日没反应过来陆钧怀话中的意思，比领带颜色要浅上一些眼睛带上疑惑的神色抬起看向他。
陆钧怀的注意还在那条暗绿色的领结上，他继续帮人调整了一番领带的形状。
“你哥哥第一次系领带还是你父亲亲手教他，我还记得他有天突然找到我，和我说他的儿子会系领带了，我不懂他在高兴什么，不过是系领带这种稀松平常的小事。”
祝明日看着低下头给他系领带的陆钧怀，比他高出半个的的人此时垂下头，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上的领带，因着动作靠近他鼻间的发丝传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他没想到陆钧怀会突然提及过去的事，看来他确实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名义上的养父，连他身上让人松懈下神经的香水也不清楚是什么味道。
陆钧怀的话还在继续：“没想到我也有一天会教自己的孩子系领带这种事。”
完美无缺的四手结在他手上成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的瞬间和看他的祝明日对上：“所以学会了吗？让我也体验一下为人父后看到自己孩子学会打领带的喜悦。”
祝明日坦然地摇摇头：“不会。”
他虽然把陆钧怀系领带的过程看了一遍，但陆钧怀一提起过去的事后，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领带上，加上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是眼前这个人法律上的儿子，这声“不会”他说得理直气壮，。
陆钧怀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紧接着转变为无奈的表情，手掌搭上祝明日蓬松的头发上揉了揉。
“没关系，我的孩子不太聪明，那我多教他几次就是。”
祝明日脸上的表情臭了几分，当着他的面骂他蠢呢。
陆钧怀没把他的臭脸当回事，招呼着一旁人帮他做个发型，自己则是退到被人搬来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空气中的发胶味变淡，祝明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造型师把他转了个方向，面向陆钧怀的方位，光线的转变驱散了他的瞌睡。
祝明日睁开眼睛看见陆钧怀看见他的新造型时，眉头慢慢拧紧。
他他担心陆钧怀会开口让人重新在他的头上捯饬一遍，赶紧起身离开坐着的位置。
“陆先生，要换个造型吗？”
造型师也注意到了陆钧怀变化的表情，虽然他认为目前的造型很完美，但他，甚至祝明日满不满意并不重要，自然是大老板满意最重要。
祝明日侧过脸，望向镜子里的倒影，垂下去的刘海大半被撩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没了额发的遮挡，露出的眼睛稍稍显出几分凌厉，脸颊被扫上一点腮红，看上去多了几分血色。
身上是黑色的西装，袖口点缀着和领带同色的袖扣。
祝明日对着镜子，眉头下压，片刻后舒展开来，他可能猜到陆钧怀为什么不满意他的造型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和祝逢更像了。
于是他转回身去，面上的表情没有再学着祝逢平日里的模样：“陆叔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陆钧怀的眼神却不是他想象的嫌弃，眼底反而多出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就这样吧。”
晚宴比祝明日想象得无聊些，在他和陆钧怀一同进入大门的时刻，就有无数双眼睛落到他的身上。
陆钧怀在他身旁的时候，那些目光只是隐晦地落到他的身上，听到陆钧怀介绍他是他的养子后，那些目光夹杂上鄙夷，又在得知他是陆钧怀的继承人的那一刻，变得狂热起来。
祝明日掉无视所有试图上千讨好的人，躲到一处无人的露台。
室外寒冷的空气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将手上端着装成香槟的汽水搁置在露台栏杆上，双手搓了搓笑僵的脸，在陆钧怀找到他前，他是不会离开这处僻静的角落了。
勉强在露台上躲了会儿懒，祝明日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不爽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被他藏好。
那杯香槟被他重新捏在手里，视线落到闯入这片净土的外来者身上，不是他想象中烦人的苍蝇，对方身上套着侍应生的衣服。
“这位先生，里面的活动已经开始了，过一会儿这边的露台会熄灯。”
祝明日听出对方话里赶人的意思，正想要迈步回到大厅。
又一道脚步声传来。
来人也是一副侍应生的打扮，祝明日的视线却在接触到那张脸的那一刻瞬间顿住。
那张脸的主人正是目前应该还在临城的孔岁。
孔岁也没想到会在任务中途见到祝明日，他收回视线，微微低头，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祝明日见孔岁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此刻怕是正在伪装成侍应生完成组织的任务，那个提醒他的侍应生多半也是组织的成员，就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接着目前顿住的动作，把手中的汽水塞入孔岁手中，才继续迈开步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祝明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露台，孔岁身旁的人才扭头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孔岁注意到他的动作，眼底弥漫上阴翳，担心祝明日刚才有些不自然的举动引起怀疑：“你认识他？宵游。”
“前辈在说什么呢？”宵游的语气满是混不吝的笑意，似乎孔岁问出的问题仿佛是什么笑话。
“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宵游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孔岁：“只是看他对前辈不太尊敬而已。”
“注意我们的身份。”孔岁提醒着宵游他们的伪装，脸上划过不屑：“那种少爷怎么会对着我们这群人有尊敬两个字。”
“不要去管无关人员了，现在重要的还是目前的任务。”
孔岁垂下眼，手里已经没有气泡的“香槟”被他晃着，他的眼神跟着酒液的晃动移动着，继续吩咐了几句接下来的事请后端着那杯只被人抿了一小口的“香槟”转身离开。
宵游站在露台上目送着孔岁的背影，等人彻底离开后，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孔岁会把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少爷顺手处理掉，毕竟他现在待着的这个组织里可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好在对方不是冲动的性格，还记得任务更要紧。
第39章 第39章
“去哪了？”
祝明日的肩膀突然从后搭上只手。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
“陆叔叔。”
祝明日从露台回到大厅后，发现大厅内大部分的灯光熄灭，只有几盏位于大厅中央的灯还亮着。
宴会厅内多数人的目光集中在光亮处，他出现在角落变得不再显眼。
但四周昏暗的场景加上纷杂的人群，让他提不起再去寻找陆钧怀的想法。
“我去外面透了口气。”
祝明日注意到随着陆钧怀的靠近，四周又开始投来几道视线。
陆钧怀似乎对那些注视浑然不在意，他安抚着自己过于年轻的孩子，压低的声音传入祝明日的耳朵：“宴会的主角马上就要登场了，他们过会儿就不会看我们了。”
随着陆钧怀靠近的身体，祝明日的鼻子耸了耸，那股淡淡的香水中夹杂了一丝酒气。
他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陆钧怀，昏沉的光线下，他的视线一片朦胧，但二人的距离贴得很近，他能看见陆钧怀的脸，上面没有醉酒者该有的红晕，想来也是，以陆钧怀的身份，应该没有人能强迫他喝酒，说不定只是他自己的爱好。
他说过，他并不了解陆钧怀，或许曾经了解，但知晓的那些都随他遗失的记忆而散去。
“看什么？”
“你喝酒了？”既然被抓包了，祝明日也不介意问出来。
“一点点。”陆钧怀一只手搭在祝明日的肩上，让人靠得更近些，好为他的小雏鸟挡住外面的目光。
祝明日明白他的用意，没有挣扎，他的目光扫向宴会中心点的那处光亮，主角还没有登场，他也想不到和这位养父先生有什么话题可聊。
四周是宾客的喧闹声，唯独他们这方天地安静下来。
陆钧怀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你的姜汁汽水呢？”
祝明日当然不会提起孔岁的事，他含糊着：“已经没汽了，我就随便给一个侍应生了。”
听出祝明日的兴致不高，陆钧怀的语气带上几分亲昵：“不喜欢姜汁汽水？”
“很少有人会喜欢听起来就这么阴间的饮品吧。”
祝明日的语气中夹杂着愤慨，仿若姜汁汽水真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东西。
陆钧怀垂下眼，怀中被他圈住的小雏鸟脸上还有隐隐的不满，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视角包容地看向他的孩子。
“我年轻的时候参加宴会，喝的也是姜汁汽水，很难喝吗？”
祝明日侧眸看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间意识到为他遮挡住视线的人也有着年轻的过往，对方那时的年纪或许比他现在还小，没有锻炼出现在的成熟，也有私下把杯中的酒液换成饮料的过去。
当然，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姜汁汽水是种好喝的饮料。
陆钧怀听着被他圈住的人轻轻哼了一声，喉咙间冒出丝笑声，像是每个宠溺孩子的父亲那般许诺：
“好，你下回去拿红酒，我让人给你换成葡萄汁。”
前方的人群出现骚动，打断二人仿若父子间的谈话。
宴会的主角终于登场，大厅的角落里，陆钧怀没有放开怀里的小雏鸟。
祝明日躲在陆钧怀的身侧，也没有管他人目光被吸引走后陆钧怀不变的动作，探着脑袋张望宴会的主角。
陆钧怀按着即将飞出怀中的雏鸟，“看得清吗？要不要去前面？”
祝明日相信凭借着陆钧怀的脸，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会为他让出条宽敞大道来，但他还是摇摇头，“就在这里。”
“感谢各位赏脸来参加小女的生日宴，借着这个机会，在下要和大家分享个好消息。”
场内的灯光集中在发言的中年男人身上，祝明日的目光在他发言的那刻从他身旁的宴会主角移到他身上。
中年男人将他身侧的另一个年轻人推上前：“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小女的未婚夫……”
“碰”
一阵轻微的声响，场内剩下的灯光熄灭，四周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祝明日感觉到揽住他的那只手动作重了点。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陆钧怀的声音在他侧上方响起，平静的语气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祝明日被这突然的黑暗惊得紧绷住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时间倒回宴会主人发言前，宴会厅所在酒楼旁边一座大厦上。
别蛛在瞄准镜前静静等待着时机。
不出意料，瞄准镜中出现他养父的身影，他的食指搭在板机上，虽然内心蠢蠢欲动，但他今天的目标不是他。
按照约定动手的时间还早，任务目标也没有出现在他的位置，别祝的视线顺着他养父的动作游移。
瞄准镜内的男人结束和他人的交谈，向他的位置投来不经意的一瞥，似乎和他对视上，陆钧怀手中端着的就酒杯微微抬起，紧接着对准别蛛的方向一饮而尽。
他看见那个男人嘴角扯出的笑，紧接着瞄准镜内出现一抹熟悉的银白色。
他的手指离开板机，脸色阴沉下来。
陆钧怀没有再理会他，但瞄准镜清楚地展现出宴会厅内两人亲昵的举动。
别蛛暗自咬牙，直到接受到耳麦中的信号。
他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一击毙命，枪口对准厅内的的灯光，扣下扳机。
耳麦里是对计划突变的疑问声，他忽略掉，听着耳畔浅淡的呼吸声，再次扣下扳机，第二枪紧接着第一枪命中任务目标。
宴会厅内没过一会儿再次亮起灯光。
“啊！”
光亮袭来的一瞬，前方的人群响起一声惊呼。
祝明日听出这道声音来自这次宴会的主角，随着这道惊叫的响起，前方的人群骚动更大。
他通过人群的缝隙企图捕捉前方的蛛丝马迹。
“杀人了！”
不知道来自哪位的宾客的声音，但祝明日总算明白了前面发生的事。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虽说他知道自己处于一本侦探漫，他先前也在这场宴会中见到这本漫画中反派组织的人，此刻有人员的伤亡再正常不过。
但漫画中的描述和现实中看见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
他被祝逢保护得太好，得到系统这种堪称金手指的东西后，完成的大部分任务像是开了未成年防护，没有丝毫的血腥暴力，唯一有点挑战的任务靠的还是孔岁。
他愣在原地，视线麻木的望着眼前的宾客惊慌失措的动作。
哪怕知道祝逢会死去的结局，他也抱着主线未开始，他拥有的时间还很多的想法，他侥幸自己还有一个系统，似乎笃定那糟糕的结局能够被他逆转。
人群受到惊吓散开后，露出的地毯上弥漫开血色。
他视线落到那抹刺眼的痕迹上，恍然间意识到他的世界绝非只有象牙塔中的纯洁，漫画中的血色真实存在他的身边。
祝逢的身体也会流出这道颜色，然后在他的身边枯萎，彻底消失在他生命里。
陆钧怀垂眼，怀中被他揽住的人看见宴会中发生的惨剧后白了脸色，但他没有侧身挡住眼前的画面。
他并不赞同祝逢把人藏在温室，一味地遮挡住祝明日的所有风雨，简直和护着鸡仔的母鸡一样保护欲过度。
祝明日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
他搭在祝明日肩膀上的手轻轻用力，推着祝明日一起混入人群中，好让他们在慌乱的宾客中不那么显眼。
宴会的主人家动作迅速地安置好受惊的宾客。
祝明日坐在角落处的沙发，周围站着些安保人员，他的脑海中充斥那片血色。
手中突然被塞入一杯热饮，他仰起脸，前不久消失的陆钧怀重新出现。
“吓到了？”
祝明日感受掌心的传来的热意，死亡带来恐惧被驱散些许。
陆钧怀挨着他坐下，夹杂的酒气的香水味将他包裹起来，在这个祝逢提醒过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身边，他的心诡异得安宁下来。
“陆叔叔，我想我哥哥了。”
陆钧怀眼神一闪，那头耀眼的银白色头发黯淡下来，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上散出一缕碎发，落在额前。
此刻的祝明日看上去像是初次离巢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的雏鸟，迫切的想要归巢寻求庇护。
陆钧怀半是恶趣味半是引诱，“可是现在你哥哥还不知道在哪呢？”
他将这只寻不到庇护的雏鸟纳入羽翼下，仿若为幼鸟梳理羽毛般，撩起祝明日垂落的碎发。
“明日，没事的，还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到你。”
他如同传说中的名为“姑获鸟”的精怪，企图从成鸟暂时飞离的巢中，偷走祝明日这只雏雀。
陆钧怀肆意地享受着祝明日的依赖，丝毫不客气地给雏鸟染上自己的味道。
“等会儿会有人来问刚刚发生的事，明日如实说就好，说完之后我们就回去。”
祝明日点点头，抿了口手中还算温热的饮品，入口的味道香甜，是加了牛奶的热可可。
祝明日捧着空杯子坐了会儿，陆钧怀拿走他的手里的杯子递给旁边的人。
“陆叔叔我去个洗手间。”
“要我陪你吗？”
陆钧怀注意到此刻的祝明日已经缓过来，语气夹杂着调笑。
“不用。”
祝明日听出他话中的促狭，耳尖红了些，留下一句干巴巴的话离开原地。
第40章 第40章
祝明日顺着侍应生指的方向，成功迷失在酒店中装修布置没什么区别的走廊中。
因为大厅中发生的案件，他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能问路的人。
他对着新出现在面前的叉道纠结了会儿，抬步往右侧迈去。
洗手间的标识在他走了几步后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挑挑眉，压抑的心情散去。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他推开隔间门，心情瞬间跌回谷底。
此刻的他只想打开论坛发个帖子，“开门遇见爱，不对，是犯罪组织的人正在撤离现场怎么办？！”
还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宵游看见隔间门后熟悉的脸，只觉得自己和这位小少爷真是命里犯冲。
一时间他真不知道该说这位小少爷是倒霉还是新运，短短地时间两次撞上组织的事情，但幸好撞上的是他这个好人。
宵游盯住门口站住不动的祝明日，心里盘算怎么解释目前的举动——手上拿着绳索之类不该出现在一个侍应生身上的物件。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卧底的身份。
两人间的空气焦灼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祝明日的视线转向几乎之遥的大门，已经被关上。
宵游扯出一个笑容。
祝明日的目光在他脸上露出的笑容和绳索上游移，吞咽了口口水，早知道他就不拒绝陆钧怀的话。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一*有不对就把自己锁回隔间。
宵游注意到他更加僵硬的身体，出声解释：“客人，实在抱歉，酒店这边需要在外面悬挂装饰，这件洗手间暂停使用。”
确定了宵游身上暂时没有露出恶意，他往洗手台的方向挪去。
水龙头感应到他手到靠近，水流冲刷下来，他在宵游的注视下洗完手，又僵硬地往门口挪去。
门在他手下丝毫不动，祝明日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靠近的脚步声愈发慌张，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以他战五渣的战斗力能在那人的手下撑到有人来救他吗？
答案必然是不能，那能撑到他说出别蛛是他哥的吧？一定能的吧！
但考虑到别蛛在组织的作为，他可能会被打得更惨，并且被对方抓住，成为威胁他哥的软肋。
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停下，感受到就在身后的身影，他反倒放松下来。
他侧过身，扭头看着贴近的宵游：“你叫什么？”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虽然他问得问题很莫名其妙，但陌生人间能问什么问题，他总不能在这处五谷轮回之所问一句‘你吃了吗？’
宵游显然也被祝明日的脑回路绕住了，犹豫一会儿，他还是没说出这次任务中的假名，毕竟面前的少年和他实在有缘，虽然他希望他们不要有再见的缘分了。
他开口说出加入组织后的假名。
“宵游。”
两个字在祝明日耳畔回荡，他猛烈跳动的心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像滩死水一样平静。
先前的提心吊胆像个笑话，祝明日觉得他的鼻子有点红。
他庆幸说出别蛛是他哥这个方案被他轻而易举pass掉。
短路的脑子终于重新连接，他转回身，重新面对上锁的门，拧开下方锁上的锁芯，成功离开这方令人窒息的空间。
关门前，他回望着门内的宵游，眼梢划过笑意，面上沾染几分意味不明的神秘：“我们还会再见的。”
宵游望着逃脱危险后瞬间变了幅模样的祝明日，身着正装的青年半侧过身，一张漂亮的脸被走廊上的灯光照耀着，银色的眼睫衬着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
他的眼睛划过那张脸蛋，落到那双眼睛上，莫名涌出一番熟悉的感觉。
但对着这个单纯的小少爷，他还是放松脸上的表情，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还是不要再见了。”
摸索着回到宴会厅，祝明日一眼便瞧见待在原位等他的陆钧怀。
他像只归巢的幼鸟，飞到陆钧怀的身边。
“怎么去了那么久？”
“中间有段路走错了。”
祝明日解释完，视线撇向坐在他们对面的人。
“这位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他问你什么如实说就好。”
陆钧怀还慵懒的靠在沙发中，仿佛不久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面前的警官问了不少问题，祝明日一一回答。
等两人间的问话结束，祝明日发现问得大多数问题都是关于他身侧的陆钧怀，例如案件发生时他是否一直在陆钧怀身边。
记录完他的口供，两人很快被放行，哪怕那位警官看起来不是很乐意。
回程的路上，祝明日时不时往陆钧怀身上投去视线。
陆钧怀捏住他的后颈，“很在意那位警官问得问题？”
“也没有很在意，就是有点好奇。”
“你可以直接问我。”
陆钧怀依旧挂着那副好父亲的形象。
“我和今天宴会的主人以前生意上有过矛盾，今天出事的是他未来的女婿，所以他们会怀疑我很正常。
明日也在怀疑我吗？”
祝明日盯着他瞧了瞧，没有说是或者不是。
“明日也怀疑我的话，那可真令人伤心。”
后颈上的手移开，陆钧怀垂下眼，仿佛被伤透心的模样。
“放心，我如果真为着我和他之间的矛盾想要动手，就不会对着他的女婿出手了。”
祝明日似乎没想能从陆钧怀口中听见毫不避讳他的话。
“为什么要对着我说这些？”
车道旁斑驳的灯影照在陆钧怀的脸上，他注视祝明日那张满是故人影子的脸：“谁让你是我喜欢的小儿子。”
他的神色染上认真，“我说过的，你是我的继承人。”
祝明日抿着嘴，不想再和陆钧怀聊起这个话题，他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陆钧怀不打算放过他：“前几天的问题，明日考虑得怎么样？”
他丝毫不顾几天前的谈话给两人造成的不快。
“哥哥会比我更合适。”
祝明日没有了前几天的抗拒，但他还是对陆钧怀的执着感到不解，陆钧怀需要一个继承人，有大把的人乐意，为什么非他不可？
“谁让你是我最喜爱的孩子。”
祝明日对陆钧怀不着调的回答生出不满，陆钧怀的喜爱在他看来更像是在心情舒畅时对宠物的逗弄，绝非真把他当成心爱的孩子。
“陆叔叔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吧。”
疑问句被他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原来明日在意的是这个啊。”陆钧怀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的上半身往祝明日的方向贴近。
那股变得讨人厌的味道笼罩在祝明日四周，他在狭小的车厢内无处可避。
脑袋搭上一只手，拨乱他精心打理的头发，是和祝逢的手掌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父亲，但没想到在明日的眼里这么失职吗？”
祝明日任凭陆钧怀亲近的动作，但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移动的景色。
“你哥哥刚出生的时候，还有你出生的时候，祝鹤莹，就是你母亲，她和我说过……”
祝明日的耳朵竖起，目光投向车窗上人影的反射，哪怕心底知道不该相信的陆钧怀的话，但祝明日还是被那夹杂着过往的蜜糖吸引。
他把脸转向陆钧怀，眼神透出好奇：“她说了什么？”
陆钧怀的手往下移，捏住他冰凉的耳朵，“现在理我了？”
他没有继续吊着祝明日，免得又把人惹生气：“她问我什么时候考虑养育个自己的孩子。”
祝明日觉得记忆中母亲的形象不像是会催人养孩子的形象，但他也好奇陆钧怀的回答。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当时和她说，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妈妈她为什么要问你这个？”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可怜我是个孤家寡人。”
祝明日眉心微蹙，显然对陆钧怀的答案不满，他觉得记忆中那个影子不该相识陆钧怀话中的样子，不过背后的答案，早已无从考证，记忆中的形象随着时间模糊，唯一能知道过往的也只剩陆钧怀。
“不过，我当时还和她说，有她和佩林的孩子就够了。”陆钧怀放开手，笑吟吟得注视着故人的孩子。
“我当时可是差一点就成为明日的教父了，可惜你哥哥太讨厌我，明明我那时候已经是他的教父了。”
祝明日没想到祝逢和陆钧怀还有这一层关系，他眼中的好奇更甚：“你和爸妈的关系很好？”
“我和你父母在中学时代就认识了，大学也是申请的同一所学校，当时你父亲跟你母亲表白的时候我可是也有出力哦。”
陆钧怀放慢了语速，语气缱绻，像个局外人静静俯视着祝明日沉溺在过往的糖霜。
“好了，这次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轿车停止下来，陆钧怀抽身离开祝明日的身边，那股变得使人安宁的味道骤然抽离，祝明日像是浅尝一口饴糖就被人夺走的稚童，眼中浮现迷茫。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车门被人打开，那股味道彻底消失在这方空间。
祝明日骤然惊醒，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陆钧怀加上的每一块砝码，不管是祝逢的秘密，还是父母的过往，都像是伊甸园中诱人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