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他’来了
◎强逼入梦中◎
到了第三日晚上,她又做梦了。
戚雪素来梦多,但从前几十年梦到的大多是些没什么连贯性的零散场景,自从睡在阿巳身边之后,发梦的频率倒是小了,但却总是跟些灼烧炙热的火焰有关。
梦中又是那座火焰山,有硕大的怪物叫嚣的声音,那条遮天蔽日的大火蛇在疯狂追逐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快得像一丛闪烁的白光,四处逃窜却又无处遁形,最终还是被熊熊火焰包围,困在中央,孤立无援,瑟瑟嚎叫。
戚雪的心脏莫名跟着被一道揪紧。
下一瞬,巨大的火焰凝聚成了能流动的形状,那是一条烈焰巨蛇,与对面浑身乍起白光的异物对峙。
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梦中的一切也逐渐被这光圈吞没。
戚雪紧蹙着眉头,无意识的嘤咛出声。
阿巳听见动静睁了眼,四周一片漆黑,他却丝毫不受影响,撑起半边身子,凝视观察着旁边戚雪的脸。
戚雪的呼吸急促,面相不稳,一看便是被噩梦缠住了。
他没有着急叫她,手指在她脖颈间探了探,却根本无法窥探到什么。这具身体就像一座铜墙铁壁,即便在主人意识不清的时候也仍然无懈可击,找不到一点薄弱的地方能够一探天机。
阿巳神情晦涩难猜,那般深沉凝视着熟睡的戚雪。
在他身边,竟也还能发梦。
就该早些将她带上南北山。原本只是想让找寻的路程看起来真实些,不成想,生出了这么一场节外枝。
阿巳嘴唇动了动,伸手轻拍她的脸颊,“戚雪。”
但戚雪睡得很深,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阿巳便捏住她的下颌晃了下,“戚雪。”
冷不防她睁了眼,呼吸急促着,目光空洞,俨然一副灵台尚未苏醒清明的模样。
阿巳没再叫她,只盯着她慢慢自己爬了起来,也不打扰,观察着她的意图。
戚雪的动作很慢,阿巳跟在她后面,见人摸索着慢慢走到了窗边,似乎是在左右辨认着方向。
然后她慢吞吞转向了右边的窗户。
阿巳的目光跟随着她从自己身前经过,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戚雪还是没有醒,仍在继续向前走着,手臂也就自然往后抬起,直到绷紧无法再往前,就这么被阿巳牵住了。
戚雪又试了几次,每次都被反向拉回来,而那个牵住她的力量却纹丝不动,好似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嗯……啊……”她开始呓语,似是着急,想挣脱,但却又表达不清楚。
“你要去那边干什么。”阿巳的眼睛再黑暗中反着幽幽的光,用最温和柔软的声音引诱她。
梦中的戚雪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钉在了原地,感觉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距离,焦急万分,努力向前伸着手。
阿巳拖了她足足十余息之久,才等到了时机成熟,目光锁定住了面前的窗户。
他一个箭步向前,将其一掌重重砸开。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一瞬间窗外破开的气浪,连风都要退避三分。
戚雪也在此刻被彻底惊醒。
她被这陡然的声响吓得不轻,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映在夜窗中的背影。她知道那是阿巳,并不害怕,正想开口叫他,下一瞬他正好回头了。
那一眼的眼神让戚雪有些失语,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
“你……”戚雪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整理半晌才理顺:“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阿巳扬起眉,那个表情又回到了戚雪所熟悉的状态,他吊儿郎当地笑:“你问我啊?你要不要看看你离床有多远。”
她停顿片刻,脸色都变了些:“我难道是梦游了?”
“应该不会冤枉你。”阿巳比划了一下她和床之间的距离,他微妙笑着,玩笑之后若无其事问道:“倒不如说说,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梦到……”戚雪下意识就要说,很快又噤声看了他一眼,阿巳显然捕捉到了她的心虚,挑眉道:“要瞒我?”
“没有,不是。”戚雪急忙解释。
阿巳环住手臂,打量着她。
戚雪知道阿巳十分聪明,反应也快,原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情,遮遮掩掩反而生嫌隙误会,坦然道:“不是诚心瞒你,之前第一天睡你旁边的时候也有做梦,但已经不是之前那入梦轻薄、不是之前那个大妖入梦了,所以我也没有当回事。”
阿巳似乎对她梦的内容非常感兴趣,“是吗,那说来听听。”
“是……嗯,其实我也看不太清楚,大约好像是很大的火,很热的地方,但那些火有形状,好像活物一样,在追捕另一个有形状的光束。”戚雪一边说着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难以理解,但那画面未曾见过的人着实很难想象出来。
她搓着手指琢磨着该如何形容得更具体些:“有些像捕猎,一追一逃,但却是火追光……我的意思是,像一条火做的大蛇,在追光一样的兔子。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戚雪小心翼翼瞧了眼阿巳。
他目光深沉盯着她,忽地扯起一个堪称阴森的弧度:“光一样的兔子?”
戚雪被那一瞬间意味不明的目光给吓着了,但定睛一看却又好像是她眼花。反倒被他的反问弄得有些不确定了:“也像猫?记不太清了,总之很亮堂,闪闪发光的。梦中我还想救它来着,那么大的火蛇,我竟也不知道害怕,果真是梦。”
阿巳不说话了,戚雪觉得他今天晚上看起来有点怪怪的,清了清嗓子试探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原是如此,怪不得会将你吸引至此地。”阿巳仿佛终于弄明白了其中关窍,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的是我们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我‘问路’会反复问到这个铸剑城来?”无疑这也是戚雪相当想知道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上前几步到了他身前。
阿巳按住她的肩膀,挪了个身位将戚雪换到了前面,指了指外面漆黑的夜,还有正前方那座高耸的,黑铁怪物一般,庞大的铸剑炉。
戚雪后背没由来的开始发麻,不想这样直矗矗面对黑暗,本能想要缩回去。
阿巳轻声说:“看到了吗?这座剑炉,刚才若非我拦着,你恐怕已经在睡梦中翻窗坠楼而亡。”
她整个人僵住了,联想到之前那些凄厉的尖叫,仿佛被活生生炼化的痛苦。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
然后阿巳冷静说出了另一句让戚雪窒息的话:
“这座炉子,想要你的骨血。”
戚雪惊恐回头,对上他黑沉沉的视线。
“所以,千万不要自己靠近这座剑炉,切记切记。”他认真叮嘱着,自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戚雪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如此凝重的神情。
“好,我记住了。”她被他的神色感染,也同样凝重的点头。
第三日清晨,婢女按照约定前来打开了房门:“二位客人,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她们脸上的表情略显僵硬,戚雪还未说话,阿巳已然先一步冷声道:“不要再卖关子了,我的耐心有限,现在带我去见你们城主。”
那声音很冷淡,戚雪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冷眼睨着那一双婢女,戚雪印象中的阿巳喜欢耍些嘴皮子捉弄人,许是因为他大部分时候对她都是挂着和善的笑意,是以她才会觉得,他现在的气势,有些咄咄逼人。
戚雪静静望向他,分明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随遇而安的闲散模样。
戚雪不知道阿巳有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但他一直没有看自己,那张侧脸的下颌冷硬,他眯着眼道:“给你们城主传个话,有所求,有所图,一次性说清楚。莫要再装神弄鬼,明日天亮之时,我要离开这个地方,这是我给他,最后的期限。”
戚雪觉得如今他们算是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他强势得有些过头了,她心里没底,手心全是汗,眼珠在阿巳和对面的婢女之间来回转着。
两边就这般沉默对峙着,戚雪能感受到阿巳身上那股强烈的,不可动摇的气势,以致于这般情形下,她感觉两头为难,甚至不敢去劝他收敛些。
因为她知道,他这个时候不会听她的。
最终那两个婢女败下阵来,沉默半晌后低头:“请跟我来。”
从阁楼下去之后便是环绕层叠的楼梯了。
阿巳一路都没再说话,戚雪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这一连串的反应真的有些反常。
那剑炉中的妖祟,竟是恐怖至此吗,能让阿巳如此警惕。
戚雪想了想,还是加快脚步追到他身边,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
阿巳偏头看她。
他看向戚雪的时候,眼神总是没有攻击性的,她习惯了这种被他泡在温水中的感觉,刚才的紧张也冲淡了些:“阿巳,你怎么好像看起来怪怪的?那个剑炉中的妖祟,真的很难缠吗?”
“是。”他点头,仍然深沉注视着她,“我会尽快带你离开这里。是我大意,才让你误入此地,但是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戚雪与他对视着,眨了眨眼。
她该感激的,但他说这话的这一瞬间,却有另一种难以明言的,微妙的感觉,让戚雪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般简单。
她的直觉告诉我,阿巳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你在想什么。”阿巳的眼睛好像要探入人心底,戚雪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抿了抿嘴角:“我不想死。”
阿巳放心下来,揉了揉戚雪的后脑,释然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多久,婢女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恢弘宽大的宫殿之前。
红毯从殿中蔓延出来,流淌过阶梯,一直铺到人的脚下,鲜红得有些刺眼。
“城主有请。”婢女停在了殿外,俯身以手臂将二人请入。
大殿里弥漫着厚重的铁锈味,一进门戚雪就被熏得蹙起了眉。
十几层台阶之上,一个看不清样貌的高大人影站在那,双手附在背后,腰背也没有挺直,虽然瞧不清面相,但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愁云惨淡的气息。
那男人回了头,目光在戚雪和阿巳之间扫了扫,似乎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等的究竟是何人。
“铸剑城的剑炉之火熄灭了整整二十四年,已经有二十四年,没能铸造出一柄带有灵气的神剑了……”
他看起来好像精神上有些不大正常,见着两个陌生人,开口便是如此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怪话。
那男人瞪着眼珠从上面小跑着下来,刚才离得远没注意到,等人到了跟前戚雪才看清,他的胡子头发好像邋遢了许久都没清洗过了,结成了一缕缕和污垢黏在一起,脸色也是蜡黄,虽然衣着华丽,但整个人看起来便是疯疯癫癫的。
戚雪没忍住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藏在阿巳身后。
那城主围在二人周围来回绕了两圈,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点着手指,又风风火火跑回了台阶上,不知从哪小心翼翼端出来了一碗什么东西。
似乎里面装的是水,他端得十分小心。等他重新靠近过来的时候戚雪脸色都变了,那是一碗乌红色的血。
“别怕姑娘,别怕。”城主脸色怪异地安慰戚雪,“我等了你二十四年了,不不不,是‘它’等了你二十四年,你终于来了。”
戚雪浑身都麻了,怎么又是冲她来的。戚雪脸色难看的向阿巳求助,他扬着眉,十分自然地一步挡住了她,散漫问:“‘它’是谁?”
那城主好像这个时候才看见阿巳似的,眼珠子慢慢转到他身上,思考着他刚刚问的话,“它……它……”然后他一边摇头,一边畏惧的缩了缩肩膀。
阿巳凝视着他,挺拔的个头往前逼了一步:“我们是一起来的,你又如何一眼判定,是她,而不是我呢。”
他的声音带着引诱,像是在诱导他思考,从而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是……”城主原本的思路变得不坚定起来,开始来回在二人的脸上逡巡,“因为……因为你们感受到了召唤……”
阿巳的神情松下来,扬着一边眉:“是谁不重要。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戚雪的视线重新从阿巳脸上转向那个城主。
他显然是被扰了心智,频繁地低头看自己手上那碗血,用力想着,但就是想不起来原本的目的,让他本来显得疯癫的模样现在看起来有些痴傻。
“说。”阿巳催促着,目光盯在那碗血上,“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城主挠着脑袋,仿佛是终于想起来了些:“噢,这个,我们铸剑城二十四年没有铸造出有灵性的神剑了,是因为,二十四年前,‘它’来了,然后……然后压制住了我们的剑灵……”
“这个,喂给剑灵,就能恢复元气!”城主说话断断续续的,但不影响大致的理解,他猛地将碗端到面前:“没人能靠近剑炉,你去喂,才有用。”
虽然阿巳挡住了戚雪,虽然她看不见这个城主的脸,但此刻戚雪仍然觉得,他这句话就是对自己说的。
戚雪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这是什么血?”
需要以血祭剑的,那个所谓的‘剑灵’,能是什么正经的好玩意?
她不禁回忆起剑阁那夜,被那撕心裂肺的嚎叫支配时候的痛苦,像极了活人被投进烈火之中焚烧,发出的凄厉至极的声音。
戚雪被自己吓得一激灵,浑身冒冷汗,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鹿血!”城主大叫着。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已经先入为主,根本信不起来。
“不重要。”阿巳淡声打断了这对话,毫不避讳,伸手将碗夺了过来,“这事,我来办。”
离开这座大殿之后,戚雪默默跟在阿巳身侧往前走着,视线仍然忍不住的往他手上看。
那只碗通体瓷白,猩红的液体在里面轻轻荡漾着,她甚至觉得那血可能还是温热的,是刚刚从一条性命中淌出来的。
这种念想盘踞脑中挥之不去,越是害怕,它的存在感便越强,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自己便能散热,灼得戚雪思绪混乱。
“戚雪。”阿巳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戚雪回神,若无其事清了清嗓子。
“你的表情。”阿巳斜眼睨着她,还有心思调侃,“其实可以不用这般视死如归。”
戚雪心想不然还能笑出来吗。
“这个……”她小心看了眼那只碗,阿巳行云流水将它挽到了身后,避开了戚雪的视线,动作之快,她都担心他会不会泼到自己手上。
但阿巳的手很稳,意外并未发生。
“行了,你就在这等我。”他笑了笑,带着戚雪一起停下了脚步,“我去会会这个东西。”
他将东西两个字咬得很重,让这个笑看起来有些意味深长,根本看不清他眼中潜藏的真正的情绪。
戚雪思来想去,还是在他转身之前将人叫住:“要不然还是我跟你一同去吧?”
“怎么,一个人害怕?”阿巳放慢脚步,却并未停下,只回头瞧了她一眼。
“也不全是害怕……”戚雪跟着他往前追了几步,“就……我始终觉得,那个城主说的话,他说是冲我来的,或许真的只有我去才能奏效呢?”
他仍未停下脚步,戚雪只好一把将他的小臂拉住:“而且最重要的是,若真是我命里该有,我不想连累你。”
阿巳意外地扬着眉眼,似乎在反复斟酌着这句话,然后忽然笑了笑:“碰上我,才是你命里该有的。至于其他的这些,”他摇了摇手指,“都不重要。”
戚雪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但还没来得及再多思考,阿巳就已经拍了拍她的手背,拿下来后自个吹着口哨走了:“放心在这等我吧,一定带你好好的离开这。”
那座巨大高耸的剑炉一片漆黑,照上去的天光都好像被这深沉的黑色给吞噬殆尽,光是看着都能叫人生畏。
通往剑炉的铁门前站着几个看守的铁衣卫,整个人包裹在铁衣之下,只剩一双眼睛转过来,看见阿巳手上那碗血后,用透着诡异感的沙哑嗓音道:“剑炉被‘它’掌控之后,便无人能靠近,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最后都会反向走出来,无法抵达剑炉里面。”
铁卫将门打开:“有缘人,希望你能成功,为我们伟大的剑灵,带去反抗的力量。”
铁门之后的热风吹拂着灌进袖口,将衣袂吹起,风中带着陈旧的铁锈味,阿巳在这般诡异阴森的场景中,冷淡着脸色,根本就没听那铁卫说了些什么,只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剑炉。
仿佛穿透了所有的障碍,凝视着藏在里面的东西,
抬步向前走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进到了空无一人的剑炉中。
熄灭多年的火炉上蒙着尘,进到最深处的铸剑台上,阿巳站在边缘之上,来回踱步,往下审视着。
他像一个危险蛰伏的猎手,来回摸索确定着猎物的位置。
那碗血的腥气散开,炉中开始发出女人幽怨的鸣音,迫切的,渴求的,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了食物,疯狂的想要得到它。
凄厉的尖叫开始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如果戚雪在场,势必会被这极端又剧烈的情绪勾起那天晚上惨痛的回忆。
但这‘剑灵’的声音却丝毫无法对阿巳造成影响。
他慢慢在台上游走着,仿佛中间不是堆满灰烬的铸剑台,而是一汪水面,能看透隐藏其中的东西。
阿巳的目光扫过每一处,他看见了那被压制二十四年未曾进食的恶灵,像饥饿的困兽,跟着他游在这剑台边缘,祈求能得到施舍。
但却没看见他想找的东西。
阿巳琥珀色的眼珠反着暗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想了想,将目光转到了那碗血上。
他划破了自己的指腹,鲜红的血液滴进碗中,然后阿巳抬手将碗慢慢倾斜,一点点浇在了铸剑台中。
冰凉的台石发出呲呲的响声,白烟往外直冒,仿佛被烧到滚烫的热锅见了水,一碗血很快就融进了台石的缝隙中。
下方游走的剑灵发出了更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没等来食物,却等来了劈头盖脸的一碗岩浆,将它烫得神魂俱灭,很快就没了动静。
血越渗越深,直到最深处。
与此同时,坐在剑阁下的戚雪猛地一阵心跳骤停,心脏说不出的悸动颤抖,一阵阵发慌。
这突来的身体抱恙太剧烈,她眼前都快花了,赶紧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戚雪捶着心口的手才慢慢停下,随着那激烈的窒息感一点点褪去,她才重新找回了知觉,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牵引力,无端让她看向了那座漆黑的剑炉。
戚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是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令她牵挂的东西。
她想去看看,她得去看看。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戚雪自己都觉得费解。但身体好像越过了混沌的思绪,脑子还未理出个所以然来,脚下就已经下意识往那边走了几步。
她被这股强烈的感觉支撑着,没走多远,半道上碰见了回来的阿巳。
他见戚雪出现在这条通往剑炉的必经之路上,扬眉问:“这是去哪。”
“我……”戚雪觉得有些难以解释,并未直接回答,“你回来了,顺利吗?”
“还不清楚,我准备再去见一面那个城主。”阿巳盯着她,嗓音温和着,又再问:“戚雪,你是想去剑炉吗。”
莫名的她有些不敢承认。
戚雪的眼神闪躲了一分,阿巳沉默了片刻后,反倒是忽然松弛下来,散漫问:“不信我?”
“当然不是。”戚雪向他解释,“就是刚才忽然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直觉,就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在召唤我,你能明白我说的这种感觉吗?你之前可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我已经说过了,是‘它’想要你的骨血。”阿巳凝视着她,轻轻扯了扯嘴角,“既然你又再问了第二遍,便是证明,你不信我。”
虽然他在笑,但戚雪察觉到阿巳有些不高兴了。
毫无疑问,他是不想让她接近这座剑炉的,但这背后的真实原因究竟为何,不得而知。
二人就这般对视着,到底是多年的生意人,戚雪率先道:“我当然是信你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毫无保留跟着你出来寻人求解了,况且我能信的人也就只有你。只是这个感觉来的太蹊跷了,我才想着,会不会就像上次在明府里一样的情况……”
戚雪的声音停在了阿巳认输的手势上,他无奈笑了笑:“想去就去吧,我不拦你。”
她能感觉到,此刻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停顿的时间,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但那股剧烈的牵引力仍然在牵扯着戚雪的注意力,到最后,仍是她自己的感觉占了上风,抬步往前走了,一边向他保证道:“我就远远看上一眼,很快就回来。”
阿巳真的没再拦她,他默默回头,盯着戚雪的背影,神情说不出的阴晦。
越靠近剑炉,戚雪心中那股牵绊就越是明显,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前面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守门的铁衣卫了,戚雪却忽然觉得眼皮一阵沉重,头重脚轻,竟是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她险些一头栽倒,赶紧就近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这种汹涌而来的昏睡感忽然让戚雪意识到了是‘他’在作祟,她这些日子是待在阿巳身边太安全,也太安逸了,完全没料到会给‘他’可乘之机。
戚雪赶紧调头想回去找阿巳,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皮克制不住的沉重,根本就抵挡不住,近乎晕厥的靠着树慢慢滑到了地上。
她的梦展开的毫无预兆,眼前是大片的花白的光晕,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人重重扑倒在了一处倾斜的坡子之上。
戚雪下意识想跑,但压在身上的力量重得像有千斤之力,任她如何挣扎也是纹丝不动,他紧扣着她的手掌,来势汹汹:“别这么激动,放轻松,你能承受的。”
光晕已经消散成了星夜,甚至还有点点落英飘散着,戚雪被压在铺了绒毯的拱桥前,严丝合缝地接吻,带着明显惩罚情绪的吻。
她慌乱的想躲,连带着唇角下巴都是湿润的,立刻就被一只温烫的大手握住了脖子,他掌控着她的下颌,令她不能再动弹,只能接受愈发粗鲁的搅弄。
26梦魇
◎命中注定◎
意识在窒息的热吻中渐渐模糊,戚雪喉间发出嘤咛,双手都被固定着,只觉得脖子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换了位置,夜风能吹拂过她的胸口了,她浑身战栗着睁大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过程。
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每一下都如擂鼓,重重震撼灵魂。
她张嘴无声呜咽。
每到这个时候戚雪就根本无法保持理智,巨大的恐惧包裹着,她害怕与这具身体的任何接触,但偏偏又根本无处可避,要以最大的程度幅度接触。
他喟叹的低吟在耳畔沉沉浮浮,似鬼魅耳语,戚雪的颈侧被一口湿热坚硬的牙给咬住,他不轻不重咬着,呼吸渐浓,也同样沉浸在极致的快乐中。
不期然后腰被强横的力道提起,整个人翻了过来,乖顺趴在拱桥之上。
那桥的弧度不算大,上面铺平的木板被垫上绒毯之后便已经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了,戚雪侧脸被压在毯子上,根本说不清楚后面是个怎样不自然的跪态,
她的意识涣散着,手臂往前爬着,苍白的指节攀在绒毯外的木板上,颤抖着试图用力,也是在这个时候,戚雪恍惚看见了手腕下那枚被压住的印记,在颤巍巍亮着暗光。
另一只宽厚温烫的手掌覆盖上来,轻易就盖住她的手,穿过她的指缝,将其包裹着捉了回去。
“没有用的。”他忽然咬住她的耳朵,戚雪整个人都在发颤,听他嗓音低沉难以辨认,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躲不掉的。”
混沌的意识被搅碎在天与地的晃动中,戚雪满头大汗,久久无法从梦魇中挣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猛地惊醒,浑身还在发软,梦中那些粘腻的湿润的感觉完完整整带回了现实世界,她的身体被翻来覆去碾压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一下。
戚雪呆怔地盯着上方慢慢呼吸,外头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亮着温和的油灯。
阿巳发现她醒了,坐到床边准备来探她的额头,戚雪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在看见阿巳的这一瞬间爆发,猛地起身一头抱住他,顾不上其他所有的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用自己仅有不多的力气往他怀里挤。
阿巳张开宽大的手臂接纳了她,搂着她蜷缩的膝弯,任她紧紧攀在他身上发抖。
“我又做梦了。”戚雪颤抖着嗓子沙哑。
慢慢轻抚脑后头发的手停顿了片刻,阿巳说:“刚才吗?怪不得你晕在树下叫不醒。”
“他说要一直纠缠我,我该怎么办。”戚雪额头抵在阿巳胸膛上,看着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怕,明日天亮,我就带你出去。”阿巳微微挽着唇,掌心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早日找到我师伯,也免得日长梦多你胡思乱想。”
戚雪像是又重新找到了希望,抬头凝望着他:“我们能走了?”
阿巳安慰一笑:“所以今日早点休息吧,我守着你,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任何鬼魅能靠近你。”
这一夜她注定是难眠的。
身上那粘腻的感觉挥之不去,躺在床上闭上眼便觉得那种被狠狠贯穿的记忆烙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循环着。
戚雪看不清‘他’的脸,便会无限将恐惧放大,幻想成各种阴森可怖的面孔,最后变成了曾经梦到过的那张眼中有人类情绪的狐狸的脸。
就这样一夜煎熬,终于天亮。
她的精神不大好,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起床简单梳洗后,阿巳眼瞧着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便让戚雪在房中休息,他要再去一趟剑炉,完事后回来接她一起离开。
戚雪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隐隐是有些忐忑的,之前只以为守住夜晚便好,不曾想白天都能如此强行将她逼进梦中。
这么说来根本就是离开阿巳身边就危险。
“我跟你一起去吧要不。”戚雪拉住他的衣角,阿巳见她害怕,柔和了神情,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在屋里歇着,看你虚的,别跟着跑了。”
阿巳走了之后,戚雪在屋里头昏脑胀,思绪乱如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听见窗外似乎有些异响,起身看了眼,竟又是从那剑炉方向传来的。
就这么一眼,戚雪整个人都怔住了。那剑炉原本漆黑的外壳变得通红,诡异得就好像烧着了一样。
为什么心口这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她求救。
这种莫名的牵绊让戚雪鬼使神差般往剑炉的方向赶去。
她心悸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半路上忽然看见天空云层火烧一般的红,连带着空气的温度都跟着上涨了不少。
这情形太过反常,戚雪的腿都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就在这时,剑炉方向猛地传来异动,戚雪是个长在小镇上的普通百姓,生平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硕大的剑炉,发出震颤的低鸣,就这么眼睁睁出现裂纹,像一幅被撕裂的画卷,分崩离析。
她下意识就想跑,但又立马意识到阿巳说过他要去剑炉。
脚步生生顿住,就是这么犹豫的不过半刻的呼吸,戚雪感觉整个地面都开始颤抖。
巨大的铸剑城就像水面被搅碎的幻影一样,看似恢弘庞大,一旦被人搅起风浪,脆弱得不堪一击。
真的有风浪。
戚雪睁大眼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已经被巨大的水浪吞没。
入水的那一刻,所有感官都被一同夺去,戚雪感觉自己被深深压进了水域中,身不由己,毫无反抗之力。
恍惚间她努力睁开眼,看到了眼前深蓝水域中烙铁一般的剑炉,仍然猩红着,也不知是它在下沉还是她在上升,总之这个庞然大物就这么慢慢落入了更加深不可测的水底。
这一切来的太快,也太过不可思议了,戚雪的脑子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在这时,那消失的剑炉化作了一道尖锐的白光,飞快向上,也就是向她冲来。
戚雪在水里惊慌划拉了两下,但没什么大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化作一道利剑,对自己穿胸而过。
这一瞬间,天地流转的时间仿佛都停顿了。
明明那速度奇快无比,戚雪却仍能清晰感知到,它有多尖锐,多锋利。
无数恍惚的片段从脑海里闪烁而过,她好像看见了凌乱的时间线,有她,有阿巳,还有许多不认识的陌生的面孔。
她与阿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相识。
意识不知道混沌了多长时间,等戚雪重新能感知到手脚的冰凉的时候,喉咙里好像呛了水,涨得十分难受。
她听见有人在焦急呼唤自己的名字,一遍遍将温热的气息渡进她嘴里。
“戚雪!”是阿巳的声音,他听起来真的被吓坏了,戚雪努力想睁开眼,告诉他自己没事。
呼吸重新回到戚雪身上的时候,她睁开眼帘看到的第一幕,是阿巳焦急万分的脸。
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戚雪被这种眼神传递的情绪笼罩其中,久久没有挪开。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之前那般多次怀疑他心存不轨,是她太不应该。
“我……没事。”戚雪哑着嗓子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难以辨认在说什么。
阿巳心中的石头并未能放下,一双大手将戚雪捧着,反复确认多少遍,都难以平复心情,“谢天谢地,是我不该放你一个人在那,差点铸成大错。”
戚雪咳了些水出来,又再休息了一会才慢慢恢复了气力,坐起身来,怔怔摸着自己完好的胸口。
那穿胸而过的利刃仿佛只是她的臆想,别说没有血没有伤口,连衣裳都没被划破。
“怎么了,感觉有哪里不舒服?”阿巳紧紧盯着她,将戚雪的手拿开,就这么直接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了她的心口上。
戚雪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尽管知道他大约是在为她检查什么,仍是觉得有些难为情,耳根通红:“没事,没有不舒服。”
阿巳掌心清晰传来戚雪的心跳,没有任何异样,但除此之外更多的,便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一般,任凭他如何施展,都无法穿透了。
他探测无果,还是恢复了笑意:“你没事就好。”
戚雪轻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默默将他的手掌从她胸前挪开,眼前阿巳也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跟着一道清了清嗓子。
戚雪:“那个,我们这是在哪?还在铸剑城里?”
阿巳摇头:“那座城塌了,海水倒灌,把我们冲到这里来了。但也算因祸得福,你的问路还是准的,或许那座城就是让我们找到这里的敲门砖。”
戚雪愣了愣,一时间消化不过来这般巨大的信息,“塌了?什么叫塌了,那么大的城……”
阿巳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世事本就无常,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不过是你我恰好碰到了它该要消亡的时间上。”
这话听着叫人无从反驳,戚雪眨了眨眼,只能再抓住另一个重点:“那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那岂非她手上的妖印有着落了。
“是。”阿巳露出深意的神色,摸了摸她的脑袋,“这里是南北山,我师伯隐居的地方。”然后他拉起她的手腕推开,看见那被火焰蛇纹包裹的湛蓝冰晶之中,多出了一缕棱锥小剑。
他的瞳孔颜色更深邃了些,“夜长梦多,早日见到师伯,也能早日了结你这宿命的因果。”
入夜之前二人爬到了半山腰上。
身上透湿的衣裳架在火上烘烤着,戚雪坐在石头上,身体状态是恢复过来一些,但心里仍在琢磨着铸剑城那些离奇的事情。
阿巳前后态度的反差,让她有种隐秘的错觉,好像随着他开始动真格的,‘离开铸剑城’这件事情也从一开始的诡秘困难变得简单起来。
就好像一开始说的那些所谓‘命运引你到此处’,不过是他没动用真本事的说辞。
等他真的想走了,说何时带她走便能是何时,哪怕那座城池山崩地裂海水倒灌,也仍然能顺利脱困。
戚雪觉得这种感觉并非源自她不信任阿巳,而是这个人本就带着满身的神秘感,且并不愿与她说多,也就越发的让戚雪对中间这令他态度转变的原因越发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触碰到他最核心的地带,能让一个闲散吊儿郎当的人忽然认真起来。
这中间的谜底就像森林里的火把,吸引着,让她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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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姻缘债
◎“这大妖年岁已破千载。”◎
第二日清晨,山雾还未散尽,阿巳便带着戚雪进到了山谷中的一处小木屋。
从旬阳城中出发的时候,她是满心的迫切,但真正到了门口,心中反倒忐忑起来,担心纠缠她的妖太厉害,连阿巳的师伯也无可奈何,不敢得罪。
木屋门口挂着一串风铃,门前是一处池塘,里面打了七八个木桩,作垫脚桥使用。
“阿巳,你师伯,他一直就一个人隐居在此地?”戚雪不由得张望着周围冷清的山林,虽然她自小也是长在大山的小镇里,但跟这种荒无人烟的宁静之处却是完全不同,一个人的心性要淡薄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这种环境中生存。
“是啊,神神秘秘的,一般人找不着他。”阿巳不以为意,从地上摸了两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捡起来,就这么随手往屋子的方向一扔。
石头在门上砸得一响,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极其突兀,戚雪心头都跟着一跳:“你干什么呢?”
“敲门啊。”阿巳将剩下的一块石头在手中抛着,语气相当懒散,将石头递给了她面前:“你来吧。”
“我来什么?”尽管茫然,戚雪还是下意识接了他的石头。
“看见那串风铃了吗?把它砸响。”阿巳朝前头扬了扬下巴。
戚雪手里捏着石头,仍觉得局促:“啊?”
“是的,放心丢。”阿巳笑得痞里痞气的,解释道:“是你要找他,那我就敲不响,只能你来。”
虽然不解,她还是依言照做了,边扔边嘀咕道:“但我准头很差的……”
石头轻巧擦过风铃的中心,带起清脆的响声。
戚雪不由得有些惊讶,从小到大,不管是石头砸树上的果子,还是扔些什么东西到别人手里,从没成功过。
与此同时,一阵乎来的风延续了风铃的响声,阿巳舌尖弹了声响动:“漂亮,走。”
他牵着她往木桩上踩过去,戚雪的脚踩到对面岸边的时候不解问他:“不敲门直接过来会怎么样?”
“屋里会没人。”阿巳自然牵着她的手,戚雪的注意力全被他的话引走了,更为费解:“人在不在里面难道还是能现场变的?”
阿巳冲她笑笑,食指神秘抵住了自己的唇瓣,“不可说。”
他将戚雪拉上台阶,直接推开了门。
清晨的天光从门缝照进屋子里,逐渐变大,外面也开始能听见鸟叫声了。
屋里挂着一层帷幔,后面隐约能看到坐了个人影。
戚雪不由自主咽了咽喉咙,呼吸都开始显得拘谨,看了看旁边的阿巳,指望他帮她开个场子介绍一二。
不成想阿巳还没开口,反倒是先等来了对面师伯的声音:“等了姑娘许多年,终是等来这一日,请坐吧。”
戚雪有些无措,又看了阿巳一眼,他冲她点点头安抚示意,轻推了下她的肩膀,让她宽心坐下。
戚雪落座后清了清嗓子,想先叫人,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您……您说等我?是什么意思?”
“老朽在此隐居多年,便是在等这冥冥之中的人,因宿命而登门。”帷幔之后的声音沧桑却不显暮气,语气缓缓的,透着远离尘世的淡然。
戚雪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再回头看了阿巳一眼。
若按这位师伯的说法,那么阿巳路过闻香镇救她于水火,还有这一路上的照拂,竟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又或者说,这一路上她感受到的那种若有似无的,阿巳是有目的将她在往何处牵引的这种感觉,其实真的存在,他们的相逢不是偶遇,原本就是他特意去寻她的。
戚雪的直觉更倾向于后者。
阿巳察觉到她的视线,与她对视了一眼,微微眯着眼,歪了歪头。
戚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帷幔,里面的师伯接着道:“姑娘请讲吧,你因何事而来。”
“我……小女日前被梦魇缠身。”戚雪将大致的经过粗略讲了讲,虽然没好意思提及那些羞于启齿的话,但她相信若是有必要,反正阿巳也在旁边,他自会出声补充。